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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等到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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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道邊上,三匹馬兒正低頭吃草,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三元小心地脫了鞋襪,嘴裏輕噝了一聲,將纏在腳脖子上與血肉粘連的那一層棉布解開,將調好的藥糊抹了上去。

先前在溪州峒主府的時候,怕身上發出藥味兒和血腥味兒,三元不僅連一丁點藥都不敢用,連拿棉布將腳脖子緊緊裹了一層,直到這會兒離靈溪鎮遠遠的了,這才敢解開來上藥。

只是如今天氣大,這傷口沒上藥還一直裹在裏面,傷處四周的顏色都已經有些變了,四喜在一邊瞧著,忍不住“嘖”了一聲:“還好我們走得快,不然別瞧著你這傷口小,要是再裹著不上藥,只怕會壞了一只腳!”

三元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那死娘們兒,撓得還真他娘的狠!”

四喜“哈”地笑了出來:“你當是在床上呢,抓抓撓撓的是個助興?”

正說著,見滕玉屏已經放了水回來了,兩人連忙噤了口。

滕玉屏看了眼三元腳上的傷,開口安撫了一聲:“路上先忍著點兒,回去少不了你的賞。”

三元連忙單腳站了起來一揖:“謝公子賞!”停了片刻又有些不解地看向滕玉屏,“公子,你原來不是說我們會在這裏呆很長一段時間嗎?怎麽——”

“此一時,彼一時。”滕玉屏只淡淡說了一句,見休息得差不多了,吩咐了一聲,一行人繼續上路了。

當時他和盛先生商議這些事,是基於原來收集來的辛螺的情報:辛酉源最小的女兒,唯一的嫡出,無甚閱歷,性格驕縱易沖動……

像這樣的小姑娘,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年青英俊的未婚男子,不僅家世與她相當,而且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難道不應該是對男子芳心暗許嗎?可是辛螺卻完全不是這樣!

辛螺只是對他疏離而客氣。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他只要慢慢靠近,同時把潛在的威脅者都清除掉,不愁以後捕獲不了芳心。

所以辛秀竹利用辛葉珠使出那種內宅手段,他是相當支持的。

他感覺得出來,陳延陵功夫很高,就是他和三元、四喜三個人加起來,只怕都不是陳延陵的對手,想滅口太難,而一旦被對方逃脫,則會完全暴露自己。

但是用上辛秀竹的方法就不同了。

不說很多男人都並不拒絕這樣的風流韻事,這辦法成了自不必說,辛螺要代掌溪州,說什麽也不會跟她的庶姐去爭同一個男人。

就是陳延陵真的不喜此道,也只會以為這些事只出自小女兒家一腔情思,根本不會懷疑到他這邊來。

只是辦法想得不錯,陳延陵卻根本不吃這一套。這倒罷了,問題是——

從辛螺在農莊上處理那苗氏兄弟倆紛爭的手段來看……那一份有條不紊和周全,就是連他也沒考慮到那麽多!

以前還以為辛螺背後可能有個智囊,就跟他有盛先生一樣,可是那天完全是突發事件,他也全程看著,辛螺根本就沒有跟身邊那幾個人商量,就是自己做出的處理決定。

處事中的老練,連他都尚有不及,這還是他和盛先生之前以為的那個驕縱沖動的小姑娘嗎?這還是他施以男色,就能輕易抓獲芳心的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辛螺以前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就是隱約流傳的什麽她失魂那幾天是被祖神召去教導的流言有幾分可能;但是滕玉屏更相信的是前者,對後者嗤之以鼻,天命神子這一套,騙騙那些愚民就罷了,想騙他?還早著呢!

辛酉源在時,辛螺不顯,那是因為還有親爹可以靠,所以扮豬瞞著別人,或許是想讓別人麻痹大意,然後暗中行事。

但是辛酉源意外一死,辛螺不得不站了出來,從揪出王祿,抓住形勢代掌溪州開始,到在處理事務中展露頭角,辛螺無不顯示,她或許驕傲,卻並不沖動,思維還相當縝密。

對上這樣一個聰明人,滕玉屏自覺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長久,有時對上辛螺那雙澄澈漆黑的杏眼,滕玉屏還會生出幾分是否被她看破行藏的懷疑。

與其浪費時間做無用功,以後指不定被人灰溜溜地趕出來,還不如及早脫身,以後尋機再動。因此滕玉屏當機立斷,改變了之前的計劃,決定回珍州再跟盛先生商量下一步如何走。

更何況他雖然走了,但是還在溪州這邊埋了顆釘子,甜言蜜語地勾著辛秀竹這條線並沒有斷,可以經常了解到辛螺的動作;以後就是想做些什麽,也能有的放矢……

回頭遙望向溪州峒主府的方向,滕玉屏暗暗捏緊了拳頭,一抖韁繩加快了馬速;溪州,他還會再來的!

溪州峒主府。

辛葉珠倚著床柱坐在床沿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正在忙忙碌碌幫她收拾東西的盧姨娘和蘆花,搭在枕頭上的一只手,幾乎沒把那只繡花枕套抓破。

姨娘和蘆花兩個都是一副如逢大赦暗喜的樣子,仿佛她們明天要去的不是清苦的蓮花庵,而是繁華的阿吐谷王城……辛螺到底是給她們吃了什麽迷魂藥了?!

“五小姐,您床上的這一套用品,奴婢也一起打包帶走吧……”蘆花正要過來收拾辛葉珠床上的用品,擡眼看到辛葉珠正直楞楞地瞪著她們,心裏不由唬了一跳,小聲請示了一句。

見辛葉珠還僵直坐著沒動,盧姨娘怔了怔,才輕嘆了一聲坐過來摟住了女兒的肩頭:“五小姐,我們現在把東西多準備齊全些,今後在庵裏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姨娘,我不走!我們不去庵裏不行嗎?”辛葉珠一頭紮進盧姨娘懷裏,嗚嗚哭了出來,“庵裏那麽清苦……”

這些時日從陳延陵那裏受到的委屈,昨天因為萱草的死而受到的驚嚇,在這一刻都化成了滾燙的淚水,統統宣洩了出來。

盧姨娘何嘗想去那清苦的蓮花庵?就是她私下給庵主再多的香火錢,那裏的條件也比不上峒主府啊,何況因為對外宣稱是發願為亡父訟經,在庵裏肯定是要茹素的,就是想吃點肉,那肯定只是偶爾和偷偷背著人……

看到女兒這麽痛苦流涕,盧姨娘心裏又哪裏好受,只是事到如今,女兒把事情做都做了,她還能說什麽?只能安撫著輕輕拍著辛葉珠的背:“五小姐,要是不走,這府裏我們也呆不得啊。”

辛葉珠居然敢做下給一個男人下藥的事,這個男人還是老峒主生前特意請回來給七小姐當保鏢的人,這妥妥是在打七小姐的臉啊!

還好她識時務,及早表明了態度,帶著五小姐避到庵堂去,今天早上,七小姐當眾遮掩了萱草下藥的事由,算是保全了五小姐的臉面,要是她們這邊出爾反爾,盧姨娘相信,七小姐絕對不會是什麽軟柿子!

她怎麽能看著五小姐的名聲掃地,被人唾棄呢?唯有去庵堂,才是最好的辦法啊,不過是三年,三年之後還能掙回一個孝順的美名,這邊的事情淡了,那一頭的親事也好說些。

盧姨娘卻並沒有想到,伏在她懷裏流著眼淚的辛葉珠,聽著“五小姐,要是不走,這府裏我們也呆不得啊”這句話,心裏的恨意再次湧起:辛螺,這些都是你逼的!今日你這般逼我,等到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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