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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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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振遠擔任永交省省委書記的第四年,也是他第一次任期內的最後一年。

老天爺似乎永遠不怎麽待見他,就在關振遠帶著關靖澤在街心散步、與群眾聯絡感情時,秘書程應急匆匆地找了過來。

原來今年永交突降暴雨,永交省居民最密集的部分正巧在降雨範圍之內,再加上塔雅市外頭的河堤突然決堤,致使整個市大面積受災。永交省這四年來剛剛有點兒起色的交通系統,又一次癱瘓在天災之中。

關振遠聽到程應的匯報後並沒有失去冷靜,他當下就對程應說:“走,回去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去塔雅。”

關靖澤疾步跟在他身後。

關振遠見狀轉過頭說:“你留在省會,這樣的場合帶上你不好。”

關靖澤說:“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父子倆對視片刻,關振遠退了一步:“好,你跟著吧。”

關振遠輕車簡從趕到塔雅市撤離點,裏頭擠滿了黑壓壓的災區民眾。平時他都煩惱用腳人口太少,這會兒看到這麽多在永交頻繁的天災下討生活的永交當地人,關振遠急切地覺得自己應該做更多事。

他接過程應遞過來的喇叭,走近民眾最集中的地方喊話:“大家看照好傷員,不要為衣食擔心,我保證,二十四小時內物資一定到位!從現在起我也不會吃飯,直到大家都能吃飽了,我才跟著你們一起吃!”

關振遠這四年來走過不少地方,從塔雅市撤離的人大多認識他,偶爾有不認識的也有旁邊的同伴向他們介紹,關振遠的話一出口,整個撤離點都變了一種氛圍。關振遠的保證向來是可靠的,從關振遠上任以來,鐵路幹線阻斷的次數越來越少,搶修速度越來越快,交通得到了基本的保障,永交省終於也能大力地進行招商引資。

同時關振遠也很註重挖掘當地特色,經營出一系列的旅游產業,其中最成功的就是“黃沙之路”。

這個發展方向是關靖澤提出的,近兩年關靖澤的進步非常大,關振遠已經允許他參與一些常規的討論。

當然,關振遠對關靖澤提出的想法大都批判居多。這是他怕兒子心態放不平,從小就為自己那一點兒小成績自得,特意敲打關靖澤來著。事實上關振遠對自家兒子提出的很多建議都會放在心上,回頭拿出來和省委班子討論並細化,最後真正地執行下去。

“發展旅游產業”就是其中一項,這年頭旅游業並不發達,但也並不缺有這個閑心的人。也不知關靖澤那小腦袋是怎麽想的,居然游說關振遠邀請各界人士跑永交住上幾天,特別是新聞界文學界、演藝界的人,說什麽這樣會有“名人效應”。乍聽之下關振遠覺得有些荒誕,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年初有個企業似乎就做了這樣一件事:邀請明星給他們的產品拍了一組宣傳照,把宣傳照遍發各地,引起了一陣購買熱潮。

據說這是新型的廣告。

關振遠仔細一琢磨就想通了:產品可以廣告,旅游景點為什麽不可以?

關振遠有廣闊的人脈,邀請點兒有分量的人過來自然不難,他跟自己的班子商量過後就擬定了完整的方案。經耿老爺子、張世明等人的熱心推動,一批批游客陸續到來,時間一長,“名人效應”就顯出來了,國內提起旅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永交的“黃沙之路”。

兩年下來,這個“黃沙之路”已經撐起了呈鎖鏈狀分布在沙漠和盆地邊緣的一批中小型城鎮。

一項項政策的成功推行,關振遠在民眾間的聲譽也隨之水漲船高。

更重要的是他表現出來的廣闊交友和穩重氣魄讓所有人感到放心無比,像這次災情突現,關振遠第一時間就到達了最前線,說出的話也是擲地有聲,聽著就讓人心安——因而這會兒一看到他出現,到處都人聲沸騰。

前來旅行的外鄉人還不太清楚關振遠的事跡,不過這不要緊,他周圍總會有熱心人告訴他。這幾年來這樣口口相傳的好名聲,關振遠不知已經得了多少。

關靖澤沒有跟著關振遠去撫慰民眾,他跟著一個負責維持秩序的公安幹警在臨時搭建的營地裏面行走。他在任上也經歷過小型的災情,那時候他經驗不多,忙得焦頭爛額,關振遠帶出來的班子讓他感到吃驚:他跟關振遠是同一時間得知災情的,所以關振遠明顯沒時間下達任何布置,可是整個臨時撤離點看起來次序井然,每個人的分工非常明確,軍民、警民、官民之間沒有明顯的距離,關靖澤看到一個曾經到關振遠那裏匯報工作的林業局局長沒忙著去迎接關振遠,而是在指揮眾人搭建可以暫時棲身的臨時帳篷。

還有更多不見人影的官員,大概還在更前線指揮撤離工作和營救工作。

空前的自覺、自主與負責。

關靖澤親眼看過關振遠剛接手時這些人都多散漫,即使是關振遠親自調問也可能姍姍來遲,四年之內居然出現了這種翻天覆地的改變,關靖澤不得不感到驚嘆!

驚嘆之後他就更加虛心地靜下心來學習關振遠的執政方法。

永交省受災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全國。

遠在定海省的關振德原本還挺高興的,沒想到沒幾天那邊又傳來“洪水雖然還沒退,但群眾情緒穩定”的消息,更可恨的是國內媒體紛紛誇讚關振遠處理得當,大力宣傳他親臨前線的舉動,還把關振遠那段“等你們都吃飽了,我才跟著你們吃飯”推崇到極點。

關振德得知後氣得不輕,他怎麽都沒想到關振遠就算去了永交省也能折騰出這麽多事來,而他卻因為在任上遇到了難纏的麻煩而緩下了進入中央省的腳步。要知道他已經五十二了,再過八年就會錯過更進一步的機會,要是再蹉跎下去,他絕對會成為首都那邊的笑話!明明他才是關家正正經經的繼承人,關振遠為什麽老是搶他的風頭?

而且關振遠總是順風順水,處處有貴人相助,哪像他,簡直是命犯小人!

關振德陰沈著臉。

這時候有人敲響了他的書房門。

關振德擡起頭看見來人,臉色緩了下來:“阿凜,你有什麽事?”

這是他引以為傲的兒子關揚凜,今年十七歲,剛接到中央黨校的錄取通知。關振德這麽多年來悉心栽培關揚凜這個兒子,為的就是從兒子這一輩中爭回當初被關振遠死死壓制著的那口氣,事實上關揚凜也並沒有讓他失望,近幾年來已經漸漸能幫他處理一些事了。

關揚凜抱著手臂說:“爸,那群吸血鬼又來了。”

關振德皺起眉:“別這麽說,他們也是你的親人,那時候我被半路扔下,多虧了他們養育了我。要是沒有他們,你也沒機會出生了。”

關揚凜勾唇一笑:“即使沒有他們,我也會投生到其他家庭裏面,照樣能活出自己的樣子來。爸,你被他們拖累得還不夠嗎?恩情什麽的我沒看見,我只看到他們不停地拖你後腿。‘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句話您聽說過吧?”

關振德叱喝:“夠了!你想怎麽斷?把他們統統‘處理’掉?”

關揚凜舉起雙手,撇撇唇:“好吧,都聽您的。不過他們這次的事是真的藏不下去了,還是趁早金蟬脫殼,把關系撇清再說。當初被張‘世叔’咬了一口的事您沒忘吧,要是再來一次,您可真的要老死在定海這邊了!”

關振德臉色青了又黑,最終按著桌子說:“這一次由你出面吧,按你說的去辦。”

關揚凜說:“好的,包在我身上。”

關揚凜對自己的父親是很了解的,他耳根子軟,聽不得別人的哀求;本身沒什麽主見,卻又相當矛盾地表現出剛愎自用的一面。從小看著關振德被人揉圓搓扁地帶著走,關揚凜看在眼裏怒在心裏,卻又做不了什麽,只能拼了命地學做事、學著揣摩人性、學著經營自己的人脈。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他有天然的優勢說服關振德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比如關振德明明也早就厭棄曾經對他有恩的那家人,卻又困於恩情下不了狠手,他選擇的方法是一點一點加大他們之間的矛盾,直到關振德再也無法忍受為止。

關振德這次把處理權下放給他,就是最好的成功訊號。

關揚凜可不認為那一飯之恩能夠重要到毀掉他父親的仕途,別說他們不是他父親真正的親人,就算是真正的親人又怎麽樣?涉及到利益與權力,難道還要容忍他們得寸進尺的索求?他父親和關振遠是親兄弟吧?他父親還不是恨關振遠恨到骨子裏。

關振德陷入誤區出不來,就由他來處理掉好了。

抹幹凈這個尾巴,關振德的中央之路也能走得穩妥一些。

關揚凜面帶笑容地走出家門,步伐邁得相當穩健。

同樣得知永交受災的還有鄭馳樂。

他是被吳棄疾從床上揪起來的:“我要帶醫療隊去永交省支援,你過不過去見見你家小外甥?”

鄭馳樂一楞,追問原因才知道永交的災情比以往都要嚴重。

他一骨碌地坐了起來,說道:“當然去!”

吳棄疾得了耿老爺子提攜,如今也有了正經的編制,算是體制內的人了。這次他領隊去永交算是政治任務,同時帶去的還有大量物資和藥品,代表著華中省全力支持救災的態度。

鄭馳樂一開始還不明白吳棄疾怎麽找上自己一起前往,登上了路才發現這家夥分明是有預謀地把所有事推給他去做,簡直無恥!太無恥!

鄭馳樂憤憤不平地罵了兩句,認命地接手了本該屬於吳棄疾的任務:整合隊伍、檢查物資、安排行程。

他知道吳棄疾也是想借機會磨練他。

就像吳棄疾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一樣:“年輕人吃點虧不算什麽,吃虧就是占便宜。”

鄭馳樂再次核實完所有安排,跳上車在吳棄疾身邊補眠。

這次支援調用了軍用車,比到首都中轉要快得多,不到兩天就抵達了受災最嚴重的塔雅市一帶。

鄭馳樂按照從永交這邊拿到的災民安置點指揮車隊前行,很快就見到了負責迎接他們的人。

關振遠不在,負責人解釋道:“關書記在指揮河堤重建工作。”

吳棄疾擺擺手,笑呵呵地說:“我跟關書記很熟,不講迎來送往這一套。”

負責人一聽這話就放松下來,熱情地招待他們往裏走。

吳棄疾在醫學界還算是年輕一輩,聽聞永交省院的院長也在這邊組織救援工作後立刻提出想見見他老人家。

他的姿態擺得很端正,負責人頓時心生好感:“沒問題!”

於是他們一行人就轉道前往會見永交省院院長。

這當然不是相互寒暄的時機,吳棄疾一看對方疲憊的神色就知道這是個盡心盡責的老人,立刻恭恭敬敬地跟對方商討起災後的防疫方案來。

吳棄疾有了正事要做,鄭馳樂只能和隊伍的副手一起組織物資的卸放工作。同行的人大多受慣了他的指揮,聽到指令後也沒遲疑,二話不說就幹了起來。

不知道這一路都是鄭馳樂負責調配的災民安置點負責人卻驚奇不已:“好能幹的小娃兒!你幾歲了?看起來好像跟我們關書記的兒子差不多大啊。”

鄭馳樂彎起眼睛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小笑窩:“沒錯,我跟他是同一年出生的。”

這是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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