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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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淩禦劍極速而行，?等回到廣華殿，才發現殿中早已等著一位不速之客。
即便眼睛看不見，容淩依舊能夠感受到白衍帶著身為上神威壓的逼迫感，?若是旁人，?還真不一定能夠抵擋得了。
不過容淩並非一般人，?非但沒有被其壓倒，?反倒將背挺得更直，亭亭如一桿青竹。
“師妹為何突然要同我解除婚約？”白衍開門見山問道。
屋子裏發出清脆一響，?似乎是定親玉牒連同和離書被他一同放到桌上。
容淩渾然不覺畏懼：“師兄心知肚明，你我二人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又並無男女之情，為何非要強求？”
“可你以往從未說過。”白衍微微皺眉，?似是不解。
“現在想通了，自然就要離了。”容淩答道，“師兄只管同我解契便是，又何必在乎那麽多？”
“我曾答應過你爹娘要照顧你，又怎麽可以……”白衍似有猶豫，“師妹再考慮一二，等你下定決心再說此事也不遲。”
“不用再考慮了。”容淩仰頭，“師兄只需答覆我，離還不是不離？”
她步步緊逼，?滿是堅決的意味。
白衍再冷清寡欲，終究與容淩相處這麽多年，怎可任她胡來：“等你想清楚了，再來與我說此事。”
說罷，他便提步要走。
“不必……”容淩擋在門口，掌心真氣匯聚成長劍，“師兄近日若是不願解契，那就休想走出廣華殿這道門。”
白衍幾乎要被她氣笑了：“你這是要同我對打？”
見容淩神色不似作假，他定了定心神：“好，正好看看這百年來你修行得如何，你若是贏了，我便同你解契。”
有他這句話，容淩再沒有後退的餘地，白衍話音剛落，她便揮劍而出，劍氣橫掃殿內，在地上鑿出深深的痕跡，支撐著大殿的玉柱也被一劈而斷。
白衍沒想到她當真會出手如此果斷狠厲，不留半分情面，當即面上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召出自己的神劍。
二人自幼一起修行，彼此試煉過無數次，只不過因是同門中人，都會保留餘地。
唯獨這一次，容淩使出十成的力氣，誓要贏過白衍。
劍氣交匯，在半空中爆炸開，將屋頂都掀翻。
容淩仍舊未有退卻之色，劍花翻轉，幹脆淩厲，一招又一招直擊而去。
白衍本意並不想傷她，只是見容淩不要命的進攻方式，他也不得不拿出全部力氣相應對。
二人從殿內打到殿外，你來我往，廣華殿上風起雲湧，時有閃電雷鳴，天色昏暗得像快要塌下來，卻依舊難分勝負。
只是容淩前幾日剛取出蛟珠，只能循聲辯位，待到略微疲倦之際，反應稍稍慢了半分，便被白衍一道劍擊中，她悶聲一聲，咽下喉頭的一抹腥甜。
白衍不愧是修無情道的，此刻才發現不對勁：“你的眼睛怎麽了。”
“此事與你無關。”容淩提劍，“再來……”
顯而易見，再比下去，輸的人有九成都只會是容淩。
白衍似乎難得嘆了口氣：“好，既然你要解契，那便解罷。”
他又道：“只是婚契非你我二人之間的事，須得從記碑親手抹去你我二人的名字，才算作罷，近日門中即將新招弟子，只怕我走不開，待此事解決後，便同你前往若水解契。”
怎麽結契的時候不過一句話的事，到了解契便這麽多彎彎繞繞的事。
真是麻煩，容淩眉頭緊擰。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答應下來。
等白衍走後，容淩才感知到，整個廣華殿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屋宇坍塌，原本鋪地的白玉石也碎得到處都是，角落裏汀蘭正抱著小狗瑟瑟發抖……
容淩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輕嘆了口氣。
看來此處是待不下去，好在門派數峰林立，再找一處歇息之地也不算難事。
修仙之人當然用不著睡覺，可容淩實在不知道自己無事可做，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麽。
在廣華殿修好前，她隨意找了處洞府歇息。
再加上先前取出蛟珠，又同白衍打了一場，難免靈氣消耗過多，剛好就當做是閉關。
容淩每日不問世事，這關一閉就是大半個月。
直到汀蘭以靈鶴傳音，告訴她廣華殿已經修得差不多，容淩才終於出關。
幾十日過去，她的雙眼已經好得差不多，只是迎上日光會有些刺目，容淩依舊沒有將遮光的白錦取下。
從洞府禦劍回廣華殿的路上，容淩接二連三差點被人撞上。
這些都是新入門的弟子在修習禦劍之術，九華峰峰險澗深，雲端之巔，怪石嶙峋凸起，若是心神不定者，在禦劍中途不能把持住，再正常不過了。
她眉頭微皺，只得避開這些初學者，非得更高些。
只不過在上升之際，她陡然一聲尖叫，餘光隔著輕紗便瞥見似乎有人身形晃動，從劍上掉了下去。
這些人便是掉下去，也會有早已守候著的弟子接住，容淩本不欲多管閑事，卻又聽見虛空中那人叫道：“神尊救我——”
哀求至極，容淩無法再坐視不理。
劍隨意動，劍端微微下抵，容淩便自上空俯沖下去，一把撈起正在下墜的那名新弟子。
對方顯然萬分害怕，緊緊抓住容淩的手不肯松開，柔軟的身軀貼緊她，渾身都似在瑟瑟發抖。
容淩就算是想將人扔開都沒辦法。
無奈，她只得將人帶到最近的一處山峰降下，對方依舊抓著她的手不肯撒開。
容淩眉頭緊皺，獨自一人久了，不習慣同人這般親近：“今年收的弟子怎這般膽小……”
“神尊還記得我嗎？”話音未落，對方便膽大地打斷她的話。
容淩唇角抿起，不記得自己同這聲音的主人有何交集。
看她不回答，謝輕挽面上的期冀一點點垮下來，被黯淡失神所取代。
那日不過驚鴻一瞥，她便再也忘不了神尊帶來的驚艷。
甚至在夢裏，謝輕挽都會夢見容淩對她勾了勾唇角的那一幕：“等你過了試煉，當上正門弟子再說吧。”
為此，謝輕挽在試煉中拼盡全力，即便吃盡苦頭也不肯放棄。
謝輕挽自幼父母雙亡，在塵世中顛沛流離。原本她到九華峰來，只是不知自己還能去向何方。
可見過容淩後，她便知道自己的歸途在何處。
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誰知過了試煉，成為正門弟子，謝輕挽從始至終都未曾見到容淩的身影。
她想起那日在山下路人說的話，原來容淩答應收自己為徒真的只是說說而已，根本不能當真。
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同她相見，沒想到今日學習禦劍之時，竟然撞見了翩然而至的容淩。
事實上，謝輕挽的禦劍之術，在所有弟子中，是學得最快最好的，師兄姐對她都讚不絕口。
可情急之下，謝輕挽想不出別的讓神尊註意到自己的法子，只得拙劣地跌下箭。
神尊果然還是那麽善良，又一次救下了自己。
只是見容淩一臉不記得她是誰，謝輕挽輕咬唇瓣，面色有些可憐：“神尊忘了嗎？那日你在鎮上救下的人便是我。”
哦，容淩想起來了。
只可惜她遮住眼，看不見謝輕挽楚楚可憐的表情，卻感受到涼意襲來，旁邊似乎有一汪清潭。
閉關大半個月，雖有潔身訣，容淩始終卻覺得沒有水洗，便少些什麽。
她提步向前走去。
謝輕挽亦步亦趨跟著她，看見清澈的水潭後：“神尊想吃魚嗎？”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在九華峰的這十幾日，容淩素得嘴裏都能淡出鳥來。
她面上不動聲色，心思卻微動：“你會做？”
“神尊放心……”謝輕挽忙道，“我自幼便會做飯，若是你喜歡的話……”
“好……”容淩點頭，指尖沖著水潭一點，魚就被抓到岸上，“做吧……”
說罷，她就徑直走到潭邊，找了處幹凈的石頭坐下，似乎等著謝輕挽做好。
謝輕挽看呆了眼，等反應過來後忙不疊上前收拾起魚來。她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幹起活來自然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將潭魚收拾得幹幹凈凈，又生火支起架子，取出儲物袋內自己辟谷前剩下的調料，根據火候不停翻動調味……
不一會兒，容淩便聞到魚肉的香味，勾得胃裏的饞蟲都快要出來了。
謝輕挽還將魚吹涼了些，才遞到容淩的跟前：“仙尊慢些吃，當心刺。”
她伺候得極為殷勤，容淩很是受用，慢條斯理地吃過一條後，又跟一只懶洋洋的貓般，撐著臉慢悠悠地等著下一條。
直到吃了整整三條魚後，容淩才覺得有了幾分飽意，又覺得自己在新弟子面前這般不知饜足，實在是有失門派的臉面：“夠了，我不想再吃了。”
“哦……”謝輕挽停下烤制的動作，聲音有些失落。
“手藝的確不錯。”容淩又道，“想要什麽報酬？”
“報酬？”謝輕挽一楞，忙整理衣裙跪倒在地，“弟子鬥膽，想請神尊收我為徒，日後在下一定甘願為神尊效勞。”
末了，她又看著容淩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了句：“無論神尊想吃什麽，弟子都會做。”
倒真是鬥膽，容淩撐著頭。
九華峰上想被她收徒的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個新來的以為憑著幾條魚就能收買她？
心裏這般想著，容淩還是隨後道：“容我考量考量，你叫什麽名字？”
“多謝神尊……”看到有希望，謝輕挽喜不自勝，雙手伏地磕了個頭，“弟子名叫謝輕挽，有劍花輕挽之意。”
只是剎那間，謝輕挽便感受到，眼前容淩周身的溫度似乎發生了變化，原本愉悅的氣息一點點凝固起來。
謝輕挽不明所以，當即噤聲不敢多言。
果然一切又變得不一樣了嗎？
容淩些微楞神，透過白錦看著跪在面前地上的謝輕挽。
她下意識解開系在眼前的白錦，想要看個透徹。
錦布落下，跪在面前的少女肌膚白皙，臉頰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被火烤的，泛著粉意。
“神尊……”似是察覺到容淩變得僵硬，謝輕挽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喜歡我的名字嗎？”
倒不是名字的問題。
容淩恨不得直接揮袖而去。
誠然，前世她的境遇同謝輕挽離不開幹系，可經歷過寧暮雪之後，容淩已經明白，隨著自己的轉生，所有的人都發生了變化，她不能再將前世的恨與怨念轉嫁到今世並未做過這一切的人身上來。
可要容淩徹頭徹尾的放下，她暫時還做不到。
是以，兩相僵持中，誰都沒有先說話。
直到第三個人出現，打破這份寧靜。
白衍禦劍而來，身形輕巧地落在二人眼前，對容淩點了點頭：“師妹，我聽說有弟子差點落劍，被你救了下來？”
“嗯……”容淩點點頭，“人在這裏……”
謝輕挽的目光不得不從容淩身上轉移到白衍身上，俯身行禮：“白衍上神……”
“嗯……”白衍點點頭，看了眼地上一堆還沒來得及毀屍滅跡的篝火魚骨，裝作沒看見，對著謝輕挽道，“弟子不可擅自離道場太久，你可知自己已經犯規？”
謝輕挽這才如夢初醒，面上失了血色：“抱歉，是我……”
“師兄不必過多責怪。”容淩從石頭上坐起來，“是我心血來潮，同這位小友投緣，便多聊了會兒。”
既然有她發話，白衍自是沒有多說什麽。
眼看著二人又要重返道場，容淩突然出聲道：“對了師兄，我打算收這位小友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白衍與謝輕挽二人皆是身形頓住。
前者是詫異從不收徒的容淩突然變了性子，後者則喜出望外得幾乎快要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謝輕挽回過身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跪倒在地：“多謝師尊，師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容淩盯著她的頭頂，沈默了許久才出聲：“起來吧……”
謝輕挽聽話地站起來，雙目亮如點星，眨也不眨地盯著容淩。
容淩心頭輕嘆了口氣，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柄短刀：“今日倉促收下你這個弟子，為師……我沒準備什麽東西，這個，就當做是給你的見面禮。”
古往今來，哪有見面禮是送刀的。
只是容淩與謝輕挽二人，一個不在乎，一個不計較，前者送得順理成章，後者接得滿心歡喜。
謝輕挽美滋滋道：“多謝師尊……”
被遺忘許久的白衍這才輕輕點頭：“既然師妹喜歡，那便順著你來。”
容淩看向白衍：“師兄沒什麽要說的嗎？”
“我要說什麽？”白衍反問。
她可是親手搶走了他未來的道侶，難道白衍也沒有任何不滿。
容淩本意就是試探白衍的反應，不成想他卻如此坦然。
果真是重來一世，一切都發生改變了嗎？
那前世的謝輕挽又到哪兒去了？
容淩不相信無緣無故的變化。
只不過她來不及思考清楚一切，白衍便開口：“只是這位弟子剛入門不久，還有許多新東西要學，恐怕暫時不能就到你的廣華殿。”
“我明白……”容淩道，並不在乎這些。
正在她走神之際，謝輕挽卻突然不知從儲物袋中掏出什麽來，憋紅了臉遞到容淩跟前：“多謝師尊相贈，只是我沒有旁的東西，只有這個鈴鐺，是我爹臨走前留給我的。”
在她瑩潤的掌心，赫然是一個銀質的小鈴鐺，花紋不算繁雜，卻也精致小巧。
此番容淩若是拒絕，定然掃人情面，她伸手拿過收起來：“放心，我會好好保管。”
她柔軟的指腹撓過掌心，帶來癢癢的觸感，謝輕挽手指輕輕顫了顫，心頭某個位置仿佛也被撓得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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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為何突然要同我解除婚約？”白衍開門見山問道。
屋子裏發出清脆一響，?似乎是定親玉牒連同和離書被他一同放到桌上。
容淩渾然不覺畏懼：“師兄心知肚明，你我二人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又並無男女之情，為何非要強求？”
“可你以往從未說過。”白衍微微皺眉，?似是不解。
“現在想通了，自然就要離了。”容淩答道，“師兄只管同我解契便是，又何必在乎那麽多？”
“我曾答應過你爹娘要照顧你，又怎麽可以……”白衍似有猶豫，“師妹再考慮一二，等你下定決心再說此事也不遲。”
“不用再考慮了。”容淩仰頭，“師兄只需答覆我，離還不是不離？”
她步步緊逼，?滿是堅決的意味。
白衍再冷清寡欲，終究與容淩相處這麽多年，怎可任她胡來：“等你想清楚了，再來與我說此事。”
說罷，他便提步要走。
“不必……”容淩擋在門口，掌心真氣匯聚成長劍，“師兄近日若是不願解契，那就休想走出廣華殿這道門。”
白衍幾乎要被她氣笑了：“你這是要同我對打？”
見容淩神色不似作假，他定了定心神：“好，正好看看這百年來你修行得如何，你若是贏了，我便同你解契。”
有他這句話，容淩再沒有後退的餘地，白衍話音剛落，她便揮劍而出，劍氣橫掃殿內，在地上鑿出深深的痕跡，支撐著大殿的玉柱也被一劈而斷。
白衍沒想到她當真會出手如此果斷狠厲，不留半分情面，當即面上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召出自己的神劍。
二人自幼一起修行，彼此試煉過無數次，只不過因是同門中人，都會保留餘地。
唯獨這一次，容淩使出十成的力氣，誓要贏過白衍。
劍氣交匯，在半空中爆炸開，將屋頂都掀翻。
容淩仍舊未有退卻之色，劍花翻轉，幹脆淩厲，一招又一招直擊而去。
白衍本意並不想傷她，只是見容淩不要命的進攻方式，他也不得不拿出全部力氣相應對。
二人從殿內打到殿外，你來我往，廣華殿上風起雲湧，時有閃電雷鳴，天色昏暗得像快要塌下來，卻依舊難分勝負。
只是容淩前幾日剛取出蛟珠，只能循聲辯位，待到略微疲倦之際，反應稍稍慢了半分，便被白衍一道劍擊中，她悶聲一聲，咽下喉頭的一抹腥甜。
白衍不愧是修無情道的，此刻才發現不對勁：“你的眼睛怎麽了。”
“此事與你無關。”容淩提劍，“再來……”
顯而易見，再比下去，輸的人有九成都只會是容淩。
白衍似乎難得嘆了口氣：“好，既然你要解契，那便解罷。”
他又道：“只是婚契非你我二人之間的事，須得從記碑親手抹去你我二人的名字，才算作罷，近日門中即將新招弟子，只怕我走不開，待此事解決後，便同你前往若水解契。”
怎麽結契的時候不過一句話的事，到了解契便這麽多彎彎繞繞的事。
真是麻煩，容淩眉頭緊擰。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答應下來。
等白衍走後，容淩才感知到，整個廣華殿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屋宇坍塌，原本鋪地的白玉石也碎得到處都是，角落裏汀蘭正抱著小狗瑟瑟發抖……
容淩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輕嘆了口氣。
看來此處是待不下去，好在門派數峰林立，再找一處歇息之地也不算難事。
修仙之人當然用不著睡覺，可容淩實在不知道自己無事可做，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麽。
在廣華殿修好前，她隨意找了處洞府歇息。
再加上先前取出蛟珠，又同白衍打了一場，難免靈氣消耗過多，剛好就當做是閉關。
容淩每日不問世事，這關一閉就是大半個月。
直到汀蘭以靈鶴傳音，告訴她廣華殿已經修得差不多，容淩才終於出關。
幾十日過去，她的雙眼已經好得差不多，只是迎上日光會有些刺目，容淩依舊沒有將遮光的白錦取下。
從洞府禦劍回廣華殿的路上，容淩接二連三差點被人撞上。
這些都是新入門的弟子在修習禦劍之術，九華峰峰險澗深，雲端之巔，怪石嶙峋凸起，若是心神不定者，在禦劍中途不能把持住，再正常不過了。
她眉頭微皺，只得避開這些初學者，非得更高些。
只不過在上升之際，她陡然一聲尖叫，餘光隔著輕紗便瞥見似乎有人身形晃動，從劍上掉了下去。
這些人便是掉下去，也會有早已守候著的弟子接住，容淩本不欲多管閑事，卻又聽見虛空中那人叫道：“神尊救我——”
哀求至極，容淩無法再坐視不理。
劍隨意動，劍端微微下抵，容淩便自上空俯沖下去，一把撈起正在下墜的那名新弟子。
對方顯然萬分害怕，緊緊抓住容淩的手不肯松開，柔軟的身軀貼緊她，渾身都似在瑟瑟發抖。
容淩就算是想將人扔開都沒辦法。
無奈，她只得將人帶到最近的一處山峰降下，對方依舊抓著她的手不肯撒開。
容淩眉頭緊皺，獨自一人久了，不習慣同人這般親近：“今年收的弟子怎這般膽小……”
“神尊還記得我嗎？”話音未落，對方便膽大地打斷她的話。
容淩唇角抿起，不記得自己同這聲音的主人有何交集。
看她不回答，謝輕挽面上的期冀一點點垮下來，被黯淡失神所取代。
那日不過驚鴻一瞥，她便再也忘不了神尊帶來的驚艷。
甚至在夢裏，謝輕挽都會夢見容淩對她勾了勾唇角的那一幕：“等你過了試煉，當上正門弟子再說吧。”
為此，謝輕挽在試煉中拼盡全力，即便吃盡苦頭也不肯放棄。
謝輕挽自幼父母雙亡，在塵世中顛沛流離。原本她到九華峰來，只是不知自己還能去向何方。
可見過容淩後，她便知道自己的歸途在何處。
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誰知過了試煉，成為正門弟子，謝輕挽從始至終都未曾見到容淩的身影。
她想起那日在山下路人說的話，原來容淩答應收自己為徒真的只是說說而已，根本不能當真。
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同她相見，沒想到今日學習禦劍之時，竟然撞見了翩然而至的容淩。
事實上，謝輕挽的禦劍之術，在所有弟子中，是學得最快最好的，師兄姐對她都讚不絕口。
可情急之下，謝輕挽想不出別的讓神尊註意到自己的法子，只得拙劣地跌下箭。
神尊果然還是那麽善良，又一次救下了自己。
只是見容淩一臉不記得她是誰，謝輕挽輕咬唇瓣，面色有些可憐：“神尊忘了嗎？那日你在鎮上救下的人便是我。”
哦，容淩想起來了。
只可惜她遮住眼，看不見謝輕挽楚楚可憐的表情，卻感受到涼意襲來，旁邊似乎有一汪清潭。
閉關大半個月，雖有潔身訣，容淩始終卻覺得沒有水洗，便少些什麽。
她提步向前走去。
謝輕挽亦步亦趨跟著她，看見清澈的水潭後：“神尊想吃魚嗎？”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在九華峰的這十幾日，容淩素得嘴裏都能淡出鳥來。
她面上不動聲色，心思卻微動：“你會做？”
“神尊放心……”謝輕挽忙道，“我自幼便會做飯，若是你喜歡的話……”
“好……”容淩點頭，指尖沖著水潭一點，魚就被抓到岸上，“做吧……”
說罷，她就徑直走到潭邊，找了處幹凈的石頭坐下，似乎等著謝輕挽做好。
謝輕挽看呆了眼，等反應過來後忙不疊上前收拾起魚來。她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幹起活來自然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將潭魚收拾得幹幹凈凈，又生火支起架子，取出儲物袋內自己辟谷前剩下的調料，根據火候不停翻動調味……
不一會兒，容淩便聞到魚肉的香味，勾得胃裏的饞蟲都快要出來了。
謝輕挽還將魚吹涼了些，才遞到容淩的跟前：“仙尊慢些吃，當心刺。”
她伺候得極為殷勤，容淩很是受用，慢條斯理地吃過一條後，又跟一只懶洋洋的貓般，撐著臉慢悠悠地等著下一條。
直到吃了整整三條魚後，容淩才覺得有了幾分飽意，又覺得自己在新弟子面前這般不知饜足，實在是有失門派的臉面：“夠了，我不想再吃了。”
“哦……”謝輕挽停下烤制的動作，聲音有些失落。
“手藝的確不錯。”容淩又道，“想要什麽報酬？”
“報酬？”謝輕挽一楞，忙整理衣裙跪倒在地，“弟子鬥膽，想請神尊收我為徒，日後在下一定甘願為神尊效勞。”
末了，她又看著容淩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了句：“無論神尊想吃什麽，弟子都會做。”
倒真是鬥膽，容淩撐著頭。
九華峰上想被她收徒的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個新來的以為憑著幾條魚就能收買她？
心裏這般想著，容淩還是隨後道：“容我考量考量，你叫什麽名字？”
“多謝神尊……”看到有希望，謝輕挽喜不自勝，雙手伏地磕了個頭，“弟子名叫謝輕挽，有劍花輕挽之意。”
只是剎那間，謝輕挽便感受到，眼前容淩周身的溫度似乎發生了變化，原本愉悅的氣息一點點凝固起來。
謝輕挽不明所以，當即噤聲不敢多言。
果然一切又變得不一樣了嗎？
容淩些微楞神，透過白錦看著跪在面前地上的謝輕挽。
她下意識解開系在眼前的白錦，想要看個透徹。
錦布落下，跪在面前的少女肌膚白皙，臉頰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被火烤的，泛著粉意。
“神尊……”似是察覺到容淩變得僵硬，謝輕挽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喜歡我的名字嗎？”
倒不是名字的問題。
容淩恨不得直接揮袖而去。
誠然，前世她的境遇同謝輕挽離不開幹系，可經歷過寧暮雪之後，容淩已經明白，隨著自己的轉生，所有的人都發生了變化，她不能再將前世的恨與怨念轉嫁到今世並未做過這一切的人身上來。
可要容淩徹頭徹尾的放下，她暫時還做不到。
是以，兩相僵持中，誰都沒有先說話。
直到第三個人出現，打破這份寧靜。
白衍禦劍而來，身形輕巧地落在二人眼前，對容淩點了點頭：“師妹，我聽說有弟子差點落劍，被你救了下來？”
“嗯……”容淩點點頭，“人在這裏……”
謝輕挽的目光不得不從容淩身上轉移到白衍身上，俯身行禮：“白衍上神……”
“嗯……”白衍點點頭，看了眼地上一堆還沒來得及毀屍滅跡的篝火魚骨，裝作沒看見，對著謝輕挽道，“弟子不可擅自離道場太久，你可知自己已經犯規？”
謝輕挽這才如夢初醒，面上失了血色：“抱歉，是我……”
“師兄不必過多責怪。”容淩從石頭上坐起來，“是我心血來潮，同這位小友投緣，便多聊了會兒。”
既然有她發話，白衍自是沒有多說什麽。
眼看著二人又要重返道場，容淩突然出聲道：“對了師兄，我打算收這位小友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白衍與謝輕挽二人皆是身形頓住。
前者是詫異從不收徒的容淩突然變了性子，後者則喜出望外得幾乎快要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謝輕挽回過身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跪倒在地：“多謝師尊，師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容淩盯著她的頭頂，沈默了許久才出聲：“起來吧……”
謝輕挽聽話地站起來，雙目亮如點星，眨也不眨地盯著容淩。
容淩心頭輕嘆了口氣，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柄短刀：“今日倉促收下你這個弟子，為師……我沒準備什麽東西，這個，就當做是給你的見面禮。”
古往今來，哪有見面禮是送刀的。
只是容淩與謝輕挽二人，一個不在乎，一個不計較，前者送得順理成章，後者接得滿心歡喜。
謝輕挽美滋滋道：“多謝師尊……”
被遺忘許久的白衍這才輕輕點頭：“既然師妹喜歡，那便順著你來。”
容淩看向白衍：“師兄沒什麽要說的嗎？”
“我要說什麽？”白衍反問。
她可是親手搶走了他未來的道侶，難道白衍也沒有任何不滿。
容淩本意就是試探白衍的反應，不成想他卻如此坦然。
果真是重來一世，一切都發生改變了嗎？
那前世的謝輕挽又到哪兒去了？
容淩不相信無緣無故的變化。
只不過她來不及思考清楚一切，白衍便開口：“只是這位弟子剛入門不久，還有許多新東西要學，恐怕暫時不能就到你的廣華殿。”
“我明白……”容淩道，並不在乎這些。
正在她走神之際，謝輕挽卻突然不知從儲物袋中掏出什麽來，憋紅了臉遞到容淩跟前：“多謝師尊相贈，只是我沒有旁的東西，只有這個鈴鐺，是我爹臨走前留給我的。”
在她瑩潤的掌心，赫然是一個銀質的小鈴鐺，花紋不算繁雜，卻也精致小巧。
此番容淩若是拒絕，定然掃人情面，她伸手拿過收起來：“放心，我會好好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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