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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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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香發現自己雖然沒去過幾次橫濱, 但已經有點要把橫濱當家的感覺了。

這次再返回橫濱, 莫名就覺得“近鄉情怯”。

她稍作猶豫, 決定先去研缽街看看。

那個地方已經和過去大不一樣,從一片荒涼破敗變得熱鬧起來, 貧苦的人們在這裏搭建起大大小小挨挨擠擠的房屋,將曾經的廢墟完全掩埋。

珍香隨意一看,就發現百分之七十的房屋都不夠牢靠, 幸好只是平房或兩層樓,如果加高幾層絕對會垮塌。

這給珍香找出屬於自己的“宅邸”增加了許多難度, 她只能大致跟著感覺走, 在並不平整的狹小道路上左轉右拐,一路上不斷被各種人行註目禮。

雖說這裏已經成為了當之無愧的橫濱貧民街,但住在這裏的人並非完全是衣衫襤褸。也有些人雖然衣著土味, 但至少達到了吃飽穿暖的等級。甚至存在著走在路上就把武器明晃晃別到腰間的猛人。

因此研缽街如今最大的問題不是貧窮, 而是混亂。

作為一個嶄新的無序地帶,這裏顯然是各種罪惡的溫床,一個潔白之人如果卷入這裏, 多半是要被碾碎死去的。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珍香覺得自己一路上都在被人盯著——

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把她當成肥羊了吧?

[哇系統你看,第一波跟著咱的人已經被迫退出了, 第二波人還在和第三波對峙,爭搶繼續尾行的資格, 你說到底會鹿死誰手呢?]

[那肯定是死於你手啊珍香。]

[哈哈哈系統你這樣說,我就要膨脹啦。]

但是沒等珍香真的做什麽,那些跟著她的人就全部跑掉了, 因為中原中也從另一邊走過來發現了她:“產屋敷先生?”

僅從這點威懾力就能看出,中原中也已經是當地頗有名氣的強者了。

少年看上去仍舊是老樣子,鈷藍色眼睛幹凈又明亮,赭色頭發純粹又張揚,他只是站在那裏就有一股生機勃勃的氣,像一株正在努力生長的向陽小樹。

但他的身高實際上沒怎麽長。珍香原以為這樣的男孩子過了某個年齡段就會猛躥個頭,現在她稍微有些懷疑了,也許重力異能的負面效果就是壓迫身高?

“日安,中也,上次不就說了要叫我箴鄉嘛,你對我太見外啦。在忙嗎?”

“現在不忙。”

既然中原中也說自己不忙,珍香當然不會客氣,直接要求對方帶她去看房。

實際上建房子這個委托早已結束,珍香有另外在橫濱安排跟進後續的人手,等房子建好後,她的人沒有任何拖延和挑剔,直接就對「羊」支付尾款,鑰匙也拿到了手裏。

只不過珍香一直沒自己親眼來看而已。

在想象中,那應該是個尤其慘烈的場面:一棟歪歪斜斜的危房杵在地上,人走進去究竟會平安無事還是會被坍塌壓住?這屬於薛定諤的貓一樣的狀態,一定要實際走進去才知道後果。

但真的跟著中原中也走到地方時,情況卻大大出乎珍香預料。

不是太糟糕了,而是太正常了。

它是一棟簡單的一層樓,看上去普普通通,和周圍建築沒有什麽不同,該直的直該豎的豎,有窗有門,就像是被用正常方式建起來的一樣。

中原中也挑眉:“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叫做‘像是被用正常方式建起來的一樣’?”

咦?居然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嗎?

珍香若無其事地微笑:“建得非常漂亮。我能請中也進家裏坐坐嗎?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中原中也點頭同意。

房子內部只經過了最簡單的裝修,擺放著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正好夠坐,但茶水方面暫時還處於沒有的狀態。中原中也並不介意這些小節,只是問道:“要對我說什麽?”

珍香微笑了一下,錯開視線換話題:“說起來,我記得上次臨走時,中也說要去向省吾道歉,結果如何呢?”

是有什麽為難的事情不好說嗎?中原中也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便稍微配合著回答:“他已經原諒我了,之後我也反思過自己的做法,不會再讓同伴因為同樣的理由難過。”

“這就太好了。”

珍香說的不是場面話,她真覺得好。她很喜歡中也這樣積極向上的精神,因為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樣的事情,就算不記恨,也多多少少會跟同伴們離心,無法像中也這麽大度的看待問題。

但中也究竟是能一直如此好下去,還是會在壓力到達一個節點的時候崩潰呢?

“中也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是什麽?要帶領「羊」發展壯大成橫濱第一組織嗎?”

“我還沒有想那麽遠。”中原中也回答,“接下來我會履行承諾,去給森先生幫忙。其實之前就應該去的,但森先生知道我有「羊」的事務要操心,特意告訴我不用著急,一定要先安排好同伴們。”

森先生……珍香把這個稱呼放在嘴裏嚼了嚼,感覺一陣不痛快。

明明只是個普通稱呼,但被中也用感激的情緒念出來之後,就多出些刺耳意味。

珍香很清楚是自己心態出了問題,卻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稍稍擺出些鄭重姿態:“中也,拜托了,今後請務必稱呼我箴鄉。你喜歡的話,叫我小箴鄉也可以。”

中原中也被這莫名的鄭重弄得有點不自在:“幹嘛突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既然箴鄉這麽在意稱呼的事情,我會記住的。”

珍香頓時心滿意足地破涕為笑——啊不對,她並沒有哭。

中原中也盯著珍香有點奇怪的狀態,蹙起眉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也沒什麽……”

珍香覺得很難說出口。

她真的要通知中也自己安排馬甲死亡的事情嗎?

為什麽如此普通的一項決策,事後回想卻這麽難以啟齒呢?

“你如果是遇到了難處,就只管對我說出來。”中原中也認真道,“我知道你是鬼殺隊當主,所以習慣了有什麽事情都自己扛著,而我如今也算是「羊」的首領,可能這麽想有些自大,但我也處在你的級別了對吧?所以,安心向我傾訴就好了,我會認真聽完的。”

這……珍香忍不住很感慨。中也這個人也太好了吧?好到感覺要欺騙他時,自己心裏會跟著疼痛。

珍香把掐著銀絲的禮帽放到桌面上,慢慢推給中原中也。

“這是?”中原中也拿起帽子。

“這是家兄的遺物。”珍香低聲說,“現在,我代家兄將此物贈予你。”

中原中也楞住了,瞪大雙眼,花了幾秒鐘來理解珍香所說的話,然後十分震驚:“他死了?!”

“是的。”珍香望著一聽就信的天真中也,心情如同被浸沒到沼澤裏一般沈痛極了,“要如何處置這頂禮帽,就全憑中也的心意了。”

……

最後中原中也將禮帽直接戴到了頭上。

他心中有很多感慨,但面對著沈痛的產屋敷箴鄉,他不覺得自己應該隨口說些輕飄飄的安慰話。

他與宇智波恭彌之間根本沒有什麽深厚情誼,甚至互相有些不愉快,他實在想不通那個人為什麽會把禮帽留給自己,又為什麽很輕易地選擇死掉。

但有一點是不曾忘記的:他曾被宇智波恭彌請了一頓飯。看樣子是永遠沒有請回去的機會了。

“一起去喝一杯?”他發出邀請。

“酒嗎?”珍香搖頭,“我不喝酒,我距離法定飲酒年齡還早,還是去……就去「漩渦」咖啡廳喝牛奶吧。”

專門到咖啡廳喝牛奶是種什麽操作?中原中也搞不懂,他也不打算去深究,反正就是陪箴鄉散心了。

失去哥哥的感覺一定很痛苦,無論做什麽,發洩一下是很重要的。

於是他們就離開研缽街,一路走去「漩渦」咖啡廳。

“是箴鄉啊,你好久沒回來橫濱了。”咖啡廳老板笑瞇瞇,居然還記得珍香,“還是喝牛奶嗎?”

“對,請務必讓我多喝幾杯。”

“那這位客人呢?”

“喝一樣的吧。”中原中也無所謂道。

想不到老板很調皮地對他說:“小夥子,這是非常明智的選擇,多喝牛奶長個子。”

“啊,謝謝。”中原中也多少有點受寵若驚。

兩人一起坐到了陽光灑落的窗邊,窗外是明亮美好的街道。

珍香用斯斯文文的動作一個人猛灌三杯牛奶,直到感覺肚子有些漲了才停下來:“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中也:如果有人從一開始就用假身份欺騙你,那麽在這欺騙的基礎上所產生的感情,可以視為真實嗎?”

中原中也斟酌著回答:“身份是假的,並不等於感情就是假的,所以我想倒也沒必要否認感情。”

珍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中也會原諒那個人嗎?”

“我的話……應該會原諒吧。”

“噗——!”

“餵餵,這有什麽好笑的,你覺得很滑稽嗎?”

“不,絕對不是要嘲笑中也。”珍香含笑望著赭發少年,紫色眼眸中映照出一點鈷藍色的亮彩。

在色相環中,紫色與藍色是鄰近色。但藍色是基礎的原色,紫色卻是混合了兩種顏色的間色。所以在陽光下,中原中也的藍眼睛總是最通透幹凈的,有著令珍香隱隱向往的的純粹。

珍香感慨著說道:“我覺得很高興,中也是這樣善良的人,真的太好了。”

中原中也露出不讚同的表情:“你不會覺得我是因為心地善良,所以才要原諒騙子吧?”

“不是因為善良,又是因為什麽呢?”

“我只是覺得我沒法足夠理智,無法把感情割舍掉而已。”中原中也皺著眉說道,“而且我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的秘密就算面對同伴也不會主動告知,比如我就一直沒對「羊」的同伴們說我和荒神之間的聯系。”

當然不能說了,如果連這種驚天秘密都自爆出去,珍香就要懷疑中原中也是“聖父”了,那她一定會躲得遠遠的,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和非人的存在交流。

“說起來,中也知道電車難題嗎?”

“那是什麽?”

“一輛失控的電車朝著五個被綁在軌道上的人駛去,這時你手裏恰好有一個開關,能讓電車轉向岔道。可是,在岔道上也綁著一個人。你會按動開關讓五個人活下來,宣判一個人的死刑,還是什麽都不做,讓命運沿著原本的軌跡發展?”

“啊哈?這算什麽問題。異能力那麽好用,我為什麽不用?當然是用異能把電車扔到別處去啊。”

珍香輕笑:“聽上去像是在找理由逃避問題呢。”

“這怎麽能算是逃避問題啊。”中原中也的眉頭從剛才起就一直皺著,沒有松開,這讓他看上去很不好惹,似乎隨時會因為發火開始打砸。

但他實際上只是坐在珍香面前,乖乖地捧著一杯牛奶而已。

盡管是面對一個莫名其妙的惡意問題,他也進行了很認真的回答:“我覺得,任何問題都要拿到現實裏討論才會有意義吧?如果我在這個問題中不能動用異能,那一定存在著相應的理由。也許是有人通過什麽方式威脅我,那我只要考慮怎麽把那個敵人解決就好了。如果那個敵人我無法解決,那麽也一定存在著可以解決他的人,我會嘗試向他人求助。如果我也不能向……”

之後中原中也又說了許多假設,珍香已經沒再聽了,她只是看著少年澄澈的藍眼睛微微出神。

真是奇怪,有種很難得的踏實感,仿佛只要多和對方說說話,不安的情緒就能得到安撫,隱秘的焦慮就能如風吹走塵埃一樣輕易消失……

中原中也說著說著停了下來,他特別懷疑地瞪著珍香:“餵,你有在聽嗎?”

“當然有在聽,我已經明白中也的意思了。”珍香回過神來,坦坦蕩蕩地溫柔輕笑,“那麽換一個問題吧,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什麽也不做的話整個世界都將毀滅,但只要嘗試做些什麽,就會不斷有無辜之人為你犧牲,你會怎麽選擇呢?”

中原中也聽得一楞:“這不還是一個無法拿到現實裏討論的問題嗎?”

珍香點頭,表示確實如此:“但這個問題中也就沒辦法用異能力作弊了。”

“真是惡意滿滿的問題,但真要回答的話,也就只有一種選擇了吧?畢竟世界毀滅之後,再談什麽都沒有意義。”中原中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箴鄉為何問這個問題了。

鬼殺隊的主公為了消滅鬼,會不斷讓劍士們送死。宇智波恭彌就是為了殺鬼而故意犧牲的吧?

箴鄉這是將自己哥哥的死也背負到自己肩上了。真沈重啊。

但是勸箴鄉放下的話也很難說出口,因為那就像是無關者隨口說出的風涼話,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意義,還有可能很傷人。

“我覺得這只是一個是否由自己來背負責任的問題,因為總有人要背負起它。”中原中也說,“如果已經做出選擇,那之後只要堅定地走下去就可以了,畢竟除了繼續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吧?”

珍香想了想,深以為然地點頭:“確實如此。謝謝你,你的回答給了我很大啟發。”

“幫到你了就好。”中原中也微妙地移開視線。

他對箴鄉的謝意感到幾分不自在,因為覺得自己只是說了兩句話而已,根本算不上提供幫助:“牛奶也喝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中也。你是打算安排好「羊」的大家就去幫森先生吧,是不是需要去很長時間?”

“對,森先生說他那邊比較棘手,可能要好幾個月吧。”

好幾個月?原來如此。珍香稍微垂下眼眸,斂去了眼中幾分不合時宜的精明色彩。

她大概知道中也接下來有可能經歷什麽了,但她是不會主動提醒的,因為她也想知道,到那時候中也會如何選擇。

“那就回見了。”中原中也站起身。

珍香擡起頭來,又叫道:“中也。”

“又怎麽?”

“你戴這頂禮帽的樣子很帥氣呢。”珍香微笑著誇獎道。

“突、突然來這麽一句是幹嘛……”中原中也僵硬地轉身向咖啡廳外面走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有幾分狼狽,只留下很小聲地一句話:“我知道了……我會一直戴著的。”

珍香捧心:[臉紅了!系統你看他臉紅了!好可愛!]

[是是是,可愛可愛,但你前面鋪墊半天,浪費那麽多口舌,就只是為了看中原中也臉紅嗎?]

[當然了,難道這還不值得嗎?]珍香理直氣壯。

[……顏狗可真是沒救。]系統不知道該吐槽什麽,只能如此小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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