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難受得要死，一上了岸，喘過了那口氣，彭瑜就又生龍活虎的了。

只是等到彭瑜自認為收拾整理好了回到茅棚的時候，迎面就撞見辛螺也坐在裏面，見他回來笑吟吟地招呼：“聽說彭二哥暈船了，吐得個天翻地覆，趕緊坐下來多休息休息。”

這消息怎麽就傳得這麽快？彭瑜傻了眼，還沒完全恢覆過來的臉色一陣尷尬。

彭成亮不由凝神註視兒子：“老二你暈船？”

如果兒子會暈船的話，今後這瓷器走海路出去，怕是就不能讓他跟著跑了——

彭瑜擔心的就是這個，一疊聲地連忙否認：“沒有沒有，爹，我沒有暈船，就是坐小舢板一時有些沒適應，就是……稍微有那麽點不適應，回頭多坐坐就好了！真的，爹，再說回頭我們坐的是大海船呢——”

彭瑜正說著，比他走得慢的雲雀這會兒聽到辛螺的聲音，也往這邊茅棚走過來了，高高興興拎高了手中的三條星斑魚：“小姐，您看，就出去那麽一會兒，奴婢就好運氣地釣了三條星斑魚回來，還個頂個兒得肥！

回頭奴婢拿兩條清蒸，一條紅燒了，今天晚上我們正好做頓好的，算是給彭寨長和彭二爺兩個接接風、洗洗塵。”

在現代，這種魚鱗淡紅的野生星斑魚已經很少見了，何況還是這麽大條的，沒有什麽汙染的海洋裏養出來的這魚，肉質肯定鮮美細嫩。

辛螺笑著點頭：“雲雀就是能幹，我們今天晚上可有口福了。”

彭瑜看著那三條被草繩穿了腮殼還兀自在甩尾彈個不停的星斑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捂著嘴飛步沖出了茅棚。

辛螺正在訝異，外面已經隱隱傳來了彭瑜幹嘔的聲音。

雲雀笑著湊到她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辛螺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彭二哥一想著又要出去吐了，都是你這丫頭促狹……”

雲雀嘻嘻一笑：“奴婢就是覺得他才坐上舢板出海時雄糾糾氣昂昂的，槳一停就……這對比實在太好笑了，這才故意說的。”

撒餌什麽的，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星斑魚可是肉食動物，雲雀是用蝦餌才釣上來的，真不關彭瑜嘔吐的事兒，是他自己想多了。

辛螺一陣好笑後，又多看了雲雀一眼：“你爹以前在海邊討過幾年生活，我以為你那時候還小，應該記不到那麽多事了，這兩天看起來你對大海還是挺熟的啊。彭二哥醉浪劃不了船了，你一個人劃回來也是輕輕松松的。”

雲雀得意地一翹鼻子，聲音愈加清脆：“那可是，奴婢要學別的可不怎麽上緊厲害，就獨獨對這海裏的事兒，那是學過了就一輩子不會忘，我爹當年都說我要是個小子，天生就是在海上吃飯的料呢。”

辛螺心裏不由動了動：“不如等彭二哥要跑海路的時候，你跟著一起出去？”

萬一彭瑜暈船，有雲雀在旁邊，也可以好好照應，臨時有什麽事，雲雀也能頂上一二；而且，雲雀這丫頭是個忠心的，人也不是那蠢的，跟著彭瑜一起出去見識見識，回頭她也多了一個更能幹的左臂右膀豈不是更好？

“小姐您讓我也——”雲雀吃驚地瞪大了眼，先是一陣驚喜，片刻後就冷靜下來，“可是奴婢走了，小姐您身邊不是沒幾個得力的人服侍了？杜鵑那丫頭年歲還小，到底又是才來的……”

“要服侍，我挑多少個丫頭不得？要是你多在外面跑跑增長見識，多學點東西，回來就能幫我擔起不少擔子了。”辛螺目光微轉，“只要你自己幹得了事，我以後可以把你提為管事，一樣在外面做事，我也更舒心些。怎麽，你不願意嗎？”

貼身丫環和心腹管事這兩個職位，任誰一眼看去，都會明白哪一個更有前途些。更何況雲雀這些時日跟著辛螺前後奔波，視野也早從丫環婆子們閑嗑牙的內宅，轉到了府外，轉到了溪州。

雲雀雖然簽的是活契，卻是因為當年她娘病重，不得已簽的三十年的活契時限，這三十年的時間什麽都可能發生，期間冒犯了主子，被打死都有可能，跟死契也差不多了。

雲雀本來是不做自己有生之年能出府之想了，沒想到後來意外走運，跟在了辛螺身邊服侍，做過小姐的貼身丫環，但凡有幾分體面，今後她拿攢下銀錢自贖自身，辛螺也指定不會不允。

還有可能是在她攢夠銀錢之前，年歲已經到了，七小姐給她指一門婚事，可能是體面地當個管事媳婦，這樣一來，今後她跟丈夫生兒育女，就一輩子在峒主府裏生活了。

沒想到辛螺今天還另外給她指了一條路！

七小姐是女峒主，為什麽就不能有女管事呢？而且按七小姐的意思，這個管事是要在外面跑的，正好讓她多增長些眼界！

“願意！奴婢願意！”雲雀眼眶一紅，將手裏的魚一扔，“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重重給辛螺磕了一個頭，“奴婢、奴婢謝小姐栽培！奴婢一定跟著彭二爺在外面好好地學，多多地學，一定不負小姐的這番心意！”

辛螺連忙把她扶了起來：“心意什麽的我是感受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雲雀趕緊起身：“小姐您盡管吩咐！”

辛螺哈哈一笑：“你爹說你是在海上吃飯的料，在海上吃飯，做魚都不用殺的，是直接這麽摔死的嗎？”

那三條魚本來就離水久了，被雲雀拎高時又奮力掙紮了一番，剛才被雲雀激動之下這麽一扔，一條命已經去了大半條了，身上沾滿了泥沙草屑，腮殼只微微張合著，眼看著就要成死魚了，還是死相難看的那種。

雲雀促狹逗弄彭瑜，回頭又被辛螺打趣了一回，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急忙走過去把那三條魚提了起來：“小姐等著，奴婢這就去殺魚！”

見她風風火火地走了，辛螺微微一笑，跟彭成亮告了辭，轉頭往自己的茅棚走來。

陳延陵一直跟著她走到茅棚門口，這才輕嘆了一聲開了口：“就這麽一個正得用的貼身丫環，你也把人給送走了，那個杜鵑確實還小，你這裏沒個穩當的人貼身跟著——”

“我自己也有手有腳的，有些事自己也不是不能做，何況杜鵑雖然年歲小，在府裏養著是愈發能幹了，以後很快就能頂上手的。”辛螺不以為意，“等回頭有時間了，我再讓廖管家買幾個合適的丫頭進來。

倒是我手底下要做事的人緊缺，能培養出幾個就抓緊時間培養幾個，否則等以後這一攤子事鋪大了，總不能我全攥在手上管著，那時我怕自己長出八只手來八只腳來都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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