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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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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謠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得她終於不耐煩了,久得讓她鼓起勇氣看一眼自己臨死前的可怕場景。

她睜開眼睛時,看到哥舒惑還是喘息如老牛,一只手卻懸在半空中,欲劈不劈。

哥舒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逃過這一劫。可她註意到,哥舒惑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哥舒謠乖乖地由著他揪著頭發腦袋,只是等太久,她眼神中的畏懼漸漸消淡,只是睜著一雙無辜含淚的大眼睛,望著眼前決定她生死的哥哥。

哥舒惑的手卻顫抖地越來越厲害,越來越不聽使喚。以至於哥舒謠開始觀察到異樣:他的顫抖,似乎並不僅僅是感情上的猶豫或者波動。

正當她考慮要不要趁著還沒死翹翹,趕緊想出些什麽話來緩和哥舒惑的激烈情緒,給自己制造多一線生機,她突然聽到哥舒惑發出了一聲尖叫。

“啊……”哥舒惑忽然放開了她,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密室地磚上,翻滾起來。

“啊——”他發出了一聲讓哥舒謠渾身一震,頭皮發麻的尖叫。這聲尖利而淒慘的叫聲,令哥舒謠一時有些傻眼,即使親眼目睹,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健壯而勇猛的男人會發出來的叫聲。

她貼著冰冷的墻壁,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望著在她面前開始不斷翻滾叫喊的哥舒惑,嚇得魂飛魄散。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哥舒惑幾近瘋癲的翻滾和尖叫卻越來越劇烈。仿佛突然遭受到了什麽重大的打擊,他甚至痛不欲生地用頭撞地,撞墻壁。

“我受不了啦!”他的哭喊,終於讓哥舒謠意識到,的確發生了一些意外的變故。

她呆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顫抖著聲音問,“你怎麽了?”

“魔,魔……”哥舒惑牙齒格格打戰,臉部的肌肉好像被人捏著似的猛烈抽搐,扭曲。他望著哥舒謠的目光變得十分淒慘,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哥舒謠大膽地走到他面前,用力捉住他的一只手,一搭脈,大吃一驚。

原來此時哥舒惑體內的氣血全然逆流而行,氣勢洶洶仿佛被什麽邪惡力量控制著,一片混亂。這本來足以要了一個正常人的性命,可哥舒惑卻偏偏沒有死,而是受著這種非人的痛苦折磨。

“你,走火入魔後,就是這樣嗎?”她問。

哥舒惑艱難地點點頭。

哥舒謠完全明白了,她卻無能為力,只是跌坐在他旁

邊,大腦一片空白。

哥舒惑的氣血逆流在走火入魔後時不時地發生。此時不知道是他用魔功過度還是湊巧,就在她性命攸關的時候,再一次發作了。這算是上天的契機,救她一次嗎?

可此時她心裏想的,卻是該怎麽樣面對眼下的情況。

如今哥舒惑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自身難保的那個人。她該怎麽辦呢?

她能手起刀落,幹幹脆脆地殺了他嗎?

她下不了手。可如果下不了手,她又來魔教幹什麽?難道她本來的目的不就是來除去這個將來會為害江湖的大魔頭嗎?

可是這個魔頭,是她唯一有血緣的人。她到底該怎麽辦?

已經一天一夜了。

聖城內沒有任何動靜傳到外面來。無論是哥舒惑還是哥舒謠都沒有出現。

他們是雙雙死亡,還是至今對峙未決?

行空依然不緊不慢地小聲誦讀著經文,心裏卻在飛快地思慮。

以小謠的內力和功夫,絕對不是哥舒惑的對手。如果真刀真槍地打鬥,小謠必死無疑。可如今誰都沒出來,是否意味著事情出現了轉機?還是二人在妥協商議?

行空想不到有什麽轉機,或者什麽商議方案能解決本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一場惡鬥。但如此微妙的訊息,是否反而是有利的。

他的身後,是大批和他一樣低頭跟誦經文,希圖為魔教和江湖祈福的民眾。當一切無法用人力計算,只好求助於蒼天。

不遠處,卻傳來了十萬火急的馬蹄聲,伴隨著一個聲音肆無忌憚的大聲呼叫,“媽的,行空,你這小和尚也有坑蒙拐騙的時候!”

由不得他辯白,易寒從飛奔的駿馬上一躍而下,把行空撲倒在地,一拳揍在他身上。“為什麽合夥騙我,把我丟下了?”也不管他回答不回答,易寒又跳了起來,把行空也扯了起來,大喊道,“還沒見到小謠?好,沖進去!”

行空微微一笑,收了佛珠,望著身後大批茫然的魔教民眾,一字字鏗鏘有力,“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隨著人潮洶湧的吼聲,易寒和行空帶著一眾魔教子民,群情激昂地沖入了聖地中。他們如蝗蟲一般掃蕩著如今已經空無一人,寂靜得可怕的聖地,把充滿張力和勇氣的吼聲填充了每一塊空虛的角落。

“殺進去!”易寒提著極樂劍,身先士卒,踩著人頭往前沖,“和大魔頭拼了,好過子孫後代被他奴役!”

人群的最終目的地,就是那個任何人都無膽量靠近半步,卻聽到過駭人的尖叫聲

傳出的,就像關了一只吃人野獸的,地獄般的教主密室。

易寒和行空首先穿過狹小的通道,找到了還在密室中的哥舒惑和哥舒謠倆兄妹。

這二人出乎意料地都還活著,令易寒和行空都楞了楞。

“小謠,你沒事吧?”易寒趕緊把她一把拉起來,上下左右察看她的情況,似乎暫無大礙。

哥舒謠卻滿面淚痕,“何長老為了救我死了。哥舒惑他,走火入魔,氣血逆流了。”

“殺了他!”易寒噌地拔劍,橫在哥舒惑的脖子上。

哥舒惑已經被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無力反抗了,癱在地上哀嚎著。

可哥舒謠卻堅決地攔住了易寒,“不,不能殺他!”

易寒急了,“現在不殺他,以後就沒機會了。你不殺他,他不是一樣要殺你,而且他已經殺了何老三了。”

“不能殺他!”哥舒謠卻拼命搖頭,就是不肯讓他動手。

“小謠你是瘋了。”易寒也不肯收劍。

一旁的行空見狀,攔住了易寒的劍,平和地問哥舒謠,“那你打算怎麽樣呢?”

她想了想,“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讓我來處理這件事。”

易寒知道她倔起來根本不聽勸。一邊的行空卻開導他,“別太擔心,就給小謠一點時間讓她來處理吧。”

於是二人又帶著民眾慢慢退了出去。

密室內再度只剩兄妹二人。

哥舒謠抹了抹臉,從懷裏掏出了一顆黑色的小藥丸。

這顆藥丸,就是她回憶起鶴婆暗示給她的秘籍藥方後,嘗試著煉制的。只不過,她用的是三分,而不是七分。

當年鶴婆說過,七分毒,三分醫。她自行揣測,如果按七分入藥,就是幫助修煉魔功,如果按三分,就是可以醫治魔功造成的種種意外。

她把這顆藥丸,費勁地送入了哥舒惑的口中。

“什——麽?”哥舒惑雖然氣力耗盡,神智還留著幾分清醒,含著藥丸不肯吞下去。

“吃下去,信我一次。”她強迫他咽了下去。然後靜靜等待著效果。

時間一點一點消逝。哥舒惑的情況真的出現了好轉。他的痛苦呻吟從大聲變成了哼哼,渾身的抽搐也慢慢減緩了。他的神情漸漸平和起來,呼吸穩定下來。

他終於顯得疲乏而困倦,有些睡眼惺忪的樣子。

哥舒謠再次查看他的脈象,果然氣血開始回緩。而之前體內那股邪門的力量已經消沈,蟄伏了。

哥舒謠壓抑不住心裏的狂喜,朝著虛無

谷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婆婆,謝謝你,謝謝你神機妙算,謝謝你給我力量!”

哥舒惑終於能起來了,是時候談判了。

哥舒謠平靜地望著和她對坐著的哥舒惑,一點畏懼都沒有了。

“秘籍的遺頁,就是一個藥方。可以抵消你走火入魔痛苦的藥方。再無其他。”她冷冷地說。

“你猶豫了一下,給了我機會;我也不想殺你,也給你生路。如果你從此安分守己,我就繼續按秘方所示,給你熬制化解走火入魔痛苦的藥丸。如果你還是不罷休,你一掌打死我,我是不會屈服的。”

哥舒惑在思考。他的眼神似乎略有不甘,可是剛才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剛才經歷過的痛苦也心有餘悸。

見他猶豫,哥舒謠厲聲喝道,“你別想再煉什麽魔功。你已經走火入魔了,能包住性命,少受些痛苦就算不錯了。如果你還想練,早晚會因為氣血逆流而死。你根本等不到征服整個江湖的那一天!”

事到如今,哥舒惑也想不出其他的選擇了;至少先走一步算一步,才是保命的良策。他終於點了點頭。

哥舒謠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站了起來,說,“還有一件事,你還得答應我……”

又是一夜漫漫過去,晨曦微明時分,等候在聖地外面的人群,終於聽到了清晰的腳步聲,叩響在石板地上,離他們越來越近。

人們的神經再一次繃緊,紛紛睜大了雙眼,想第一時間看清楚:究竟,走出來的是哥舒惑,還是哥舒謠?

當滿身血汙的哥舒謠,仰著一張倔強的小臉,傲然出現在大家面前時,人群終於在瞬時的放松下沸騰了。人們歡呼著,沖上前去擁護她,大聲喊著,

“哥舒謠教主萬歲,哥舒謠教主繼任魔教,萬歲!”

哥舒謠嬌小的身影站在宏偉的聖地大門口,揮手制止了人群的歡呼。她的說明簡短卻清晰。

“不,我不是魔教唯一的教主。魔教,從此分治!”

“原有的魔教依然由哥舒惑統治,只修武學;所有魔教的藥學和毒術,全部分離出來,由我統一掌管。我會在魔教聖地旁建立一座月宮,作為我的長期住所。”

她環顧著溫順的民眾,目光充滿了熱切和幸福的期盼,“魔教,會迎來一次全新的變革。但無論是怎樣的變革,魔教以後不會再任意殘害他人!”

在人群再一次爆發的歡呼和擁護中,她揚起驕傲而堅定的臉,迎上第一縷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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