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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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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樂和李見坤的對話並沒有進行到最後。

中途就有人來找鄭馳樂,說吳棄疾找他有事。

鄭馳樂難得感懷一回,聽到有事做之後整個人又立刻變得精神抖擻。

他直接就扔下李見坤說:“我先去忙了。”

李見坤還沒從他的話裏緩過神來來呢,他已經撒開腿跑了!

要不是遠遠瞟見鄭馳樂的耳根有些發紅,李見坤還以為鄭馳樂剛才那些話是在忽悠自己。

他在原地看著遠處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的山林,心緒還在翻騰著。從鄭馳樂和關靖澤相處的情況看來,他們已經熟稔到幾乎等同於一個共同體,就像鄭馳樂說的那樣,要把他們從對方的生命裏拿掉,那麽他們的生命從此就缺失了一半。

鄭馳樂的家庭他不了解,關靖澤他卻是知道的。關家老爺子偏愛關靖澤大伯那一支,對於關振遠沒多少關心,連帶地關靖澤在關家也等同於邊緣人。要不是他們自個兒爭氣,恐怕沒多少出頭的機會!

至於家庭的關懷,自然不可能有多少。

他妹妹死後關振遠也消沈過,那段時間關振遠幾乎將一切精力都投入到工作裏頭,沒給過關靖澤應有的關懷。至於他這個唯一的舅舅,更是連見都沒有見過他!

鄭馳樂說的是他自己的情況,可放在關靖澤身上何嘗有半點不同!也許鄭馳樂對於關靖澤來說,也是此生唯一的特別存在。

而他這個半路跑出來的舅舅,憑什麽對他們的選擇指手畫腳?

李見坤握了握拳,轉過頭往回走。

鄭馳樂很快就找到吳棄疾那邊。

吳棄疾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趙開平下廚了,邀鄭馳樂一起過來吃飯。

鄭馳樂知道趙開平廚藝好,自然高興不已。

等飯吃得差不多,吳棄疾才說:“楊銓過來了,你知道嗎?”

鄭馳樂一楞,搖搖頭:“我這幾天都在忙呢。”

吳棄疾說:“他說是為了給華東疫區捐獻藥物順便懷念一下他的父母,據說他父母就是在華東省這邊病逝的,他聽見這邊的消息就感傷不已,非要放下工作親自來一趟。”

鄭馳樂聽完後只有一個評價:“扯淡。”

吳棄疾敲了敲他腦袋:“別妄下判定,我知道你懷疑他有問題,不過看事情要客觀。”

鄭馳樂積極發問:“怎麽個客觀法?”

趙開平插話:“安藤禦也來了,理由差不多,說是來捐贈藥物和醫療器械,順便帶了專業人員過來學習華國的防疫經驗。”

鄭馳樂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開平給他介紹:“安藤禦是你二師兄姑姑的兒子,你二師兄的姑姑早年嫁到東瀛那邊,這個安藤禦身上流著一半東瀛的血——事實上你可以把他當完完全全的東瀛人來看。”他頓了頓,又補充,“安藤家對華態度很不友好,它支持的黨派就是搖著反華大旗的。作為跟政客和極道兩邊都有勾連的安藤家的現任主人,安藤禦跟他父親一樣野心勃勃,在華國這邊也一直暗中埋棋。雖然還沒有具體動作,但肯定不安好心。”

鄭馳樂聽完後瞄了吳棄疾一眼。

他倆一人說一半,意思是楊銓可能會和這個安藤禦有聯系!

鄭馳樂說:“那我們該做什麽?”

吳棄疾說:“你什麽都不用做,要是碰上了也別做多餘的動作,交給我們來處理就好。我們就是告訴你這些情況,讓你心裏有個底。”

鄭馳樂點點頭。

就在趙開平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響了吳棄疾的房門。

吳棄疾和趙開平對視一眼,站起來去開門。

等他看見門外的人時就頓住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門外站著的正是安藤禦。

房裏的空間不大,安藤禦站在門口就把屋內的趙開平和鄭馳樂看得清清楚楚。

安藤禦說著一口東瀛話:“表哥,很久不見。”

吳棄疾說:“有事嗎?”

安藤禦說:“你有客人?方便請我進去坐坐嗎?”

吳棄疾想也不想就拒絕:“不方便,你還是回去吧。”說完他就準備把門關上。

安藤禦伸手擋住門板,臉上多了幾分冷峻:“母親很想你,她現在病得很嚴重,你就不願意跟她說說話嗎?”

吳棄疾冷笑:“對於你們來說,任何動搖都會成為你們利用的東西,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永遠不跟你們再扯上半點關系。”

安藤禦收回了撐開門的手掌,靜靜地跟吳棄疾對視片刻,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安藤禦回到落腳的地方時正好聽到有人說楊銓上門來拜訪。

他也忍不住冷笑起來。

這年頭什麽人都有,有吳棄疾這種一旦看清了事實就軟硬不吃的硬骨頭,也有楊銓這種看到好處就上趕著湊上來的貨色。

要不是這人確實很好用,能最大限度地給他們挖來很多有用的情報,也能幫他們走私許多華國逐漸重視起來、很難再通過正常渠道大規模購買的戰略物資,他連多聽一次這人的名字都覺得汙染了自己的耳朵!

要是換成平時,安藤禦絕對會拒絕跟楊銓見面,因為楊銓對他來說不過就是給他辦事的走狗,用不著他親自去見。而且在楊銓那邊,他跟“幕後人”可是沒半點關系的!他可不想憑白暴露了這一層關系。

可剛剛見完吳棄疾,安藤禦心裏有點不平靜,他需要找點事來轉移自己的註意力。

他對下屬說:“讓那個楊銓來見我。”

楊銓聽到安藤禦下屬的話時也有些詫異。

他本來都已經做好了“三顧茅廬”的準備,沒想到安藤禦居然這麽快就肯見自己!

楊銓一直懷疑安藤禦和吳棄疾有關系——就像他跟“幕後人”的關系一樣,否則沒法解釋安藤禦特意往這邊跑的原因。

聽說安藤禦都要結婚了,哪有在這節骨眼上往華東疫區跑的道理?

楊銓這次來見安藤禦是有正當理由的,因為定海那邊的百貿大商場已經落成,有好幾個專櫃走的是高檔路線,正好要找東瀛那邊的門路。

別人知道他來找安藤禦後也只當他想從安藤禦這邊找突破。

商人逐利,最好的借口!

楊銓整了整衣服,跟著安藤禦的下屬往裏走。

安藤禦正坐在客廳等著他進來,身姿坐得筆直,眼神也很銳利。

楊銓從在東瀛那邊弄回來的報紙上看到過安藤禦很多次,可見到真人後還是有些認不出來。

平面上的照片,畢竟少了幾分“神韻”。

安藤禦有著一雙能夠穿透人心的眼睛。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接掌了安藤家的家夥!

楊銓不敢大意,坐下就跟安藤禦說起了“來意”。

安藤禦一言不發地聽著,等楊銓聽完後才說:“這都是小事,你擬個合約給我的副手就行了。”

楊銓也沒有太急切,他禮數周全地道謝:“那就多謝安藤先生了。”

要不是見識過楊銓貪得無厭的嘴臉,安藤禦還真有可能會被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中年人蒙騙過去。

安藤禦冷淡地說:“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楊銓居然真的順勢站起身來:“那好,真的很謝謝安藤先生,下次你到定海來我一定請你吃飯。”

對於楊銓來說,安藤禦跟他簽訂個小合約已經是個意外之喜,只要有一丁點兒聯系,他就有把握慢慢把它擴大。

楊銓跟安藤禦道別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楊銓的幹脆利落讓安藤禦覺得有些無趣。

他讓身邊的人統統離開,自己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來華國,這次回東瀛之後他就要進行利益聯姻,以後安藤家就徹底地上了戰車,旗幟鮮明地站在反華的那一邊。

安藤禦記得吳棄疾剛到東瀛的時候曾經給他講過他家鄉的事,他說他遠在華國的家鄉有些地方有水草豐富的澤地,站在裏頭隨手一摸就能摸出老大老大的魚;有些地方長著遼闊又茂盛的森林,在裏頭迷路以後跑個幾天幾夜也不一定能跑出來,但是可以拿捕獸夾在那兒捕到各種各樣的獵物,跟同伴在空地裏燒起一堆火烤著吃;有些地方一到冬天就白茫茫一片,但是可以在冰面少鑿開一個口子釣起被凍得傻楞楞的大蝦……

也許是因為身在異國沒有別的同伴,吳棄疾什麽都給他說,最後總是說這麽一句“其實我真想家,我已經很久沒回去了”。

安藤禦不擅長安慰別人,只能用並不怎麽標準的華國話說:“等你的學習結束了,我們可以一起去華國。”

吳棄疾總是鄭重地點點頭:“好,到時候我帶你去玩兒。”

年少時說的話,回想起來總是那麽滑稽。

真是可笑至極。

安藤禦安排好接下來的工作後就乘上了返回東瀛的飛機。

回到本家後他大病未愈的母親就把他找了過去。

他母親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不想結婚?你這時候去華國,對那邊非常不尊重。”

安藤禦說:“我當然很願意結婚,也很尊重我未來的妻子。”

他母親銳利的目光掃視著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推翻自己的懷疑:“是因為你‘表哥’吧?”

安藤禦堅決地否認:“不是。”

他母親說:“我不過問,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

安藤禦跟他母親告別,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老照片。

那張照片是許多年前他跟吳棄疾一起照的,那時候他們感情好得很,吳棄疾當他是東瀛這邊最好的朋友,他也喜歡極了這個表兄,心心念念要去看看他掛在口上的“家鄉”。

想到在華東時吳棄疾那冷漠的神色,安藤禦突然覺得照片上的笑臉有些刺眼。

天真的快樂和單純的情誼,他們之間都不可能再存在。

安藤禦將照片反扣起來。

照片背後卻還寫著一行字。

安藤禦仔細一辨認,雙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那是他跟吳棄疾頭抵著頭寫下的一句話。

——一世兄弟,兩不相負。

而在此時,遠在定海的田思祥正在給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穿鞋子。

他的第二任妻子長得有點兒胖,他卻應對得很有耐心,這樣他岳父一家都很滿意。

更重要的是他在妻子面前願意做任何在別人看起來很丟臉的事,做起正事來卻又別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這更讓他岳父看重。

他岳父由著田思祥給自己女兒穿完鞋後才說:“艷艷,你先出去,我跟思祥談點事情。”

等妻子出去後,田思祥馬上正襟危坐,變成了工作時的樣子。

他岳父點點頭,很是滿意:“這次讓你過來是有點事情想跟你說,你跟我來。”

這是座民國時期的老宅,格局上很有古意,田思祥的岳父把他領到書房,找到了一個隱藏的開關,引著田思祥進入一個更隱蔽的暗室。

他岳父說:“你在楊銓手底下幹了那麽久,很多東西應該都已經清楚了。我要跟你說的事就跟楊銓有關,我跟楊銓其實是雙線關系——他有“幕後人”,我也有“幕後人”。我們做的事情是一樣的,但楊銓是為了一己之私,但我不是!我是為了光覆我們家過去的榮光才借助東瀛那邊的力量。事實上我成功了,定海省的第二把交椅我都坐上去過,總算可以無愧於祖先了。”他長舒了一口氣,“我現在唯一的心事就是我只有這麽個女兒,我是這樣想的,我把我這條線交給你——你看看楊銓,明明只是個流氓卻能走到現在這地步,都是因為他懂得借力!到時候你也好好利用這層關系,等你和艷艷的第一個兒子出生後讓他跟我家姓就好。”

田思祥問:“那我們要向那邊借力,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他岳父說:“代價不是從我們身上出的,不用擔心,我會一步一步教你。”

田思祥知道自己這個“岳父”的出身,在民國之前他們家可是清王朝的高門大戶,換句話說就是開國初被清掃過“封建殘餘”。對於這樣出身的人來說,要他心裏揣著國家、一心為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這樣的論調,聽起來總讓人不太舒服。

幸而田思祥混跡在楊銓、劉賀這些人裏頭久了,心態有沒有變不好說,面上功夫卻早就練出來了。

他面不改色地點頭應是,並且積極地向岳父表態,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辜負岳父的期望。

他岳父笑呵呵地打量著他,對這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

田思祥應付完自己的岳父,又跟妻子說了幾句甜蜜話,然後開著車往外走。

開到無人的林蔭道時,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扁平盒子。

他是學物理出身的,早年西方那邊的錄音技術就已經漸漸發展起來,他有幸跟著大學導師拆解過一回,大致了解過想要錄音應配備的構造。

這幾年互聯網出現了,田思祥匿名在網上詢問了許多人,終於琢磨出了手上這個相對來說比較小型的錄音器。

田思祥從裏面拆出一卷磁帶,拿出放在車上的錄音機播了起來。

經過片刻的雜音後,他“岳父”的聲音就從裏面傳出。

很好,它是有用的。

田思祥閉上眼聽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反胃。

他拆出磁帶收進口袋,準備找個地方把它放置好。

光這樣的話,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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