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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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
“夙青姑娘，前面便是閻王殿。我只是負責領路，就不送你進去了。”領路的鬼宅將夙青帶到閻王殿前，準備離開。
夙青點點頭，道：“多謝鬼差大哥。”
鬼差擺擺手，笑道：“別叫我什麽大哥了，我叫壬癸，我們之前見過。”
夙青驚訝道：“原來你就是即墨勾靜蘭魂的壬癸。”
“正是正是，你快進去聽判詞吧。”說罷，壬癸擺擺手，便離開口。
夙青走進閻王殿，擡眼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前方閻王的案桌與通往那案桌的路說看得見的。閻王坐在案桌旁，身著一件五彩官袍，上有彩色六道輪回圖，頭戴大長方形帽，兩邊各有滴水，身旁站著一手執書筆的判官。
“來者何人。”閻王開口，沈沈如鐘聲。
一旁判官道：“是會稽女顧氏青鸞。”
“哦？生平功過如何？”閻王問。
判官翻閱手中生死書，道：“此女本是落雀島精衛一族，年幼喪母，其父托孤瓊華太清真人。後生長於會稽顧家，十二歲時入瓊華，為望舒劍宿主，後為人所害，終於十六。此女天生隱忍，曾行俠助人，積德不少。本陽壽六十九。屬枉死。”
“那為何不送到卞城王處？”閻王問。
判官道：“本應如此，可精衛一族非妖非仙，不在六道之中，不能留在枉死城。”
閻王問：“那從前是如何處置的？”
判官答：“精衛一族皆是新魂，乃集天地靈氣所成，一向死後直接入輪回，枉死者不多。”
“本王記得，十幾年前也有個不在六道中的女子，是如何處置的？”
判官又翻翻手中的生死簿，道：“此女正在第六殿做判官，待到壽盡，便去投胎。”
閻王道：“那就也判此女到第六殿做判官。”
判官搖頭道：“不可，第六殿判官人數已滿。”
“那……留她做鬼差吧。”
“是。”判官答。
閻王輕輕嗓子，開口對夙青道：“會稽女顧氏青鸞，本王念你生前慧敏，又是枉死，便將你留在地府，待他日壽盡之時，再去投胎做人。”
夙青點頭答道：“多謝閻王。”
判官道：“來人，帶她下去，到壬癸處學習。”
話音剛落，夙青只覺得眼前景色變換，不一會，便到了閻王殿外，壬癸正站在面前。
“從今日起，你便和我一同勾魂吧。”壬癸道。
※※※
瓊華派，思返谷。
夙玉一臉擔憂地看著眼前雙目緊閉，坐著調息的玄霄，問道：“玄宵師兄，你如今覺得如何？”
玄霄睜眼看著夙玉，眼神中透著寒氣：“夙玉，你回去吧，此事與你無關。”
玄霄已在思返谷中呆了半年，這半年都是夙玉來送飯給他吃。期間，太清真人也來過幾次，每每都不離咬他回心轉意和夙玉一起合練雙劍之事。每當太清真人開口，玄霄只是冷言：“可有夙青的消息？”太清真人聽了，也只好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幾次三番下來，太清真人也就不再來了。
這一日又是夙玉來送飯，仍是兩菜一湯，仍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玄霄師兄，菜都涼了，你快吃點吧。”
“你先放著，我不餓。”玄霄閉上眼，繼續調息。那一日瓊華宮中，太清真人的一擊實在太狠，他調養了半月也未見痊愈。
夙玉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玄宵師兄，我知道你擔心夙青。可師父不告訴你真相也是怕你擔心，師父說，只要瓊華照耀到昆侖天光，夙青就會好的。到時候，夙青就可以和我們一道成仙了。”
玄霄搖搖頭，依舊冷著臉：“可夙青挨不到那一天的。”
“師父不是說過，他會將夙青冰封的。”夙玉道。
玄霄又閉上眼，道：“我先前以為師父做事都有十成的把握，可現在……夙青不會來，我是不會練劍的。”
“夙青已經回來了。”思返谷入口處傳來太清真人的聲音。
“師父。”夙玉站起身來行禮。
玄霄忙起身，走到太清真人面前，一臉焦急道：“夙青回來了？她現在可好？她在哪？我要去看她！”
玄霄方才的冷漠、如今的焦急與迫不及待全叫夙玉看在眼裏。她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種沈沈的壓抑感。
太清真人伸手攔住玄霄，道：“夙青現在身子很弱，你不能見她。你現在就回去，和夙玉好好練劍。待兩年後瓊華上下都照射到昆侖天光之時，你便可與夙青相見了。”
玄霄聽到太清真人的話，頓了頓，忽大笑道：“師父，你真當我是三歲孩童？你還要騙我到何時？夙青根本沒有回來，是不是？”
“為師也是為你好。”太清真人嘆息道。
玄霄冷笑：“為我好？為我好就放我出去找夙青！”說完，玄霄使勁推了一把太清真人，奪步往思返谷中沖出去。
“你以為為師不敢殺你？”太清真人忽眸露寒光，舉劍便要往玄霄身上刺去。
“師父！不要！”夙玉的叫聲響徹在思返谷中。
玄霄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看看。
忽然一陣大笑從思返谷中傳出：“你們都和為師作對！夙青死了，玄霄要逃，你如今也沖出來阻止為師……”太清真人忽止不住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又道：“你們都死吧！死了，就只有為師一人可以成仙了！”
玄霄聽懂了幾分，忙往回走去，只見太清真人大笑著從思返谷中走出，神情已完全不似從前。太清真人看了一眼玄霄，大笑道：“你不是想去找夙青？為師就送你一程！”說罷，一揮手。
玄霄只覺得一道白光襲來，忙伸手胡亂一抓，抓住什麽。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懸在棧道邊上，若不是方才抓住了棧道的扶欄，恐怕他此時早已跌得粉身碎骨了。
一陣大笑從玄霄上方經過。
待那笑聲越行越遠，玄霄扯著嗓子喊道：“夙玉？夙玉？”
思返谷中並無回聲。
玄霄之前身受重傷尚未恢覆，此時又是太清真人一擊，怎麽也使不出力氣往上一看究竟。
半柱香之後，玄霄覺得一只冰涼卻沾著溫熱粘稠液體的手握住了自己拉著扶欄的手，他開口問道：“夙玉，是你嗎？”
“玄宵師兄，我，我一定會，一定會救你的……”夙玉輕得仿佛聽不到的聲音在玄霄頭頂響起。
玄霄苦笑道：“夙玉，別傻了，我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我會，我會救你的……”抓住玄霄的手忽加重了力道。
“夙玉，快調息。你救不了我的，只能搭上你自己。”玄霄阻止道。
玄霄頭上忽傳來一陣啜泣聲：“對不起，玄宵師兄，我沒用……我救不了你……對不起……”
“夙玉……”玄霄的喉頭仿佛哽了什麽，一時說不出話。
“玄霄師兄，我會陪你的……我一定……”夙玉的聲音越來越輕。玄霄感到握住自己的手漸漸松開，最終，他聽到仿佛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
“夙玉……夙玉……”玄霄試探著喊道。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玄霄忽想起方才太清真人在思返谷中所說的話。若是夙青死了……玄霄苦笑。夙青死了，天青走了，如今夙玉也死了，自己……他閉上眼，準備放開手……
“大哥！”這世上，叫他大哥的只有……
玄霄擡頭，映入眼中的卻是夙玉嘴角帶血的臉。
夙玉翻過扶欄，一手拉著扶欄，一手拉住玄霄：“大，玄宵師兄，快爬上來！”
玄霄擡頭看著夙玉的胸口。殷虹的鮮血早已將她的衣衫染透，不知何時，那鮮紅已開始慢慢變得暗紅，被劍刺穿的衣衫後可以隱約看見夙玉心口那一道猙獰卻正在凝血的傷口。
玄霄點點頭，用另一只手拉住扶欄，一點一點往上爬。
“夙玉，我還以為你死了。”玄霄好不容易爬了上來，喘著氣道。
夙玉楞了楞，笑道：“我方才是要死了，可我心中想著要救玄霄師兄，便向閻王求了個情，閻王又讓我回來救師兄了。”
玄霄見到夙玉笑，一陣恍惚，他似乎在這笑容中看到了夙青的影子。他別過頭去，道：“我要出去找夙青，你去嗎？”
夙玉低頭想了想，道：“玄霄師兄，夙青已經死了。”
“不會的，你們都在騙我！”玄霄忽站起身，一臉堅決道。他擡腳走了幾步，卻不想身子一晃，又往地上倒去。
夙玉起身，伸手接住將要倒下的玄霄，道：“既然你要去看，我便帶你去看看夙青的墓，你也好死了這條心。”
“不許你咒夙青！”玄霄揮袖甩開夙玉的手。
夙玉又伸手扶住玄霄，怕他在此跌倒：“我不咒她。我帶你去找她。”
玄霄驚訝地回頭：“你知道夙青在哪？”
夙玉點頭：“青鸞峰。”
※※※
青鸞峰上。
雲天青站在小木屋後的山洞中，身旁是兩口石棺，一開一合。
雲天青走到那已合上的石棺旁，輕聲道：“夙青，我已照你說的回會稽見了伯父伯母，也將你的死告知了瓊華。可惜，我沒見到玄宵師兄，沒法將你的話轉達……我……”
“雲呆子，你會想和神鳥姐姐一起去吧？”停在雲天青肩上的風雅頌問道。它不過是睡了一覺，夙青便沒了，它可不想再睡一覺，雲天青也沒了。
雲天青搖搖頭，道：“不會，我還沒和玄宵師兄轉達夙青的話。”
風雅頌聽得明白，問道：“若是轉達了呢？”
“我……”雲天青有些猶豫。
他從前也是一個人，可那時從未有人說過要與他患難與共。雖然最後，是他與她患難與共，可是……可是他已經改變，回不去瓊華，回不去雲家莊，他只能在這，陪著他的妻子，他的夙青……況且，他已經為自己準備了一口石棺……
“神鳥姐姐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風雅頌道。
雲天青長長嘆了口氣，這些他又何嘗不明白。只是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轉身走出山洞，邊走邊道：“容我好好想想……”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回老家了，先把存稿拉出來放著，不過不能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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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道：“本應如此，可精衛一族非妖非仙，不在六道之中，不能留在枉死城。”
閻王問：“那從前是如何處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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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留她做鬼差吧。”
“是。”判官答。
閻王輕輕嗓子，開口對夙青道：“會稽女顧氏青鸞，本王念你生前慧敏，又是枉死，便將你留在地府，待他日壽盡之時，再去投胎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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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三番下來，太清真人也就不再來了。
這一日又是夙玉來送飯，仍是兩菜一湯，仍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玄霄師兄，菜都涼了，你快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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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不是說過，他會將夙青冰封的。”夙玉道。
玄霄又閉上眼，道：“我先前以為師父做事都有十成的把握，可現在……夙青不會來，我是不會練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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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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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只覺得一道白光襲來，忙伸手胡亂一抓，抓住什麽。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懸在棧道邊上，若不是方才抓住了棧道的扶欄，恐怕他此時早已跌得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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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笑聲越行越遠，玄霄扯著嗓子喊道：“夙玉？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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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之後，玄霄覺得一只冰涼卻沾著溫熱粘稠液體的手握住了自己拉著扶欄的手，他開口問道：“夙玉，是你嗎？”
“玄宵師兄，我，我一定會，一定會救你的……”夙玉輕得仿佛聽不到的聲音在玄霄頭頂響起。
玄霄苦笑道：“夙玉，別傻了，我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我會，我會救你的……”抓住玄霄的手忽加重了力道。
“夙玉，快調息。你救不了我的，只能搭上你自己。”玄霄阻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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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擡頭，映入眼中的卻是夙玉嘴角帶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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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擡頭看著夙玉的胸口。殷虹的鮮血早已將她的衣衫染透，不知何時，那鮮紅已開始慢慢變得暗紅，被劍刺穿的衣衫後可以隱約看見夙玉心口那一道猙獰卻正在凝血的傷口。
玄霄點點頭，用另一只手拉住扶欄，一點一點往上爬。
“夙玉，我還以為你死了。”玄霄好不容易爬了上來，喘著氣道。
夙玉楞了楞，笑道：“我方才是要死了，可我心中想著要救玄霄師兄，便向閻王求了個情，閻王又讓我回來救師兄了。”
玄霄見到夙玉笑，一陣恍惚，他似乎在這笑容中看到了夙青的影子。他別過頭去，道：“我要出去找夙青，你去嗎？”
夙玉低頭想了想，道：“玄霄師兄，夙青已經死了。”
“不會的，你們都在騙我！”玄霄忽站起身，一臉堅決道。他擡腳走了幾步，卻不想身子一晃，又往地上倒去。
夙玉起身，伸手接住將要倒下的玄霄，道：“既然你要去看，我便帶你去看看夙青的墓，你也好死了這條心。”
“不許你咒夙青！”玄霄揮袖甩開夙玉的手。
夙玉又伸手扶住玄霄，怕他在此跌倒：“我不咒她。我帶你去找她。”
玄霄驚訝地回頭：“你知道夙青在哪？”
夙玉點頭：“青鸞峰。”
※※※
青鸞峰上。
雲天青站在小木屋後的山洞中，身旁是兩口石棺，一開一合。
雲天青走到那已合上的石棺旁，輕聲道：“夙青，我已照你說的回會稽見了伯父伯母，也將你的死告知了瓊華。可惜，我沒見到玄宵師兄，沒法將你的話轉達……我……”
“雲呆子，你會想和神鳥姐姐一起去吧？”停在雲天青肩上的風雅頌問道。它不過是睡了一覺，夙青便沒了，它可不想再睡一覺，雲天青也沒了。
雲天青搖搖頭，道：“不會，我還沒和玄宵師兄轉達夙青的話。”
風雅頌聽得明白，問道：“若是轉達了呢？”
“我……”雲天青有些猶豫。
他從前也是一個人，可那時從未有人說過要與他患難與共。雖然最後，是他與她患難與共，可是……可是他已經改變，回不去瓊華，回不去雲家莊，他只能在這，陪著他的妻子，他的夙青……況且，他已經為自己準備了一口石棺……
“神鳥姐姐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風雅頌道。
雲天青長長嘆了口氣，這些他又何嘗不明白。只是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轉身走出山洞，邊走邊道：“容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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