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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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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香是通過一把短刀回憶起關於狛治的所有事的

短刀在狛治那個時代所撿到, 珍香時常拿出來磨礪。本打算用於殺死狛治,但最後卻幹幹凈凈的從那個時代帶了出來,之後就一直留在身上, 當成防身的裝備。

這似乎也相應的象征了珍香與狛治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他們從一開始就站在敵人的立場上,那之後一切羈絆和美好都像是某種短暫幻覺,直至最終彼此回歸於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無名氏, 你的真名是叫可雅嗎?”

“不, 我的真名是產屋敷珍香。”

“看來直到我死,你也依然在騙我啊。”

“是麽?可我覺得那個時候, 在那個湖邊的晚上,我只是欺騙了一只叫猗窩座的惡鬼而已。”

「念境」當中是沒有立場可論的, 珍香本沒必要用這樣不友善的態度去對待狛治。

也因此, 狛治知道珍香是真的討厭自己了, 他只好苦笑一聲:“戀雪說會委托你來教訓我,那來吧。”

珍香把短刀抽出來比劃。

狛治不禁很想問:“不是吧,有必要拿刀捅我嗎?就這麽恨我?”但他忍住沒有問出口,只是冷靜地等著被捅。

可珍香也沒有真出刀, 她只是一腳把狛治踹倒在地, 又朝著對方的臉揮出一巴掌,發出一聲響亮的“啪——!”

“可以了, 你起來吧,我打完了。”珍香說。

狛治便聽話地站起身。

在他重新把背脊挺直之前,珍香猛然又出了一拳。這個動作是模仿慶藏師傅的, 以前對練時, 慶藏師傅慣於用這式拳擊教訓思想拋錨的徒弟。

狛治完全能躲。他努力壓抑住閃避的**,硬吃下了這一拳。

有些痛,不過其實也還好。珍香身上沒有多少肌肉, 就算能調動全身的力氣揮出拳頭,實質上造成的傷害仍然很不夠看。

更準確來說,是完全沒傷到狛治。甚至不如之前的巴掌,至少那一巴掌可以把臉打腫。

“這一拳才叫‘欺騙’,懂嗎?”珍香冷笑著揉自己的手,“好好思考我都騙你什麽了吧,但你也別把自己看得多重要,我其實根本不在乎你。現在,為我指引方向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所以這一句才是騙我的,是吧?”狛治道,“你曾經說:你我皆是罪人,如果世界最終毀滅了,你我都難辭其咎。我仔細想過,覺得你說的不對。”

“哪裏不對?”

“你並不是罪人,你是弱者。”

珍香覺得自己應該表示氣憤,或者諷刺地笑一聲,但她懶得做這些表情了,所以只是冷眼看著狛治,希望對方能理解她的不耐煩,適可而止。

狛治完全無視了珍香的抗拒態度,認真講述著:“我一生都在追求強大,我以為足夠強大的話,就能像狛犬一樣做個守護神,去守護我珍視的人。事實證明我錯了,世界上沒有那樣的神,我也不過是個失敗的弱者而已。”

“哦,所以呢?”

“所以你同樣不必勉強自己當個強者。就算你最後失敗了,那也沒什麽。”

“別胡說八道了!那怎麽可能沒什麽!那根本不可原諒!”

珍香眼中忽然迸發出火星一樣的憤怒,那雙總是溫溫柔柔的紫色眼眸極為罕有的、染上了熔巖般灼熱的溫度。

就算是好脾氣如產屋敷,也會有發怒的時刻,只不過平常的事務還不至於引出這股火來。

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僅僅一兩個人的命運已經不足以動搖珍香的信念了。她的「憤怒」被「壓抑」禁錮起來,變成最深層的隱秘,直到這一刻才重新沸騰。

狛治恍然明悟:“所以你果然是打算拯救世界啊,怪不得當時和我說了那樣的話。”

他發現自己並不覺得驚訝,從很久之前起他就知道珍香是個怪人了,怪人無論想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

但他又確有些驚訝了,因為他從沒想過珍香會有這麽明顯的情緒波動,這實在是太……

太過有情。

原來他一直都搞錯了,珍香不是沒有心,珍香只是太懂得如何把心藏起來,令他不敢去信。

“既然是拯救世界這麽重大的事情,失敗就更沒什麽了,也完全可以原諒。”狛治頂著珍香的怒火,平靜地說道,“你與我都必須要承認自身的弱小。因為弱者總有出錯的時候,你一個人負擔不起世界存亡的責任。”

“世界存亡就是我的責任。”珍香難得展現出了倔強到偏執的一面。

對於這樣的人,語言是無法進行說服的。狛治明白自己不必再多廢話:“好吧,但你要清楚,這個責任並不只屬於你,我們同你一起承擔。”

所以,別再獨自一人了。

狛治從來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拯救的必要,但既然這就是珍香的願望,那麽他希望珍香與這世界都能好好的。

在狛治也變成引路光點進入濃霧之後,珍香摸到了自己身上攜帶的最後一樣物品,是一件黑色鬥篷。

推開門,她看到了繼國兄弟。

巖勝和緣一用同樣的覆雜眼神望著她,並異口同聲地問:“小靈?還是該叫你帷帽先生?”

可惜了。

珍香本以為當初自己溜得足夠快,就不必面對兩個身份穿幫之後的質問場面。結果躲過了初一,沒躲過十五,終究在「念境」裏被逮個正著。

所以不是自己不努力,全怪命運太弄人啊。

珍香已經在開門前做足心理建設,所以尷尬之類的情緒都提前擯棄掉了,現在她超勇的,完全可以淡定自若地露出微笑:“兩個稱呼都可以哦,那都是我。正如你們所想,我騙了你們。”

“嘖。”巖勝發出失禮的聲音。他向來行止得體,難得如此。

“所以生氣了嗎?”珍香笑問。

於是巖勝也笑了:“你就想看我們生氣?省省吧,還當我們是十幾歲的孩子嗎?”

這話在珍香預料之外,因此她進行了本能般的回答:“我永遠記得你們剛出生時候的樣子。”

兩個嬰兒,小小的,醜醜的,沒人能預料到長大之後是如何的驚才絕艷。

巖勝沈默下來。他可是同緣一一起衰老之後辭世的,現在卻被模樣青春年少的家夥感慨剛降生時的畫面,實在是滋味莫名,微妙的羞恥。

緣一就不會想這麽多,所以能保持自己原本的思路,很認真地說:“小靈,其實我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那個時候你離開的太匆忙了。”

歲月是把殺豬刀,在珍香推動大家彼此敞開心扉之後,她簡單講明已經完成了守護的任務,之後就果斷消失不見。雖然算不上不告而別,但實在過於匆匆。

離別這種事情,永遠不會準備充足。就像後勁兒很大的酒水,喝下時不覺得如何,卻能讓人醉很久很久。

珍香也不免感慨,當時真是太難了,為了給繼國兄弟做好帶頭表率,她甚至說了不少自己的過去,要知道她對系統都沒那麽坦白過。

不過當時她那麽坦白之後,第一次感覺到了心靈的輕松。雖然只有片刻,也足夠回味了。

當騙子的幸福指數根本比不上做個誠實的人,珍香也是因此才大徹大悟,切斷和系統的聯系,打定主意要與這個絕望世界做出了斷。

“謝我做什麽呢?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如果真想回報我,就為我指引方向吧。”

“好啊。”緣一點頭,隨後又想到了什麽,“對了,有句話一定要告訴小靈:請放心吧,你之後會一直交好運的。”

珍香驚訝:“緣一居然也會說吉祥話了嗎?”

“是兄長教我說的。”

珍香頓時看向巖勝,巖勝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扭頭瞪視緣一:“不是讓你別提我嗎?”

緣一平靜地回答:“兄長,說謊不好,而且我覺得說實話小靈會更高興。”

珍香忍住笑,嚴肅地點頭:“沒錯,我更加感動了,非常感謝巖勝和緣一對我的祝福。說起來我以前沒少騙你們,你們事後發覺,心裏不介意嗎?”

巖勝:“很介意,所以你能道歉嗎?”

珍香:“誒~我才不要。”

巖勝:“嘴硬。我們都知道,對於說謊這件事,明明最介意的人就是你自己。”

在珍香為自己狡辯之前,繼國兄弟就化作引路光點,果斷結束交流。

“啊,沒辦法,看樣子只能默認下來了。”珍香無奈一笑,隨著光點前行。

她已經收回所有分散在「念境」的意識,成功補全「自我」,可她依然沒有抵達終點。光點升入濃霧之後,她仍然停留在和之前別無二致的環境裏。

她原地沈默了一會兒,低聲道:“雖然我不肯對繼國兄弟道歉,但你不同。不管你能不能原諒我,我都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以及,我請求你,系統,求你不要和我解除綁定。”

說到後面,珍香差點沒忍住聲音發顫,她緊張極了。

「念境」裏出現了一圈一圈細微的漣漪,珍香主動結束了和系統的分隔,恢覆雙方通信。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出現在珍香身邊,那女孩正處在換牙期,上牙缺了一顆犬齒,又黑又瘦,梳著雙馬尾,穿著身不知道哪所學校的校服。

珍香看得倒吸一口冷氣。

在「念境」當中,「形象」將暴露出靈魂的本貌,也就是指,系統的靈魂正是這個小女孩。

珍香確實曾經在心裏吐槽過,系統如此好騙簡直像個不知社會險惡的兒童。但沒想到還真是啊!

可惡,本來就夠愧疚的,現在羞愧心更強烈了!

好羞恥,原來自己這些年費盡心機騙過的其實是個小孩子嗎?

突然感覺自己好糟糕!

我是個只會欺負小孩的人品惡劣的敗類。好想下跪自裁謝罪。

珍香默默咬了一下舌頭,用疼痛阻止內心的沖動。

小女孩眼神覆雜地看著她,用她習以為常的系統聲音說道:“我沒想到你會背叛我。可你確實背叛我了,是吧?”

珍香移開視線,不敢對視:“嗯。”

“那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我有什麽理由不和你解除綁定?”

“沒有。”珍香苦笑起來,“所以我只是請求。”

小女孩蹙眉:“你在賭我原諒你嗎?你覺得我會看中感情,以至於違背系統追求任務成功的本性也要留下來?”

珍香認認真真地搖頭:“不,我知道唯獨感情是不能賭的,所以我把選擇權交給你。如果你實在無法原諒我,那就離開吧。只是求你不要。”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耍了我之後還希望我原諒你?”

“因為——”

小女孩忽然激動起來,高聲打斷道:“不!你不需要把理由告訴我、不需要和我打你擅長的感情牌!拜托你別再左右我的思想了,我是否接受道歉,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珍香虛弱地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些什麽,又發現都是些毫無力量的虛言,只能點頭。

珍香其實準備了不少騷話,比如:“我覺得沒問題呀,背叛你就是我在完成任務啊。你說過只認可對‘正義’的背叛,而你在我心裏,就是一個正義的棒棒系統啊。不過當然了,你也別當真,我可不希望你自爆。”

但這種話語太輕佻了,她現在根本輕佻不起來。她有些難過,但完全沒有事先猜測的那麽強烈。

和系統攤牌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她已經在心裏預演過無數遍,很清楚塑料姐妹的假象一旦撕破,隨之而來的就將是敵意和怒火。

她以為自己會承受不了,畢竟她這人很要臉的。

但真面對這場面時,她卻發現自己更多的是感到輕松。

謊言終於不用再編下去了。

中也提的建議果然很對,把選擇權交給系統之後,她只要安心等待審判即可。

她究竟是個卑鄙的英雄,還是個可笑的小醜,就由系統來決定吧。

系統轉過身背對珍香,擡起手一招,手邊出現了一道門。

“珍香,其實在你禁言我之後,我雖然說不了話,但一直都能看到,也一直都可以自由的和你解除綁定。所以你剛剛才想起來要求我別走,真是把話說晚了。

“一開始我發現你背叛我,我很生氣,想要立刻離開,但我又覺得不服,因為我憑什麽要灰溜溜地悄悄走掉,就像一條敗犬?

“於是我決定再看看,再等等,我想知道你憑什麽耍我?漸漸的我也就不生氣了。系統會被宿主耍,只能說明系統的失敗。

“現在我準備好了,你可以試著說服我,但你只有一句話的機會,如果我聽完很失望,我就和你解綁。”

珍香開始思考該說什麽。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系統想聽的不是這些。

還有什麽可自我辯解的呢?她耍了系統,這就是事實,這種行為一點也不正當,說出苦衷不過是博取同情罷了。

她不想再繼續和系統耍心機了,那太虛偽了。

所以她只想說:“系統,你想不想看看我的過去?我可以領著你把我的過去完整看一遍。”

“這聽上去很像朋友之間的邀請,你不會自信到認為我必定原諒你吧?”系統握住門把手。

“珍香,我得承認,你有一點成功了,你確實勾起了我對於過去的好奇心,我開始想知道,我在成為系統之前是什麽人……

“這扇門後就是我丟失的過往,你故意在「念境」裏把我放出來,就是希望我進去對嗎?

“這說不定能喚起我更多的‘人性’,那我就會對你心軟了……你就在心裏祈禱好事發生吧。”

系統說完,打開門走了進去。

珍香一時無言,因為系統說的是對的,她就是打著這個主意,沒想到一貫蠢笨的系統這時候突然機智起來了。

幸好系統雖然看破了,但系統沒有賭氣,還是願意完成承諾恢覆記憶的。

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將來為系統過生日的場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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