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柱看到三個人後,便下了車子推著走了過來。

齊毅也站住了腳，和他打招呼：“王哥，你怎麽這麽早，我們剛說去廠那邊呢,這不你就過來了。”

“我也是著急啊,廠裏幾百號人就等著吃這口菜呢。”王長柱說話的期間,眼神還不住的飄向驢車上的蔬菜。

看到車上擺放整齊,那一顆顆長相水靈的蔬菜,他這心裏踏實多了。

“王哥這你放心，既然答應你了，我們不會食言,而且我們還指望著賺錢過個好年呢。”齊毅說話時註意到他的眼神,便側過身,露出身後的菜，讓他觀察個仔細。

王長柱見他有眼色，也沒含糊，直接走上去仔細的看了看,這些菜看著不僅水靈新鮮，而且分量也足。

他心下滿意，對齊毅幾人說道：“走，我前面帶路，你們跟著我，咱們去廠裏。”

“好嘞。”齊毅揚起手裏的鞭子,趕著驢車跟上前面的王長柱。

一路王長柱推著自行車,齊毅趕著驢車跟在後面，兩人邊走邊聊著。

走在車子最末的馬蘭花見雙方已經接頭了，也沒她和顏凡夏什麽事了,就對前面的齊毅喊道：“毅娃，你和王采購去廠裏卸車吧，我和小夏去糧店買白面。”

她來了縣城幾次了，都沒來的及去買白面，這次終於找到機會了。

顏凡夏聽到她的話，跟在她的身後就準備一起去，反正蔬菜的價格都談妥了，只剩下過稱和卸車了，有齊毅看著，顏凡夏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齊毅見她們娘倆說走就走，急道：“蘭花奶，你們都走了，這菜怎麽辦？你看要不讓小夏跟著我一起去廠裏吧。”

這菜是顏凡夏的叔叔弄來的，現在那個叔叔不在，說起來顏家就是半個主人，現在她們都走了，就剩他一個打工的了。

馬蘭花心裏不太想讓顏凡夏接觸齊毅，她看看孫女剛才搬蔬菜蹭臟的手，再看看那滿車的蔬菜，更加不想孫女跟著去受累了，她道：“還是讓小夏跟我一起去吧，我年紀大了，擠不過那些年輕人，小夏得幫我排隊呢，再說你娃的品格我是信的過的，就勞煩你多受點累吧。”

“可是蘭花奶……”齊毅說到一半又住了嘴，他沒忘記王長柱還在前面呢。

馬蘭根本沒聽齊毅說什麽，已經拉著顏凡夏扭頭離開了。

顏凡夏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沖齊毅甜甜的笑道：“齊毅大哥，一會兒你賣了菜就先回家吧，不用等我們的，我們還要在縣城逛逛再回去。”

隨著她的音落，兩人的身影也走遠了。

齊毅眼巴巴的看著兩人離開，見她們鐵了心不回來了，這才無奈的轉身趕上驢車，去追前面的王長柱。

王長柱見他們在說話，並沒有走遠，一直在前面等著齊毅，他見齊毅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蔫了許多，笑道：“齊隊長，那姑娘是你對象嗎？”

齊毅驚訝的擡頭：“王哥可不敢亂說，我還沒對象呢。”

“哎呦那對不住。”王長柱歉意道：“我就是看那姑娘漂亮，才多了句嘴，不過這麽漂亮的姑娘，要是不快點下手，怕是以後就沒機會了。”

他似是而非的來了句，點到為止再不多說。

齊毅聽了他的話，心神一動，面上卻沒顯露出來異常。

後面的路上，兩人誰也沒再起話題交談，齊毅專心趕路，但是心裏卻再沒如之前那麽平靜。

這邊顏凡夏和馬蘭花不緊不慢的往糧店趕，等走到糧店的門口時，天光已經大亮，這麽早的時間，糧店門口卻就已經排起了長龍。

顏凡夏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看著還沒開門營業的糧店，她驚訝道：“奶，這麽多人買糧，那咱們搶的到嗎？”

這種情況，馬蘭花見多了，想當初，她多少次起早來這裏排隊買糧，對這一切早就司空見慣了。

“不礙事，他們多半都是搶玉米面和高粱面的，不和咱們搶白面。”

顏凡夏並不十分理解她話裏的意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馬蘭花看她一臉懵懂，就知道她不明白，給她解釋道：“現在城市戶口的供應糧就那麽點，大家夥都吃不飽，那白面和大米最貴了，算下來不如吃玉米面合適，所以大家平時都是把白面拿去黑市換了玉米面，也就是現在臨過年了，大家才買一點白面捏餃子吃。”

這事以前馬蘭花也幹過，黑市上的白面，一斤可以換兩斤半的玉米面，所以不少城裏人都偷偷摸摸的去換糧買糧，在挨餓面前，味道的好壞，已經被忽略了。

顏凡夏聽了她的解釋，靈機一動：“奶，既然這樣，那咱們現在賣土豆行嗎？土豆抗餓，咱們可以賣的價格稍微高一些，應該會有人買的。”

“賣土豆，現在？”馬蘭花沒明白她的意思，然後見她真的點了點頭，馬蘭花急了：“你娃別瞎鬧，這可是□□的，要被別人看到，那可就壞了。”

“奶，不怕的，咱們把土豆放面口袋裏，真要有人來查，我就偷偷把東西放空間裏，到時沒證據，他們不能怎麽樣的。”顏凡夏試圖說服她。

可馬蘭花還是一口就拒絕了：“不行，還是太危險了。”

顏凡夏顛顛的跟過來，目的就是想找機會賣菜賣糧，現在奶奶卻攔著不同意。

見馬蘭花一直不肯點頭答應，顏凡夏不得已說道：“奶，這馬上過年了，我就是想掙點錢給我爹，我爺還有我媽買點香燭去上墳，就是買不到香燭，咱們買些點心給他們上供也行的。”

“快別瞎說了！”馬蘭花呵斥她一聲，趕忙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人聽到後，她才嚴厲道：“想上墳也不能說出來，現在破四舊，你小心被抓。”

“我知道了奶。”顏凡夏抿抿唇，委屈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馬蘭看孫女神色黯然，那副委屈又乖巧的模樣，簡直是疼到她心裏去了。

想想孩子這麽小就無父無母了，現在還懂事的知道給爹媽上墳，她這個做長輩的，怎麽能兇孩子呢。

她嘆口氣，轉身幫顏凡夏將脖子上的圍巾圍到頭上，“妮兒，奶知道你有心了，要真想賣土豆，那你得把臉捂嚴實點。”

“奶……”顏凡夏震驚的擡頭。

“走，奶帶你去個地方，那裏保準有人買土豆。”說著，馬然後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往居民區的方向走。

縣城的中心位置是國辦的單位，在郊區的不同方向有三座工廠，縣裏的學校在遠離工廠的另一邊郊區。

而馬蘭花帶著顏凡夏去的地方是，離中心街不遠的一條街道，這裏住的居民多是工人，還有一些是在國辦單位上班的。

這類群體的人民，每個月都有工資拿，生活比較富裕，他們是吃商品糧的，但是每月定額，使他們即便手裏有錢，卻也不是能每頓飯都吃飽。

兩人來到居民區後，顏凡夏將十幾個土豆放到面口袋裏，拿手拎著和馬蘭花在街上隨意溜達。

現在天已經大亮，黑市早散了，兩人只能用這種比較危險的方式，向周圍路上的行人兜售土豆。

在走到嚇處民宅大門口時，剛巧有個出門倒垃圾的大娘，顏凡夏沖身旁的馬蘭花擺擺手，讓她先離開，她一人過去。

等馬蘭花走開一些後，顏凡夏笑吟吟的走進那位大娘，甜甜的叫著：“大娘早上好。”

這大娘看到一出門就遇到個漂亮姑娘，看到姑娘幹凈漂亮的臉龐，她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好俊的姑娘，你是誰家的？”

“我是這條街上王福順家的。”為了和大娘拉進距離，顏凡夏編了個謊話。

那大娘歪頭想了想，恍然道：“哦哦哦，你就是王福順家的啊，閨女都長這麽大了，長的可真俊，你爹娘還好吧，你爺奶身體結實嗎？”

顏凡夏沒想到自己隨意的幾句話謊話，大娘竟然都跟著接住了。

她壓下心裏的腹誹，笑道：“都好著呢，這不我們剛從鄉下奶奶那弄來一筐土豆，太多吃不掉，我爹讓我拿去換糧呢。”

顏凡夏說著將手裏的面口袋打開給大娘看，那大娘一看裏面竟然有十幾個滾圓的土豆，咂咂嘴，羨慕道：“這土豆個頭可真大，還是你們好，有個鄉下的親戚，不像我們，想吃土豆都沒地買去，你們卻多的吃不完。”

“那大娘你可以和我換啊。”顏凡夏天真的笑著：“反正我也是拿去換的，和誰換不是換呢。”

大娘驚喜的說道：“這可以嗎？你爹萬一回去罵你怎麽辦？”

“那不能。”顏凡夏說：“這土豆我爹也沒說不讓我和別人換，他只說，這十幾個土豆，一定得換三斤白面，或者是換五毛錢回去。”

大娘聽得微微咋舌，這可真夠狠的，三斤白面，那可是不小的數目，就是五毛錢也不少了，不過兩相比起來，還是五毛錢合適些，畢竟白面二毛二一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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