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晨還是回到H市。寒假即將來臨，他索性也不去想學校的事。直接在國貿路繁華地段找了一份工作。咖啡屋服務員。

咖啡屋無論裝潢還是運營都有些像星巴克。只不過名字和裏面的裝飾稍稍多些別樣風味。招聘廣告牌是手寫的，畫著簡筆畫的漫畫，和可愛的字體。簡歷半張A4紙大，基本的年齡性別籍貫而已。

路晨在性別一欄裏寫了一個別別扭扭的“女”，然後盯著這個字往裏走，一進去就跟一個女孩子撞了個滿懷。

兩人趔趄後各自穩住，擡頭看看彼此俱是一笑。

女孩先開口，“沒想到這裏還能有比我高的女人。”

女孩比路晨矮兩個手指，目測在178到180之間。

“你好，我是李路晨。”

女孩盯著路晨的眼睛幾秒，嘴角帶一絲笑，然後一邊往外走一邊捏捏路晨手裏的簡歷，“你馬上上班吧，剛好人手不夠。”

路晨轉身看著她跳上一輛電動車，呼呼的消失在拐角。

跟領班竹汐就是這麽認識的。她是大四學生，知道路晨也是學生後很是照顧。不過她很忙，做的兼職很多，通常咖啡屋一下班就馬上沖去下一個兼職的地方。而且，臉上始終帶著笑容。好像一點也不累，而是樂趣。

路晨很是佩服她。有時候他也很想問問竹汐，怎麽做到一天跑好幾個兼職，還能笑的那麽開心。

不過竹汐太忙了，基本上說不了幾句話，就又忙去了。

路晨在這裏學會了磨咖啡豆，使用咖啡機，煮咖啡。有時候回去也給瞿風帶一杯。

瞿風喝倒是喝，不過沒什麽評價。

路晨仍然開冰箱拿水喝。有時候他也很猶豫。這個水裏也許有瞿風放進去的某些藥劑。

有一次他站在冰箱前拿著一只水猶豫了很久，冷不丁一轉頭看到瞿風站在門口盯著他。路晨賭氣一般擰開瓶子咕咚咕咚大口喝，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嗆死。

瞿風連忙上來給他捶背，一會輕一會重，手忙腳亂。

路晨越發生氣猛得推開他。

力氣太大，瞿風往後退了好幾步，而後站在那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路晨一邊咳嗽，一邊又有些懊悔。首先自己同意了做研究，其次這位目前是資助媽媽醫藥費的人。

於是按下心裏萬種不情願，伸出手拉住了瞿風的衣袖。

瞿風這種人，你不主動，他很少出手。你不道歉，他更加不會先作解釋。

路晨拉著他那只衣袖，眼巴巴的看他幾眼。

瞿風難得順水推舟，另一只手放去他後背象征性的輕拍了幾下作罷，轉身要走。

路晨此時是討厭死他又不想也不敢得罪他。

厚著臉皮，繼續拽著那衣袖，垂著頭，腦子裏醞釀道歉的語句。

哪知瞿風卻忽然上道的很，環起手臂擁他去懷裏。

瞿風的懷抱如此契合。就算他再是討厭，也貪戀那一點溫暖。便任由他抱著，幾秒鐘後迷迷糊糊的放松了，把一顆腦袋枕在他肩窩上。

這個高度剛剛好。

還有他懷裏的味道。好聞又安心。

抱了一會兒不知為何，覺得臉發燙。

心想那水裏果然是放了藥劑的。

不過這一次壓住火氣，輕輕推開他。

“我得去上班了。今晚要頂一下同事的班。”

下了樓才開始狂跑。本來喝點水就準備出發的，誰知耽擱這麽久。

下了公交車，又是一路狂奔，跑去更衣間換衣服。

一邊呼哧呼哧的喘氣，一邊脫衣服。

天氣已經很冷。他仍然一件羊毛衫一件牛仔褲搞定。脫了牛仔褲，一時沒找到工褲，工衣先翻了出來，於是順手脫了羊毛衫，往身上套工衣，才剛套上頭，聽見身後有動靜，連忙回頭。

是竹汐。

她手指夾著一根煙笑，“煙癮犯了。”視線卻在路晨的長腿和後背上逡巡。

路晨連忙把衣服套下來。更衣櫃翻個底朝天才找到褲子，兩三下穿好。

再回頭，竹汐已經退了出去。

竹汐很得眾人喜歡。

一群女孩子簡直崇拜她。中間休息時，有一個女孩偷偷翻出一本雜志給路晨看。

雜志上一個穿著三點泳衣的模特，有著形狀美好的C罩杯，腰線妖嬈，像兩個背靠在一起的字母“C”。神情冷艷。

這種類似《男人裝》的雜志，路晨當然看過，比這個更香艷的外國雜志他也偷瞄過。所以只是笑半天沒發話。

女孩氣憤了，“沒看出來？再看看！”

路晨再看，終於訝異，“是……”

女孩連忙捂住他嘴，“小聲點，小聲點。”

路晨眼睛瞪得巨大。

“維多利亞的秘密。竹汐姐以前可是維秘的模特。”

路晨更加訝異，“中國人也能……”

嘴巴又一次被捂住，“叫你小聲點。”

路晨還想再問，未料外間傳來竹汐的聲音，“還不出來，進客人了。”

女孩把雜志往櫃子裏一鎖，拉著路晨就跑出去了。

竹汐先把他們倆說了一通。字數少，但用詞挺狠的。女孩撅著嘴低著頭，路晨也低著頭沒說話。

“行了。幹活去。”竹汐一聲令下。

路晨松了一口氣。

她身上有著讓人無法違逆的力量。有點像瞿風。不過瞿風沈潤，竹汐則分明。然而路晨發覺自己並不怕她，不想違她的意，就像當初對陸斯琴一樣。她們身上都著孤單卻甜美的女孩氣息，路晨對這種氣息總能生出保護欲。

有時候你上一秒提到某個人，下一秒他可能出現在你面前。

路晨端著咖啡走去卡座時，差一點灑了。

陸斯琴和姚文坐在那裏。她咬著唇看著路晨。眼睛瞬間通紅。

路晨放下咖啡，想走，姚文卻一起攥住了他，拉他坐下，然後笑瞇瞇的說，“你們聊聊，我出去透透氣。”又對路晨說，“不要跑，我就守在門口。”

姚文一離開。路晨雙手交疊在桌子上，視線移轉到窗外。

陸斯琴則開始抽泣起來。

她仍然美麗可愛像洋娃娃。她仍然讓他心疼。

路晨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

陸斯琴接過去，卻哭得更兇了。

兩人始終沒說什麽話，就一個神情嚴肅，一個不停哭泣，一個一直遞紙巾，一個一直接紙巾。

最後，她終於不哭了，紅腫著眼睛，擡起頭。

“晨晨，你知道麽，我喜歡瞿風。我第一次暗戀一個人這麽久。”她哽咽，“但是我做錯了。我做錯了很多。你能原諒我麽？”一串眼淚又滑下來。

好看的人，連流淚都是好看的。

李路晨瞬間回憶他們認識的種種，逛街買小吃參加社團活動和媽媽一起游玩……陸斯琴不曾一刻讓他孤單。如今想來，也許她真正在意的是瞿風，卻意外填滿了路晨有限的大學時光，在他淩亂迷茫自卑單調的青春裏，陸斯琴正是清晨那一抹彩霞。

此刻他忽然知道，無論她曾對他做過什麽，哪怕背叛也好，他都有勇氣原諒。當她坐在他面前這樣哭泣，他什麽都可以原諒。

“其實，你知道麽？”於是李路晨笑著對陸斯琴說，“你是我的初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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