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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訂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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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

牟枝河畔人湧攢動。不為其他,只因著今兒是花魁雉姬招賢之日,中京城內的轟動,大抵勝過天子登基時。天甫亮,早已有人圍在牟枝河畔,只待花船靠了岸。

於是,就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花船紅樓緩緩泊在了岸邊。

人群裏生了一陣騷亂。

花船上終日搖曳的紅幔方停歇,便有個丫鬟模樣裝扮的女子掀了幔子探出身來,淺笑吟吟中四下裏掃視一番,菱唇輕啟,玉珠嬌嗓出了聲。

“吉時到。各位官人,有心角逐的,便近前一步且聽我家小姐出題。對上者,既可上舫。”

人群裏又是好生一番騷動。丫鬟也不急,依舊笑吟吟地瞧著,但等眾人靜下來了,這才轉了臉朝舫內微頷首,彼時,便有另一道輕嗓柔柔傳來。

“三月初三日。”

一語出,驚了天下人。且不說那柔柔軟嗓教人酥了筋骨,單是那古怪話也教眾人吃上一驚。道是詞牌卻不見如此調,若說猜謎又沒個前因後果。於是乎,一時間,岸上鴉雀無聲,徒留眾人面面相覷。

見狀,小丫鬟居然也不驚奇,只拿含笑的眸子四下裏瞧,間或露出點俏皮笑。

眾人楞了半盞茶的光景,有按捺不住的主就跳將出來,不解裏更多不甘。

“這就是今兒的題?”

“這就是今兒的題。”小丫鬟笑語。

一下教欲欲躍試的眾人如遭潑頭冷水。

“三月三,那時節,驚鴻一瞥。推杯換盞裏,動了心弦三兩。百轉千回處,恨日西斜。風梭梭,影娑娑,嘆身不得前。問卿,幾何?”

一道亮嗓便在這時插了進來。眾人吃楞,楞過後下意識尋了那聲音望去,便瞧見搖扇緩步而來的男子,身後長隨亦步亦趨。

“三月三,那時節,誤認天人。對酒當歌時,心下漣漪萬千。夢裏千百度,長夜依稀。夜淒淒,月期期,羅衾難耐寒。問卿,幾何?”

兩闋吟完,恰好穿過人湧立在當前。那般倜儻的男子,那般耀眼的光彩,登時就將眾人踏在了腳下。小丫鬟似笑非笑地看來,半晌,這才稍欠了身沖著紅幔裏低聲耳語。少頃,覆又直了身望過來,笑意更深。

“這位公子,若上舫,您能出價多少?”

“一顆心。”男人收了扇,笑溢唇邊。“與這天下。”

小丫鬟笑。

“無須。我家小姐道,只要公子能拿出一文錢,既可上舫。”

人群登時炸了鍋。一文錢?能得見花魁真容,甚至得擁花魁共度良宵,竟只需一文?

教天下人情何以堪!

無視眾人的驚詫憤憤,只待男人取出一文後,小丫鬟二度欠身,恭請男人上舫。

“各位,今兒承蒙賞光,紅樓眾姐妹感激不盡。日後,還望多多捧場。”

話音方落,那終年流連於牟枝河上的畫舫紅樓就此緩緩離了岸,載著天下人的期想與憤憤漸行漸遠,只留一眾天下人在岸邊望舫興嘆。

畫舫之上,別有洞天。

雖是畫舫,內裏卻是裝飾得別有風味。雕廊畫柱,飛榭流臺,若不是腳下隱約有波瀾,任誰也不會想此刻是身在船中。只身一人登船的男子,上舫後便被請進了廂房端坐,一旁有佳人酒水美肴侍奉著,卻始終不曾得見花魁現身。男人也不急,只自在品酒,間或擡了眼瞥向窗外沿河美景,好不愜意。

卻沒想,這一等,竟足足等了半日有餘。直至夕陽西垂,美酒亦是飲盡多壇,花魁雉姬卻依舊遲遲不肯現身。難得男人也是好脾氣,自始至終不曾生了半點不耐,只是在餘暉隱於江中時,最後一杯美酒見了底,這才低低嘆了一聲。

“沒酒了呢。”

廂房內陡然暗了下來。待佳人掌了燈,男人便嗅到些微浮動暗香縈繞左右,心頭一動,下意識轉了頸子望向房內紗簾後,便隱約瞧見了人影穩穩端坐。

一旁侍奉多時的佳人便在這時悄悄退了下去。

“好久不見。”

陡然靜下來的廂房內,只剩男人狀似呢喃一般的輕嗓縈繞。紗簾後人兒動也不動,男人卻並未因此失了興致。再度舉杯時才憶起美酒早已見空,倒也不介意舉著空杯沖紗簾後作勢。

“我很想念你。”

雉姬,淡衣。

紗簾上生了小小漣漪。

“川巳。”

一聲呢喃,一點輕嘆。

“進來。”

聞聲而起的男人,臉上不見動容,身形不見搖晃,卻在桌上酒杯倒翻在旁時洩露了心事三兩。一步一步卻又不停歇地走到紗簾前,站定,挑簾,凝視。

紗簾後,是名冠天下的花魁雉姬,是三月三上京城普華寺外的俊俏小哥,是摘星樓裏千杯不醉的豪爽公子。

是半倚在軟榻只著了紗衣酥胸若隱若現的美人兒,淡衣。

“我該喚你雉姬,還是,淡衣?”男人輕聲問。

雉姬把玩著穿了紅線的一文錢,煙視媚行。待她輕擡了螭首看來時,青瀑微動,尤物一般。

“今日之前,我是紅樓裏的雉姬,上京城中的淡衣。今日之後,我是艷流兒。”

只你一人的艷流兒。

“艷流兒,艷流兒。”念一聲,便入了心。聲聲疊疊地念著,那名便在心中紮了根。

踏前一步近了身,長指探上人兒的頰,緩緩逡巡著,珍惜裏有珍視。

“艷流兒,你可曾相信,我用一生一世在等今日的相遇?”

雉姬直直望進那人的眉眼中,如花笑靨中有淚痕。

“川巳,吻我。”

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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