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孫頌涯望著至善，無法形容此時心中的感動。多年情誼，他們無愧為莫逆之交。在這關鍵時刻，除至善以外，又有誰能助他力挽狂瀾。

只是這一戰，卻依然兇險無常。至善的挺身而出固然給孫頌涯增添了幾分把握，可他卻深知，以至善的仁厚寬容，怎麽會是陰險毒辣的雙魔的對手。

而至善又怎麽會不自知。他對著孫頌涯灑脫一笑，卻說，“老衲生平，鮮有機會和孫大俠並肩作戰。今日一戰，也算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呵呵，機遇，能遇上我們，就是你難得的機遇！”至善話音剛落，菊夫人立刻接上，一句未完，她已飛身撲來，伸出一只老而枯瘦的手，猶如怪鳥的利爪，直取至善，“少林藥僧，且讓我會你一會吧！”

而竹老也同時出手，以一支竹棍當頭棒打孫頌涯。

中原群雄嘶聲驚叫，並急速四散退後的時候，孫頌涯，至善和竹菊雙魔已經過了十招。

十招過後，孫頌涯和至善都被逼退了幾步。

竹菊雙魔的功力，居然遠高於他們的預料。

孫頌涯正是壯年之時，內力充盈渾厚；而至善也有幾十年的修為，功力並不輸於當世一等一的高手。

可二人和雙魔一經交戰，心下都暗叫不妙。

孫頌涯這邊，已經思忖竹老雖然工夫淩厲兇猛，但畢竟是年過花甲，倘若他能穩紮穩打耗上大半日，或許能消耗對方不少功力。

可至善這邊卻大不相同了。他會的是以煉毒享譽天下的菊夫人，二人交手，並不比較內力高低或者武藝精準，而是要時時刻刻防備對方下毒的陰招。而絕頂毒藥，防不勝防。

“哈哈哈哈……”果然菊夫人已經躊躇滿志地大笑起來，“少林至善，你雖然精通藥學，卻並不擅長煉毒，你何德何能抵禦我的獨門毒藥——百花殺！哈哈哈哈……”

百花殺？這個名稱讓孫頌涯的心沈入無底深淵。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毒藥。

所有上乘的毒藥，倘若沒有獨門解藥，讓外人來破解，頗費工夫。每一種毒藥，即使是孫頌涯之類的高手，也需研習一段時間，琢磨其成分和癥狀，才能思索出對應的解毒方法來。譬如之前秦謠解毒唐不虛此行的‘碧琉璃’，雖然她當時並無事先準備的解藥，但隨身攜帶關鍵的一些解毒藥材。而唐門的毒藥在江湖上也屢有聽聞，何況唐老二又極是喜歡到處招搖，所以對唐門高手的獨家毒藥，孫頌涯和秦謠早有研究，才能讓她順利解毒成功，並非她一時之間能立刻破解的。她最後還動用了鬼醫何老三才最終清除幹凈易寒身上的‘碧琉璃’。

但劇毒若是用在打鬥中，往往極為致命。除非對方有備而戰，否則只能靠內力和真氣抵禦。

即使讓孫頌涯

和唐不虛此行對陣，也頗費他心思和內力；何況他們現在面對的是已經三十年沒有在江湖上洩露行蹤和消息的菊夫人。

三十年，一個用毒高手可以修煉到什麽程度，難以想象。竹菊雙魔又煞費苦心，在離開棲身的山村前把全村人都殺個精光，就是為了不讓孫頌涯查到任何關於他們的隱私。

百花殺？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毒藥？

“哈哈哈哈……”菊夫人顯然已經確信了自己的毒是無法破解的，“我若告訴你也無妨。你的師父或許會告訴你，我自小喜歡種植花花草草，鐘愛從花草中提煉毒汁，再混合其他毒物凝煉成藥。三十年前我已經是以花草劇毒聞名的一流高手，若不是鶴婆攔在我前面，我早已縱橫江湖。可你不知道的是，我深居嶺南三十年，卻已經能把我年輕時凝煉的各類劇毒混合一氣，以不同的君臣使佐比例搭配，終於可以發揮更大的效用，配合我的武功。這就是百花殺的所成。所以你就算知道了我的獨門毒藥成分也沒有用——你根本不知道哪一種毒藥在哪一招中是君藥，還是臣藥，沒有準確的比例配方，你根本無法化解。哈哈哈哈，藥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菊夫人說畢，再次發動了迅猛的進攻。她雖然老邁，幹瘦，身段卻異常靈活，雙手伸長如怪鳥的腳爪，一眨眼的瞬間，在半空中舞出無數條鬼魅的手印。誠如她所說，她使用百花殺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階段，任何一招，都用不同的比例來搭配劇毒藥物；每一招，都有不同的毒效，都無法抵擋。

對陣之中，連喘息的時間都稍縱即逝，哪裏還能細想如何化解。至善只能用內力硬碰硬。可他還是在防不勝防的一掌對擊時，沾染上了菊夫人的百花殺。

至善卻不能點要穴來防止劇毒擴散。毒性立刻循著血氣四散到五臟六腑。至善的臉色漸漸變了。他一面要克制體內劇毒入侵要害，一面要抵擋菊夫人接連不斷的攻擊，顯然已經力不從心。

孫頌涯這邊卻被竹老團團困住，也□不得。竹老曾經是無人能敵的殺手。招招都是殺招，招招都取要害，招招都不留一分餘地。這個佝僂著身板的老頭，一旦出手，身形變幻極快，猶如一條鬼影糾纏住孫頌涯。孫頌涯必須跟隨他的速度應招，任何一個命門暴露，不過稍縱即逝的時間，也會令他立刻斃命當場。

而孫頌涯一邊迎戰，一邊要兼顧菊夫人對至善的攻擊，稍一分神，就被竹老的竹棍刺破了肩膀。這時至善再也支撐不住，被菊夫人一掌擊中胸口，踉蹌倒地。

菊夫人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根本不留時間讓對方站起身來，幹枯的魔掌兇狠地再度揮來。孫頌涯眼看救場不及。

“不，師父！”從他們後側飛身撲來

一個人，擋在了倒地的至善前面，正好硬接了菊夫人打向至善的致命一擊。

“行空！”至善嘶啞著嗓子，驚呼著徒兒，又急又痛，咳出一口汙血來：撲過來為他抵擋的正是行空。

而行空的手一觸碰到菊夫人的利爪，卻立刻慘叫起來，“啊——！”

伴隨著聲聲慘叫，他剛剛接觸到菊夫人的手似乎是被無名的烈火灼燒，整個手掌變得焦黑，並發出一陣惡臭。行空痛得渾身抽搐，翻滾在地。原來他不知深淺，一時情急撲過來抵擋，並沒有用真氣護掌，一碰到菊夫人的手，立刻被百花殺腐蝕了。

遠遠觀戰的中原武林人士都嚇呆了，腿腳僵硬，一步都挪動不了。此時至善卻眼望著觀戰的武林人士，痛不欲生地大吼一聲，“快砍他的手！”

反應最快的楚風毫不遲疑地撲過來，旋出虎虎生風的烏金刀，一刀砍落了行空已經被燒焦的左手——只險險地快了一步，不然片刻之間，行空的整只手臂，甚至連同全身都會變成焦黑一團，立即喪命。

一股血柱噴湧而出，行空撲通倒地，昏死了過去。

“包紮……”至善含著熱淚，懇求道。

少林寺的弟子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把行空擡到了旁邊。武當張清風道人手疾眼快點了他的穴位，以免他血竭而死。少林弟子慌忙取了最好的金瘡藥和幹凈的藥布，幾乎抖著手給已經是個血人的行空包紮傷口。

至善卻也撐不下去，吐了幾口烏黑的鮮血後，無力再站起來。在孫頌涯的強烈要求下，少林弟子不顧至善自己的抗議，把他也擡到了旁邊。

場中只剩孫頌涯一人了。

“雖然我們二人聯手對付你，勝之不武。可是既然中原武林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了，我們也不得已為之了。”菊夫人和竹老卑鄙無恥地對孫頌涯下戰書。

孫頌涯嘴角浮起淺淺的苦笑，卻沒有絲毫的退縮。他早料到如今的局面了，本不打算留下性命了。身為俠醫，不管生死，他都不能露怯於竹菊雙魔面前。竭力而戰，縱然身死，也青史留名。

他旁邊卻爆發了一聲怒喝，“媽的，老子受不了了！”

剛剛砍了行空左手的楚風並沒有退下去，反而挺身站到了孫頌涯身邊，“老子不管了，老子死也要砍掉一個老妖怪！”

“中原武林就這樣龜縮一邊，實在有損顏面。”另外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易寒也提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到了他們身邊。

“大漠飛雄鷹，江南生極樂。果然英雄出少年！”連竹老都忍不住鼓掌讚嘆，“明知你們根本不是對手，卻還有膽量放手一搏，老夫敬佩。”

“哼，我不是你對手？”易寒冷笑道，手一揚，寒涼如冰的極樂劍橫在身前，“我觀戰了半日，早看出你的招數來了。你不

過是比我狠毒而已。”

“別和我搶！”楚風呵斥易寒，“我來對付這死老頭。”

“你去對付那個死老太婆。”易寒頂嘴。

“我不和女人打架的。”楚風辯駁。

“那根本不是個人了。”易寒推他，“你去吧，你也是個野獸，和她旗鼓相當。”

楚風瞪起了眼睛，“不如我們先打一場如何？”

“你們，都退下吧。”忽然一個聲音輕輕響起，柔弱，細小，清脆。這聲音好生熟悉，易寒循著聲音望去，只見秦謠從人群後面擠了過來。她走過嗔目結舌的中原群雄，徑直走到了場中央，孫頌涯的身邊，然後不容置疑地推開還在爭搶的易寒和楚風。

連孫頌涯都楞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秦謠卻扭過頭，對著孫頌涯輕輕地笑道，“涯哥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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