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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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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千金之軀, 又恐方奉儀有詐,故而給侍衛們護著未曾靠前。

只有兩個心腹跟著春日上前查看,見方奉儀果真是不可救了, 便忙回轉太子跟前稟明。

趙徵貴為太子, 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恨極了方奉儀, 但是見她殺常公公又自殺, 悚然意外之餘,心裏卻是說不出什麽滋味。

他呆站了會兒,轉身要走又想起來,思忖著說道:“去……內務司告訴他們,瑞王無罪……”

說了這句, 又擡手壓下:“稍等。”

太子回頭看向無奇:“你跟我來。”

趙徵心裏還有許多的謎團, 想要讓無奇給自己理順說明,畢竟內務司那裏需要交代不說, 皇帝那邊, 還得他親自過去。

如果皇帝問起來,他當然不能支吾不全。

先前無奇秘密地告訴他在禦花園埋伏,他心裏很高興, 覺著總算是有頭緒了, 誰知捉到的竟是常公公,一個假太監!這勢必會牽出常公公的主子陶良媛。

當時趙徵認定了陶良媛便是包藏禍心之人, 直到無奇叫讓人把陶良媛跟常公公都關到偏殿,天明再做安排。

在一切看似水落石出後,無奇才告訴太子:陶良媛未必是真兇。

趙徵簡直不敢相信,他問無奇為什麽。

無奇說道:“首先,將這兩人關在一起, 他們若是同黨,一定會商量如何應對。太子只要命人找一處隱秘所在偷聽就是了。”

果然,陶良媛自打給扔到偏殿內後,只顧哭哭啼啼地詢問常公公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是不是真的,以及為何要連累她等話,除了這些外也都是些無用的啼哭哀怨。

而常太監也始終沈默沒說話。

那會兒趙徵覺著,陶良媛若不是真兇,他好像還能松口氣,證明他的枕邊人不至於那麽窮兇極惡。

他問無奇:“那你是怎麽看出良媛不是真兇的?……真兇到底是何人?或者這只是常太監自作主張?”

此刻,趙徵寧肯一切都只是常公公一人所為!但他隱隱感覺到不會這麽簡單。

無奇回答:“很簡單。若是常公公跟人合謀,甚至是聽人所命行事,如今事發,背後人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只要看好了常公公,看看有誰要去置他於死地就知道了。”

太子驚心,而半信半疑,同時忐忑,幾乎貓爪撓心似的難受。

沒想到果然如無奇所說,方奉儀借著跟太子妃去偏殿的功夫,意圖殺人滅口。

無奇看了眼地上的方奉儀,終於起身隨著太子出外。

往中殿回去的時候,太子心頭憋悶,腳步越來越慢。

終於他揮手讓侍從退後,卻對無奇道:“你過來。”

等無奇走近了幾步,趙徵看了她一會兒:“這個方奉儀、她死了,她背後是否真的還有指使的人?”

這次,無奇先沈默了片刻才說:“方奉儀栽贓行兇,離間太子跟瑞王,所圖非小,本來我不確定有沒有人指使她這麽做,但她最後自盡之前說的那句話,卻透露出她一定是某個人的棋子,而且她很畏懼那人,所以寧肯幹凈利落地自盡。至於是什麽人又為何如此,這恐怕也不是我能夠妄自揣測的了。”

要知道這兒可是東宮!方奉儀離間的是太子跟瑞王!那有膽子這麽做的天底下會有幾人?

無奇不敢說,但這裏頭若是沒有皇權之爭,她可以……呃,隨意的賭咒發誓不太好,那就把名字倒著寫吧。

她還是知道分寸的,所以直接地選擇“到此為止”,畢竟要是摻雜在這些皇室之爭裏頭,那恐怕最後連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這可是一道能夠輕松送命的題。

無奇說話的時候沒有自稱“奴婢”,趙徵雖略覺奇怪,但心想她是趙景藩的人,如此才幹,多半不是小太監,而只是為了解除這謎團而來,不肯自稱奴婢倒也無可厚非。

且趙徵關註點都在此案之上,且素來也不是個嚴厲不茍的性子,竟不必在意追究。

趙徵嘆了口氣:“真是東宮不幸,本來以為陶良媛沒參與其中,是一件好事,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又是方奉儀冒出來,這叫本宮怎麽跟皇上回稟啊。”

無奇倒不是不願意給太子出主意,但是她已經完成了她擅長的,而涉及皇室的這些齟齬之類,屬於她的盲區,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沈默。

正在此刻,有一名內侍匆匆走來,隔著四五步遠躬身道:“殿下,翰林院蔡學士求見。”

無奇眼前一亮,同時跟著亮的還有趙徵的眼睛:“蔡流風來了?”

同樣是蔡家的人,蔡流風的父親蔡侍郎是太子的老師,同樣蔡侍郎也是個耿直而嚴苛的人,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的學生一樣,太子對於蔡侍郎是有一點點敬畏的。

而蔡流風不一樣,他年青,人品端雅,才華橫溢,太子也非常的喜歡這位青年才俊,閑著無事的時候,常常命人請他過來東宮閑聊,每次跟他說話都如沐春風,像是一種享受。

在此愁悶之際聽說蔡學士到了,太子急忙命傳。

無奇悄默默地往外走,正趕上蔡流風隨著一個內侍向內而行,起初並沒在意無奇,直到兩人將擦身而過的時候,無奇往旁邊退開給他讓路。

蔡流風淡淡瞥了眼,腳下未停,可踏出一步後忽然意識到不對,他猛然轉頭看向無奇:“你……”

無奇正也在偷看他,見他已經發現了,便眨眨眼給了他一點示意。

蔡流風的眉頭皺蹙,終於還是沒有說什麽,只瞪了她一眼後便仍舊向內去了。

無奇笑笑,這才又轉身往外。

不料才走了兩步,便給春日捉住。

春日剛才把好消息悄悄地告訴了費公公,讓他預備著到內務司接瑞王。

先前他們行事,都沒有叫費公公參與,知道他經不住嚇,嘴也不嚴,生恐壞事。

所以太子妃把他安排在偏殿裏呆著,如今費公公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便喜洋洋地道:“我就知道咱們主子是個萬福萬壽的,這不過是一點點小晦氣罷了。”

春日又叫他先別得意忘形,只等太子的調度,便出來找無奇。

“蔡學士來了?”春日拉著無奇問。

“是啊,剛才進去。”

春日低眉:“太子殿下會不會告訴他?”

“多半會說吧,殿下正愁怎麽跟皇上稟告這件事呢,蔡大哥來了好歹多個能商議的。”無奇隨口道。

春日思忖了會兒,點頭道:“罷了,殿下自有分寸,應該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而且蔡學士看著也不像是蔡侍郎一樣。希望他能出個好主意。”

此刻外間又有不少的太監宮女走過,是太子妃又在命人檢搜方奉儀的房間。春日打量著:“你要不要去看看。”

無奇忙擺手。知道這件事關乎皇權之爭,還是離的遠點,橫豎只要瑞王無事,她就功德圓滿了。

春日見她怕的敬而遠之,便笑了笑,卻也因此又想起來:“對了,方奉儀臨死前說的那話,我怎麽不太明白?”

無奇道:“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幾個人都逃不過我說的那句‘見色起意’,當然,這四個字不過是最膚淺的解註,其實也有‘情’在內糾纏,辛美人喜歡瑞王殿下,方奉儀喜歡辛美人,兩個人卻都是一概的求之不得,如此而已。”

春日起初凝神,聽到那兩個“喜歡”冒出來,眼睛不知不覺瞪圓了:“你、你的意思是說……”

辛美人心愛瑞王,這也罷了,方奉儀跟辛美人不是“閨中密友”嗎?怎麽還能跟前一句並列了?

無奇小小聲道:“姐姐,你不會以為,只有男女才會互相喜歡吧?”

春日本也是見過大場面的,素日只有她調戲人的份兒,從不知什麽叫臉紅,可聽了無奇這句話,不知為什麽,臉頰又有些發熱。

“不對,要真的是你說的那樣,她怎麽還能忍心殺了辛美人呢?還用那種方式羞辱她……”春日暗清了清嗓子,假作鎮定。

無奇嘆氣:“本來不是羞辱,是‘成全’,或者說是她以為的‘成全’。”

說話中無奇從袖子裏把那一包珍珠掏了出來:“姐姐喜歡嗎?”

春日道:“是挺難得的。可惜了。”瑞王府也有不少好東西,但是這串珍珠依舊難得,畢竟是上貢之物。

無奇點頭:“是啊,這麽又大又圓的珠子,連我都動心,很難想象會有人不喜歡這個。何況這是太子的賞賜,代表太子的心意跟寵愛,按理說不管是賜給誰都要好生珍藏的,方奉儀卻輕易轉手送給辛美人,這要麽說明她是個視金銀珠寶如糞土的高潔女子,要麽說明……那個人在她心中很重要,重要到超過了太子的寵愛。”

的確如此,春日不知不覺中皺了眉。

無奇繼續說:“這串珠子在薔薇花架那裏給扯斷了,三十顆裏獨獨缺了一顆,假如有人見財起意的話,當然不會只撿一顆,而會鍥而不舍地找到所有。但偏偏只丟了一顆,那說明這顆珠子對那人意義非凡。只有送出珠子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心情,因為她自己知道這珠子代表著什麽,不是太子的寵愛,而是她的寵愛,可惜……終究只是一場空。”

春日咬了咬唇,說實話她很難了解方奉儀的心情,但是聽了無奇的話,忽然有點心有戚戚然。

“可怕的是,”無奇掂了掂手中的珍珠:“就算辛美人回應了這種喜愛,也未必有好下場。因為方奉儀畢竟是一枚棋子,是聽主人命令的棋子,所以她就算喜歡辛美人,最終也還是要犧牲她。”

春日仰頭長長地籲了口氣:“那你先前說的‘成全’又是什麽意思?”

無奇道:“她們兩人極為交好,方奉儀自然知道辛美人對於瑞王的執念,她想出的計策就是利用辛美人來達到目的。但她又有點不忍心,所以她覺著,辛美人對於瑞王殿下既然求而不得,那麽就索性安排她得償所願,她想成全辛美人臨死之前跟瑞王春風一度,這樣的話,最後就算是殺死了辛美人,她心裏或許會好過一點。”

春日開始毛骨悚然,又有些惱怒道:“她、這賤婢,她以為殿下是什麽人,會看上東宮的人?”

“當然不會這麽容易,”無奇吸吸鼻子,“水榭那邊兒應該是有什麽機關的,多半是什麽藥物,所以在辛美人潛入的時候,殿下才急促地只叫她趕緊離開。”

春日窒息:“難道是……下了春、藥?”

“哈哈,”無奇眨眨眼,笑道:“多半是這方面的神奇東西,那兒除了殿下的氣息,的確是有一點兒別的香氣。”

她突然想入非非:瑞王若是真中了那東西,不知是個什麽情形,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春日則又是震驚又是後怕:“幸虧殿下的定力好,不然的話就真的中她的計了。”

方奉儀沒想到瑞王並沒有亂性,辛美人傷心離開,但箭在弦上,瑞王已經起疑,這次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所以她叫常公公假冒瑞王奸汙了辛美人。

她根本沒有給辛美人留退路,她親手毀了自己喜歡的人,當她撿起那顆珍珠的時候,她看到的是泥塵跟血漬覆蓋了原本的雪白無瑕,這段假鳳虛凰終究是空,再也不覆以往。

無奇又打量了會兒手中的珍珠,終於把這一包放在春日手上:“這些東西是辛美人的,就隨著她陪葬了吧。”

又過片刻,內務司來人。

而與此同時蔡流風也從中殿退了出來。無奇見機行事溜到跟前:“蔡大哥。”

蔡流風站住腳:“你還在這兒?”

“蔡大哥呢?”

“我要出宮了,你……一起嗎?”蔡流風突然問。

無奇頓了頓,悄悄地:“太子跟你說了嗎?”

蔡流風點頭:“你到底走不走?”

東宮的事情告一段落,此後如何不是她能插手的,無奇趕緊看春日:“我跟著蔡大哥出宮吧?”

春日看看走開了兩步的蔡流風,低聲:“你出去也好,但……嘴巴嚴一些,不該說的千萬……”

無奇笑道:“知道。啊對了,代我向殿下請安。”

亦步亦趨跟著蔡流風出了東宮,無奇問:“蔡大哥,太子真的把所有都告訴你了?包括方奉儀背後可能有人指使?”

蔡流風點頭:“總體都說了,但我看太子必然是有所保留的,有些話大概不便告知外人,比如有關瑞王。”他瞥著無奇:“莫非你想補充補充?我願意洗耳恭聽。”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無奇捂住嘴。

關於瑞王中了那藥,而荷包落於東宮美人手中,以及美人心儀等話,她還是知道分寸的。

蔡流風並不覺著意外跟失望,而是雲淡風輕地說道:“太子殿下如今所苦的是不知該怎麽回稟皇上。其實很簡單,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天大的事情變成‘家事’。所以我勸太子就當事情已經完了,把所有都截止在方奉儀身上,對皇上而言,若只是後宮女子之間爭風吃醋,陰差陽錯出了人命,比牽扯別的不可說的當然要輕減好些。”

皇帝最不願見到的,就是底下爭權奪利,弄得家國不寧。

倘若只是東宮幾個女子之間的爭寵之舉,家事而已不牽扯大局,大不了將太子妃申飭一番就是了。

“果然還是蔡大哥看的通透,”無奇由衷地讚嘆道:“如此的話,對瑞王殿下也好啊。”

她雖是一身小太監的打扮,卻掩不住明麗照人俊俏秀色,何況這番神采飛揚,哪裏是個小太監。

只聽到最後一句,讓蔡流風微微皺眉。

不過,她眉眼中帶一點點倦意。

蔡流風問:“你昨兒晚上是不是又沒睡好?”

無奇伸出雙手的拇指摁了摁自己的兩邊太陽穴:“是啊,說來也怪了,不管是少杭府還是東宮裏,怎麽都是在晚上幹事兒,再這樣下去我可撐不住了。”

蔡流風一笑,探臂握住她的手:“行了,趕緊回去補一覺吧。”

無奇跟著他加快了幾步,兩個人都沒有看見,就在旁側的皇極殿二樓上,有兩個人站在那裏。

其中一個道:“那個,就是你看上的人?”

趙景藩垂首:“是。”

一聲低笑,跟瑞王有些相似的狹長鳳眸瞄向樓下的那兩道身影,他輕飄飄地說道:“怎麽朕覺著,蔡學士好像也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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