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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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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後來阿江默默轉身回了自己的房,睜著眼躺在床上看,直到外面變亮。

隔日起來,兩人都跟沒事人樣,吃飽喝足收拾著上路,就好似那病了兩日的人是做夢,醉酒的人是白日夢。

就好似,兩人之間隔著的那城墻樣的窗戶紙,誰先捅破了就能死無葬身之地樣。

漫漫回京路,走得有些讓人崩潰。

大約是等不及,早在第二日上夜梟就先一步領著人馬前行,當然也順道一並趕走了唯一的,成殮著川戊棺柩的馬車。剩下的路,明知道已經耽擱了三日,再想著找輛馬車來悠哉行走是扯淡,可瞧著那打著響鼻蠢蠢欲動的馬時,阿江心裏還是打了個怵。

不會騎馬等於無法自駕一匹等於要與那面癱了多日的男人共乘一匹等於…

倚在那人懷中,或者,抱緊那人的腰身。

其實哪一項都叫人開心不起來。

這邊阿江還在悱惻著,那邊川巳早已經長手探來抓了人就扔上了馬背。後面,要抱著腰身的位置。啊,不是前面呢。阿江心裏想,松了一口氣時又小小生了漣漪。

怎麽,就不是前面呢?

還在怔怔裏,川巳馬鞭一甩,馬兒便似箭樣沖了出去。

阿江狠狠抱緊那人的腰身,別開臉,閉上眼,唇咬得死緊。

還是,第一次一道騎馬呢。

東想西想的,顛簸似乎也變得不那麽討厭起來,時間似乎也跟著短了許多。待到遠遠能瞧見潼關的銅鑄城門時,日頭已經薄了西山。都說望山跑死馬,望潼關,其實一樣能死馬。

真正進了潼關,天也黑透了。潼關,一門之隔,好似隔開了天地樣。關內中土一片祥和,連帶著雪都瞧著薄,關外卻是人間煉獄。進了潼關,也就意味著已經踏上了中土,也就意味著上京已經不遠。

也就意味著,快要到盡頭了。

想了千百回,反正也開不得口,索性只在心頭轉上一圈後落個無痕無跡。本當夜裏又要露宿荒郊,哪成想執鞭的人竟是一路揚鞭不肯歇。

一直走到半夜時分。

停下來時,已經到了潼關內最近的一座城鎮。不大的地方,五臟俱全。瞧著那些個隱在暗處的房舍急急後退著,阿江不覺又生了夢一場樣的錯覺。還沒回過味的,馬停了下來。

一處幽靜院落,門前有孤燈,有馬車,還有黑壓壓的一片肆意躺倒在地的人酣睡。

阿江登時明白過來,啊,原竟是在這裏匯合呢。

果不然,不過方下馬的,木門吱呀一聲響,就有人探了腦袋出來。

“爺,您來了。”

出來的,可不是夜梟?

川巳也不搭腔,隨手扔了韁繩起腳便進了院。阿江還訕訕,也忘了先把腳提起來。

夜梟一個眼刀就飛了來。

“楞著幹什麽?還要我請你進去?”

阿江下意識打了個顫,低著頭默默跟了進院。真的進院了,也就發覺,這院子裏倒有些別有洞天的感覺。庭深幾何,靜處夜中相對無言。氳氳之中,隱約燈盞安靜地如世外高人。被夜梟引著進了一處廂房,瞧清那些個擺設的光景裏,阿江又怔在當場。

一方軟榻一爐香,屏風上的山水呼嘯而至。青花瓷圍坐桌臺,妝畿搖曳生姿。滿眼望去,不敵窗欞上那隱隱攢動著的紅幔,鋪天蓋地。

若不是腳下踩著的是幹冷的地面,真正會叫人錯認誤闖了某只紅樓畫舫,從此流連溫柔鄉。

本不是聒噪的主,瞧著阿江的呆楞勁時,夜梟竟也冷笑著開了口。

“多年前,爺愛上了牟支河上畫舫紅樓裏的花魁雉姬,皇命在身遠走他鄉時,便生了這生搬畫舫擺設的習慣,借以思念紅樓裏的主。你瞧著,可是順眼?”

說完,居然轉身就走,硬是將厚重木門甩得山響。

阿江咬咬唇,默不作聲地到了軟榻前,死死盯著瞧的那股子勁,像是瞧見了什麽洪水猛獸樣。

最後,也不過是一頭紮下去,緊抱了錦被縮成一團。

又是夢回百轉時分。

總覺那一道熾熱視線緊緊膠著在自個兒身上,說不出的心煩,道不盡的意亂,好險沒再生了情迷。意識早於身子先醒了來,正猶豫著是不是要睜了眼好瞧清那唐突擅闖之人時,耳畔先飄來一聲嘆息。

“我是有多想有個家,只有你我的家。”

阿江登時就生了怯,那點睜眼的意欲也消失得幹幹凈凈。緊繃了身等那人再做動作,也不過等來陡然壓緊的被角。

片刻之後,一陣衣料悉索響,身畔就有了空蕩的錯覺。

阿江咬咬牙,悄悄睜了一瞇縫的眼簾偷看。

不過是一室空。

實際上,等她隔日起來時,空的,是整座宅邸。

她,阿江,一個又啞又醜的落魄女人,被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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