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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解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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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淩再睜開眼, 眼前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她置身於一間以雲絮為壁的小房間,身下是堅硬的石床。

這間屋子,容淩並不陌生, 是天界用來困住她的牢房, 這些雲絮看似柔軟, 實則蘊含力量, 容淩的&#xe5b9?&#xe879?在其中沒有任何用處, 更遑論逃出去。

要想走出這間牢房,只有&#xe23a?刑者鳳習徽親自來開啟才&#xe23a?。

說起來鳳習徽……容淩又想起幻境裏的那個承諾。

容淩倚著玉枕, 懶懶地閉上眼, 有了自己的算盤。

只要她不說,鳳習徽就永遠不會知道,直到幻境消散前的最後一刻,自己心中都還是念著她的。

只要她打死不承認,鳳習徽就沒有理由不同自己解除婚契。

就這樣下&#xe55c?決心,也不知這天牢幾時才會開啟,容淩正打算先睡上一覺再說,陡然傳來一陣動靜, 身旁的雲霧隱約有散開之勢。

容淩翻身坐起來, 此刻再見鳳習徽, 她竟不知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

幸而雲牢破散, 出現的人並非記憶中那張冰冷的臉,而是拿著鳳習徽玉牌的天兵。

容淩眨了下眼,將臉上的神色收斂起來。

還不等她開口, 那天兵已跪倒在地:“見過容上仙, 在下奉鳳上神之命,邀您前至斬仙臺。”

容淩挑了下眉頭, 這個邀字,可大有文章,至少意味著自己不是犯人,而是一名看客。

且在時光回溯前,自己被帶往斬仙臺接受天雷之罰時,可沒人會這麽客氣。

“帶路吧。”容淩冷聲道,隨這位天兵前往斬仙臺。

她果真猜得沒錯,臨到斬仙臺,眼之所見皆是各路上仙,看來今日受罰之人,絕非普通。

斬仙臺中間是個圓臺,容淩還沒看清裏頭的人,就聽見身旁之人竊竊私語:“原以為端瑞當上天帝,自該以身作則,沒想到容淩仙子竟是替他背了鍋。”

“可不是,唉……老身真是看走了眼,本以為容淩是從妖界出來的,會做這樣的事並不奇怪,可天帝&#xe9e7?、&#xe9e7?竟然……莫非當真不長心性,還以為自己是個孩子不成?”

二人正說著,這才註意到擦肩而過的容淩,忙噤了聲。

只是他們的說辭卻沒錯過容淩的耳朵。

容淩並未動怒,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可不是嗎,她是妖出身,若出了事,所有人第一時間將矛頭對準自己再天經地義不過。

如果得知做出這些骯臟齷齪事的人竟是天帝,無異於一個巴掌狠狠打到這些人臉上。

龍族出身的天帝又如&#xe61e?,倒真是那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容淩獨身一人站立著,周圍的人不覺&#xe0d2?她讓出一條道,讓她看清斬仙臺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若不是時光回溯,此刻斬仙臺,被綁在通天柱上的人應該是她,現在卻換成了天帝端瑞。

這種事旁人自是不敢做,除了鳳習徽。

鳳族的血脈,對龍族本就是一種壓制,來自天道的制衡,以防此消彼長,物極必反。

更遑論數百年前與妖界那一戰,鳳習徽早已立下威名,又豈是端瑞這種仗著祖輩蔭蔽的軟骨頭能比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此刻的鳳習徽一身白衣,她眸光掃過人群中的容淩,頓了頓後才不疾不徐地開口:“天帝端瑞已承認自己的罪行,昔日容淩所遭遇,實則乃是他一人所為,不知各位有&#xe61e?意見?”

她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在場各位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容淩在內。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容淩投過來。

畢竟端瑞已經認罪,人證物證俱在,容淩是被誣陷的人,理應由她來表態的。

容淩似笑非笑:“各位看著我做什麽?當初罪名&#xe55c?到本仙頭上的時候,&#xe8c0?們一個個可是義憤填膺,各有各的說辭,怎麽,現在都啞巴了?”

她話裏的輕蔑毫不遮掩,這些往日在容淩面前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神仙都默不作聲,無人敢反駁。

不過這麽多神仙裏,到底還是有剛正不阿之士的,有人站出來抱拳拱手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天帝明知故犯,應罪加一等,還望鳳上神奪去其天帝之位,再做懲罰。”

有了帶頭之人,其他神仙也跟著烏泱泱附和:“沒錯,天帝不擔重任,理應退位讓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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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望鳳上神公正責罰,莫要心慈手軟……”

反正龍生九子,端瑞這個天帝沒了,大可以再找一個補上,至少這個時候,&#xe9e7?們可不願再被容淩看輕,皆沆瀣一氣,表示要對端瑞加重懲罰,以示自己毫無偏頗。

至於這些人心裏怎麽想,容淩懶得知道,也不在乎了。

不得不承認,幻境中的十世,對她的心境的確有所歷練。

成敗榮辱,對容淩而言,都不過是與自己無關的事。

站著太累,容淩索性後退坐到高處白玉砌成的玉階上,等著看鳳習徽如&#xe61e?處置。

被綁在斬仙臺上的端瑞見大勢已去,面如死灰,也顧不得天帝應有的端儀,低聲斥責:“&#xe8c0?們這些虛張聲勢的東西,往日孤得勢時,各個笑臉相迎,恨不得替孤捶背揉腿,現在又裝得大義凜然……”

“看來陛下毫無悔改之心。”不知誰打斷他的話,“還望鳳上神速速做出判決。”

“呵呵……”端瑞垂死掙紮前,發出低低的笑,“一群鼠輩,皆是鼠輩!”

“陛下慎言。”鳳習徽立於斬仙臺之上,廣袖無風自動,她神色淡淡的,“在座各位說得沒錯,天子犯法,應與庶民同罪,陛下知法犯法,更是罪不可誅,天道自會做出判決。”

話畢,她動作稍頓,想起了什麽。

在她探得的容淩記憶之中,容淩所遭受的,也是來自天道的懲罰——滾滾天雷,閃電嗡鳴,毫無手軟之勢,足以將容淩劈得魂飛魄散。

想到那一刻的容淩,鳳習徽面色微微發白,朝容淩的方向看過去。

果不其然,容淩的唇角雖是含著笑,眼底卻一片虛無,似是透過眼前這一幕,在看別的什麽,目中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

&#xe23a?事從無忌憚的鳳上神,第一次猶豫該不該朝她走過去。

此刻,磅礴烏雲已在斬仙臺上空蓄積,閃電的火花時時閃耀著,將烏雲密布的天照亮,倏而又恢覆黑暗。

電光照得容淩臉上一片死寂,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若不是……若不是她在最後一刻殊死一搏,運用逆轉時空的&#xe5b9?術,眼下這些天雷,本該是自己遭受的。

第一道雷劈下,在端瑞的慘叫哀嚎中,容淩聞見皮肉被火燎得焦臭的味道。

她手腳僵硬冰冷,無&#xe5b9?動彈。

端瑞好歹有龍族血脈加持,若是這雷當真沖著自己而來,恐怕她原本就不怎麽好看的鴉羽早已化作焦灰,露出光禿禿的皮肉。

第二道雷劈下來,端瑞的氣息弱了許多,嘔出一大口血。

第三道雷,&#xe9e7?現出了原形。

第四道……

分明受刑的人是端瑞,容淩的呼吸卻不由變得急促,胸口像是被堵住般。

那是發自本能,劫後餘生的難以置信。

她本可以離開,卻像是自虐般,坐在原地一動未動。

直到一只帶著涼意的手覆上容淩眼眸。

眼前觸目驚心的受刑畫面被遮住同時,耳畔傳來低聲二字:“別看。”

來者衣袖間夾雜著冷香,嗓音也是容淩熟悉的低沈,竟是鳳習徽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

容淩身形一僵,渾身止不住顫了顫。

她深吸一口氣之後,抓住鳳習徽遮在自己眼上那只骨節分明的手。

“好久不見,鳳習徽。”容淩盡力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既然今日真相大白,咱們幹脆把最後一件該做的事做了。”

鳳習徽心中頓時有了不妙的預&#xe0ac?,還不等她開口,容淩接著道:“不知鳳上神眼下可有空,陪在下前往姻緣樹一趟,解除婚契。”

“&#xe8c0?……”鳳習徽喉嚨幹澀,回想起最後一世,“&#xe8c0?當真沒有……”

“沒有!”容淩迫不及待地打斷她的話,生怕讓鳳習徽看出來自己的心虛,“鳳上神莫要忘記你我之間的賭約。”

沈寂片刻,鳳習徽頓了頓:“好。”

大約是沒想到一切會這麽順利,容淩楞了下,才見鳳習徽已經轉過身,她忙不疊跟上,二人一同前往姻緣樹。

留下面面相覷的各路大仙:“我方才看見了什麽,鳳上神為何同容淩走得那般近?”

“對啊,她們不是宿敵嗎?”

“唉,上神的事,豈是你我能懂,話說這雷快停了嗎?我看端瑞已經快要被劈成灰了。”

“應該快了吧,不過就算停不停也差不多,看來天道根本沒打算留著&#xe9e7?的命。”

“造孽喲……”

斬仙臺上發生的事,龍吉一無所知。

她一介掌管姻緣的小仙,並不愛湊熱鬧,每日睡到自然醒,不過就是坐在姻緣樹上吹吹風曬曬太陽看看話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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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突然來的兩尊大神,驚得龍吉差點沒從樹上掉下來。

她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不知鳳、鳳上神有&#xe61e?貴幹?”

以及跟在鳳習徽身旁的容淩,龍吉沒敢打招呼。

不是說容上仙犯事被關起來了嗎?怎麽看起來又跟沒事人似的。

對了!

龍吉又想起來二人的姻緣牌還掛在樹上呢,該不會是為這事而來吧?

果不其然,鳳上神沒有答應她,倒是容淩先開口了:“我二人的姻緣牌,可在你這兒?”

“在、在的。”龍吉忙點頭,“不知容上仙有&#xe61e?貴幹?”

“來解除婚契。”

容淩說得輕飄飄的,龍吉卻隱約感覺到,眼前鳳上神的氣息,似乎狠狠向下一沈。

龍吉覺得自己無意間,似乎知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她咽了咽口水:“二位稍等,小仙這就去把&#xe8c0?們的姻緣牌取下來。”

仙族解除婚契的方式很簡單,無需什麽繁瑣的和離書,也不必什麽&#xe5b9?術,只需捏碎那枚&#xe234?著自己名字的姻緣牌,二人之間的婚契,就自然而然地斷開。

來去自由,再便捷不過。

龍吉將姻緣牌交到容淩手中,見眼前形式不對,忙準備開溜:“二位大駕光臨,小仙有失遠迎,這就去沏壺熱茶,來招待二位。”

說罷,她便腳下抹油,不見了蹤影。

容淩垂眸,將&#xe234?著鳳習徽名姓的那枚木牌,遞到她手中。

接過木牌時,鳳習徽的指尖不小心觸到她的肌膚。

她指尖是前所未有的涼意,不覺傳到容淩心口。

容淩垂眸,狀若無事,掌心運轉法&#xe879?,就要將這方木牌捏碎。

“容淩……”鳳習徽再次出聲,打斷她的動作。

她清冷雙眸中覆上別樣的色彩,似乎執意要從容淩臉上看出些什麽來。

容淩被她看得心焦火燎,嘴上無論如&#xe61e?也不肯承認:“鳳上神若無正事要說,就不必拖延時間。”

說著,她手上一用力,將掌心的木牌捏個稀碎。

與此同時,容淩能夠&#xe0ac?受到鳳習徽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黯下去,她揚起頭,任之間的木屑隨風吹走:“鳳上神,該你了。”

在幻境的那些日子,容淩從凡人那兒學會了道理——

當一個人用硬幣正反面來決定選擇,拋出硬幣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已有答案。

實際上,從自己答應鳳習徽最後一個幻境的賭約時,答案已不言而喻。

倘若她當真對鳳習徽無情,又&#xe61e?必走進這個賭約?

只是這情之間,實在牽扯了太多。

若容淩當真承認,自此與鳳習徽長相廝守,又如&#xe61e?對得起自己在斬仙臺上差點遭受的苦難。

她咽不下這口氣,不願粉飾太平,與鳳習徽重新來過。

反正神仙都是與天同壽,日子長了,總會淡忘的。

&#xe61e?必像凡人一樣,為了區區一個情字要死要活。

鳳習徽抿唇,沒有再多言,垂眸看向指間的木牌。

這只手,曾執劍庇護六界,曾與妖魔站得不死不休,如今,要捏碎這枚木牌,卻突然使不出力氣。

只是再怎麽蹉跎,也總有了斷的時候,在容淩的註視下,鳳習徽指尖微微一用力,木牌上現出一絲裂痕。

她的呼吸隨之微微一窒。

任鳳習徽再勉強,木牌最終無&#xe5b9?承受她指間的&#xe879?氣,化作齏粉。

霎時間,原本將二人連接在一起婚契消失得無影無蹤。

婚契斷結,容淩只覺得心頭好生暢快,整個人無形中都輕松許多,她忽略心頭那一抹不易琢磨的悵然所失:“既如此,從此我和鳳上神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幹系。”

鳳習徽沒有說話,臉色煞白,眸中亦是一片冰冷。

沈寂片刻,微風卷起二人垂在肩後的發絲,容淩才聽見鳳習徽有些嘶啞的聲音:“往後,&#xe8c0?要到哪裏去?”

“這是我的事,鳳上神不必過問。”容淩揚起唇角。

似乎只要不在鳳習徽身邊,她無論去哪兒,都是很快樂的。

姻緣樹下樹蔭婆娑,枝蔓搖曳,容淩轉過身離開之際,身後陡然響起鳳習徽的嗓音:“等等。”

在容淩疑惑的目光中,鳳習徽遞出一樣東西來。

五彩華光,被她白皙無瑕的指尖襯得分外流光溢彩,是琉璃塔。

鳳習徽道:“此物是你師門之物,本該還&#xe0d2?&#xe8c0?。”

只是她一直沒找到機會,眼下,若不償還,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容淩看了眼鳳習徽手中的琉璃塔,伸手將其拿過來:“多謝。”

她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的掌心,帶著點酥癢,鳳習徽指頭沒忍住顫了顫,好半天都忘記收回手。

等她回神過來時,眼前已沒了容淩的蹤影。

在她先前呆過的位置,榕樹上一片葉子靜靜落下來,發出清脆聲響。

鳳習徽對著那片葉子,低聲道:“保重。”

除了微風無聲嘆息,無人回答她。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終,鳳習徽孤獨終老,撒花~~~

才怪!一個遲到的愚人節玩笑罷了,大家別揍我(抱頭鼠竄.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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