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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哥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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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震軍在聽到鄭馳樂的電話後睡意全無。

他找到了他的妻子。

黃母見到黃震軍時很驚訝,因為他們夫妻倆單獨見面的次數很少,幾乎不會碰上。

黃震軍說:“阿毅出事了。”

黃母站了起來,看著黃震軍說:“他、他出了什麽事?軍哥,他怎麽了!”

黃震軍盯著黃母:“你應該知道他在做什麽。”

黃母頹然往後一坐:“我……我……”

黃震軍說:“如果你沒有出面,阿毅他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你縱容他做那些事,他才會回不了頭。”

黃母低著頭不說話。

黃震軍說:“我要跟他說出真相。”

黃母猛地擡頭,多年修佛得來的清靜相全然消失,只剩下滿臉的驚愕和恐慌。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黃震軍:“你不能那麽做!那會讓阿毅崩潰!”

黃震軍說:“難道你覺得阿毅現在沒有崩潰?”

黃母怔楞。

黃震軍說:“不告訴他,他連死都死得糊塗。”

死這個字刺痛了黃母的心,她滿懷希冀地看著黃震軍:“你可以最後保護他一次嗎?就算讓他改容換貌改名換姓也沒關系……”

黃震軍說:“你知道誰一直在盯著阿毅出事的地方嗎?”

黃母一滯:“成倩?她……她是阿毅的未婚妻,那更……”

黃震軍說:“不,實際上盯著那兒的,是阿韜。”

黃母瞪大眼。

黃震軍說:“這些年來你放養阿韜,因為他是‘錯誤’的產物——你每看到他一次就覺得對不起阿毅的父親。雖然我也為那次意外懊悔過,我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忽視了阿韜,但是他這幾年的表現讓我感到欣慰。他是我黃震軍的兒子,一點折扣都沒有打!”

黃母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期盼:“阿韜他不會針對阿毅的……”

黃震軍說:“你要知道,阿韜他交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還因為觀鶴的關系跟侯昌言、林良生他們走得很近。他對軍隊的感情、對邊關的感情、甚至對奉泰的感情,早就比對我們要深——你撫心自問,你有沒有對阿韜盡過一天應盡的責任!”

黃母被這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黃震軍說:“阿韜很幸運,他遇到了成倩,遇到了鄭馳樂,遇到了很多能夠把他帶上正途的朋友。難道在這個時候你要硬生生毀掉他好不容易才搭造起來的價值觀,要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讓他包庇自己的哥哥,放棄自己的堅持?”他頓了頓,看向黃母的目光帶上了不忍,“其實早在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該阻止那一切,這一點是我的錯。”

黃母渾身一震。

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沒有辦法指責黃震軍,因為……黃毅並不是黃震軍的孩子!

當初是她以家族的助力為籌碼讓黃震軍當這個孩子的父親,希望能讓孩子在出生時不要遭到眾人的白眼。這麽多年來黃震軍也做得很好,對黃毅的關心和愛護一直不比黃韜少——甚至比黃韜還多,因為相比黃毅,黃韜的出生更像一個錯誤——他們都不期待這個孩子,因為他只是他們傷心失意後的一次意外產物!

這麽多年來她吃齋念佛,終究還是逃不開當初種下的因。

黃震軍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無可指摘的,錯的是她,是她當初太沖動、是她對黃毅太縱容……要是沒有她的幫助,黃毅怎麽可能得到那麽多人的支持?而這些支持最終都成了黃毅犯下罪行、報覆父親的籌碼。

一切都起源於黃毅以為黃震軍背叛了家庭、背叛了她!

然而可笑的是,這個報覆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黃母傷心地哭了起來。

她沒有辦法指責黃震軍、她沒有辦法要求黃震軍繼續負責下去。她比誰都清楚黃震軍堅持到這一天的原因,她比誰都清楚黃震軍一直以來執著於什麽,對於這個人來說,他的心被軍營分走了一半,另一半只有另一個人牢牢占據,再也沒有人能入駐。她甚至清楚地記得那失魂落魄的一夜,他把她當成那個人,她也把他當成另一個人,兩個人都情不自禁地緊緊擁住對方。

黃韜的出生,讓他們都感到困窘和難受。結婚可以說只是權宜之計,黃韜的存在卻切切實實地提醒著他們,他跟她都背叛了自己一心要堅守的東西。

所以對於黃韜這個兒子,他們都是忽視居多。

而越是忽視,這個兒子就越是想表現。

看到兒子在痛苦深淵裏掙紮,她心裏也跟著痛苦。現在兒子好不容易走出來了,難道她要再一次親手把他拉下深淵?

偏心了這麽多年,在看過黃韜自信又朗然的笑容之後是真的不忍再那麽做了。

黃母問:“……那怎麽辦?”

黃震軍平靜地說:“先讓阿毅戴罪立功,再接受裁決。”

黃母霍然擡起頭看著黃震軍。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想明白了!

黃震軍由始至終都在算計!

算計她的縱容、算計黃毅的放縱、算計正在發生的一切和即將發生的一切!

這個人是能夠帶著自己的連隊從地獄中走回來的魔鬼,從來就不是甘於就範的人,當初她找上他時就應該有這種覺悟!

到現在,黃毅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黃震軍,黃震軍要是能在這場軍改裏面屹立不動,甚至積極主動地占據重要位置,他的面子就還能管用,黃毅不至於會遭太大的罪。相反,要是黃震軍倒了,她以前討來的面子還能留下幾分?黃毅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黃震軍倒是沒多少情緒,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別的情緒了。他就像一架已經被規劃好運行軌跡的機器,唯一會做的事就是向前跑,什麽欣喜哀傷痛苦憂慮都已經不存在。

他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你也可以拼盡一切把他撈出來,就是不知道你家那邊還會不會幫你。”

黃母徹底絕望。

即使家裏本來還會幫上一把,也不可能越過黃震軍。要是黃震軍再把黃毅不是他兒子、而是當初家裏強烈反對的“短命鬼”的遺腹子的事告訴她家那邊,她就會真正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原來就連是她,也只能依靠黃震軍。

黃母頹然說:“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你去吧。”

黃震軍沒多停留,馬不停蹄地趕往泯嶺。

他第一個見到的是鄭馳樂,這個年輕人漸漸成長起來,整個人都透出一種令人親近的魅力。

黃震軍拍拍鄭馳樂的肩膀:“辛苦你了。”他又問起黃毅的情況。

聽到黃毅雖然擊中要害,但是並沒有性命之憂時黃震軍放下心來,對這邊的一把手許部長說:“今天的事務必要保密,接下來我們有行動。”

就在這時候,聞訊趕到的黃韜從門外闖了進來。他似乎聽到了黃震軍的吩咐,重重一拍桌子:“爸,到這時候你還要包庇他嗎!”

黃震軍看向許部長。

許部長被迫卷進父子倆的爭端裏面,噤聲不敢說話。

黃毅說:“爸你不用看他,這一片是我盯著的,我有權利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他快步走到黃震軍面前,直視著黃震軍。

這個時候他已經跟黃震軍一樣高,身上雖然沒有黃震軍那種鮮血煉造的氣勢,卻也不遑多讓。

這是第一次,他拋開了對父親的仰望和敬慕,面對面地質問自己的父親。

不是為了這麽多年來的不公平對待,而是為了入伍時被要求要牢記的原則。

看到鋒芒畢露的兒子,黃震軍一瞬間有些晃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這不是包庇。”他按住黃韜的肩膀,“阿韜,再相信我一次。”

黃韜第一次聽到黃震軍用商量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他一時拿不準自己該怎麽辦才好,下意識地看向一邊的鄭馳樂。

鄭馳樂微微點頭。

黃韜說:“好,我等著看。”

黃震軍註意到黃韜和鄭馳樂之間的往來,心裏苦笑。

鄭馳樂這家夥真是了不得啊,他放軟語氣懇求都比不上這小子一點頭!

黃震軍讓黃韜跟鄭馳樂幾人去敘舊,自己一個人去了黃毅那邊。

他站在床前看了這個“兒子”許久,轉到窗邊望向遠處黑黢黢的山峰。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終於亮了,清晨氤氳的薄霧被晨曦擠散,明亮又耀眼的朝陽高高升起。

真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像是有預感似的,黃震軍轉過頭望向病床上的黃毅。

正好就對上了黃毅的目光。

不甘、憤懣、痛苦的目光。

他們都像是被關進了真空罐頭裏面一樣,無論怎麽樣都找不到賴以生存的空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甘心的念頭讓他們不停地撲騰著。

到最後才發現原來自己只能沿著既定的軌跡往前走——即使那是一條死路。

黃震軍說:“阿毅,我有事情要對你說。”

黃毅望著黃震軍,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表情,似乎黃震軍說什麽都不能給他半點觸動。

可惜他沒猜到黃震軍要說的話會對他造成什麽震動。

黃震軍說:“你不是我的兒子。”

黃震軍給黃毅講了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軍功世家的女兒愛上了文弱的讀書人,對方身體很差,似乎隨時會離開。在讀書人病重之前他們像有預感似的偷嘗了禁果,後來對方死了,她帶著遺腹子找了一個可以當孩子父親的人。

黃毅聽到不敢置信地望向黃震軍。

這麽多年來的怨憤和仇恨,這一刻都顯得荒謬而可笑。

黃震軍像是看透了黃毅的想法似的,緩緩說道:“為仇怨而活著本來就是可笑的。”

黃毅哈哈直笑:“是的,真是可笑。”他笑得沒發停下來,最後連眼淚都在往外擠。他哽咽,“您這麽多年來沒有提醒我一句,是因為您沒有這個義務提醒別人的兒子,對吧?我根本沒有立場恨您,對吧?”

黃震軍不說話。

黃毅說:“那黃韜呢?他是怎麽來的?我不是您的孩子,他又是怎麽來的?”

黃震軍平靜地說:“他是意外。”

黃毅一怔,笑得更大聲了:“意外!難怪你們對黃韜比對我更冷淡!妒忌我的他,妒忌他的我,對你們來說其實都是一場笑話對嗎?我都分不清是我更可憐還是他更可憐了!”

黃震軍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反駁半句。

黃毅明白了。

他說:“您親自來見我,恐怕是因為我還有點價值吧?這也是我能夠讓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倒戈相向,把阻礙你們的人的罪證統統翻出來,再給你們一些指引,幫你們揪出那些蟄伏在境外的家夥。你覺得我會嗎?”

黃震軍說:“你會。”

黃毅盯著黃震軍。

黃震軍按住黃毅的肩膀跟他對視:“因為這是你一直在謀劃著要做的事情。不管怎麽樣,你是我的兒子,一路看著你長大,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一句‘我了解你’。”

黃毅被“你是我的兒子”這句話刺痛了,他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在淌血。

他死死地盯住黃震軍的眼睛:“到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不覺得太假了嗎!”

黃震軍說:“我知道作為一個父親,我應該早早阻止你,但是我沒有。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從來都不是,我甚至從來沒有過當父親的準備——因為我愛的是一個男人。可以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有兒子,而且還是兩個兒子——所以這麽多年來我對你們都非常不盡心。”

聽到黃震軍向自己坦誠,黃毅像是墜進了密密麻麻的網裏,整個人都被不知名的情緒纏繞著。

像黃震軍這樣的人、像他母親那樣的人、像劉啟宇那樣的人,似乎都有著這麽一份不明不白的執念!

那他呢?他能抓著的是什麽?

他能堅守的是什麽?

仇恨嗎?

恨誰?

可笑!可笑極了!

黃毅說:“您可以先離開嗎?我想要安靜一下。”

黃震軍站直身,說道:“好好休息。”說完就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另一行人也抵達了奉泰。

雖然只剩一天的假期,鄭彤還是跟關振遠來奉泰做客。他們本來是以私人身份來的,沒想到剛下飛機就碰到了柴宮健介一行人。柴宮家是東瀛數一數二的名閥,鄭彤又負責技術引進這一塊,雙方都挺熟悉,見到鄭彤以後柴宮健介首先上前打招呼:“鄭女士,又見面了。”

鄭彤也認出了柴宮健介,跟對方握手以後說道:“柴宮先生你好!”她給柴宮健介介紹關振遠,“這是我丈夫關振遠,這次我們是過來探親的。”

柴宮健介哪會不知道關振遠的大名,他熱絡地跟關振遠握手好一會兒,才說:“說起來我這次也看到了鄭女士你的弟弟鄭馳樂,他真是個了不起的年輕人。不僅辦事可靠,醫術也相當高明。”他將隨行的柴宮悠人喊出來,“我這個侄兒也是學醫的,這兩天跟鄭先生聊了幾回,用他的說法來說就是‘豁然開朗’。”

柴宮悠人臉色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坦然承認:“跟您弟弟的幾次談話讓我獲益匪淺,用你們華國的話來說就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關振遠朗笑道:“你們可不要當面誇那小子,否則他的尾巴會翹起來的!”

柴宮悠人說:“不會,鄭先生是個非常謙虛的人,取得再大的成就也不會驕傲。”

柴宮健介說:“聽聽,也就是聊了那麽幾回,心都掉在人家那兒了。”

關振遠樂道:“看來樂樂的魅力很大啊!”

柴宮悠人倒是不避諱:“有實力的人都很有魅力。”

鄭彤心裏百味雜陳。

兩邊分別後,關振遠跟鄭彤就直接前往機關宿舍。

佳佳早早就起來了,本來還打算去寫生,結果嚴老爺子腰疼犯了,佳佳記得不得了,又是找醫生又是幫忙擦藥,嚴老爺子一站起來就豎眉瞪眼說:“不許動!”儼然一副嚴厲的小大人模樣。

佳佳送醫生出門時正好看見相攜而來的關振遠和鄭彤。

自從知道父母之間有著那麽多的不愉快之後,佳佳再也沒辦法打心底覺得父母是“模範夫妻”。他們都很看重自己的事業,能分給家庭的時間和精力少之又少,彼此之間相守這麽多年大概也不是因為“相愛”。

這打碎了佳佳的許多幻想——她還沒真正進入少女時期就已經不再相信幻夢一樣的愛情。

但是這也許並不重要,能看到父母並肩走在一起還是讓她感到開心。

佳佳頓了頓,飛奔向前撲進他們懷裏:“爸,媽,你們來了!”

關振遠伸手刮刮她的鼻子:“都多大人了,還這麽不定性!你小舅舅呢?又忙活去了?”

佳佳說:“小舅舅去找萌萌哥了!聽說昨天遇到點事,可能要中午才能回來!”

鄭彤問:“遇到什麽事了?”

佳佳說:“小舅舅沒說!不過應該不是什麽大事,那可是萌萌哥的地方!”

關振遠說:“別瞎說話,什麽叫你萌萌哥的地方?”

佳佳立刻糾正:“萌萌哥管著的地方!”她說道,“嚴爺爺腰疼,我得再進去看看他,爸媽你們先到小舅舅屋裏坐,中午我們家做飯請嚴爺爺一家一起過來吃!不過你們可要註意了,飯桌上不能跟嚴叔和小舅舅談公事!否則嚴爺爺會生氣!”

關振遠說:“遵命!”

佳佳跑進屋跟嚴老爺子說明情況,嚴老爺子問:“你高興嗎?”

佳佳稍一迷茫,認真地點點頭:“高興!小舅舅他也許也會高興的……”她的語氣有點不確定。

嚴老爺子勸慰:“你的小舅舅比你更聰明,他不會讓自己難過。”

佳佳用力點點頭。

嚴老爺子說:“今天你成川哥哥也休假回來,你可得把他的份也算上,要不然他可就跟你翻臉了。”

佳佳說:“才不會!我跟成川哥哥好得很!嚴爺爺你先躺躺,我去找爸媽出去買菜!”她說完就往外面跑,結果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堵肉墻。

原來是嚴民裕的兒子嚴成川回來了。

嚴成川去軍隊裏面以後變得更為剛毅,只是唇邊還掛著戲謔的笑容:“我們家佳佳還是這麽急著投懷送抱!”

佳佳揉著撞疼的鼻頭怒瞪著嚴成川:“胡說八道!”

嚴成川也伸手幫她揉:“真疼了?看來我的肌肉真的鍛煉出來了。”

佳佳說:“回來得正好,跟我一起去買菜,我爸爸媽媽來了,中午你也跟嚴叔嚴姨一起過來吃飯——不過你要幹活。”說完她就瞄著嚴成川等回答。

要是嚴成川去了軍隊以後不疼她、不喜歡她了,她就不纏著他了。

看著佳佳那小心翼翼的目光,嚴成川的心臟像是被揪緊了一樣。

說實話,最開始認識這個老是到自己家蹭吃蹭喝、還霸占了他爸媽和爺爺的小女娃兒,他是非常不喜歡的,畢竟誰都不想自己家被人分掉一半。偏偏這小女娃兒懂事得很,他怎麽欺負都不哭不鬧不告狀,偶爾對她有點好臉色就喜笑顏開,像是碰上了什麽大好事似的。

真是……

真是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嚴成川笑瞇瞇地說:“幹活沒問題,但是要有獎勵!中午的菜色我來定!”

佳佳說:“不行,爸媽不吃辣!”

嚴成川說:“那我就不幹活了。”

佳佳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在跟自己鬧著玩,頓時也笑了起來,她高興地跟嚴成川討價還價:“我可以給你做一道水煮魚,很辣很辣的那種!”

嚴成川說:“成交!”

佳佳帶著嚴成川去見鄭彤和關振遠。

關振遠打量著身材高大的嚴成川,說道:“我聽佳佳說起過你,謝謝你一直照顧著佳佳。”

嚴成川笑了起來:“伯父伯母好!伯父可千萬別這麽說,佳佳她很懂事,我爸媽都說是佳佳在照顧我。”

佳佳已經給關振遠和鄭彤倒了茶,邊送到他們面前邊說:“我跟成川哥哥去買點菜回來,爸媽你先坐著吧!”

鄭彤站起來說:“我跟你們一起去好了。”

佳佳一楞,接著才語氣愉快地答應:“好啊!一起去!”

嚴成川當了一路的苦力幫忙拿東西,鄭彤雖然跟著,但一路上都是佳佳在挑,“小舅舅愛吃”“爸爸愛吃”“嚴爺爺愛吃”……這麽買過去,收獲頗豐。快要把菜市場逛完的時候嚴成川騰出一只手拿起一把椰菜花,叫人稱好,順便還在旁邊要了斤牛肉。

佳佳說:“買這個幹什麽?現在牛肉很貴的……”

嚴成川說:“你愛吃。”

佳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嚴成川真想揉揉她的腦袋,但拿起牛肉和椰菜花以後沒有空出來的手,只能笑瞇瞇地說:“有人愛吃就買,這不是咱家裏買菜的原則嗎?”

佳佳笑了起來,悄悄跟嚴成川說:“我給你多放點辣椒!”

嚴成川說:“好。”

三人回到家,佳佳跟鄭彤就進了廚房忙活。

鄭彤忍不住問:“佳佳你跟成川感情很好?”

佳佳也不隱瞞:“對啊!成川哥哥對我很好!雖然他很皮,常常被嚴叔揍,但人不錯的!”

鄭彤想要說點什麽,但是看到佳佳高興的樣子又住了口。

佳佳說:“小舅舅口味比較淡,媽媽你放鹽和醬油的時候不要放太多!成川哥哥就不用管了,我給他做份水煮魚他就不會看別的了。”

鄭彤怔怔地看著佳佳。

佳佳主動說:“我是濃淡都喜歡的,成川哥哥說得沒錯,椰菜花炒牛肉我最愛吃!”見鄭彤好像楞在原地,她伸手抱緊了鄭彤,“我是真的很高興,看到爸媽能來這邊我不知道多開心!不管是來看小舅舅還是來看我,我都很開心!”

鄭彤伸手回報住小女兒,視線一下子模糊了。活了這麽多年,她竟然沒有女兒看得清楚。她的一雙兒女都比別家的小孩要早熟,他們要得也不多,只要那麽一點點關心就足夠了。

偏偏她就是連那麽一點點都沒有給,反倒還要他們來安慰自己!

鄭彤將眼淚忍了回去,對佳佳保證說:“我會常來。”

佳佳也低著頭收回眼淚說:“好!”

兩個人開始做午飯。

鄭馳樂回到宿舍時就看到關振遠跟嚴成川在客廳聊天,而廚房裏則有鄭彤跟佳佳在。

這樣的畫面,倒是有了點家的感覺。

他微微一頓,笑著打招呼:“姐夫,你們來了?還有成川,今天休假?”

嚴成川說:“對,今天休假!鄭哥,關哥沒過來?”

鄭馳樂說:“那邊出了點事兒,他走不開。”

關振遠問:“事情嚴重嗎?”

鄭馳樂說:“不算特別嚴重,靖澤他能穩住的。”黃震軍跟黃毅之間的恩怨他們都不太清楚,但黃震軍出面以後黃毅就主動要求見黃韜。

這對一直不和的兄弟關起門談了很久,黃毅就被轉移到別的地方。黃韜帶著人離開前跟鄭馳樂聊了好一會兒,大意是滄浪和泯嶺這邊真的要動真格了,要他跟關靖澤好好穩住局面。

這邊的局勢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鄭馳樂也就沒再多談。

關振遠也沒多問,反倒提起在機場上遇到柴宮健介一行人的事。他笑道:“看來樂樂你真能吸引人啊。”

鄭馳樂笑瞇瞇地說:“姐夫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靖澤的桃花運還真不差,上回還有個少數民族族長的女兒對他唱情歌示愛來著。”這次見面意外頻出,他都沒來得及跟關靖澤“深入”地探討那些事,所以語氣頗為遺憾。

關振遠被鄭馳樂這話噎得不輕,這是跟“岳父”告狀嗎?

他不自在地說:“靖澤他有分寸的。”

見關振遠被自己堵得沒話說,鄭馳樂笑容裏帶著點兒小得意:“我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問題,所有人似乎都擠在這一天找上門來。鄭馳樂剛坐下,焦海跟韓靜就來敲門了。

焦海的臉繃得緊緊的,看到有其他人在才緩和下來。他問鄭馳樂:“可以出來聊幾句嗎?”

鄭馳樂微訝,然後說道:“沒問題。”

他跟焦海和韓靜往外走,走到花壇邊上後他招呼韓靜跟焦海坐下,問道:“什麽事?”

韓靜先開口:“樂哥,我跟焦海收到了第一醫院的聘用通知,然後他們還讓我們跟進一個新項目。”

鄭馳樂說:“然後呢?你們覺得自己無法勝任?”

韓靜說:“當然不是!我們做事時都很開心。”

鄭馳樂說道:“那就是不做事時有點不愉快了。”他淡淡地掃了韓靜跟焦海一眼,微笑詢問,“你們來奉泰,是真的想做點事、想學點東西,還是來聽別人風言風語的?”

焦海用了肯定句:“你果然打過招呼。”

鄭馳樂說:“是,我打過招呼。我希望第一醫院那邊可以給你們大開綠燈,尤其是焦海你——我覺得你是我們這一輩人裏最有天賦的,我希望你能早點成長——成長為國內醫學界的領軍人物。”

韓靜說:“樂哥……”

鄭馳樂說:“靜靜你也一樣,你非常聰明,而且非常細心。”他朝韓靜擠眉弄眼,“我聽說你跟焦海很有默契。”

韓靜耳根一紅:“才不是!”

鄭馳樂挑挑眉:“那那天去讓靖澤跟焦海說清楚你們真沒什麽的人難道不是你?”別的事不解釋沒什麽,韓靜找過去的事關靖澤卻是早早就說起過的,因為關靖澤比誰都怕他誤會。

焦海見韓靜被鄭馳樂擠兌,硬是截斷了話題:“今天不說這個!”

鄭馳樂說:“好,就說你們進第一醫院的事。靜靜也說了,你們可以勝任,現在第一醫院正處於用人階段,除了循序漸進地挑選人才之外破格提升也是必要的。而你們正好值得第一醫院破格,如此而已,沒有其他內幕。”

焦海說:“但是……”

鄭馳樂語氣堅定:“沒有但是。”他目視著焦海,“已經進項目組一段時間了,你有沒有覺得你還有餘力?”

焦海說:“這個……”對上鄭馳樂銳利的目光,他鄭重地回答,“當然有!”

鄭馳樂說:“你需要更大的舞臺,而眼下參與的一些項目只是給你鋪路的磚石,不要被別人的幾句奚落和嘲諷打垮,因為你是要往前跑的人——註意是跑,不是走,我希望你能比別人搶先一步——甚至很多步。你很年輕,但是註定大放光彩,到時候也許會有更多不理解你的人、更多嫉恨你的人——那都不是你需要在意的東西。你唯一需要在意的是你做的事有沒有成功、你做的事有沒有足夠的價值——我希望那是你眼裏裝著的唯一的東西!”

感受到鄭馳樂目光裏的期盼跟堅決,焦海心頭一震。

他能明白鄭馳樂說的“搶先一步”不是他自己搶先,而是希望華國搶先!更大的舞臺不是跟自己人爭個職稱、爭個成果,而是立足於國際,展望世界!

鄭馳樂見焦海恍然明悟,笑著問道:“這很難,你能做得到嗎?”

焦海站起來保證:“我會做到。”

鄭馳樂拍拍他的肩膀,叫上韓靜:“走,今天就在我這兒吃飯!”

韓靜雖然不太明白鄭馳樂跟焦海之間是怎麽回事,但她看得出焦海已經豁然開朗,不會再鉆牛角尖。

她這才想起剛才看到的關振遠,不由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關叔他們都來了?”

鄭馳樂笑道:“今天是公休日。”他笑容得意,“也不看看我逮了誰當人質!佳佳啊!他們能不來嗎?這叫什麽?‘挾天子以令諸侯’!”

韓靜被他逗笑了:“那我們可就打擾了。”

鄭馳樂看了眼焦海,朝韓靜眨眨眼:“沒什麽打擾不打擾的,正好也讓我姐夫往首都那邊帶點消息……”

韓靜惱道:“不跟你說了,我去廚房幫忙!”

鄭馳樂哈哈一笑,對焦海說:“你媳婦兒還挺賢惠的,你有福了!”

焦海被鄭馳樂這麽一擠兌,反倒是坦然起來了:“我也這麽覺得。”

鄭馳樂挺替他們高興的,這對歡喜冤家從一見面就在吵,吵出感情也不奇怪。而且兩個人志同道合,往後的路肯定能走得順遂!

更重要的是,韓靜終於從對關靖澤的愛戀裏面走了出來。

他領著焦海回到屋裏,向關振遠介紹:“姐夫,這是靜靜的男朋友焦海!”

關振遠知道當初韓靜想跟關靖澤訂婚的事,一瞧鄭馳樂那得瑟樣就有點默然。雖然兒子跟鄭馳樂之間搬開了一個障礙是件大好事,可他怎麽覺得自己兒子有種翻不了身的感覺?

眼前這小子能耐太大了!

關振遠說:“沒想到靜靜不聲不響就把自己的終生大事給解決了。”

韓靜從廚房探出頭來:“樂哥你別瞎說,我跟這家夥八字還沒一撇呢!”她揭鄭馳樂的短,“你還不如問樂哥什麽時候給微微一個交待。”

感覺關振遠的目光唰地掃了過來,鄭馳樂揉揉鼻子:“靜靜你猜別瞎說,我跟連微不是那麽一回事。”

韓靜哼了一聲:“我認識微微那麽久,她對你最特別!明明是那麽內向的人卻跟著你跑來奉泰,還進了衛生部,我才不信你們沒什麽!”

這下連鄭彤和佳佳的目光都掃向鄭馳樂。

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鄭馳樂唯有苦笑:“真沒什麽。”

關振遠指著他直笑:“你這家夥可真夠招人的。”

鄭馳樂覺得冤枉極了。

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鄭馳樂心裏也挺高興,在踏入家門的那一剎那,他幾乎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個圓滿的家。

吃飯時看著佳佳開開心心地給每一個人布菜,鄭馳樂的心就軟了下來。那時候就是有這麽一個懂事的妹妹,讓他慢慢放下了當初的執著,慢慢放下了對關靖澤的羨慕與嫉恨,所以他重來一遍,他總希望她能擁有他始終無法擁有的東西。

鄭馳樂說:“嚴爺爺說佳佳也學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要多練習,要不姐夫你們這次就順便帶佳佳回去吧。她這麽小,老是離家這麽遠總不太好。”

嚴老爺子一怔,也點頭應和:“沒錯,佳佳,我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你跟你爸媽回去吧,以後定時把習作寄給我檢查就行了。”

佳佳睜大眼看著鄭馳樂。

鄭馳樂回視她,說道:“佳佳……”

佳佳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外掉:“小舅舅你嫌棄我嗎……”

鄭馳樂被她突然湧出來的眼淚弄得手足無措。

他說:“小舅舅怎麽會嫌棄你,但是你還小,不應該離開爸爸媽媽太久——”

佳佳再也聽不下去了,站起來就往外跑了。

鄭馳樂看了其他人一眼,也站起來說:“我出去跟她說說話。”

嚴成川跟鄭彤都想一起去,卻被關振遠拉住了。焦海跟韓靜對視一眼,都不明白飯桌上的氣氛怎麽突然就變了。

在他們聽來,鄭馳樂說的話根本沒什麽問題!

鄭馳樂追著佳佳到外面的操場,佳佳正坐在那裏哭得傷心。

鄭馳樂蹲下看著她:“佳佳,你怎麽了?是舍不得嚴爺爺他們和小舅舅嗎?現在交通這麽方便,省會這邊連飛機場都有了,要見面很容易的。”

佳佳使勁地將眼淚忍住,淚眼模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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