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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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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窈了個大早。

成為鬼之後,她倒是沒有以前貪睡了。

可是怎麽也倒不過來時差。

只能接受自己是個夜貓子鬼的設定。

她醒來時,淵法依舊老僧入定般坐在那裏,跟她睡著時看到的並無二致。

不過在阿窈從被褥中坐起的那一瞬間,淵法就睜開了眼睛。

“休息好了?”

“嗯。”阿窈用力點頭。

“我們需要準備些什麽?”她看別人出遠門,都要把一路上用到的物資準備齊全。

“準備跟土地告個別。”

最好把那些糖葫蘆都送給土地。淵法胃痛地想。

就這?

阿窈有些失落,她從未出過遠門,所以對第一次出遠門抱有極大的期待。

怎麽著也得收拾收拾細軟,背上一個小包裹再出門,儀式感十足。

思來想去,也沒什麽可帶的。

辟谷術讓她不挨餓;飛行術讓她不跑路;清潔術讓她不換衣;禦寒術令她不怕冷……

鬼生便利了許多,樂趣也少了許多呢!形式主義者阿窈如是想。

她抱著一懷抱的糖葫蘆,去土地廟找土地告別。

與親友道別——這是為數不多的鬼出遠門的儀式感了吧。

土地一早就起床,站在土地廟前活動自己的一把老骨頭。

“動動脖子動動腿,我能活到九萬九。”

“扭扭脖子扭扭腰,我的青春在燃燒。”

能不能活到九萬九,土地是不知道。

但是他是真實地感受了一次什麽叫做“青春在燃燒”。

他扭腰扭屁股的時候,驟不及防的,阿窈抱著一大堆糖葫蘆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這誰頂得住!

土地扭到了腰,感覺到自己的青春在加速燃燒、流逝。

他不由得想起幾日前,初見阿窈的時候,自己也把阿窈嚇得一驚。

因果報應,不得不信啊!

“找……找我什麽事啊?”土地努力營造出自己十分愜意的樣子,怎麽也不願意在阿窈這個小娃娃面前丟了臉。

阿窈把懷中的糖葫蘆往前一送:“我是來找土地道別的。”

土地結巴問道:“道……道別?道……什麽別?”

一方面是他的腰還扭著,另一方面,土地是真實的有些慌張。

小女娃不會是要辭職吧!

相處的這幾日,土地對阿窈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之前是希望她辭去紙奉官的職務,現在是希望她能成為一位優秀的紙奉官。

究其原因,最大的功臣,大概是糖葫蘆?

阿窈做的糖葫蘆,是真的好吃哇!

阿窈見土地一臉防備,沒有要接下糖葫蘆的動作。她補充道:“我要出差了,這些糖葫蘆送給土地,方便的話幫我看一下家吧。”

原來不是那種道別啊!

土地的眼角逐漸上揚,眼尾褶子們也漸漸地冒出來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準備完畢,可以出遠門了。

阿窈不知道他們要怎麽去王戍所在的邊疆之地。

她最希望能飛去。

正巧也能夠試一試自己的飛行術。

練了這麽久,還沒真正實戰過。

阿窈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淵法看出了阿窈的心思。

從紙奉廟去邊疆的輔北郡,最好的方式是用傳送之術,一睜眼一閉眼就能到。

二者相較,淵法選擇了飛過去。

時間不緊迫,讓小孩兒在路上多見見世面也不錯。

也許有意外收獲也說不定。

阿窈異常開心,她眼中亮閃閃的喜悅,讓人覺得路上耽擱的時間都是值得的。

剛飛的時候,淵法跟在阿窈身後,看著她一點一點離地、騰空、飛馳。

小孩兒飛得很穩,看樣子,這幾天十分刻苦。

當然,天賦也有一定的加持。

阿窈本以為淵法會在前面帶領她,誰知上天之後,淵法只是尾隨其後。

她一回頭,就能看見淵法可靠的身影,十分心安。

阿窈就這樣享受著流動的空氣在臉上輕撫。

因為學會了不為風動,她的發絲連一根都沒有被飛行產生的狂風吹亂,整個人像是生活在了一個無風的保護罩中。

但奇妙的是,臉上輕微的風的觸感還是有的。

睜眼可享受萬丈高空,閉眼可享受潺潺煦風。

阿窈宛若一只自由的小小小小鳥。

她沒自由多久,淵法從後方追上了她。

阿窈偏頭看著淵法,淵法也看著阿窈。

阿窈疑惑,追上她總歸是有什麽事情要交代,但只這麽看著算怎麽回事?

她迷茫地微微張嘴,“怎麽了?”

這聲音從阿窈的喉嚨中發出,被逆風吹散在空中,並未入淵法的耳朵。

別說未入淵法的耳朵了,就連阿窈自己,都聽不太清晰自己說的話。

阿窈又嘗試著大喊了幾句,聲浪依舊是抵不過這強風摧折。

等她準備扯開嗓子,發出生命的怒吼時,淵法朝阿窈伸出了手。

不是扼住阿窈怒吼的咽喉。

而是拎住阿窈命運的脖頸,提溜著阿窈,迫使她減速降落。

生命的怒吼被卡斷在喉,阿窈縮著脖子被拎到了地上,一臉懵逼。

雙腳著地時,阿窈的耳朵還殘留著嗡嗡的聲響。

淵法的聲音就這樣鉆進阿窈耳朵裏。

“忘記你還不會用‘廣書’。”

阿窈頂著耳蝸中的嗡鳴聲,有些聽不真切自己的聲音。

“廣書?”

淵法一步一步地教阿窈使用“廣書”。

廣書的使用方法很簡單,比進三界征信系統還要簡單。

難的是如何將使用廣書變成習慣。

這種通訊方式,不如傳音石會強制開啟對話,廣書是不進入便無法開始對話。

所以需要習慣性地關註廣書給出的通訊提示。

阿窈很快就學會了廣書的使用方法,但是學會與熟練使用,還需要跨越一個大鴻溝。

淵法告訴阿窈,廣書除了通訊,還有一些正在開發的功能。

“路漫漫其修遠兮。”

阿窈根據自己目前的掌握情況,公平公正地評估道。

淵法看小孩兒搖頭晃腦的樣子,低聲笑道:“前面不遠處便是臨安,寒衣節臨近,應當有些大小廟會。可去逛逛?”

他記得阿窈聽到出遠門時的興奮,想來也是喜歡到處逛逛罷。

“哇!廟會唉!”

阿窈生前只逛過寥寥幾次,還都是匆匆走個形式的那種,根本沒有好好玩過。

“嗯!”她輕快地點點頭。

點頭完,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雖說阿窈的方向感不強,時常迷路,但是基本的常識是有的。

他們是要往西北方向的輔北郡飛,這臨安城,不是在南方嗎?

淵法一臉淡然,“這就是我剛剛想用廣書傳給你的內容。”

“你飛錯方向了。”

……

阿窈與淵法用“見鬼術”去了臨安。

臨安繁華,不輸京城。

尤其是寒衣節將近,大街小巷都是熱熱鬧鬧的,不愧是廟會時節,人潮湧動,煙火氣十足。

淵法給阿窈買了個面具,以防臨安有小孩兒的熟人,認出她來,造成麻煩。

戴上面具的阿窈像是進入大海的魚兒一般,靈活地四除亂竄。

生前作為太傅家嫡女的禮教束縛,死後已經隨著她的屍體入了土。

還是阿窈主動將它埋進土裏的。

生前不得不為一些事情約束天性,如今便是無所謂了。在有限的範圍內讓自己更加開心,何錯之有?

阿窈帶著面具,如此想到。

大概不會有人會認出她吧!臨安離京城那樣遠,總不會有誰千裏迢迢跑來臨安。

然後她就被打臉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蕭睿的二哥會跑來臨安,還變成了這裏駐紮軍隊的首領?

一個尊貴的二皇子,來到臨安這離京城十萬八千裏的地方,這是坐冷板凳了吧?

阿窈記得,二皇子蕭遂,可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皇子。

也是蕭睿奪嫡路上最強有力的對手。

她不過是死了一年,這朝堂局勢盡然是變了。

蕭遂來了臨安,蕭睿近水樓臺,便有了可乘之機。

阿窈可不希望看到蕭睿幸福美滿!

正當她想找個偏僻之地解開見鬼術,然後隱身跟隨蕭遂時,便看見蕭遂帶著一對禁衛軍,從她身旁擦過。

這動靜驚擾了人群,人頭攢動,阿窈被擠得轉了個圈圈,失去了方向感。

與阿窈擦肩而過時,蕭遂的腳步略顯遲疑。

身邊下屬不知發生了什麽,試探地問:“二皇子?”

蕭遂覺得剛剛那個戴面具的女孩子有點兒眼熟,尤其是那雙眼睛,如夏日水葡萄一般,他應該在哪裏見過。

只是現實緊迫的形勢由不得他繼續回味,他還有公事在身。

阿窈轉個圈圈之後,被淵法帶離了人潮。

“有一些事情我很在意,要一起去看看嗎,還是你在這兒逛會兒?”

淵法與阿窈停在一個空曠的地界,這般問道。

關於淵法好奇的事情,阿窈也很好奇。

“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

阿窈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哪裏聽來的,但是她切實的體驗了一把做貓的感覺。

她隨著淵法去看那十分在意的事情,再次遇到了蕭遂。

蕭遂蹲在地上,他的面前,躺著一個面容枯槁、體態枯瘦的中年女性屍體。

禁衛軍筆挺地站成一排,威武雄壯的氣勢,襯托得那屍體愈發荒涼。

“人死了沒多久,沒有明顯傷口。”

蕭遂對面還有個仵作,正在對這具屍體進行大致的檢查。

這裏是臨安城一條較為繁華的大道,人來人往,淵法與阿窈混入人群中,倒也不那麽顯眼。

阿窈將那句女屍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回頭看向淵法所在之處。

淵法亦在觀察那具女屍。

“這就是法法十分在意的事情嗎?”阿窈的目光重回那具屍體,用廣書傳音道:“看不出什麽異常。”

淵法負手而立,回答道:“屍體沒有異常,但是魂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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