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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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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馳樂當然不知道關靖澤也回到了這一年,更不知道關靖澤已經心生猜疑,所以他乖乖地坐在一邊聽吳棄疾跟關振遠、鄭彤聊天。

談話間吳棄疾提起了自己曾經留學東瀛的事,原來他年少時曾經自己往東瀛跑了一圈,跟著個東瀛老醫生學了兩三年醫。

鄭彤聽完後猶豫了許久,忍不住開口:“我想請吳先生幫個忙。”

吳棄疾笑著說:“別說什麽幫不幫忙的,盡管差遣我就好。”

鄭彤說:“我們廠引進了一批醫療器械,用的是東瀛那邊的技術,那邊有專人過來指導。我們雖然請了翻譯過來,可外行人終究還是隔著一層——這次引進關乎到我們廠能不能成功轉型,所以如果吳先生能幫我們把把關就再好不過了。”

如果關靖澤還在這裏聽著,肯定回想起這時候會發生一件什麽事:“前世”吳棄疾因為擺弄“相人術”惹得關振遠不喜,兩邊話不投機,吳棄疾也就沒有多留,更沒有談及自己留學的經歷;既然不知道吳棄疾有這樣的經歷,鄭彤自然就不會請吳棄疾幫忙,以至於後來那批醫療器械出了大問題,鄭彤忙得焦頭爛額,抽不出身去做別的事。

而正是因為鄭彤被種種變故絆住了,才會給鄭馳樂一種徹底“被遺棄”的感覺。

關靖澤出來倒水喝的時候鄭彤、吳棄疾正準備帶著鄭馳樂一起去乘風機械廠,聽到這件事以後關靖澤更加明白自己一點都不能松懈。

本來他還在思索著怎麽才能幫鄭彤避免那次事故,沒想到鄭馳樂的到來居然就引起了這樣的變化。可以想象隨著他們一步步往前走,身邊發生的事也會慢慢變得跟“前世”完全不一樣,他可不能因為那一丁點“先知先覺”就大意妄為。

也許只有那些跟自己沒多大關系、自己根本影響不到的重大事件才會應驗吧。

關靖澤在暖水壺邊皺起眉頭想事情,關振遠見狀提點道:“靖澤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乘風也是淮昌的老產業了,你跟你媽去了解了解它的運作情況也是很不錯的。”

關靖澤點點頭,抓起水壺往外跑,快步追上鄭彤一行人。

乘風機械廠離關家有十幾站路的距離,鄭彤領著他們上了電車。

還沒到上班高峰期,電車上人不多,關靖澤非常自然地牽著鄭馳樂入座。

鄭馳樂搶先占了靠窗的位置,跟個孩子一樣好奇地打量著窗外的景色。他確實挺好奇的,“前世”他回到淮昌時這些老街區都已經拆得七七八八,整個淮昌高樓林立,現在廣泛使用的電車也已經被淘汰掉了,一看就是個現代化大城市。

那時候的淮昌固然繁榮,可那樣的景致那個城市都能看得到,這會兒的老街看起來反倒別有一番風味。

看到這一切,鄭馳樂才有了“重生”的真實感。

關靖澤也在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不過他心裏想的是這片區域的拆遷差不多要提上日程了,對於喜歡安穩的國人來說,任何改變一開始都會迎來極大的阻力,敢於當開路人的家夥需要很大的魄力。

關振遠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大力主張城市新規劃,大刀闊斧地對淮昌進行整改。

最後他這個父親能力是沒話說的,要不然家裏也不會全力栽培他,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底下的人會給他上一節最生動也最難忘的教育課:以前關振遠都是在基層歷練,用的都是趁手的自己人,這次在淮昌開展大項目,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位置全放上自己的人。結果在搞城區開發時就陸續出現了許多問題,工程外包給黑商、賠償款一壓再壓、毀壞文化遺跡等等,最後還引起了小型動亂,淮昌市政都給人圍住了。幸虧這時候消息滯後,等傳到外頭時關振遠已經把事情處理好了,否則這件事會成為他履歷上終身的汙點。

關靖澤自然不能直接去跟關振遠說“你可要帶眼識人”,實際上這根本就不是識人不識人的問題,畢竟到了那個位置上你就不可能隨著自己的心意把看不上眼的人全部踢走,只能想辦法把他用好——就算是廢物也有回收利用的可能不是嗎?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七個站,車窗外出現了淮昌一中的輪廓,關靖澤眨了兩下眼,拍拍鄭馳樂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套話:“明年我會去那裏念書,你呢?要不要去?”

關靖澤這麽一提鄭馳樂就想起了了,以前他可是永遠用回我被這家夥壓了一頭的事兒,鄭馳樂忍不住樂了:以前他比不過關靖澤,現在他可比關靖澤多活了十幾年,還怕考不過這家夥嗎?

看來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讓他回來把第一拿下!

鄭馳樂端出“長輩”的派頭,努力做出“寵辱不驚”的模樣:“我當然要去!”

他看向關靖澤的目光要多“和藹”就有多“和藹”。

等著吧,哥哥我很快就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關靖澤是什麽人?只消一眼他就看穿了鄭馳樂在得瑟什麽。

其實關靖澤很多時候還挺羨慕鄭馳樂的,因為鄭馳樂往活得比誰都肆意。

至少在淮昌一中念書的那一年裏,鄭馳樂的死皮賴臉簡直是聞名全校:所有老師都怕極了這個學生,因為他總是喜歡尋根問底,一逮著空就纏著你不放;那時候鄭馳樂好像已經學過幾天醫,沒事就哄騙別人給他把脈,後來被人編排說“你是在趁機摸女生小手兒”,他還笑嘻嘻地抓住人家的手調侃:“其實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的!”對方嚇得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鄭馳樂跟他的朋友們笑成一團,還有板有眼地往校報裏投了一篇名為“愛不由己,或由基因”的文章,引用各種前沿文獻非常嚴謹地科普一個人愛上同性或者愛上異性可能受基因影響;同時號召他那夥狐朋狗友你一篇我一篇地杜撰所謂“不為世人所理解的淒美絕戀”,用來烘托他那篇文章裏的種種觀點,一夕之間淮昌一中的校報就被這股“南風”給占領了。

這件事可真叫當時的校長頭疼了老長一段時間。

雖說國內已經邁入改革開放的“高潮”階段,各種觀念都開放了不少,風氣更是向西方那些發達國家靠攏,可是這股“南風”未免也太超前了!美國那麽開放,這會兒都還沒修改婚姻法讓同性能夠結婚呢!

偏偏鄭馳樂的稿子寫得嚴謹,誰都挑不出錯來,校報的負責老師又是個耿直的人,他覺得文章寫得好就該刊出,這才導致了校長騎虎難下、只能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時候的鄭馳樂可簡直蔫兒壞,滿肚子都是壞水!

關靖澤從小到大性格都偏冷,極少跟人親近,因而總是忍不住盯著輕輕松松就能呼朋喚友一起幹壞事的鄭馳樂,看看這家夥還能做出什麽讓人意外的事來。

他甚至還猶豫地按著自己的手腕,正正經經地思考著如果鄭馳樂要來給自己“診病”,自己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如果自己答應了鄭馳樂得寸進尺地邀自己一塊玩,自己又該拒絕好還是勉為其難地同意好——可惜他猶豫了許多天,鄭馳樂似乎都沒有來到他面前的打算。

關靖澤就是在那時發現鄭馳樂對自己抱有敵意的。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那只是個開始而已,重頭戲還在後面:鄭馳樂似乎鐵了心要和他較勁,他參加什麽比賽鄭馳樂就參加什麽、他拿什麽獎鄭馳樂就拿什麽獎,他畢竟不是全能的,所以有時候名次也會落後於鄭馳樂。

他本來根本在意比賽結果,可看到鄭馳樂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裏頭也忍不住有些惱火:自己又沒對他做什麽,為什麽他老是針對自己?對誰都嬉皮笑臉、言笑晏晏,對上他時就跟刺猬似的,渾身豎著倒刺!

於是關靖澤也第一次幼稚地跟人較起勁來,整個高一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努力,什麽比賽他都參一腳——反正他是累不垮的,等著看鄭馳樂一敗塗地就好。

沒想到那個學期結束後鄭馳樂就人間蒸發了。

鄭馳樂入學時就耍了心眼沒留任何正確的聯系方式,這一走簡直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誰都找不著。

關靖澤暗暗地跟其他人打聽過,居然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等到他再次見到鄭馳樂,已經是十幾年後了。

鄭馳樂還是那個鄭馳樂,他跟佳佳見了兩面就能親密得比他還像佳佳的親哥哥、他周圍還是有不少朋友、他做事依然像以前一樣吊兒郎當,關靖澤有好幾次想要問鄭馳樂他為什麽會消失,卻終究沒有問出口。

他跟鄭馳樂,從來都沒有半點交情。

見到鄭馳樂臉上那熟悉的神情,關靖澤心裏的謎團越來越大。

他隱隱覺得鄭馳樂針對自己的原因、鄭馳樂突然離開的原因、鄭馳樂和鄭彤一起說謊的原因,應該都指向同一個事實。

關靖澤一點不著急,鄭馳樂不是成了他“舅舅”嗎?

來日方長。

關靖澤說:“淮昌一中的加試除了我們平時學的東西以外還會考百分之二十的初中課程內容、百分之二十的課外內容,它劃定的參考書目我都買了,你要不要在我家住幾天跟我一起覆習?”

鄭馳樂仔細一想,自己已經離開學校十幾年,對於考試已經有點兒生疏了。而且關靖澤說的這些參考書目恐怕就是他當初被關靖澤擠到第二名的原因吧?那必須得補!

鄭馳樂果斷地點頭:“好!”

關靖澤可不會白白便宜了鄭馳樂,他的目的很快就暴露了:“那麽買書的錢我們一人付一半。”

鄭馳樂:“……”

這家夥真的是首都關家的人嗎!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家夥這麽摳門?

不過一想到關靖澤才十一歲,鄭馳樂又釋然了,這歲數的孩子哪個不是只能靠家裏給零花錢的?關靖澤想找人平攤書錢也是很自然的事,誰不想手裏多幾個錢啊!

只不過關靖澤在鄭馳樂心目中那個冷淡又冷漠的形象已經徹底坍塌,連渣渣都不剩。

原來這家夥也有這麽“人性”的一面,到底還只是個小孩嘛!

鄭馳樂頓時把自己擺上“長輩”的位置,相當大度地說:“沒問題,回去後我把錢給你。”

關靖澤沒再說話。

這時乘風機械廠已經在眼前。

關靖澤牽著鄭馳樂的手下車,暗道這軟乎乎的手感挺不錯的,搞得他都快上癮了。

鄭彤沒有註意到兩個小鬼的親近,她一到廠子裏就進入了“廠長”這個角色,幹脆利落地叫人把事情都安排好,自己領著吳棄疾往廠房裏走。

吳棄疾在他的帶領下看到了那批鄭彤從東瀛那邊爭取來的醫療器械,對於國內現在的水平來說,這些東西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歐美和東瀛都有比這個更先進的好家夥,可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地走,急不來的,就算一夜之間把別人的東西全搬過來,國內有哪家廠子可以生產?又有那間醫院能將它們統統吃下?

所以鄭彤的選擇還是很正確的,想來在未來幾年內這些來自東瀛的器械都還有很大的市場。

吳棄疾把東瀛送過來當樣板的醫療器械一一試用以後,把自己評估的結果說了出來。

有了專業人士的肯定,鄭彤心裏有底多了,她說道:“真是麻煩吳先生了。”

吳棄疾卻突然一皺眉,彎腰檢查起幾個高精度的零件,又繞著其中一個“大家夥”走了一圈,回到鄭彤面前以後語氣就變得很凝重:“你有沒有跟東瀛那邊購買配套的生產系統,或者至少要一個生產機床?”

鄭彤一楞,翻了翻帶了過來的合作資料,確認過後就搖搖頭說:“沒有,我們的機床還很好,車間師傅已經詩過了,可以達到這些配件要求的精度。”

吳棄疾搖搖頭說:“你先別急著投入生產,這些人可是挖了個大坑在等著你啊!”

鄭彤心頭一跳,連忙問道:“什麽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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