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決頓住腳步, 緊皺眉頭喊道：“怎麽回事！？”

旁邊的執事湊到亦決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著什麽，只見亦決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他手指細細的摩挲了兩下, 沒有說話。

詭異的事情僅僅發生於一瞬，接著便恢覆正常，眾人捂著尚還發疼的耳朵不明所以，而另一邊的亦瀲在大腦突然迎來一陣鈍疼後, 恍惚間感覺眼前閃過些許畫面，接著察覺到身邊南卓突變的臉色，蹙眉扭頭看他，略帶緊張之色地問道：“怎麽了？很疼嗎？”

南卓垂著的手不知在何時緊握成拳，他垂著頭一語不發，亦瀲低頭去看, 發現對方的雙眼瞪大, 瞳孔微縮, 臉色極其蒼白不說, 額頭上竟也密布了一層冷汗。

他手指微動，想到了什麽，緊張的喊了一聲：“南卓！？”

“沒事……”南卓深吸了一口氣, 壓住大腦裏突然閃過的種種畫面，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亦瀲自然不可能真信了他, 但奈何此時祭拜即將開始，這種情況下也容不得他多問什麽，只得握緊南卓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心居然一片濕滑。

祭拜的禮節並不覆雜，身為先代兒子的亦決則需親自行禮主持, 在過程中，亦決朝著亦瀲投去一個眼神，然而對方看也不看一眼。接下來的過程都很順利，南卓全程緊抿著唇垂頭一語不發，所幸元帥的禮節也不多，亦瀲見他臉色不好也沒讓他多做什麽。

等所有事情都結束後，南卓的眼睛已經開始變得赤紅。直到結束，他也沒發現，周圍投來探究的目光更是分不出心思去在意，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身邊的亦瀲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啞然問道：“結束了嗎？”

“可以了，再忍忍，我們回去。”亦瀲皺著眉頭，捏了捏南卓的手心。這次不知為何，亦決的動作比去年要快了許多，似乎在焦急著什麽。然而此刻亦瀲也沒心思去想其中的緣由，只是隱約感覺跟剛剛突發的詭異事件有關。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因為剛剛的事情而內心充滿疑惑，但礙於這種情況下根本無從得知剛剛發生了什麽，也只得忍著。

終於忍到了結束，在看去的時候發現亦瀲與南卓已然消失在原地。

“怎麽樣，哪裏難受？”走到一處隱僻的地方，二人才停下腳步，南卓靠在旁邊的樹幹上喘著氣，亦瀲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不意外的摸到了滿手的汗水。

南卓抓住對方的手，終於擡起頭，看向亦瀲。這張臉比記憶中的要年輕幾分，雖然穩重，卻更多一份銳利，他半瞇著眼，在對方擔憂的眼神中啞聲道：“我……受不了……”

“……什麽？”亦瀲不解的看著南卓，下一刻，一股精神力在周圍爆發開來，巨大的沖擊讓亦瀲不由得眉頭一皺，而這時候，頭頂忽然刮起了一陣風。

南卓捂住腦袋，順著樹幹癱坐在地上。身體裏的精神力猶如一個被蓄滿的容器，此刻已經到達了極限，然而依然不停的往裏頭倒灌，容器在經過膨脹後，終於再也無法支撐，徹底爆發開來。

他從上輩子開始，就一直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有問題，但此刻這種情況卻是第一次出現。其實精神力在其他角度上來說，也變相屬於一種生命源。之所以只有天賦精神力高的人才能駕馭機甲，是因為機甲對精神力要求的高，只有精神力高的人才能滿足，若是精神力低的人駕馭，先不談能否成功駕馭，單單是消耗了，就趕不上恢覆量。

當精神力過度流失，就變相等於在流失生命力，如果一個人的精神力被徹頭徹尾的榨幹，不留分毫，那麽下場無疑是死亡。

深知這一點的亦瀲在感受到南卓這樣肆意，毫無克制性的讓精神力爆發出來，頓時皺著眉頭按住對方的肩膀，“南卓，收住！”

南卓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緩緩擡頭，無焦點的視線終於對上了亦瀲的眼睛，意外的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的情緒，手指微微動了動，“……收不住了。”他頓了頓，又道：“亦瀲，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的精神力不對勁這件事。”

聽到這話，按著南卓肩膀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就算你是S級的精神力，也承受不了這種流失速度！”

“什麽S級精神力、什麽雙S天才……”南卓垂下頭，喘著氣咳了一聲，嗤笑一聲，轉手捂住自己的臉，“全部都是虛的……”

‘讓人看看你的雙S能力究竟有多強。’

‘被譽為‘天才’的你，南元帥。’

‘你永遠也無法掙脫，這就是你的宿命。’

‘不過區區的假冒品。’

大腦內翻飛的是淩亂又模糊的記憶，曾經在夢中出現過的實驗室，讓人心生寒意的儀器，森冷瘋狂的目光，還有那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說話聲，與看不清的面貌，所有的畫面讓他為之一顫，無法辨別到底是真是假，是發生過的，還是憑空幻想。

唯一確定下來的是，他一直來的什麽雙S，十有八|九，實為虛有。

風越刮越大，周圍傳來一陣接著一陣沙沙的聲音，亦瀲抿了抿唇，只覺得眉心鈍疼，但看著這幅模樣的南卓，不知為何，當初醒來便從腦海消失不見的夢境忽然從記憶深處浮現，一幕接著一幕，明明尚還模糊著，胸口卻開始發堵。

而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結束了的亦決突然冷著臉出現在不遠處，他走二人面前，眸色森冷的看著南卓，臉色微沈，“南卓，你的母親是古煙？”

聞言，亦瀲瞇起眼睛，擡頭看向對方，“你想說什麽？”

亦決沈默了稍許，才開口道：“亦瀲，二十年前你還小，可能不知道一些事情，但是現在也解釋不了這麽多，等我有空回去再慢慢和你說。”話落，從後面突然走出幾個執事打扮的人，對方身上穿著黑色筆挺的西裝，對著亦瀲微微躬身後，速度極快的朝著南卓襲去。

亦瀲眼睛一瞇，將南卓拉起抱住，護在身後，對著襲來的那人準確無誤的踹了一腳肚子，“目的？”

“一時半會不好解釋，亦瀲，把南卓交給我。”亦決冷聲道。

亦瀲目光森冷，嘴角揚起似有似無的笑容，陰測測地說：“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聽過這麽一句話，朋友妻，不可欺。”

聞言，亦決盯著對方，緩緩開口道：“你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他的精神力波動問題極大，而在陵墓的位置，從以前就布下了探測器，為的就是防止有人意圖從這裏偷盜走精神力晶體，當年消失過一塊，就在剛剛，探測器在南卓身上探測到了晶體的波動。”

他看著亦瀲，面色陰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話畢，亦瀲瞇了瞇眼，沒有說話，而這時一陣強烈的狂風突然從頭頂上刮來，周圍的樹葉被刮的均往天上飛去，最終無數片綠葉匯聚於半空中，飄飛的軌跡卻逐漸形成一個漩渦。

而這時候，周圍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在狂風之下，眾人不約而同的擡頭朝天空望去，只見那漩渦飛轉的樹葉最低端，憑空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小口，在旋轉的同時不斷變大，而那些樹葉都被一片不漏的吸了進去，沒入於中，不留半點影子。

“這個是……黑洞！？”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一直沈默不語的南卓忽然感受到一股精神力，與他身上釋放出來的極為接近不說，這股精神力還驚奇的與他的精神力融合，且沒入進他的大腦裏。

大腦在瞬間迎來一陣空白，緊接著過往的記憶猶如滔天巨浪將他整個人淹沒。

重生而來的六年時光不長不短，偶爾南卓也會想，他的做法是否正確，一直以來一語未發徒裝頹廢與懶惰，看似是在為了改變軌跡，但事實上卻只是一直在逃避。

逃避於掩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他的精神力根本就是虛的，上輩子成為元帥後，他就越發感覺到不對勁，原本應該天生就固定的精神力開始動蕩。若是被他人發現定會惹出一些不可預料的事情，假若只是他一個倒也就罷了，怕的就是重蹈覆轍，他克制不住自己身體裏藏著的猛獸，無法預知他什麽時候會出籠。

南卓感覺自己就像一顆定時炸彈，無法預料什麽時候會爆炸，危及他人。

“為什麽黑洞會出現在這裏？！”亦決眉頭緊蹙的望著天空中的黑色漩渦，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被吸上去，耳邊響起陣陣驚呼與尖叫聲，無一不夾雜著畏懼與驚嚇。

“陛下！請快到這裏來！”身邊出現一輛懸浮磁車，亦決看了一眼對面的亦瀲，發現不知何時簡安居然也開著車到了這裏，此時亦瀲正抱著人進了車。

他瞇了瞇眼，邁著沈重的步伐進了車裏，“跟上去。”

“是。”

懸磁車的設計就是為了破開這種狂風的情況，亦瀲面色凝重的看著外頭的黑洞，近年來黑洞出現的次數的確越發頻繁，前段時間才剛剛出現在上空一次，但像現在這般接近卻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假若黑洞的漩渦再擴大，以它的吸扯力難保會出現什麽不可預料的情況。

“咳咳……”南卓捂著嘴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剛剛一直釋放的精神力早已停止，亦瀲扭頭看去的時候，發現對方居然無自覺的緊咬著唇，下唇已經沁出了鮮血，可想而知他咬的有多麽用力。

亦瀲眸色一暗，伸手直接掐住南卓的下巴不讓他咬，有些心疼的抹去他唇上的血液，看著對方蒼白的臉上盡是痛苦之色，久違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手無足措。大腦深層的某種記憶呼籲而出，在剎那間，當初夢境裏冰冷的實驗室與裝著人的巨大儀器清晰的浮現出來，與之而來的，是渾身的寒意與……害怕。

前面的開車的簡安突然在這時候開口道：“亦瀲，這個黑洞有問題。”他捏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微微發白，聲音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麽。

同時，遠在他處的洛赫猛地從夢中醒來，一個翻身從鐵床上跌落，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後，盯著天花板許久，才緩緩坐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迷你卡，手指在上面細細摩挲著，良久，才深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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