家裏生了孩子在門上掛東西是這裏的風俗，生男孩在大門左邊掛一把弓，生女兒在大門右邊掛紅帕子。雲開掛的是鮮亮的紅綢帕子，大夥一看就明白了。

雲開笑得甜甜得，“是。”

“多重啊？”

“六斤，待洗三的時候各位伯娘嬸子到家裏來看我妹妹啊，她長得可好看了。”雲開瞇著眼睛，與鄰居們聊天。

“真是個傻丫頭，剛生下來的娃娃都跟紅猴子一樣，哪有好看的。”門口的婦人們善意地笑著，各自說著自家娃生下來時幾斤幾兩，生孩子時又是怎麽個情形。

雲開聽了一會兒便歸家，送走跟著忙了一夜的安五奶奶和郝氏後，在城裏開食肆的牛二嫂和曾林媳婦得了消息趕回來，接手照料梅氏和孩子，讓雲開去歇息。

雲開看著睡在炕上的娘親和妹妹就覺得幹勁兒滿滿的，根本就不覺得困倦。待到在媳婦生完孩子後緊張到昏厥的安其滿醒來，在媳婦和兩位嫂子的嘲笑聲中，萬分慚愧地把一直忙活到現在雲開塞進西屋的被窩裏讓她趕緊睡覺。

爹爹醒了後，雲開緊繃著的弦就松了，幾乎是一沾枕頭就著了。然後好像睡了沒多大一會兒，她又被妹妹吵醒了。張開眼卻發現天已經黑了，她竟然從上午一直睡到了晚上，雲開翹起嘴角。

聽著東屋裏妹妹的呼聲很快停了，雲開輕手輕腳地進去，見娘親正半坐著靠在被子上給妹妹餵奶，爹站在炕邊傻笑。

見雲開進來了，安其滿立刻拉著她圍觀妹妹吃奶，“快看你妹妹吃得多帶勁兒！”

梅氏嗔了丈夫一眼，卻笑著拉下一點被子，給雲開看。

雲開好奇地趴到娘親身邊，看著柔柔的燈光下，躺在娘親臂彎裏的妹妹緊緊握著小拳頭，正在用力吃奶。孤兒院裏也有小嬰兒被送過來，雲開過了十歲後也幫著照看嬰兒，但她們都是給孩子餵奶粉，所以雲開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嬰兒吃奶。

就像爹爹說的，妹妹吃得真帶勁兒，真……幸福，她生下來就有母親，有疼愛的她的家人。

雲開感嘆道，“妹妹好小……”

頭那麽小，拳頭也那麽小，似乎比她在孤兒院裏見到的孩子都要小。

＂渾身軟乎乎的。＂安其滿也湊過來看著，又忍不住想摸摸卻被媳婦拍開，“給開兒端飯去，她連晌午飯也沒吃呢！”

“對，對！”安其滿趕忙跑了出去。

雲開這次小聲問，“娘，你還疼不疼？”

昨夜真是把閨女嚇到了。按說自己生孩子，該把閨女送到東院裏去，她還小，不該見識這些的，梅氏心裏愧疚，“一動還是疼，不過娘能受得住，比你嬸子伯娘她們說的要輕多了。”

雲開點頭，挨著娘親靜靜坐著看妹妹吃奶，看娘親滿足的表情，雲開就覺得好得不得了。

安其滿把熱在鍋裏的飯菜端到堂屋讓雲開出去吃時，跟她商量作坊裏的事兒，“我想雇個人，晚上到作坊守門白天給作坊裏做飯，祥嫂和秋丫就留在家裏給你幫忙，你覺得咋樣？”

“讓祥嫂一個人回來就行，秋丫留在作坊裏吧，我看她挺喜歡做蘆葦畫的。爹找到人了麽？”雲開邊吃邊問，一吃東西她才發覺自己真得餓了。

“咱們村南頭，你富四伯娘。”

富四媳婦今年三十二歲，身體壯實又做事利索，性格潑辣，不過為人處世卻很正派。富四死得早，她獨自拉扯一兒一女長大，家裏日子過得不易，安其滿也有心幫上一幫。

作坊裏加上秋丫就有四個姑娘，找個婦人確實比找男人看門合適，雲開點頭，“還是爹想得周到。”

安其滿笑著替閨女把魚湯推到手邊，“爹白天在那邊的時候多，家裏的事情還得你盯著，祥嫂是下人，有些事她幹不了。”

雲開喝下一口奶白的魚湯，“女兒明白，爹放心。”

安其滿滿足地笑著，“若是你妹妹長大了能跟你一樣懂事能幹，爹就更放心了。你看你妹妹那鼻子頭，是不是長得像我？”

妹妹那麽小，哪看得出來像誰，雲開卻不忍心打擊眼巴巴的爹爹，“像。”

安其滿傻傻地笑著抓起桌上的滿頭，一口一口地吃著。

雲開默默喝著魚湯，覺得他爹這個狀態很是不妙，估摸著作坊裏這個月做的蘆葦畫怕是要賣不上價錢了。

晚上雲開正精神著，安其滿卻不讓她到東屋陪娘親過夜，又讓她睡在西屋裏，他自己在東屋守著。

夜裏迷迷糊糊的，雲開聽到妹妹哭了幾次，第二天一早，安其滿很有成就地跟雲開誇耀說，他能把妹妹抱起來換尿布了，安其滿比劃著，“沒有隔著被子，就把你妹妹用手托起來，像這樣……”

雲開笑著，真得替娘親開心。爹爹沒有因為娘親生的是閨女便給臉子，而是真得非常喜歡，把妹妹當心肝兒一樣疼愛著，還不嫌棄月子房裏汙穢，跟娘睡在一條炕上起夜照顧孩子。

莫說在大夏，這樣的好男人放到千年後也是很難得的好丈夫了。

用完早飯後，精神抖擻的安其滿去了作坊，祥嫂收拾著燙洗尿布，雲開守在東屋裏怕在炕上看書。

娘親跟妹妹又睡著了，生孩子後娘親的身體還沒養過來，能睡是好事。

院子裏的大黑叫了起來，約莫是因為曉得家裏新添了小寶寶，大黑今天的叫聲都比平日低了許多。

梅氏睜開眼睛，雲開替她壓壓被子，“娘接著睡，我去看看。”

雲開穿鞋到堂屋時，牛二嫂拎著一包紅糖一籃子雞蛋過來了，“這雞蛋是新鮮的，每天多給你娘煮幾個吃。”

雲開謝過，牛二嫂又低聲道，“若是你奶奶送了吃食過來，大姐兒不要往你娘跟前端，東院裏，如意和大郎都鬧起不舒坦了。”

雲開趕忙問，“他們咋啦？”

“聽說是發熱和咳嗽，你奶奶剛讓人去作坊叫你爹了，估摸著是要請郎中。”牛二嫂低聲道，“你娘和你妹妹現在可禁不起折騰，便是你奶奶過來鬧著讓你或家裏的祥嫂過去幹活，你們也得掂量著來，若是過了病氣回來，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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