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這窩老鼠賊得很，他們偷了西岐村人種的糧食去倒賣賺錢，村人辛苦一年，到頭卻是一場空。”

聽著他的話，路清嫻慢慢地攥起手，想到之前自己無意中的為虎作倀，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那，我能幫這裏的人做些什麽嗎？”

見她這樣，土地公公想了想，說：“之前老鼠的兩個頭目神出鬼沒，很難一網打盡，不如就趁這婚事將他們通通消滅吧。”

兩人細細商量一番，路清嫻點了點頭，踩上雲才回頭露出個笑容來：“我去跟雪蘭姑娘說清楚。”

土地公公給路清嫻出的主意是由路清嫻扮作新娘子混進軲轆洞去擒住舒持和由員外。雪蘭自然不願意嫁給老鼠，於是也爽快同意。

一切事宜確定完畢，路清嫻才去容暻的攤子找他一同回去。因為有心事，她的神色沈重得很，引得容暻頻頻看她。

“路姑娘，是婚禮出了什麽岔子麽？”

路清嫻有些驚訝於容暻的一語中的，卻別過頭避開了這個話題。“不，沒什麽。”她淡淡說。呼吸時肺還在隱隱作痛，她越發用力地攥緊拳頭。

明天，一定要順利捉住那兩只害人的老鼠呀。

「六」

容暻仍舊早早出了門。若說這天有什麽特別的，那大概就是一會兒會有迎親隊伍經過他這兒吧。路清嫻那姑娘非常看重這場婚事，今天出門比他還早得多。容暻搖頭笑笑。

迎親隊伍敲敲打打進了村，沒一會兒又往村外走。那姑娘此刻一定也在這隊伍中吧。這樣想著，容暻就克制不住地探頭去看。風吹過來，花轎的紅紗簾翻飛，容暻清晰捕捉到那個無比熟悉的側臉，不由微瞇起眼。

昨天怪異的沈默，是因為新娘子變成了她自己嗎。

路清嫻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容暻覺得自己的脾氣來得有點莫名其妙，因此他咬了咬牙，依舊端坐著給人看診。然後他就聽見兩個女人在咬耳朵。女人嘛，樂意咬耳朵的多得是，可她們頻頻提到雪蘭，容暻一下子就想起來原本路清嫻說的婚禮就是給這姑娘籌辦的，就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嘁，還以為那姑娘能嫁人呢。昨天多大陣仗啊，四處派喜帖。”

“還以為攀上什麽大戶了吧？今天我看容嫂臉色可難看死了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壓低聲音笑了一陣子，其中一個人說：“要我看嫁給老鼠精也沒啥不好，有錢嘛。”

另一個人不屑地努努嘴：“不是有個小姑娘說是能捉住老鼠精嗎，也不知道行不行。”

“哎呀呀還是個小毛丫頭呢。”

她們又掐著嗓子笑。容暻虛按著眼前病人的腕，先察覺的卻是自己的心跳，沈沈的不同於平時。他閉了眼又睜開，提筆為這人寫下方子。杏仁，細辛，枸杞子，茺蔚子，一味又一味藥材他寫得極為認真。擱下筆他起身，見後面排著隊的人中沒有急癥，才歉意一笑，說自己得離開。

路清嫻啊。風凝芷傳信給他時是怎麽說的來著？路清嫻年紀輕輕已精通三系法術，已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更重要的是她有責任心，從不肯拋棄同伴，永遠充當保護者的角色。這樣出色的弟子正是仙居的希望之所在，因此務必全力救治她，不能讓她的戰力受半點影響，她就是要光芒萬丈地回歸戰場，要化作利劍永遠捍衛雲麓仙居才對。

可是。

如果面對敵人時她也同樣傷痕累累，誰來保護她呢。

容暻垂眼看著指縫中的一點寒芒。之前那一刀刺傷路清嫻肺葉，就算傷愈，等著她的也會是陰雨天的胸痛。更何況她此時肺脹未消，尚有喘咳癥狀。他一定得把路清嫻完完整整地拎回來，還要灌她幾碗血府逐瘀湯。

大紅花轎被棄在村外野地，擡花轎的鼠家丁橫七豎八暈了一地。容暻蹲下身查看一番腳印，確定了繼續追蹤的方向。很快他尋到洞口。見洞的走勢錯綜覆雜，他暗暗點了點頭，心想這一定就是鼠精們的老巢了。只是這裏已經空了。是他來得太晚了嗎？

容暻繼續向前走去，很快來到洞中一處開闊地，當中還有一方土臺子。而路清嫻就站在那土臺子上。

她背對著他，還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不知在想些什麽，竟完全未覺察到他的到來。容暻註意到她微微垮著肩，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容暻走過去。

“路姑娘？”

路清嫻轉過身徑直撲到容暻懷裏。容暻分明感覺到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然而他還是擡起手，慢慢地、慢慢地摟住路清嫻纖細的腰肢。從他的角度正巧可以看到路清嫻小巧的耳朵在發間隱現，白生生的像一片梔子花瓣。可他聽到路清嫻在哭，這細弱的聲音像蠶絲一樣，一扣一扣絞住他心臟，他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聽到路清嫻低啞無措的聲音，才知道她的確順利捉住那兩只鼠精，卻發現“土地公公”是妖魔偽裝，偷西岐村人作物的罪魁禍首是這個冒牌的土地公公才對。可發現了如何，制住冒牌貨又如何，她已經打傷了舒持和由員外，這是她的錯，連想要認真地道個歉，都因為由員外帶著侄子匆匆離開而不能夠。

容暻微垂了眼。

別哭，你盡力了也無法做到的事那就交給我來幫你完成如何，只要你別再哭了。

那些黑暗裏見不得光的東西，越看到美好事物就越會蠢蠢欲動，渴望把對方也染得漆黑。

所以不是你的錯。

容暻將手臂收緊了些，莫名生了沖動，然後他用唇碰了碰路清嫻的發髻。驀地，他神色一變，連忙扳正路清嫻的身子，果然，哭得太厲害，加上之前受過的傷，她臉上已經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此時她自己也覺察異樣，連忙從容暻懷裏推開緊緊按住胸口，卻還是無法抑止劇烈的咳嗽。

容暻抿唇，銀針已封住路清嫻的身柱穴與上星穴。看著路清嫻軟軟地倒進他臂彎，他露出些深思神色，片刻他擡起手，拭去路清嫻唇角溢出的一絲鮮紅。

「七」

路清嫻醒時，胸口還悶悶地疼。她緩了緩，原來自己已經回到借住的人家，正睡在燒得暖暖的炕上。嘴巴有些發幹，於是她撐身想要取水來喝。可是剛動了一下，她就忍不住咳出來，肺一扯一扯地疼。她懊惱地皺起眉，就聽一旁有人冷哼一聲。

路清嫻嚇了一跳，僵硬地扭過頭去，發現容暻竟然一直坐在她身邊，且神色冷淡得很。路清嫻揣摩了一下他的表情，緊張得咽了咽口水。

“傷口崩開，肺氣衰竭，這位女俠，在下特地為你熬制苓桂術甘湯，你快趁熱喝了吧。”

路清嫻凝視了一會兒深褐色的藥汁，又扭頭去看容暻，目光游移了好久，終於下定決心一樣端過碗來把藥汁一飲而盡。她雙手捧著見了底的藥碗，一臉委屈模樣，像小動物似的。容暻接過她手中的碗，遲疑了一下，還是把一樣小東西塞在路清嫻手裏。是姜糖。雖然有些嫌棄姜的怪味道，但在這種時候還是有勝於無，路清嫻欣喜地把糖含在嘴裏讓糖化開，不經意看到容暻正瞧著她，唇邊含著暖暖的笑意，卻是和她之前見到的一樣。路清嫻一呆，心臟快跳了幾下，她紅著臉扭過頭。

這人陰晴不定的真可怕。

容暻似乎全沒發現她的不自在，揉了她的發頂笑著說就要去義診了，路清嫻不自在地躲過他的手，小聲嘀咕：“趁人之危……”她縮著脖子，也自然不會看到容暻聽到她的嘀咕時驟然深邃的眸光。

趁人之危啊……

聽到這個詞，容暻終於想起來他和路清嫻的第一次見面。實在算不上愉快，路清嫻一副灰土土的模樣，自己的形象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彎腰去解失去意識女子的衣服，真不能讓人往好處聯想，難怪路清嫻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趁人之危。

路清嫻扒了他衣服時，他已經猜到對方用意，並沒放在心上，只覺得這姑娘有點意思。看到她亂七八糟的包紮動作，容暻才出於冰心堂弟子對傷者的責任心而動了怒，搶著救治受傷的女子。原以為這不過是樁巧遇，沒想到他們的緣分這樣長。

想到這一層，容暻心裏忽地湧起安定感。

「八」

路清嫻到底不能再到戰場上沖鋒陷陣。魍魎給她的那道傷留下嚴重的隱痛，不允許她再做激烈的動作。段橫天知道此事什麽都沒說，只是嘆了口氣，可惜了路清嫻的強大戰力。路清嫻對這位軍官印象頗深，交接後與他道別時再怎麽克制也還是掉了眼淚。

容暻趕來時正看到路清嫻淚眼模糊的模樣。

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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