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013章 文學城獨家 (1)

關燈
三個崽崽此刻只有拇指那麽大, 仔細看長得各有特點。

一個頭發黑黑黝黝,卷卷曲曲,一個眉心長著花瓣狀的紅胎記, 還有一個面無表情冷酷臉。

卷毛崽趕緊伸出小短手, “噓!小點聲, 外面有壞人。”

紅心崽嚶嚶縮成一團, 粉色光圈迅速將其包裹, 像結實的保護蓋。

大佬崽身為三個崽崽裏唯一的女孩紙, 冷靜地抱著胸, 試圖從鼻孔裏發出一個哼音, 結果因力量不足, 發出的瞬間破了功,變成了一聲“嘿~~~”。

風姨從未受過如此羞辱,臉色一沈, 捏了個訣。

一只風犬憑空出現,毛發銀亮,深淵巨口, 張嘴便是一陣狂風。

瞬時妙蓮觀又卷入飛沙走石中。

陸折:“………………”這他媽是個什麽東西?

連菀忍著痛, 強行提氣,結界擋風, 回頭吼道:“都給我進去。”

老道長趕緊拉著道醇和花蛇回房間躲著。

陸折像是沒聽見似的, 使勁瞪著風犬的大嘴巴。

花蛇拽住他的胳膊, “走啊。”

陸折茫然看了他一眼, 問:“我在做夢嗎?”

風姨張狂大笑,“你想做夢?死了就可以做一輩子的夢。”

話音剛落,又從空中召喚出一只風犬,徑直朝陸折奔去。

瞬時飛石震地, 狂沙瞇眼……

連菀急忙揮袖,試圖把陸折拽開,誰知電光火石間,風犬已然奔至他的面前。

陸折覺得自己的頭發絲已經要脫離毛囊飛了,臉上的皮和肉已經徹底分離,眼前渾濁一片……

所有人都驚叫起來,眼瞅著陸折這次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陸折周身忽然粉光大盛,光暈一圈圈籠罩著他,把他的身體緊緊包裹,猶如聖光般保護著他。

風犬剛一碰到他,便嗚嗚兩聲,像是遇到天下第一香的狗屎似的,吧唧一聲跪下,乖巧地匍匐著……

連菀:“…………”

風姨:“…………”

其他人:“…………”

陸折一臉懵,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異常舒坦。

所有人被這光刺得眼睛睜不開。

誰也沒發現,這粉光是從陸折的口袋裏發出來的。

口袋裏,卷毛崽緊緊閉著眼睛,奶軟胳膊直直挺著,手指頭尖尖迸出一縷粉色的光,越過口袋,激發出巨大光暈。

紅心崽躲在卷毛崽後面,小聲說:“大哥,加油加油!”

妹妹崽面容冷峻地坐在小光球裏,“呵。狗改不了吃屎。”

卷毛崽哼哼唧唧用完最後一絲力氣,咕咚一聲倒在小光球內,氣若游絲地說:“粑粑,我盡力了。”

陸折周身的粉光驟然消失,瞬時回到凍死人的冷春。

老道長噗通一聲跪到陸折面前,“三清顯靈了,三清顯靈了!”

老頭淚流滿面,道醇一楞,也跟著跪下來嗷嗷哭著。

陸折:“……”我不是太明白。

連菀眼神有些覆雜地盯著陸折,覺得三清老祖們在一個不信道的人身上顯靈,肯定是走錯門,上錯身了。

風姨從沒有如此丟人,她狠厲吹了聲口哨,一直趴在陸折面前的風犬這才清醒過來,使勁晃了晃腦袋站起來,灰溜溜跑回來。

她冷冷掃視著周圍,面前三清殿的屋脊上被她卷來的風沙掩蓋著,破破爛爛,臟裏吧唧,哪有什麽靈光。

三清老祖都是不出世的神仙,怎麽會突然顯形在一個凡人身上?

可如果不是的話,陸折為什麽能突然散發光暈,連她勇猛的風犬都甘心匍匐!

她不敢造次,但臉上還是浮著囂張的表情,“風調雨順的妙蓮崖再也不是什麽洞天靈地……”

結界消失,靈泉漸亡,這是妙蓮觀的必然趨勢。

最重要的是連菀的三個崽崽,消融不見。

妙蓮崖對於她來說,已經毫無用處。

她冷笑兩聲,撚訣消失。

陸折看著憑空消失的“石依依”,再回頭看看連菀,問:“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連菀面無表情,“妖精。”

陸折:“……什麽妖?”

連菀:“狗妖。”

陸折:“……”

老道長哭唧唧跑到旱蓮樹旁,翻看樹下的草叢,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哪去了?哪去了?”

道醇也喪著臉在碎石堆裏翻找。

連菀重重咳嗽了兩聲,勉強站直身體,沈著臉看了一會旱蓮樹,轉身徑直朝後山碑林走去。

花蛇緊跟其上。

陸折看著她纖瘦的背影,想跟上去問個明白,又默默收回腳。

他回頭看著老道長和道醇跟瘋了似的尋什麽東西,雖然方才有太多奇怪的事情想請教,但此情此景他不好多問。

他也跟到老道長後面找。

老道長一回頭便懟上陸折的臉,“你怎麽還在這兒?”

陸折:“?”到底是誰剛才跪在他面前高呼三清顯靈了。

再怎麽說他也是曾經被三清附身的天選之人啊。

老道長嘆氣,“陸施主,你也看到了。我們妙蓮觀現在這個破樣子,也不好再留你。”

陸折抿了下唇,“你們在找什麽?我能幫上忙嗎?”

老道長擺擺手,“你要是真沒事幹,就幫我們清理下地面。明天一大早你下山去吧。”

陸折見他不肯說,也不好再追問。

老道長尋找無果,一狠心拿起鐵鍬朝旱蓮樹下的黑土挖去。風姨說祖婆婆的崽崽們入了土,化作水。

咋聽著這些邪乎?那麽大的果子掉下來還能沒個痕跡?

偏要挖下去看看。

道醇趕緊攔著他,“師父,您要是傷到樹根怎麽辦?”

老道長一楞,甩了鐵鍬坐在地上,氣得揪胡須。

口袋裏三個崽崽許是累壞了,全鉆進小光球裏呼呼地睡覺,壓根不知道外面有人為了他們差點把地都撅了三尺深。

剛走到碑林外,連菀忍不住彎腰吐了口血。

花蛇急忙上前,“祖婆婆您沒事吧?”

連菀擦了擦唇角的血痕,淡淡道:”不許說出去。我進靈泉休息一會。你去幫他們吧。”

花蛇嗚嗚哭起來,噗通一聲跪下,“祖婆婆,都怪我,我沒看護好三位師祖。”

連菀站直身體,淡淡道:“你們蛇類丟蛋不是很正常的嘛。”

花蛇哽了下。話是沒錯,一般一窩蛇蛋能孵化出一只都不錯了,剩下的不是被蛇媽媽搞丟,就是被天敵扒拉走了。

但,祖婆婆看起來怎麽不傷心啊?

進了靈泉才發現,風姨的西風果然凜冽。不光妙蓮崖上的樹木七扭八歪,靈泉內永遠和煦如春的美境也被折騰得亂七八糟。

路兩旁的小黃花這次不用連菀揪,也全耷拉著腦袋,沒了力氣。

走近看,如翡如翠的靈泉下降甚多,水面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像被戳破的氣球。

連菀皺起眉頭。

風姨的威力難道真的可以摧毀靈泉?

她一直想得到的不就是靈泉?摧毀了它,就前功盡棄了!

連菀在泉邊踱步,總覺得哪裏沒想明白。

還有,風姨為什麽偏偏挑在今天?她為什麽會知道崽崽們的出生時間?

連菀覺得自己真的懷了個寂寞。身為親媽,什麽也不清楚,什麽也不知道,連崽崽們的樣子都沒看到。

風姨說崽崽們落入地裏,被消融成了水。

她不信。

不管怎麽說,事情已經發生,她唯有搞清楚狀況,讓妙蓮崖恢覆正常,讓她緩慢、無盡、冷清的修煉生涯也趕緊恢覆如初。

將身體埋進靈泉,溫暖的靈氣籠罩著周身。

妙蓮崖的靈泉並非連菀私有,凡是妙蓮崖的妖精若有所需都可來療傷、助煉。

靈泉珍貴,若非緊急事務,誰也不敢浪費。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靈力流洩,靈泉減少?

風姨肯定知道,不然她今天也不會輕易離開。

頭疼。

對了,外面還有一個什麽都看到的凡人。

連菀頭更疼了。

她伸出手指端看,方才在雲上和風姨纏鬥時,這裏突然鉆心的疼。想必那個時候崽崽們終於在她枝頭待夠兩百年,結果,落地。

所以她是真的有孩子了嗎?

連菀將手指輕輕放在唇邊,一種前所未有的,柔軟的情緒蔓延上來……

大好的日子竟被風姨這婆娘搞成這個鬼樣子。

本就不富裕的道觀如今雪上加霜啊。

初步清點之後,妙蓮觀損失慘重,院墻倒了一大片,山門和靈官殿屋檐瓦片飛走了一半,三清殿屋頂幾乎被塵沙掩蓋,更不用說道觀內外的樹木,不論高大低矮全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好端端的一個道觀變得支離破碎。

老道長頂著黑如鍋底的臉,指揮花蛇和道淳先把地上的碎石厚沙收拾幹凈。

陸折也沒閑著,幫忙清掃被狂風刮掉的殘枝敗葉。

老道長唉聲嘆氣清點功德箱裏的錢。初步算了下,如若將道觀修覆完成,大概需要貳拾萬塊。可功德箱裏的錢只是毛毛雨。

他總說要是祖婆婆肯用心,小錢錢不會少,但也只是心裏想想而已。

他身為觀主第一要務自然是讓祖婆婆舒適舒服地修煉,錢這種銅臭東西他去操心就行。

現在禍不單行,妙蓮觀受損,祖婆婆的崽崽們也消失不見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想咣咣撞大樹。

就在這時,山門外響起好多人聲。

老道長臉色一變,趕緊喊著大家出去,手裏還拎著燒火棍。

“哎呀,好大的風啊。你看看山門都吹歪了。”

“今年天氣真反常,好不容易妙蓮崖開花了,結果糟了風災。”

“老道長,我們上來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對啊,我會砌墻,我可以出力氣。”

一群妙蓮村的村民嘰嘰喳喳地站在山門外,爭先恐後說要幫忙。

這些人中,有的在建築隊幹活有建房子的經驗,有的沒技術,但願意出力氣幫忙。還有的人自願購買建材……

甚至有些老頭老太太,什麽都提供不了的,願意過來給大家夥燒個水做個飯。

老道長忍著淚,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道淳也眼圈泛紅。妙蓮村不只有王福和他老婆這樣的摳唆白眼狼,還有很多心腸好的村民,平日裏受了妙蓮觀的好處,現在妙蓮觀遭了災就來幫忙。

陸折雖然是外人,但經歷方才和“狗妖”一戰後,他自動把自己歸為妙蓮觀的人。

從小到大,他看到的虛情假意多過真心實意。

看到這一幕,要說不感動,那是假話。

大家夥一擁而進,各忙各的,妙蓮觀吵吵鬧鬧,卻充滿了生機。

老道長問及你們怎麽知道妙蓮崖遭了風災?

村民拿出手機,“我們在村裏只看到妙蓮觀黑雲壓頂,有人在江面上看得遠,瞧見道觀上面有龍卷風的旋渦啊。”

一邊春日和煦,一邊龍卷壓觀,拍視頻的人激動地說:“天下奇景啊,太少見了。”

這視頻上傳某知名短視頻平臺,立馬引起廣泛的關註。

“哎呦,你們快看,市裏的氣象臺也發視頻了。”

大家夥都湊上前看。

“市民朋友們,今天下午四時左右,我市最高峰妙蓮崖突遭龍卷風……”

陸折心裏一個激靈,這是“狗妖”石依依的聲音。

這妖怪混跡於人群中,自己作的風,造的孽,還敢面不改色地報道?

他湊過去看。果然是她。穿得人模人樣,故作溫柔。

她在節目最後還提醒大家在龍卷風天氣一定要避開高地,盡量躲進堅固的建築。最最後她還微笑說了句:“妙蓮觀是我市最古老的道觀,這次慘遭風災,建築多有裂痕,樹木幾乎遭毀,請我們一起為妙蓮觀祈禱。”

祈禱你妹!陸折呵呵噠,他眉心皺了又皺,拿起手機,走到無人處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對方還沒接,陸折快要放棄時,電話終於接通。

對方不說話,陸折低頭看著塌了半邊的墻角下那簇不知名的野花,沾滿苔蘚的磚石砸在上面,其他花全趴彎了腰,唯有一株野花強行從磚縫裏挺出來,顫巍著,卻迎風開盛開。

“怎麽?後悔了?”陸燃的聲音冷冷在電話那頭響起。

陸折瞬即想把電話掛掉,只可惜陸燃的嘴太快。

“終於明白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姓陸?”

“離開陸家你什麽都不是。”

“識相的話,你立馬回來乖乖去梁家道歉,把嘉嘉娶回來。”

陸燃正吼得歡,卻聽見聽筒裏傳來輕輕的卻十分刺耳的嗤笑聲。

他楞了下,胸口的火更盛,“你笑什麽?”

陸折唇角浮著譏諷,“哥……”

陸燃抿起唇,陸折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叫他哥了。每次見他不是喊餵,就是你。

“你反正也沒結婚,不如替我娶了梁嘉嘉?石依依不是什麽好人。”

陸燃:“……”

當天晚上妙蓮觀燈火通明。老道長拿出妙蓮崖出產的蔬菜給大家做了一頓齋飯,大家讚不絕口。幹到半夜,基本把地面和屋檐上的雜物清理幹凈。明天就可運送建材上山修覆建築和院墻。

道醇喊著陸折回去睡覺。他搖搖頭說要看星星。

道醇心道這人奇怪地很,這麽冷的天看星星,比他還傻。

他縮著脖子麻溜鉆房間睡覺。

陸折走到旱蓮樹前。經過今天這一遭,高大的樹冠雖然依舊聳立,枝丫上綴掛的花兒雕謝了不少。

好在鼻息間縈繞的香味依然濃郁,他閉眼聞了好一會,撩起道袍彎腰拾花。

一朵一朵,但凡還幹凈的,完好的,全撿起來放進道袍裏。

撿著撿著,他沒好氣地笑了起來。

媽的,怎麽搞的,他怎麽跟林黛玉似的,見花落心就疼得抽抽?!

他低頭看著道袍裏的花,大眼看去真的很像水蓮,共有十二瓣,每一瓣猶如盾牌,護著中間白色的花蕊……

真好聞啊。

陸折嫌棄自己矯情,可還是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這人還真是有趣。”

“上次半夜不睡覺對著它又抱又摸,今天又不睡覺,摟著人家的花傻笑。”

陸折轉過頭,唇角的笑意還來不及收斂。

這次他沒有被懟的滿臉鐵青,臉上的笑意反倒繼續放大。

連菀:“?”

陸折等了一晚上終於等到連菀出現。

她好端端的,懟人功力仍然滿格。

挺好。

“幹嘛?今天被嚇傻了嗎?”

連菀皺眉問。好麻煩,又要哄人吃封識丸。

陸折並沒正面回答,反倒指著道袍裏收集的花問:“在地上撿的,應該不要我錢吧。”

連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知道這是什麽?”

陸折懵,“花啊。”

他又補充了句,“好聞的花。”

連菀:“你帶手機了沒?”

陸折點點頭。

連菀似笑非笑,“你去搜一下,花是植物的是什麽?”

陸折不明所以,拿出手機一搜索,當場臉都綠了。

這女人是鋼鐵做的嗎?

情調好嘛。

懂?

翌日清晨,道醇醒來時發現同居室友陸折陸施主竟然睡在旱蓮花做成的花窩裏。

粉粉嫩嫩的花散在他的周身,一不小心還以為誰在給陸施主開追悼會。

我的天,這是什麽人間驚悚!

這可是祖婆婆的花!!以前每年三月十八號落花,師父都會小心翼翼撿起來並做成香壇供起來。

這哥們現在直接臥在上面,還睡得十分香甜?

道醇連滾帶爬跑去通風報信,讓師父來捉拿盜花賊。

墻角衣架上,光圈驟然亮起,卷毛崽小心翼翼從口袋裏探出頭,觀察了一圈,發現只有粑粑在,嘿嘿一笑,“弟弟,妹妹,粑粑還沒醒呢。”

白天他發現有人要欺負粑粑,情急之下不知道怎麽就從手中迸出粉光讓那條大狗乖巧跪下,解除了粑粑的危險,他昏睡過去,直到半夜才醒,結果發現粑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粑粑最後從旁邊拿來一朵粉色花花聞著聞著才緩緩睡了過去。

既然粑粑那麽喜歡這個粉花,三個崽崽決定把桌子上的花全部拿來放在粑粑身體四周。

一定要讓花香籠罩粑粑全身,讓粑粑睡得香香甜甜。

紅心崽扒著口袋邊緣露出滴溜溜的黑眼睛,妹妹崽慢悠悠站起來,結果口袋底兒太軟,又吧唧一聲坐下去。

紅心崽伸出小短手,“妹妹,我拉你起來。”

妹妹崽把頭頂長得跟朝天椒似的短毛小揪揪晃了晃,冷酷拒絕,然後雙腿盤坐,閉眼養神。

紅心崽見妹妹沒搭理他,有點小受傷,眉心的花瓣胎記越發地紅潤起來。沒等他傷心三秒,他似乎聽見遠處有人來了,立馬喊了句:“快,有敵人!”

卷毛崽和妹妹崽周身立馬噴出光圈,變成瑩潤小光球,然後咻的一下消失不見…

過了好一會,老道長才疾步從外面走進來。

他還沒從昨天的風災中緩和過來,大清早又聽到如此噩耗,哭唧唧跑來找陸折算賬。

陸折惺忪著眼被人從花窩裏拎出來,迎面看到的是老道長悲切的臉。

陸折:“?”

待坐起來看清楚自己跟永久逝世似的,躺在一堆花中間,當場臉都綠了。

他擡眼看著道醇,“你趁我睡著對我做了什麽?”

道醇瞪大眼,指天發誓,“妙蓮觀的人都知道,我睡覺一旦睡著天大的事都醒不來。”

老道長沒好氣地拍了他兩下,“你還好意思說。”

陸折眨巴了下眼睛,草,誰在害老子風評?

大清早妙蓮村的人便來了。

一波人從山下用肩膀挑磚石水泥上來,一波人開工搭墻修屋頂,熱熱鬧鬧幹了起來。

陸折不想背負偷花賊的汙名,追著老道長解釋。

老道長恭敬地抱著已經被陸折身體玷,汙的花,跨步走進三清殿,壓根不想理他。

陸折昨晚抽風撿拾落花,被鋼鐵直女祖婆婆懟的要死要活,今天又莫名其妙被人開了“追悼會”。

不說其他,他神經病啊?!自己給自己開追悼會?!

老道長不勝煩擾,“陸施主,您什麽時候下山?”

陸折裝作沒聽見,湊到他耳邊說:“昨天我渾身發光,你說三清老祖上了我的身。那昨天晚上會不會是他們……給我撒的花?”

老道長一楞,覺得陸折這個分析很有道理。

畢竟這小子幫忙擊退了風姨,也算大功一件。

老道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就不收你房費,趕緊把這道袍還給我徒弟,早點下山去吧。”

陸折:“…………”

道醇在鐘樓上敲了第三下時,山門外來了三個穿著黑西服的男人。

花蛇把陸折叫出去,然後蹲在山門口看熱鬧。

陸折沈著臉,說:“我哪也不去。”

大清早管家就打來好幾個電話,勸他下山參加遺產分割會。

他沒接也沒回。現在八點鐘,對方直接來觀裏接他。

其中一個西服男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說是他爺爺陸正雄先生臨終前親筆寫給他的信。

陸折眸光一黯,伸手拿住信。

這確實是爺爺的筆跡。兩頁紙上字的痕跡剛開始還鏗鏘有力,飄逸瀟灑,寫到半中央筆觸明顯無力軟綿……最後幾個字歪歪扭扭,勉強才可認出來。

花蛇翹首看,陸折的臉越來越沈,眼神越來越暗,嘴唇及不可見的顫了幾下。

他雙手托著下巴,心道:人類啊,就是感情動物,動不動悲秋傷春,活得不痛快。還是他好,來去只有自己。

雖然這麽想,可是心尖尖怎麽像被誰掐了似的,有點疼?

陸折把信整整齊齊折疊好塞進口袋,轉身進了山門。

黑西服還想進去勸,被花蛇攔在了外面。

道醇見陸折出去一趟再回來,好似吃了大力神丸,幹起活來虎虎生威不要命般。他湊到花蛇旁邊問咋回事。

花蛇一張嘴就吹涼氣,“不要閑聊,快去幹活。”

道醇:“……”想吃蛇羹。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嬌俏的聲音,“哎呦,妙蓮觀怎麽成了破爛觀了。”

陸折一回頭,瞧見一個穿得粉粉嫩嫩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她的腰像面條做的,左擺右晃,軟綿綿地再多用點力就能扭成麻花。

道醇手裏的磚頭噗通一聲掉下來,“我的媽呀,這女妖精看笑話來了。”

陸折眨了眨眼,心道這女人確實看起來像妖精。

這女人大眼一掃,連哼兩聲,“到底是窮山僻壤,一個好看的男人都沒有……”

不是中年油膩男人就是糟老頭子。

誰知眸光落到三清殿臺階上的陸折臉上後,當即嬌滴滴地拍了下手掌,“好好看的男孩紙啊。”

陸折翻了個白眼,心想爸爸我今年高壽二十三,什麽鬼的男孩紙?!

他立馬低下頭繼續幹活。到底昨晚枕著旱蓮花睡得香甜,今天感覺有使不完的力氣,身上像貼了暖寶寶似的,渾身暖洋洋的……

後背全是汗,熱得難受,單手解開道袍,脫掉搭在旁邊的木欄桿上。

寬肩窄腰大長腿,臂膀的肌肉噴薄而出。

粉嫩,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口袋裏的三個崽崽像是遭遇了地震般,胖嘟嘟的臉蛋噸噸噸地晃出了波浪。

三個小家夥你壓我我壓你,疊成了迷你羅漢山。

結果,陸折發現剛脫了外套,方才渾身暖洋洋的體感立馬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滲入骨頭的冷氣……後背的汗這麽一激立馬變成了冰珠。

他默默把道袍重新穿上,隨即暖熱感又回來了。

陸折:“?”

口袋裏的三個崽崽像過山車似的,又從口袋的一邊滾到了另一邊,繼續疊羅漢。

三個小家夥一遇到人多的時候便自動躲進小光球裏,壓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小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芙蕖,認識一下唄!”粉嫩,女人伸出纖纖玉手,笑盈盈地往陸折結實的後背摸去。

陸折還沒來得及撇開,就瞧見一個白皙泛著粉光的手臂伸過來,拽住自稱芙蕖的女人的手腕。

他擡眼看過去。

連菀似笑非笑,“你不在你的三清觀好好待著,來我這討打?”

芙蕖冷著臉甩開她,“電視上說你們妙蓮觀遭了災,我是好心好意來慰問。”

陸折站在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有點懵。

老道長忙不疊地從三清殿裏走出來。一瞧見芙蕖當即心頭火蹭蹭冒。

這芙蕖住在三清觀老君殿前蓮花池中,和祖婆婆相比,她們花形相似,只是一個把花開在水裏,一個把花開在樹上。多年來,芙蕖強力支持三清觀發展,什麽陽謀陰招都用。

三清觀搶了妙蓮觀的文保單位稱號不說,上次還把他好不容易從北京請來的植物專家用並蹄蓮給半路拐走,今天又在妙蓮觀最慘的時候來看笑話。

還對祖婆婆另眼看待的陸施主動手動腳,簡直豈有此理。

芙蕖笑嘻嘻地又試圖伸出鹹豬手,在碰到陸折臉頰的瞬間被連菀又揪回來。

“你要是沒事幹的話,趕緊讓你的子子孫孫多開點並蹄蓮。畢竟你長得太醜,只能靠數量取勝。”

芙蕖氣得半死,但她的嘴實在沒連菀毒。

她的眸光在陸折和連菀兩人的臉上逡巡了半天,長長哦了一聲,“怎麽?你看上他了?”

連菀懶得理他,冷冷道:“你也不怕玩得太脫,折了自己的修行?”

芙蕖呵呵笑起來,“你呢,天天打坐打坐,有意思嗎?”

陸折深處冷颼颼的旋渦中,默默消化這些字眼。

感覺聽懂了,又感覺沒聽懂。

周邊幹活的村民都看過來。好多沒見過這麽妖嬈的女人,手上的活兒都不幹,自溜溜地瞧個不停。

老道長喊了聲無量天尊,硬是擠出一聲笑,“請偏殿喝茶。”

芙蕖嬌俏一笑,施施然沖陸折拋了個媚眼,喊道:“小帥哥,一起來啊。”

陸折:“……”

連菀睨著陸折:“你怎麽還沒下山?”

陸折:“……我,我在這還有點事。”

不知道為什麽,在山下日天日地的陸折在連菀面前總是嘴巴吃螺絲,氣勢上低了一頭。至於,在這山上還有什麽事他壓根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下山。

老道長在旁邊也勸。山下人住山下,在山上逃避也只能掩蓋一時痛苦。

連菀冷笑道:“你沒幾年好活的,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下山吃好喝好該幹嘛幹嘛。”

陸折臉色驟然一變,把唇抿成一條線。

他轉身就走,背影十分決絕。

芙蕖十分可惜地喊道:“小帥哥,你要是不著急的話,在門口等我一會。姐姐跟你一起下山。”

連菀伸手把她的臉強行扭過來,“拜托,他還是個孩子。你別老黃瓜刷綠漆裝嫩好嗎!”

孩子?

爸爸今年高壽二十三!

陸折臉黑如碳,頭也不回地沖出靈官殿,沖向山門口。

道醇瞪眼高呼,“我的道袍……”

怎奈被連菀氣出血的陸折腳底生風,早跑沒影了。

芙蕖嘖嘖道:“我說姐姐,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你看多麽美好的男人肉,體就這麽消失了!”

連菀淡定道:“茶,你不喝了嗎?”

芙蕖眼波流轉,心裏哎呦一聲,妙蓮觀這位祖婆婆每次見了她冷言冷語沒個好臉,竟然為了不讓這個凡人被自己糾纏,肯請她去偏殿喝茶?

說好的修無情煉無欲,什麽時候對一個凡人如此上心?

嘖嘖。有趣!

芙蕖笑嘻嘻地擡腳走進偏殿。

她先是吹噓了一番自己的豐功偉績,把這個月三清觀的收入金額摔在老道長的臉上。老道長氣得吹胡子瞪眼,心想方才喝茶一說也是借口,祖婆婆怎麽真就請人進來喝茶,白白受了她的諷刺。

芙蕖像是沒瞅見旁邊坐了個鼓風機似的老頭,又唉聲嘆氣說妙蓮觀遭了這麽大風災,以後可怎麽辦嗎?不如關了門投奔三清觀。

連菀眉眼一擡,“行了。別裝了。你知道是誰來妙蓮觀撒野,小心你的三清觀哪天也被她盯上,你連活的機會都沒有。”

芙蕖臉上還是帶著不以為意的笑,可心裏知道連菀說得沒錯。

她這些年壓根沒好好修煉,把自己徹徹底底投入世俗中,萬花叢中風流快活,活得跟神仙似的,要是風姨來三清觀,以她的道行估計當場被滅。

“你就沒想著報仇?”芙蕖壓低聲音問。

老道長呵呵噠。不愧是白蓮花精,蓮言蓮語讓人嘆服。

待祖婆婆收拾了風姨,她好一點力也不出還能撿便宜?!

連菀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芙蕖急了,“大家可都仰仗著你呢,你真就能咽下這口氣?”

連菀斜了她一眼,芙蕖的心裏咚咚跳了兩下。

連菀這張臉連她這個女人都看得心動,不去搞男人太可惜了。

妖精嘛,凡人的小說裏可都寫著專司魅惑,善蠱人心。也不知道連菀是怎麽想的,偏偏躲在小小道觀裏打坐修煉,一點趣味都沒有。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答得出來,我若報仇失敗,或許會跟風姨說點你的好話。”

芙蕖:“……你說。”

連菀的眸光穿過木門,落在中庭的旱蓮樹上。

“我們妖精懷孕有何癥狀?”

芙蕖當場把嘴裏的茶噴成了水霧。

坐在對面的老道長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臉。

芙蕖皺著眉頭把連菀上下打量了半天,“你,你總不會是懷孕了吧。”

她像是聽到天大笑話,眼裏透著興奮和懷疑。

“不止懷孕,我還生了。然後崽崽們不見了。”連菀三言兩語將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描述出來。

芙蕖先是看著老道長的臉,發現對方一臉嚴肅。再看連菀,也覺得她不像是會開玩笑的妖。

嘴角抽搐了半天,原本看熱鬧的臉,頓時皺起來,竟嗚嗚哭起來,“我以為我雖然修行不如你,至少比你玩得開。可現在你竟然連孩子都有了,我還是只單身妖。”

連菀:“…………”

老道長:“…………”

連菀不急,等著芙蕖把戲演完。然後定定看著她。

芙蕖擦了擦勉強從眼角擠出來的眼淚,開始講解妖怪生殖課。

連菀邊聽邊點頭,得出幾個結論。

第一,妖怪不一定只能和同族交,配。天上的神仙同修眷侶,本體可都千差萬別。妖精更不用說了。

說到交,配兩個字的時候,老道長立馬紅著臉奪門而逃。

第二,花精懷孕時所化人形會像凡人一樣肚子變大。其次,花精懷孕時本體的花和平時一樣,按時開花,按時結果。像連菀這樣在枝頭孕育兩百年不落的花蕾,且所化人形肚子平平者,實屬少見。

第三,花精的孩子落地便能走路,說人話,跟凡人一歲幼崽差不多。待修煉至百年,方可化為成年凡人。

芙蕖講得口幹舌燥,喝了個口茶,漂亮的丹鳳眼滴溜溜地轉,“你那相好的到底是誰啊?”

連菀起身,“不知道。”

芙蕖一楞,“姐們,你這是談戀愛談了個寂寞,懷孕懷了個寂寞,然後生還生了個寂寞啊。”

連菀轉身,“送客!”

陸折記得兩天前他上妙蓮崖時,春雨連綿心情沈重,但他的步履卻前所未有的輕快。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他今天從走出妙蓮觀山門時覺得此話一點不假。

走到半山腰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著道袍就下山了。若不是有沿途上山的村民向他鞠躬施禮他都沒發現。

走著走著他笑起來。

呵!誰稀罕呆在晚上沒電視早上喝菜湯的道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