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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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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悶遼闊,狂風卷沙。不管經歷多少年月,邊關之地始終只彌漫著蕭瑟肅殺的氣息。

兩軍在新一次對戰之後,各有折損,看形勢且會停戰一陣。

回營時,眾將士看了眼馬上的那個年輕高大的身影。

總覺得冀小將最近打起來更兇了。

雖說是自己人,可每回靠近時也免不了有點怵。

冀衡回到莫城時,幾位官員大人們,正帶著人忙得腳不沾地。

奴隸制度的廢除,在莫城跟周邊幾城推行的很順利,只要是奴隸,都可無條件去除奴籍。

廢除存在了數百年的奴隸制度,這種大事一開始難免不少人有異議。但這兒不比別處,有大軍在此,再多異議最後也都憋了回去。

而且並不僅是去除奴籍而已,大人們更列出了諸多政策,允諾了許多的機會。

城中架起的高臺上,有官員在忙碌著,前頭排著許多人。

人群裏,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擠到前頭,鼓起勇氣詢問:“大人,真的能去掉奴籍嗎?”

沒有什麽代價,只用告訴大人,他們就會抽出籍冊,去掉他們在官府的奴籍?就連身上的印記,也能用不疼的藥粉擦毀?

真會有這樣好的事情發生嗎?

孩子瘦瘦小小,身上遍布著傷痕,眼裏有著被奴役後的木然和驚慌,但也藏了一絲希望。

莫城的奴隸們,基本上早就登記去了奴籍,再有一般就是從別處跑來的。

邊上一個男人拍拍孩子的肩,把他推到了長案前說:“可以的,去吧。我就是一個多月前去掉的。”

高臺長案前,有大人摸了下孩子的腦袋,神色親切詢問他的情況。

他母親是奴隸,生來也是個奴隸,從沒被當成一個人對待過,落在他頭上的手從來都伴隨著責打的疼痛,不曾感受過這樣的溫暖親切。

孩子一直懵懵的,等到官員告訴他,他不再是奴隸時,還仍然不敢相信。

周圍有人笑了,一開始,大家也都是他這副樣子。

孩子站在一旁反應了很久,既有無比的喜悅,也有一絲茫然。平覆心情後,他看到大人們還在忙碌,長案前擠著人,以為大家都是來去除奴籍的。

邊上的人告訴他,他們的奴籍早就去了。圍在這是等著分配做事的。

以前,他們奴隸被主人逼著,無論做多少事,多麽危險苦累,也只有片刻可睡,一小塊幹餅填腹。

但現在他們可以正正當當地為自己做事,做多少事,就會分到多少食物和銅板,感覺累了就能夠休息。

換來的不止是食物和錢財,還有盼頭和希望。不再是奴隸後,他們能靠自己活得更好。

因為正在打戰,前後方都很缺人手。只要願意,都會有活可做的。如果不願,也不會被強迫。

孩子聽了,剛得到自由時的迷茫就散了,他也排了進去,別看他小,他什麽都做過。

不過孩子才站好,就被一個男人推到了另一個隊列。

他說:“這邊是投軍的。”

這麽瘦小的還進不了軍營。

正說著,一隊將士們從城外進來了。男人指著其中一人說:“看見沒有,那個是冀小將,他以前也是奴隸。”

他曾經和他們一樣,可他現在卻如此威風凜凜,受人敬佩。等回了都城,還會被皇上召見,封爵行賞。

這樣的事,也許大家本來不敢想。但正因為冀衡的存在,才激起了他們心裏的那股熱血。

作戰,得功勳,能吃肉喝酒,冬天能穿上厚一點的衣服。危險但是值得。

孩子仰望著馬背上那高大威嚴的男子,從眼前經過,暗濁的雙眼也變得明亮。等長大了,他也要像他一樣!

將營中,陳將軍面前放的是幾個官員讓人新送來的名冊。

這戰打了兩個多月,兵力不僅沒削減多少,各方人數反而還擴大了。光是在後方補給和傷員醫治上,就減輕了很多負擔。

新收入的兵士,雖然一時間還無法作戰,但操練一陣後,在聲勢上亦可給對方施壓。

他體會到為何太子對此事如此重視了。

陳將軍想到了冀衡,這人比他想象的更勇武強悍。有他在,可謂分擔了不少壓力。

時日流轉,都城的大公主府中,白傾傾正拆了冀衡的回信在看。

冀衡的信裏,寫的都是一些瑣事。這人也是有本事,能把那種艱苦之地,都寫出了一種景秀獨美的感覺。

白傾傾都忍不住想去莫城看一眼黃沙落日,歸雁齊鳴。

她看完後放在一旁,過了會想起什麽,又拿回來找了找。

確實只字沒提他喜歡怎樣的姑娘。

白傾傾的視線落在了最後,冀衡寫著幾字:想念殿下。

他回回都這麽寫,在白傾傾眼裏相當於一封信的結語。只是這一封上的筆觸,瞧著好像又和以往有些不同。

心頭突然有一絲難以明言的顫動,一閃而過,因為沒能捕捉到,也就沒再去想。

這人的信裏,反正是一切皆好,不提絲毫兇險之事,她還是去東宮問一問戰況,才更清楚一些。

……

不論白日是何溫度,莫城的夜晚向來冷涼,寒風刮過,從遠方送來了怪異的嗚鳴聲,又像是在戰場中徘徊的亡魂低語。

夏國將士們的臉上都籠罩著不安。

所有軍醫此時都留在主將房中,為陳將軍治傷。

今日作戰,他們不慎陷入敵方包圍,陳將軍受了重傷,性命垂危。

再強大的人,也只有一副刀劍能輕易刺穿的肉.體。

夜半時分,軍醫們終於救回了陳將軍的性命,包紮用藥之後,他強撐著喊入了兩位副將,還有冀衡。

明日兩軍對陣,夷國新派來的木赫必會現身。這人心思狡詐,武力強猛,十分棘手。曾經在他的手裏,就折過他們夏國兩員大將。

加上之前的大將赤雄,也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此戰變得極為艱險關鍵,一旦被攻破,不保的就不止是一座莫城了。

陳將軍思量在三,在副將們的驚訝之中,命冀衡代他領兵作戰。

其實無論從哪方面選擇,這人都不該是冀衡。副將雖傷了一位,按理也該交給另一位。

陳將軍不否認,他的這個決定,難免有太子那番話的影響。

但如此緊要之際,他也絕不會拿身後的將士們和百姓開玩笑。

即便摒棄所有雜念,陳將軍也仍舊覺得,若此時有人能扛起重任,那必定是他。

他相信冀衡。

冀衡看著陳將軍,沈穩無懼:“領命。”

從房中離開時,冀衡忽然很慶幸。如果不是當初的決定,他還只是一個護衛,那如今又怎能站在此處,保護他身後的殿下。

月落天明。

夷軍的將士們發現陳將軍並未出現後,都猜測他已經傷重而亡,頓時士氣大漲。

況且他們還有木將軍坐鎮。

夷軍正氣勢高昂之時,忽見一人一騎從夏方軍陣中出列。

冀衡獨身駕馬來到軍前,手持長.槍淩空一指,槍尖沖著木赫,要求對決。

木赫大笑。

他知道這個人,是夏國新出現的強者。但那又如何,還不值得他放在眼裏。

木赫縱馬而出。既然要求對決,那他就教訓一下這狂妄無知的小子。

……

一曲琴音彈到中途時,驟然劈了調。

白傾傾低頭,看著崩斷的弦,含住了被劃破的手指。

寶珠忙要去叫張太醫來,被白傾傾制止了。劃破一點而已,沒有必要。

白傾傾止了血,突然想起自己為難不安時,總愛咬手指的習慣。

要不是寶珠在看著她,她此刻還真忍不住想咬一咬。

好好的琴,怎麽就崩弦了呢?

府上的下人們最近發現,殿下比之前更關註戰事了,每日都要派他們去宮裏問一問。

這麽連著問了好些日子後,總算是等來了新的戰報。

夏軍大捷。

兩軍對陣當日,冀衡屢次陷入驚險境地。雖然贏得艱難,但最終還是解決了木赫,並一鼓作氣斬殺了赤雄。

夷軍轉眼之間,連失兩員將領,當下立即撤退潰逃。

冀衡當機立斷,下令趁勝追擊。

他軍前斬殺兩將,就已經擊潰了夷軍的士氣。再帶著人馬一路深入,勢如破竹,幾日之內接連拿下了夷國兩城。

哪知羅國竟伺機動了心思,突然抄了夏軍的後路。但結果卻是被冀衡帶兵回身追擊,斬殺了一名羅國大將,順勢也拿下了羅國一座城池。

嚇的羅國連連求和。

此戰後,冀衡之名響徹邊境。隨著戰報到達都城,冀衡斬敵軍三名大將,打下三城的威名也徹底傳開了。

莫城,當地和隨軍而來的官員們忙不過來,已請朝廷再加派人手過來。

打下的三城要接管,三城中有眾多奴隸,也可按相同的政策吸納,又要提防奸細混入。

有太多事要做了。

這日,天色日落昏黃,冀衡帶一隊兵馬終於又回到莫城。

剛一進城,他就被人群包圍了。

四周到處都是歡呼聲。

“是冀小將!”

“冀小將回來了!”

其中不知誰說了一句:“哪還是小將,分明是戰神!”

於是漸漸的,戰神的呼喊此起彼伏充滿了整座城池。

曾是奴隸的人們,也放下手裏的活,跑來仰望這位戰神。他將是他們最大的底氣。

冀衡一路回到了住處。

立馬有等著的軍醫過來幫他換藥。

許衛已經不躲暗處了,他就站在邊上,看著冀衡脫去上衣,露出後背換藥。

一道極長極深的傷口,從肩頭一直斜到了腰際。身前的下腹,也有一道刺穿的傷口。

雖然在醫治下已好了一些,可看著還是觸目驚心。

再深一點,或再偏一寸,這人已經沒命了。

而這人就是帶著這樣的傷,一鼓作氣又打回來三座城。

許衛幫著軍醫一起上藥,見他一聲不吭,也是打心底裏佩服的。

所以也就他這種狠人,才能幹的掉木赫和赤雄吧。

許衛在心裏暗暗嘆氣,就當時那種場面,真要出事他們如何來得及?

做戰神的暗衛,這差事也太難了!

殿下若知道冀衡傷這麽重,險些命懸一線,指不定要多生氣。等殿下發現了再發怒,還不如自己先交代告個罪。

反正他已經把詳細全都寫在信裏,往都城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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