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開張第四天，來醫館的病人明顯少了許多。

“堆積出來的病和沒病找病的都過了新鮮期，以後能稍微輕松些。”這話是出自沈子瑜之口的，自然，這是個不錯的結論。

雲璃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搬著小板凳坐在靠街道的醫館門口，看各式各樣的人。

前段時間一直東奔西跑的，總是沈子瑜在帶著她們游山玩水，現在閑下來才發現，她對這個世界一點都不了解，要不是她拉著齊亦涼時不時惡補一番，恐怕等她一個人走出去的時候會被人笑掉大牙。

那些國家的名字她是不大能記得，只記得現在的皇帝姓蘇，是第四代，算個明君。在朝的幾位王爺加上這個皇帝，可能是出於基因問題，都長得一般般。當然，這種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一般般”也是她從齊亦涼的敘述中猜測出來的。

因為齊亦涼說到一個人的時候，明顯情緒有波動，那就是唯一一個與朝政扯不上半點關系的逍遙王爺蘇卿。

傳聞是因為蘇卿的生母比較受寵，先皇下遺詔的時候特地說了個清楚，蘇卿的去留由他自己決定。這麽一來，哪怕是皇帝再怎麽想把他放在身邊看著，也是沒轍。

“嘖，姑娘，看你目光渙散，莫不是思春了？”

銀鈴般的笑聲在耳畔響起，雲璃擡頭看著她，笑道：“怎麽今日得空來了？”

“來找你嘮嘮嗑。”

弄衍身邊的丫鬟看她不準備走了，連忙又奔回春秋閣給她拿了個小板凳過來。

“你這丫頭倒是貼心的很。”雲璃說罷，忍不住多瞧了那丫鬟兩眼。

“怎麽，你這就又要轉移目標了？那敢情好啊。”弄衍一邊說著，轉過頭和那丫鬟說讓她先回去休息。等那丫鬟走了，她才又和雲璃說起了話：“你真的喜歡上那個疏瀾了？”

“不行？”雲璃微微挑眉，忍不住把身子壓低了些，重重地嘆息。

“昨天有人點了他。”弄衍不住地搖頭，“今天去看他的時候，他身上還有傷，大概是昨天晚上太暴力了。”

雲璃應了一聲，心裏頭有點悶。

她可能是出於一時沖動所以有了追求疏瀾的一系列舉動，不過，她是真的希望那個男人可以回過頭來看她幾眼，不，哪怕是一眼都好，就認認真真地看一眼。

這樣的想法在雲璃心裏頭紮根，至於原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還是那句話，你好好考慮考慮，要不我介紹個別的帥哥給你都行。反正你一向對胃口就來者不拒了。”弄衍聳了聳肩膀，一副“你要是鐵定一棵樹吊死我就沒法幫你”的語氣。

“不用，我就要他。你剛才說他受傷了，嚴重嗎？”

“皮肉傷，不過那男的下手有點重。”大概是感覺疏瀾受傷了她面子上抹不開，弄衍也有點不好意思。

“不能讓他不接客？”雲璃咬了咬唇，竟有些祈求的味道。

“不行，我不能包庇他。況且，他那個姿色雖不是頂好的，但也不差，就算他再怎麽不想接客，都會有客人上門的。對於那些攀不上太好的客人來說，他就是個不錯的發洩工具了。我只是說句實話，你別生氣，要是他的性子肯轉那麽一點點，絕對會是這裏一片的風流人物。他什麽都好，就是那個脾氣，比你還倔。”

疏瀾長得好，這個雲璃是知道的。雖然她的審美被很多人定為“畸形”，但是她第一次看到疏瀾的時候是真的心動了。那股子冷傲，就是足夠吸引她。

說白了，一個字，那就是賤。

“這幾天醫館很忙，我沒什麽零花錢去你那兒消費，你幫我多照顧照顧疏瀾。”雲璃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

“你是在逗我嗎？你真以為你那些錢是我要收你的？”弄衍後面好像是跟了句臟話的，但是雲璃聽得不真切，就沒放在心上。

“錢不是你收的，難道還進了我的口袋不成？”雲璃輕輕皺起秀眉反問道。

“是疏瀾不想見你，跟我說要一視同仁什麽的。我想著反正你是為了見他的，就幫你們兩個人牽牽線好了，所以你的錢都被我拿去打賞他了。”

雲璃真的是淚奔了，早知道她不花錢就可以進去，她這兩天還墨跡什麽！不過，她如果一進春秋閣，就肯定是去見疏瀾的，一見疏瀾，疏瀾肯定是要收錢的，他一收錢，她身無分文的事情還是要曝光的。

“他很不願意見到我？”問出這話的時候，雲璃多少有點洩氣。

“反正我只管收錢，他們的事我不願意多管，誰都有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那一面，他也不例外。你別逼他逼得太緊了，要不然出事了我也不會幫你收拾的。”

“煩死了，本姑娘到底哪裏讓他看得不順眼了嘛。”

“得了得了，你也別愁，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身上的傷嚴重不嚴重？”雲璃是真心不想說這個話題了，她可不想把自己剩下那一點點自尊全部踩在腳底下，索性轉了話題。見弄衍的腦子還沒轉過來，她嗤笑道：“再不濟都是我看上的男人，總不能放著他不管吧？我去問子瑜拿點藥，你幫我帶回去給他，不用跟他說是我給他的，免得他連用都不用了。”

弄衍聳了聳肩膀，拿著小板凳道：“你等會兒直接來春秋閣吧，反正大白天的也不開業，我給你留個門，讓鶯鶯直接帶你上去找他。”

鶯鶯是弄衍的那個丫鬟，看她這就要走了，雲璃的心一沈。好你個弄衍，搞了半天還是要我上門！雲璃咬著唇，她倒不是不想見見那個男人，實在是想到他的目光，她就膽怯了。

她上輩子又不是沒見過男人的，她還有那麽多二次元男朋友咧，可是如今一想到疏瀾，她的心竟跳的異常得快。

“鎮定鎮定。”雲璃一不留神，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雙頰，眼神微微迷離。

聽見不遠處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雲璃便知道，她做的蠢事又被弄衍那個蠢女人看了個透。

回首望去，弄衍身姿搖曳，提著小板凳就往春秋閣的方向走。

天地之大，她竟然對那個男人一見鐘情了，真是不可思議。

雲璃回過神，往醫館裏頭走，她得和沈子瑜知會一聲，要不然她今天晚上的晚飯肯定是吃不著了。

雲璃在沈子瑜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關鍵的，沈子瑜到底不是硬心腸，再者說了，自家姐妹的終身大事，她哪裏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設障礙？只不過是因為上次見過疏瀾，覺得他們兩個人不太合適，想讓雲璃沈澱沈澱罷了。

如今，疏瀾受了傷，雲璃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沈子瑜是知道自己回天乏術了，還不如放任。要是不合適，雲璃自己會回頭的，本來就不是這古代扭扭捏捏的小女子，這有什麽好怕？

“皮肉傷都能好的快，你趕緊走開，別打擾我看病。”沈子瑜一臉嫌棄地把藥拋了起來。

雲璃一瞧，連忙伸手去接，訕訕地笑笑，趕緊道謝。邊上的病患都用一種“你怎麽插隊”的怨念眼神看著她，但都不好說點什麽，誰都知道她是醫館的掌櫃，得罪了她，還要不要看病了？

“師傅，你等等。”溫君從內院裏跑出來，恭恭敬敬地送上錢袋，“師傅，一路走好。”

這是什麽狀況？雲璃扯了扯嘴角，這氣氛被溫君一弄，她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覆還”的感覺了。

“師傅，任重道遠，床上小心。”上下打量了雲璃一番，溫君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丟出一句話。

“等回來再和你算賬，錢我收下了。”雲璃順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沒好氣地取過錢袋。

陪著她的幾個徒弟裏，數溫君最會欺負她，卻也是與她最沒芥蒂的。墨倩和莫子衿怎麽說都是後進門的，她調戲她們的時間沒那麽多。

原本還在感嘆師徒情分的雲璃一出門，看到春秋閣的牌子，一顆心都快飛出去了，硬是吞了好幾口口水，才擡頭挺胸地踏步過去。

街上凡是認出雲璃的，都拿看好戲的表情瞧她，夏冬醫館沒開門的時候誰會在乎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姑娘，但是現在的夏冬醫館，實在是熱門嘛。

不過，即便她是夏冬醫館的掌櫃，畢竟不是開藥方的大夫，許多人只是瞧瞧她便收回了目光，只有少許閑著沒事做的才一直巴望著。

雲璃在春秋閣前面停了停腳步，輕叩了一下大門，候著的鶯鶯就探出頭來把她迎了進去，這倒是嚇傻了旁人。這位雲姑娘，竟是要去青樓？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話是一點都不錯的，雲璃雖然年滿二十了，但放眼看去，這還真沒什麽人能看出她的年齡來。包括懂的保養一點的沈子瑜，怎麽瞧都頂多二八芳華，誰能料到她已經二十五了？

“小姐，方才我已經與疏瀾說過，等會兒有人去給他送藥了。”

“謝謝。”雲璃沖著她點點頭，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鶯鶯是個有眼力勁的丫頭，而且一直跟在弄衍左右，知道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也許是弄衍調/教的好，這丫頭不會說那些虛的。

將雲璃送到疏瀾房間門口以後，鶯鶯就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雲璃站在房門口又一會兒了，才鼓足勇氣敲響了房門。

春秋閣的姑娘或是小倌，都是在特定的客房接待客人的，這是與其他青樓不同的地方。想來，他們獨自一人時，也不願意睡在和其他人同過枕的床上。

以前疏瀾也是在客房接待的她，一共是六次，她一一都記在心裏呢。這還是，她第一次要進他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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