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孫頌涯和秦謠趕到了一片肅穆的少林寺。

少林藥僧，至善大師圓寂，本不會如俗世那般舉辦浩大的祭奠活動。但至善大師在江湖上享有極高威望，因此少林寺特意允許前來祭奠的武林人士給他上一柱往生香，但一切遵照至善的遺囑從簡。

寺內的弟子們，個個面色哀戚，引領著趕來祭拜的武林人士上香，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見到孫頌涯前來，忍不住帶著哭腔招呼他，急急把他二人引到後面禪室去，說道，“我們方丈正等候著孫大俠。”

孫頌涯和至善是忘年至交，因此無論如何都會讓他瞻仰至善遺容。來到清靜寂寥的禪室中，果然看到至信大師正守著至善大師遺體。雖然出家之人看破生死，圓寂乃是前往西方極樂之地。只是畢竟都是凡胎肉體，朝夕相處幾十年的師兄弟離開，畢竟還是會感傷。

孫頌涯和秦謠瞻仰了至善大師遺容，並未感覺有任何不妥。因為至善畢竟是中毒而死，面容上的癥狀也基本符合。

“大師，還請節哀。”孫頌涯說。

至信搖了搖頭，“我並非只因為師弟圓寂而難過。只是，師弟他承受得太多太多了。”

“此話怎講？”孫頌涯聽出有異。

至信命小沙彌離開禪室，並關好大門。然後對禪室內廂房叫道，“你出來吧。”

內廂房內，緩緩走出來的是形銷骨立，廢了左臂的行空。

“大和尚？”秦謠十分驚喜，立刻走上前去，拉著他的衣袖，極是憐惜他這副模樣，“大和尚，你怎麽在這裏。我們聽說你被至善師父攆了出去，是怎麽回事？”

“行空，的確被師弟過世前攆了出去。”至信說，他簡短地解釋了經過，以及行空回來後，帶回來的真實內幕。“可師弟他，卻是因為身邊有人給他下毒，而不想連累行空，才趕他出去的。”

“又是唐門，實在是太可惡了。”秦謠捏著小拳頭，一口銀牙咬得咯咯響，“他們實在太歹毒了，倘若不是他們下手，也許至善師父能扛過去，直到我們破解百花殺的毒。”

“你這大半個月在外流浪，可受苦了。”孫頌涯愛惜地拍拍行空的肩膀。

行空別過了頭。

剛才至信大師講述中，隱瞞了行空和封十二的一段生死情，只是不想行空感到難堪和痛苦。行空回到少林寺的時候，已經對至信坦承了和封十二之間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破的戒律。但至信原諒了他。考慮到當時的情況，他破戒的確是救人為主；何況因為感化了封十二，才得到了至善被害的真相。

只是封十二已經是他心底一抹殷紅的傷口，再也揮之不去。

“孫大俠，你以後萬事要小心。因為唐門殺害我師父的最終目的，就是想對付你。他們想一步步砍掉孫大俠的左右臂

，讓你孤立無援。”行空說，又看了看秦謠，“你也是。你現在是江湖上聲名大噪的小魔女。你不怕劇毒，唐門如果要對付孫大俠，一定會先對付你。”

“讓他們來吧。”秦謠憤怒地說，“大不了我再瘋一次，逼出鬥轉星移來，讓他們都死個精光，滅了唐門。”

至信大師嘆息道，“其實正邪不兩立，這也是預料中的事。唐門想要稱霸中原，我師弟和孫大俠，就是他們眼中最看不慣的兩顆釘子。”

四人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沙彌的驚慌叫喊，“方丈，魔教的人來了。”

“魔教？他們來幹什麽？”大家覺得很奇怪。孫頌涯立刻帶秦謠出去察看，但讓至信和行空留下了。至信勞累多日，一直看守著至善；而行空實在太疲勞，受到的打擊也太大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孫頌涯和秦謠走到少林寺門口的時候，一群上了香的武林人正紛紛朝寺內逃竄。偌大的門前空地上，只剩下了十分紮眼的魔教子弟。

這一次，居然是一身水紅色紗衣裹著窈窕身軀的靳弱水帶頭的。

孫頌涯一見到靳弱水，頓時就傻了眼，“你，你來幹什麽？”他說話的語氣明顯不對了。

靳弱水也楞了一下，她也沒想到第一個出來的居然就是孫頌涯。二人對視片刻，心知肚明，多少感觸都在不言之中。

靳弱水顧左右而言他，“少林寺的方丈呢，怎麽也不出來待客？”

旁邊傻乎乎的秦謠卻不知二人暧昧，幫著孫頌涯大聲斥責靳弱水，“靳弱水，你來這裏搗什麽亂？”

靳弱水苦笑了，望著天真可愛的秦謠，說，“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你家人很惦記你，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她這番話，只有孫頌涯和秦謠聽得出端倪來。孫頌涯臉白了白，說，“不該你管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你回去告訴你家教主，倘若他有心和平共處，我自會抽空登門拜訪。至於你自己，還是好好安分守己過日子。遠離江湖紛爭。”

“哈哈哈哈，”靳弱水仰天大笑，“你又要趕我走啊。我不過奉教主之命，來這裏上一炷誠意香。可惜，縱然我有誠意，卻只換來你的敵意。在你眼裏，我是否永遠都是個信任不得的壞女人？”

她咬牙發狠，水紅色長袖一甩，高聲說道，“既然你們如此冷淡待客，我也不屑進去喝一杯茶了。且讓這些差使，替我魔教進去上香吧！”

她話音才落，長袖舞處，突然出現了大大小小，形態怪異的蛇群。這些蛇就像是幻象一般，眨眼間就蠕動在少林寺門前，花斑各異，長短不同，卻都昂首吐著信子，扭著恐怖的身體，朝寺門進攻。

本來還聚眾留在門口看熱鬧的武林人士頓時大亂，吱哇亂叫著擠進寺內去了，“媽呀，魔

教的人會法術，會變毒蛇！”

孫頌涯和秦謠定睛一看，卻知道並不是靳弱水用幻術變的，而是她控制的。這些蛇必定之前已經藏身在樹林中，巖石縫裏，等各種陰暗的角落。靳弱水會用蠱，必定用了蠱咒控制了蛇群，才能隨心所欲指揮它們進攻。所以這些蛇並不像自然狀態之下的蛇，隨意到處爬走，而是出奇地一致行動，都朝少林寺爬來，個個兇神惡煞地吐著信子。

“哈哈哈哈，不過是魔教奉送的小小禮物，堂堂少林寺，連這麽點禮都受不起嗎？”靳弱水笑得歇斯底裏，口中越發念念有詞。蛇群在她的指揮下，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排排一隊隊整齊前進，令人又是驚嘆又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快關門，快關門！”少林寺僧人立即招呼所有來客入寺躲避，並閂上了大門。可這無濟於事，少林寺的圍墻不是封閉的，蛇群爬進來是早晚的事。

孫頌涯和秦謠並沒有進去躲避，他們很清楚靳弱水分明是沖他們來的。尤其是孫頌涯，只有他讀得懂靳弱水張狂之下，淒婉的眼神。“你這又是何必呢？”他說著，邁上前去。

“收手吧。”他無力地勸了一句，當然沒有換來任何回答。他只好運氣發力，以樹葉為暗器，一一擊中爬在最前面的幾十條蛇。

秦謠在他旁邊有樣學樣，隨便撿著地上的石頭什麽的，當做暗器飛出去，擊中蛇的三七寸。她一邊打，一邊翻騰跳躍著躲避越來越近的蛇群，忍不住尖叫道，“這打到什麽時候去啊？”

“哈哈哈哈，恐怕打到天荒地老，你們也打不完我的差使啊。”靳弱水得意地回答。

秦謠實在看不慣這些恐怖的生物，比起當初去禁林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竄到了少林寺高高的圍墻上，卻發現靳弱水果然沒誇大其詞。

立足點一高，她就看的更遠更清楚。這蛇群剛出現時不過百餘條，現在不過片刻工夫，她和孫頌涯加起來打了也就幾十條，而蛇群的數量卻已經激增到千餘條；站在圍墻上看，她能清楚地看到一裏地以外都有花裏胡哨的大頭蛇，在地上扭著之字飛奔而來。這靳弱水不知道使了什麽魔咒，似乎是把方圓百裏附近所有的蛇，掘地三尺地呼喚過來了。

此時聽到有人開始尖叫，“啊，不好了。有蛇爬進來了！”

秦謠扭頭一看，原來她和孫頌涯在前門打蛇；蛇群卻已經從四面八方圍攻了少林寺，已經有不少從後院翻墻而入。這下連躲在寺院內的武林人士都不安全了，個個都施展各自的技能，開始狼狽地到處打蛇。

秦謠站在圍墻上也驚慌起來，這密密麻麻的蛇群看起來實在令人作嘔，頭皮發麻。她不過楞了片刻，幾條兇猛的花蛇沖到圍墻下，居然挺身一躍，直起身子爬

到她腳邊，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她。

秦謠嚇得一跳三尺高，避開了蛇，變了聲音求救，“師兄啊，怎麽辦啊！太多了！”

正在這時，突然從天邊傳來一聲響亮的鷹嘯。晴朗的天空，出現了一個小黑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眨眼就翺翔到了她旁邊，扇著黑亮大翅膀，鼓起雄雄威風的追風，飛撲下來，一口叼起一條爬到秦謠腳邊的花蛇，又飛到半空中，把蛇狠狠摔下來。

“追風，太好了！”秦謠看到猶如看到了救星，跑過去摟住它粗壯的頭，高興地摩挲著它，“你來救我了，你真是個好朋友。”

追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左右轉著，盯著秦謠腳下蠢蠢欲動的蛇群，一旦有哪條探出頭來，他閃電般一口叼下去，狠狠地咬斷蛇的三寸。

說來也怪，本來被靳弱水用咒語牢牢控制的蛇群，突然出現了不那麽忠實的場面。似乎是被追風給嚇破了蛇膽，秦謠腳下的蛇群，在看到連續幾條同伴都被追風咬斷脊骨，像斷破麻繩似的丟在地上後，蛇群開始後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更新時一點擊發表或者存稿，看到JJ網頁卡在那裏長達數十秒甚至兩三分鐘，我深深地體會到什麽叫做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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