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尼？跟他說不要分手，說之前講的都是糊話，不上算？

卓青鳳同志，你女兒我就這麽廉價，看好一個人就非嫁不可嗎？我寧檬沒有徐正翔就會失去整個世界、整個生命嗎？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既然來了，我又到底是為了自己而活，還是為了別的誰而活？這輩子不結婚、不要老公、不要孩子，我就該下十八層地獄嗎？爸爸離開我們那麽多年了，你不也挺了過來嗎？女人沒有了男人不是照樣可以生存嗎？我為什麽非要去嫁人，去給自己找罪受，去給自己心裏添堵呢？

寧檬聽著她老媽這段時間來死命的催促，心寒得像北方的深冬，怎麽捂都還是一塊冰。

我究竟是不是你親生的，亦或是從哪個垃圾桶旁邊撿回來的？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推？我已經變成了你的累贅，你的多餘嗎？

那邊的寧媽不知道自己急於解決女兒終身大事就脫口而出的慌亂話，已經深深傷害到了女兒的自尊。久不見寧檬給個回音，她以為寧檬沒有在聽她講電話，於是不滿地問道：“檬檬，你還在聽媽媽說話嗎？聽到的話，給我點兒反應成不？餵，餵！”

“媽，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數分鐘後，原本還滿口憤怒的寧檬，轉眼已經冰冷得不像一個人，仿佛電話的另一頭根本就不是她的生身母親。

而寧媽卻並沒有去註意那麽多，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趕緊把女兒勸醒：“逼你？怎麽會說媽媽是在逼你？徐老師的條件不好嗎？你嫁過去會吃虧嗎？”

吃虧嗎？不吃虧嗎？現世道的愛情，有幾段又是說得清楚的。他和她，也許今天早上看著還好好的，說不定到了下午或是晚上，一方就莫名其妙地翻臉不認帳了。類似這樣的例子還少麽？而且如今的愛情，還可以毫無城府地去相信嗎？她寧檬是一個單純的人，想要過簡單安靜的小日子，誰能保證會給她這樣的小幸福？

“非嫁不可嗎？”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是的。”

“好，知道了，我會看著辦的，希望媽你不後悔。”然後通話在下一秒就被果斷地掐掉，寧檬再不可能聽到寧媽還在電話那頭氣急敗壞地餵餵餵。

用力將手機甩在了不知是床的哪一頭，寧檬拉上被子，把整個自己埋進被窩，埋進她不想面對的現實世界，然後偷偷地哭了起來。

為什麽？為

什麽一定要去聽從媽媽的安排？為什麽不能直接講出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的事實？還在猶豫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有一個和素不相識的人建立起來的家庭？為什麽爸爸要離開媽媽？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抓在手裏的被子被擰成了什麽樣，最後卻因為空氣的不流通，寧檬還是慢慢地從被窩裏鉆了出來。望著前方頹廢暗淡的窗簾，感覺它仿佛正昭示她的人生，寧檬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有那麽那麽渴望楊傑就在身邊，給她擁抱，給她親吻，讓她真真實實地觸碰到那個說喜歡她的人的存在。

傑，你會不離不棄，為我堅固最後的依靠，給我創造一個完整的第二人生嗎？

後來，寧檬哭夠了，心情也壓抑得頭跟著痛了起來，她突然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讓她充滿了痛苦回憶的地方。不管是去哪裏，總之可以越快離開越好。然後，只見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背上包，上鎖出門。

走在大街上，寧檬時不時就能看見路過的幾個人手裏拿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提醒她今天與往日不同。兩旁商鋪大大的落地櫥窗上甚至還明目張膽地貼著“Merry Christmas”這樣的趣體字樣，可惜，她已經感受不到多少屬於這個節日的喜慶了。

不知不覺經過了公交站臺，45路車剛好停下，寧檬只是看了一眼擋風玻璃上那兩個紅紅的數字，便毫不猶豫地跳了上去，決定隨著大夥一起顛簸。車上乘客比平日多了許多，然擠或不擠，寧檬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又或者，擠一點興許可以把剛才的不快統統給擠掉。

去書城吧，寧檬想起和楊傑重逢的那一天，自己就是在去市圖書館打發周末無聊時光的路上。她其實從小就喜歡看書，書裏的那些故事總可以讓她忘記時間、忘記世界。既然現在的心情已經糟糕到不行，那不如去書城找安慰，尋回一點真實的自己。這人啦，總要在適當的時候，那麽任性地為自己而活一次。

所以，當後來看到楊傑和何姣、還有楊母一起出現的那幕情景，寧檬剛剛在書城看完一本小說，準備外出找地方填肚子。

是我眼花看錯了吧？那個穿著深灰色毛呢外套、走起路來大步流星還認真得有板有眼的人不是楊傑吧？楊傑身邊才不可能有除了我之外的別個女孩呢！可為什麽他的樣

子跟楊傑長得一模一樣？他不是沒有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嗎？還有，他前面那個氣質美婦是他們誰的長輩嗎？好像對那個女孩子很親昵呢。

呵呵，這就是現實社會吧，用一張嘴對一個人說著甜言蜜語、海誓山盟，背後卻用一張臉面對另一個人的家人，還得裝笑臉熱情相迎。這個人玩人格分裂？或者他就是傳說中的千面之王？

這又是諷刺嗎？明明前一刻我還在賭他會對我不離不棄，給我一個可以全心依靠的港灣，怎麽下一刻在他懷裏尋安慰的人就變成了另外一個？

那天，寧檬是怎麽回到家的，她幾乎沒有印象。而能留在她的腦裏、眼裏、心裏，恐怕只剩下對這個世界的嘲笑與仇恨，以及連楊傑打來的電話也喚不回她馬不停蹄的絕望。

楊傑說：寶貝，家裏來了客人，我暫時走不開，遲點跟你聯系好不好？

你都已經攬著人家走了，我能說不好嗎？你們都已經見過家長了，我能說不好嗎？

我是誰，我是那個並非沒有誰就活不下去的無敵女金剛寧檬耶！

可是，心為什麽那麽痛？為什麽剛剛才燃起了想要好好過日子的希望，眨個眼睛就落入了萬劫不覆的黑洞？我到底是招了誰惹了誰，一定要接受這撕心裂肺的懲罰？

“好。”然後再也不聽電話裏任何的呼喚，今日第二次生生將通話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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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從來沒有這般冷漠地對待過楊傑，就算是之前兩人在冷戰或是吵架，她也從來不曾這般陌生地回應過他的話語。可此時此刻的寧檬，讓楊傑感覺到自己的心像被利器重重地抓住，然後360度扭轉那樣不遺餘力地絞了一下。

不，不對，小寧檬的反應極度不正常。楊傑心中滋長出一種恐慌。

“姣姣，你先在家玩著，傑哥哥現在有點急事要處理，過兩天再陪你好不好？”

哭過，被安慰過，就這樣鬧一陣，何姣知道自己昔日一直在努力控制的小情緒，終於在今天還是爆發了。而在她發現自己失態的第一時間也想過要補救，可是卻不知道還能跟傑哥哥說什麽，於是只好窩在自己的小床上生著悶氣。

一路陪著何姣回到出租屋的楊傑，眼看某小鬼慢慢停止了抽泣，便趁機去外間客廳給寧檬打個電話，想說晚一點再約她。隔音不太好的房間裏，何姣隱約能聽得到楊傑說的幾個字，但楊傑轉身回來的時候，臉

色已經與方才完全變了樣。

哼，那女人又給她的傑哥哥惹麻煩了吧？這樣的人，拿來有什麽用，傑哥哥怎麽就這麽喜歡她？

楊傑許久不見何姣回答他，他也明白小女孩鬧鬧性子便沒什麽事了，所以此刻他也顧不上那麽多，穿上進屋後就脫下的外套，迅速出了何姣家。下樓後，他用最快的速度叫了一輛出租車，叫司機開足馬力向寧檬家沖去。

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如果敢做什麽讓我生氣的，寧小檬，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從我的身邊離開！

忐忑不安的坐在車上，楊傑不停地催促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可是逢上周末的節假日，哪裏又不擠呢？更不要說沿路的紅綠燈隔兩分鐘就是一個，楊傑恨不得自己能臨時身懷魔法，揮一揮衣袖就將這些阻礙道路的東西都給毀掉。握在手裏的手機也在一刻不停地給寧檬撥打著電話，可是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怎麽都不肯接。

終於，當出租車停在離寧檬住地只剩最後一站距離的那個紅燈處時，楊傑丟給司機一張百元大鈔後，就開門向某個地方瘋狂地奔去，連找零也不屑於要回了。

“寧檬，你在不在，快開門！”準確無誤地箭步沖上單元樓，楊傑使勁敲打著寧檬住著的那扇門，聲音大得像是要拆了這個家，卻始終不見有人來給他開。

和寧檬同住一個屋檐的隔壁室友見寧檬一直沒有反應，以為寧檬不在，想去跟外面的人通報一下，可是楊傑並不相信，他以他們兩人間的默契直覺寧檬就在家裏，所以禮貌地跟給他開門的女孩說想進來看看。看過很多這種場合的女孩知道這對情侶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所以不說二話就讓楊傑進了來，還厚道地給楊傑指了指寧檬住的房間。楊傑謝過女孩的好意，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寧檬房間前，邊敲門邊叫了聲：“小寧檬？”

沒有回音。又再用力地敲了一次，還是沒有人答應。最後，楊傑忍不住扭動了門上那把轉動的鎖，門一打開，浮現在他眼前的，是寧檬安安靜靜地平躺在床上的軀體，以及搭在床邊仍在血流不止的右手，和地上沾了血液的水果刀。

“寧——檬——”楊傑什麽都顧不上了，甚至他的腦子也像是在經歷著洪峰來臨時的萬馬奔騰，被擊打得什麽都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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