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艱難地往外走，南野咬著牙堅持著。雖然已經疲憊無比，可深知一旁的忍足比她更加辛苦。

每走一段，她都會和忍足扯幾句。原來從不主動和他說話，沒想到如此主動的樣子竟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忍足。”感覺到兩人走得更慢了，南野又一次叫他。

沒了回應。

“忍足？”

南野一下子急了，“你別暈過去啊！”

“餵，餵別嚇我！”側頭看他。

忍足的唇也失了血色。

心裏有什麽紮了一下，很疼。這疼痛不似那年那樣撕心裂肺，卻鈍痛著一點點把她灼傷。

南野抓緊他的手臂，快步往前走著，“馬上就到門口了。吶，回答我啊！拜托了。”

大概是被拽疼了，忍足一瞬間清醒了下，“小雪……”

“嗯，”南野松了口氣，“再堅持會兒。就快到了。”

好像沒聽到南野說話似的，忍足繼續說道：“小雪。如果我就這樣死了，會不會變成你心裏那個最特別的存在？”

“你胡說什麽？！”南野呵斥道，繼而喉嚨一緊，再也說不出什麽。

“有時候真想讓你為我哭一次……”忍足的聲音此時聽上去異常平穩，“雖然很舍不得看你哭，但一想到你的淚是為我流的，就覺得很幸福。”

“別說了……求你了，別說了。”一滴淚順著臉頰滑下來。南野用袖子把淚水蹭掉，“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接著忍足又一次笑著，“是嗎……那太好了……”而後就沒有聲響。

“忍足？！”南野開始一遍遍地叫著，“餵，忍足侑士！忍足，侑士！小侑！”

可是，他再也不回答。就似之前的那段話是個夢一樣。

南野忽然想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這想法一出，就立刻把它從腦袋裏甩出去，“這是不可能的。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此時南野的眼神就如那黑暗中的狼，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如此的堅定。

終於，漸漸可以聽到人群的說話聲和嬉笑聲。

南野心裏雖著急，但表面上還是冷靜無比。

兩人出了樹林。

游客本來集中在停車場那一排黑色轎車的目光，向他們投過去。南野也顧不得這樣招搖過市的樣子，直筆筆地朝那黑壓壓的一群人走去。

南野透早早地安排了醫療人員。

兩個醫護人員從南野的肩上接過忍足。一瞬間離去的重量讓她像失去了什麽一般。

不自覺地跟上了救護車，南野第一次緊抓著忍足的手不肯放開。

救護車的呼嘯聲響起，伴著南野低低地懇求聲，“求你了，侑士。別離開我好不好？……”這個低聲下氣的她，不像她，但卻真的那樣讓人憐惜。

透望著守在忍足身邊的伊雪，眼神裏很是覆雜。等救護車的門關上，隔離了透的視線。他才揮了揮手，身後的一群黑衣人紛紛坐進車裏。

於是這天，壯觀的一幕就出現了。一輛白色的救護車後跟著好幾輛黑色的轎車，凡是看到的人都深知救護車裏的人不好惹。

急診室門口，伊雪冷靜地坐在椅子上。透站在她身邊，遲遲不曾說話。

“透。”

“是。大小姐。”就像等著她開口一般，透立馬應聲。

“其實，”伊雪緩緩開口，“這幾年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很自私？”

這回透沒急著回答，而是等伊雪說下去。

“明明痛苦的不只有我一個人，可我卻這樣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所以傷害了更多的人。”又問道：“吶，透，你也很痛苦吧？”

兩人對視許久。南野透卻只是沈默。

最終，南野伊雪垂下眼瞼，“算了。逼你承認這種事的我，還真是……”自嘲般的笑著。

“雪。”透的聲音是沙啞的，“我一直責怪著自己。明明把你和涼視為自己的親弟妹一樣，卻沒法保護你們。”

伊雪沒再擡頭看他，只是默默搖頭。

透望向手術室，“這一次，或許……”

“不是透的錯！”猛地擡頭，“不是。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們都沒錯。”這不過是命運。不該責怪任何人，包括自己。

透看著伊雪清明的眼神，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你說得對。”他似乎看到漸漸走出心結的伊雪，一個成長了的伊雪。黑道這條路不好走，自透踏進南野家的那天他便有此覺悟。誰都不能期盼伊雪這樣一個大小姐從小就有此覺悟。只有受傷一次，從陰影裏走出，那才會是真正的黑道之女。

伊雪略帶詫異地望向透，他臉上的神情令人懷念又久違。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都變了太多太多。隨著這個笑容，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

“阿涼。雪。我要去那邊有點事。你們可別亂跑。”南野透的臉上是不同於今日的神情，更多的是大哥哥般的柔和。

“嘛，透。我們都多大了，你還把我們當成孩子似的。”南野涼不滿地瞪了透一眼。

透的臉上換上寵溺般的笑容，“在我眼裏你們永遠是孩子。”伸手去揉涼的發。

涼雖然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卻沒有躲開，“好啦！趕快走啦！”

雪站在兩人邊上，臉上是幸福的笑容，“我會看好涼的。你放心吧，透。”

透點點頭，“那我走了。”帶著笑意離去。

“你們倆都把我當小孩是吧？”涼嘟囔著，明顯地不滿。

雪剛想安撫他，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誒，這不是雪和涼嗎？”

兩人循聲往去，向他們走來的是父親的得力助手，也就是傳說中的副組長。

“西野叔叔。”雪乖巧地叫道。

西野是個看上去異常溫柔的人。不僅是雪對他很有好感，就連涼對他也不算反感。

他們身處在宴會現場，四周是交談甚歡的人群，似乎沒人在意他們這邊。

西野手上兩杯橙汁，遞給兩人。邊說道：“還是小雪乖。涼怎麽不叫叔叔？”

涼接過橙汁就爽快地叫了聲“叔叔”。

這樣一來，西野異常滿意地笑著，“嗯，好。真懂禮貌。”

雪喝了一口橙汁，和西野攀談起來，“西野叔叔。好久沒見到你了。”

“是呀，叔叔最近有點忙。你們呢？學校怎麽樣？”

“很好呀！就等著直升冰帝的初中部了。”涼頗為炫耀地答道。

雪看著涼，低低地笑著。

“笑什麽？”涼不悅地看著雪。

“笑某些人一到考試才知道問我借筆記抄啊！”

“哼，那是本少爺平常忙著幫老爸，所以沒時間！”涼隨意地找著理由。

兩人卻沒看到西野眼裏一閃而過地陰狠。

正鬥著嘴，西野突然問道：“橙汁好喝嗎？”

雪乖巧地點頭，“好喝。謝謝叔叔。”

涼還沒來及喝，現在才準備補一口。喝完還回味道：“味道怪怪的。”

西野的臉上變了變，“呀！該不會是壞的吧？”

“不會吧？我的這個沒什麽問題啊。”雪疑惑地看著涼。

“喏，不信自己試啊！”

雪剛準備接杯子，頭就一陣眩暈。杯子從兩人的手間滑落，灑在雪的裙擺上。

“嘛。你怎麽搞得？”涼無奈地看向雪，卻看到她的表情時不禁擔心起來，“沒事吧？”

雪搖頭。

這時，西野卻忽然提高音量，像是為了向周圍看過來的人解釋道：“裙子都濕了。去換一件吧？”

涼看了看西野，又看了看雪。

雪默默點頭，沒什麽力氣說話的樣子。

走廊裏，涼扶著雪，慢慢地跟著那人身後。前方的人，背影如此高大，高大得籠罩著光芒。這是雪最後的念頭，然後周圍就陷入一片真正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是昏暗的。

雪動了動身子，才覺奇怪。沒有躺著床上的舒適感，反而有種被束縛著的感覺。

腦子漸漸清晰，雪打量著周圍。

昏暗的房間裏，透過窗簾的縫隙招進來的光亮可以看到房內的布局。這裏像是一個倉庫，周圍放著不少高大的架子，但是卻空蕩蕩的。

雪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猛地瞪大眼睛。試圖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緊緊地綁著。頓時慌了神，不安地在地上扭動著。無意中碰到什麽，才意識到涼也在自己身邊。

“南野伊雪。你要冷靜。你還要保護弟弟呢。”這樣告訴著自己。雪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門口也傳來不太清晰的聲音。

“喲，怎麽樣了？”

“哼。南野還和老大談著呢！”

“還沒談成？南野不擔心裏面兩個嗎？”

“誰知道他怎麽想的？！竟然連孩子被抓了還能那麽平靜。竟然還和老大談條件！”

“唉，這兩孩子還挺可悲的……”

雪疑惑地皺起眉。（不可能！爸爸才不會放著我們不管。）可越是這樣想著，就越證明雪在心底裏慌了。

“你還同情他們？！想想自己的兄弟是怎麽被南野組……”

“行了！別說了！我知道。”

門外沈默了一陣。

趁著這個時候，雪用肩膀去撞涼，低聲地叫著，“涼。醒醒！”

涼緩緩地睜眼，“怎麽了，雪？”剛問完，習慣性地想伸懶腰，卻發現動彈不得。四處望了望，他立馬懂了現在的處境。

“涼，我們……”雪剛想解釋情況。

卻沒料到涼立刻破口大罵，“西野你個混蛋！竟然敢綁架本少爺！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虧本少爺以前那麽信任你！你簡直不是人！人面獸心！你個……”聲音大到門外的人都能聽見

雪立刻黑線了，“涼。好啦！冷靜點。”

話音剛落，門被打開，涼的叫罵聲卻不曾停止。

門外站著兩個臉色不佳的人。這兩人他們不曾見過。

“把本少爺松開！聽到沒？！信不信老頭來了把你們滅了？……”繼續罵著。

其中一人卻大笑著道：“你們還想這南野來救你們？告訴你們吧！他早放棄你們了！在他眼裏，只有南野組罷了。不過，若是條件談得攏，說不定老大會放了你們。”

此話一出，屋裏瞬間寂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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