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式不許挑，大小不許挑，排好隊，不許搶，誰搶就打斷誰的手。”坐在木箱子上翹著腿，飛飛高揚著下巴、陰氣沈沈地說道，“誰敢插隊我就把他吊墻外引巨人。”

“為什麽用搶的是打斷手，插隊就要吊在墻外……”旁邊，利威爾無語地瞪著對面以最快速度排好了一條長龍的貧民。

“因為用搶的不是當然的麽。”

“……”夠了，誰來擺正一下她扭曲的三觀。

沈默地站在一邊，看著飛飛熟練地打開木箱的蓋子讓他們井井有條的每人拿三塊面包，那動作雖然有些生疏，但是顯然她並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不知道是恐懼於他們是士兵還是因為飛飛眼神的恐怖，倒沒有人敢違反她定下的規矩。

飛飛仍舊坐在空了的木箱子上面，稍擡眸，一個穿著破舊的男孩正奔向遠處的角落，那裏蹲坐著一個老人和三個小女孩。由於男孩的面包只有三塊，所以他自然地把面包分配給了老人和兩最小的女孩，猶豫了一下又跑回了隊伍的最後面。對此，飛飛不悅地沈了下了臉：“餵，最後面的男孩。”

“啊，是！”男孩嚇地咬緊了下唇，戰戰兢兢地擡頭望著她。

“我不記得我說過可以排兩次隊。”言下之意是——給我死一邊去。

男孩膽怯地望著她，又瞧了身後猛吞口水的自家妹妹，終是鼓起了勇氣大聲回道：“只、只要再拿一塊就行了！求、求你！”

“不行。”飛飛將目光從男孩身上移開，冷冰冰地盯著遠處縮成一團的四人，“想要就自己過來排隊，那種程度的饑餓，這麽短的距離做得到吧，做不到的話…餓死也活該。”

想要就自己努力得到，不管條件有多苛刻，她定下的規矩雖然有些顯得冷漠無情，但是對於底層的人，這是最正常有效的生存方式。就是因為太過於明白，所以利威爾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即便註意到那男孩投來的求救的目光，他只是冷淡地回視。

最終男孩只能無奈地走了回去，對著他最年長的妹妹說了幾句，很快在眾人的目光下，年僅8歲左右的小女孩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眼含淚光的點點頭，代替了男孩的位置跑到了隊伍的最後面，期間還摔了一跤。

在饑餓面前，無關性別和年齡，自己能做到的事推給別人做也是於事無補，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沒有幾個人會因為你是小孩子或女孩便遷就你，在無法改變的現實的規則下，只能選擇順從，除非你有能力去反抗。

等輪到那個小女孩時，木箱子已經空了整整六箱，至於後來因聽到消息趕來的人，若輪到他們之前派光了，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小女孩墊高腳，努力地往見底的箱子裏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出了一塊面包剛要跑人，飛飛冷不丁地出聲嚇地她腳下一滑差點撞到了木箱子上，幸虧站在旁邊的利威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飛飛沒有理會這個小插曲，只是彎下腰從箱子裏再拿出了兩塊長面包甩到了小女孩懷裏道：“你想讓我說幾次？每人三塊。”

小女孩再次淚眼汪汪地答道：“可、可是哥哥說……”

“又不是我哥我管你哥說什麽。”

“……那、那個……”小女孩抱緊了懷中的三塊面包，微紅著臉輕笑道，“謝、謝謝大哥哥大姐姐！”

利威爾淡然地用手帕擦著自己的衣袖和手，飛飛扭頭望向了小女孩，面無表情地補上一句：“給你個忠告，不想在我走後面包被搶走就趕緊吃了，不公平分配也好塞不下也好，都吞肚子裏去。”吃一頓是一頓，遲疑的結果只會是一無所有。

“是！”

見小女孩跑遠了，飛飛這才盯著那還在擦手的利威爾說道：“明明嫌臟你還扶她做什麽。”

“灰塵比血容易洗的多了。”將手帕整齊地疊好收進衣袋裏，利威爾重新擡首望向了對面，“這就是你急著要錢的原因麽，怎麽想都覺得很可笑吶。”

“可笑就讓它繼續可笑好了。”彎下腰，手腕撐在大腿上，掌心緊貼下巴平靜地說道，“不為贖罪也不為同情，真要說的話…其實我也不知道原因。一直都是這樣，不管殺了多少人，不管搶了多少東西，偶爾也會這樣做做慈善，看看那些孩子臉上的笑容。習慣了吧，做這種無聊的事。心裏安定了一些後才想起來，好幾年沒這麽做了。”

“你買這些面包用了多少錢。”

“不知道，你們這裏的錢都是一個模樣的。不過，唔嗯…我記得是一半吧。”

“哼呵。”被坑的真慘，不過調查兵團的士兵有多麽不討喜倒是顯現出來了，“你果然是笨蛋吶。”

“無緣無故幹嘛又罵我。”

“因為你就是笨蛋。”

“……這些空箱子怎麽辦吶，就這麽丟在這裏？”

“還有別的作用的吧。”

半小時後，飛飛扛著八個空的木箱子進了埃爾文的辦公室，直截了當地說道：“團長，作為士兵我決定捐贈八個箱子給調查兵團使用，請笑納。”

所以為什麽是八個木箱？

正在批改文件的埃爾文直接…默……

****************

——“在我眼裏，你不過是一個會生氣會打人卻意外的心軟、喜歡搞清潔的普通人。”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再拿她哥哥與他做比較；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著她越打越上手，而她卻再也不是興奮地沖過來而是對他的毆打習慣成自然；從什麽時候開始，總是習慣性地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一有異樣就跟在她身後。

他真的只是在擔憂她會不會給兵團帶來麻煩嗎？

“嘖，我是笨蛋嗎？”五指緊扣著杯子口，利威爾坐在辦公桌邊墻下的沙發上喝著白開水，冷淡的眸緊盯著桌面上分成了幾疊的文件。

把工作放下坐在這裏想著女人，簡直就像一個思春期的白癡小鬼。【我堅信兵長就算有過女人但是戀愛經驗絕對是零！】

“終於忍受不住壓力神經病發作了嗎？”

“唔嗯！？咳咳咳！”吞下差點噴湧而出的水，利威爾黑著臉地擡頭瞪向冷不丁地從門外冒出頭來的飛飛，語氣低沈地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咳。”

飛飛無辜地睜著那雙暗金色的眸，藏藍色的頭發一如既往地綁成了一個大包，只是臉頰邊垂落下的越來越多的細碎的發絲顯得她很是滄桑。只見她走近了幾步，揮揮手中的一疊文件道：“隊長讓我來送文件，他說接了這份工作我就不用上課了。”雖然平時也不上課。

她正在一步步地被人往上位推，這是一向很敏銳關鍵時刻卻喜歡掉鏈子的她所察覺不到的事。

飛飛停在了桌前，面無表情地盯著堆地慢慢的桌面，燭燈、文件、墨水、一支筆、幾本書外加……一個茶壺？被分成幾堆的文件幾乎占據了整張桌子…在她的了解範圍內，這堆文件就跟庫洛洛團長的書一樣碰不得，可是不挪開這些東西，自己手上的文件又要放在哪裏？

扭過頭望向墻邊，利威爾側身而坐，悠閑地繼續喝著茶，完全沒提示，只是等看到飛飛毫不猶豫地把那疊文件丟在椅子上時，終於無奈地開了口：“文件拿過來。”有哪個正常人會把文件丟椅子坐墊上的。

“早說嘛。”

“-_-#”

接過飛飛遞上的文件，利威爾剛要開始專心看，可是頭頂上傳來的視線太過於強烈，強烈到無視無能，只能黑著臉地瞪回去：“有事就快說。”

飛飛眨了眨眼，遲疑地說道：“佩特拉說你以前是個老流氓，經歷過很多事情所以肯定懂得比我多。”

“然後呢。”

“利威爾，”她歪過了頭，很直接地詢問，“你有過女人嗎？”

話音剛落，利威爾沈默了三秒時間，然後面無表情地反問了回去：“嚇我一跳，突然間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完全不是被嚇到的表情呢。”

“……”低頭看文件。

“其實，”她背著手站直了身說道，“我也是偶然才看到的，有個女的對一個訓練兵說，‘如果你要加入調查兵團我就跟你分手！’這樣的。為什麽加入調查兵團就要分手呢？”

“很正常吧，”利威爾想都沒想直接就應道，“加入了調查兵團的人9成都會死，與其等著一個隨時會死的男人，不如早點分手嫁個普通人就這麽過一輩子。”

“為什麽要等？”

“難不成你喜歡在家裏等幾天只等回了自己丈夫的屍體麽。不，”眼神瞬間一沈，他的臉色變地非常的陰郁，“可能連屍體都沒有吧。”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這種打擊，在見識過了這麽多人的悲傷後應該更能了解才對。

聞言，飛飛低首對視，輕挑起了眉：“你肯定沒女人。”

“……這種事有關聯麽。”

“不趁還活著抓緊時間在一起還要等多久？等到對方死了之後麽，白癡嗎？”飛飛煞有其事地說道，“我還以為是他們太怪，原來還是我跟你們的觀點不同啊。”

“說到底為什麽你會問這種問題。”要不是知道她對異性沒防備意識，就憑她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完全可以歸類為調戲了。

靜————

許久之後，飛飛很遲疑地答道：“心血來潮？”

“……”很容易讓人誤會的餵。

“嗯，問完就沒你的事了。”點點頭，飛飛轉身就往門口走，可剛走到第五步突地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身後，利威爾看著她的動作沒出聲，後者也只是摸了一下就走了。

辦公室內瞬間安靜了下來，他重新低頭仔細看文件，三秒後……

“這是給韓吉的文件給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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