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懷疑你？”周婺看向炎峰的神情變得有些憐憫，又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早在開往淺倉市的那趟動車之上，我就隱約感到了一絲違和。你的性格是大大咧咧沒錯，但令人意外的是，你的鞋子雖舊，卻洗得幹幹凈凈；夾克雖穿得隨意，但左邊的紐扣分明有被人縫過的痕跡；裏面的白T雖舊，但卻沒有泛黃，像是被人精心處理過，這些細節我不相信會是一個性格大大咧咧的人能夠註意並有這個耐心去處理的。你父親遠在國外，母親去世，因此我最初懷疑是你的女朋友所為，但後來，你卻說你根本沒談女朋友。不可能是保姆，因為你說過，你討厭外人進你的家。而你家裏的違和之處還不止這些，除去這個魚缸，還有你客廳裏的書櫃。書櫃上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推理小說和晦澀難懂的古漢語文學作品，我之前問過陳瑩，她說你小學最差的就是語文，理性思維雖好，可也不喜歡看那些推理小說，比起推理，你更愛看足球、網球等競技類的比賽。剛剛我又看了一眼你的書架，雖然書架上的書籍依舊整齊地擺放，但是有幾本小說卻是重新添置的，比如這本第九元素昨天剛剛發行的《沈睡中的女人》。你不喜歡推理，家中也沒有其他人，試問這些小說是誰新買的？再者，我發現書架沒有一絲灰塵，顯然是有人經常打掃。那麽問題來了，究竟是誰打掃整理了書架？”

“是誰？”炎峰笑得陰森。

“我之前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天看到了你的筆記本，前幾頁的筆記潦草淩亂，可是最後一頁卻記得極為工整，再結合你當時的表現……等我走出盲點後，一個可怕的假設在我的腦海裏產生孕育。”周婺的神色犀利至極，她雙拳緊握，道：“淺倉市的犯罪犯罪預測模型的結論或許沒有錯，只是錯在了錯誤的數據搜集之上！而數據，是會說謊的！”

“噢？我倒是好奇了，數據能說什麽樣的謊？”

周婺漠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的你，不是那天到淺倉市接我的炎峰！”

炎峰的神情變得愈發古怪，他扭了扭頭，白熾燈的光線打到他臉上，臉色蒼白得宛若來自無間地獄的追命野鬼。

“換句話說，你有雙重人格，第一人格行事雖是粗魯，對人工智能極相當擁護，喜歡體育競技和戶外運動，相當沒有耐心，不會主動打理自己身邊的事物，不喜歡養魚。第二人格的你冷靜，做事刻板且條理清晰，喜歡偵探推理小說和閱讀晦澀的文言書籍，喜歡養魚，庭院外的那幾條鯉魚就是你在餵養，會收拾自己，還有對人工智能的反感情緒或許比林言明還高。小時候，你的第一人格可能還占上風，但是因為某個突發事件，你的第一人格便逐漸出於弱勢，第二人格逐漸占據了主導地位，操控了你的身體。可由於你平日第一人格的表現，導致系統錄入數據時抓取的性格只是你性格的一部分，錯誤的數據會影響模型的結果，系統的預測出了差錯，並不在模型本身，而在於數據。”

“真是精彩的推理。”炎峰逐漸走進周婺，只見他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水果刀，皮笑肉不笑：“周警官，沒錯，殺害徐茜茜，並拖三個無辜群眾下水的人就是我！知道我為什麽想殺徐茜茜麽？二十年前淺倉市震驚全國的銀行搶劫案，我母親為了保護徐茜茜活活被劫匪捅死了！可是徐茜茜呢？卻活得好好的！活得好好的啊！她有完美的童年，有愛她為她著想的父母，而我呢？因為母親的死，父親的性格變得冷漠，他能賺錢，可錢有什麽用，能換回母親的呵護麽？換不回來了！我為什麽不能讓徐茜茜償命？為什麽？”

說到最後這句話時，炎峰已接近咆哮，他看了一眼暗中退後的周婺，蔑然一笑：“周警官，你知道我為什麽殺掉那兩個臭女人麽？因為她們都一樣的自戀，一樣的自以為是！看到她們那副自作聰明的嘴臉就讓我想到了徐茜茜的母親！這個臭女人，在我母親替她女兒擋刀後，居然還罵我母親是個短命鬼！我沒有一天不想著親手把這個臭女人給殺了。似乎是賤人自有天收，十年後，徐茜茜的母親居然患上了腦癌，現在半死不過地在醫院裏度過。看著這臭女人沒了意識，那我殺掉她也就變得沒了意義，給她一刀還幫她從病痛中解脫了。”

“而這也是你想要報覆徐茜茜的原因。”

“她母親所犯的過錯當然要由她承擔！”炎峰吼了出來，他的臉色變得脹紅，沖著周婺喊道：“我母親那天本不會死，要不是附近明澤大學的那場人工智能暴走引發的大火，要不是這場大火占用了附近醫院所有的急救資源，我母親怎麽可能死！”

周婺猛然一楞，她沒想到炎峰會和她說出這些。

“所以你討厭人工智能。”周婺的語調裏透露著幾分無可奈何。

“所以非常遺憾，周警官，你和我討厭的女人雖是天壤之別，但誰讓你在人工智能界出盡了風頭。所以抱歉了，今天你必須死！”炎峰提刀，將刀刃對準周婺，二話不說就朝周婺沖去。

說時遲那時快，周婺飛快地從輪椅車上滾了下來，又立即用腿將輪椅沖著炎峰推去。

只是短短幾秒，見輪椅撞到炎峰膝蓋，她飛快地借助輪椅的助力，跑到炎峰身邊，只是一個反手，就將炎峰手中的水果刀打到了地上。

眼前的周婺哪裏還是之前那個右腳扭傷需要依靠輪椅出行的傷員？

可就在周婺準備順勢將炎峰制服時，卻見炎峰從腰後抽出了一把手槍。

當手槍對著周婺的太陽穴時，周婺只得被迫停下了舉動。

“原來如此，看來周警官也和我一樣，把自己偽裝了起來。你腳上的傷其實早就好了吧！”

“警局的槍械保管向來嚴格，你只是一個輔警，手上的槍哪裏來的。”雖是被搶對準了太陽穴，可周婺卻依舊問得冷靜，不是因為周婺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是越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之下，她越是保持冷靜，生還的機率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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