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是許威的一個失誤，那麽模型最後的這個混淆矩陣簡直漏洞百出！許威或許十分熟悉混淆矩陣，所以他在報告中沒有寫明行列具體代表的具體含義，一般來說，我們希望主對角線上的值越大越好，因為只有是這樣，預測才是準確的。可是，這篇報告的混淆矩陣偏偏不是，如果是這個混淆矩陣，是絕對不可能讓模型精度達到上文所說的99%，為什麽？因為許威代入的是測試數據，而模型出現了嚴重的過擬合。”周婺說道此處，眼神變得犀利非常。

白劍英咽了口氣。

“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懷疑你的麽？就是在昨夜我看到這篇報告的時候。隨後，我請同事就這篇報告的建模和預測部分詢問了另外那兩個分析師，他們十分專業地指出了報告的致命所在，而這卻是不懂算法的你不知道的地方！”

“我是不懂算法。但是就算這篇報告真的被人修改，那也只能說明有人修改了報告，但該報告的人卻不一定是我。”白劍英依舊在做最後的掙紮。

“哼，你以為我為什麽現在才和你攤牌？”周婺挑了挑眉，從pad裏將她徹夜分析的結論全部呈現在了白劍英的面前，繼續道：“我既然確定有人修改了許威的報告，那麽下一步我的目的就是要找出誰最可能是修改許威報告的人，雖然那兩名分析師指出了報告的致命所在，但卻仍未能徹底洗脫嫌疑。白先生，您知道為什麽《紅樓夢》會有人能夠判定前八十回的作者是曹雪芹，而後四十回的作者是高鶚麽？因為作者不同，其習慣的用詞自然不同。我只是比對了許威近一年的文章與《關於影城市郊區野生羊群行為軌跡、羊群種類的預測研究》的模型結論部分是否相似，果不其然，這部分並不是出自許威之筆。在得出《關於影城市郊區野生羊群行為軌跡、羊群種類的預測研究》這篇文字與許威其他文章常用詞的相似度都不高的情況下，我建立了多個判斷模型，讓這些模型幫我去匹配和那篇報道中結論部分用詞最接近的人。”

聽到此處，白劍英神色凝重，像是料到了周婺的判定結果，面露難色。

周婺見白劍英內心有所動搖，決定給予他最後一擊。

只見她將結論拖到最後，透過pad冰冷的屏幕，最後一行文字分明寫著——通過多個模型分析，《關於影城市郊區野生羊群行為軌跡、羊群種類的預測研究》的結論部分與白劍英極為匹配！

就在這時，李蕊敲開了審訊室的大門。

“周副，這是顧隊讓我調查的信息。”李蕊將一份報告遞到了周婺面前。

周婺點了點頭，將報告稍微翻了個大概，才將報告又擺在了白劍英的視線之內。

白劍英順著報告看去，報告上白劍英穿著毛衫行兇的照片被放大了數倍。

可見到這個畫面，白劍英臉色分明有些古怪。

“雖然視頻的像素不高，但是通過GAN並與相似圖像的比對，許威死前登錄的是一個移動雲文檔存儲站。在技術隊同志的調查下，我們找到了一封檢舉信，這封信沒有署名，檢舉人和被檢舉人的姓名都未能填上，但是信中提到了斯裏弗爾近年來一半與政府相關的核心競爭成果都被有心人私下賣給了A國地下的無良賣家……白先生，只要警方繼續往這方面查證，你的狐貍尾巴怕是藏不住了！”周婺厲色道。

哪知白劍英聽到此處，便氣急敗壞了起來，他的臉色變得脹紅，吼道：“都是許威不好！我眼看就要升職了，可他卻處處給我使絆子，還想給政府發檢舉信？誰不想多掙錢，誰不想過好生活，不錯，許威要舉報的人就是我。這個許威平日裏就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仗著自己的技術好，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裏！現在還威脅我說什麽只要不給項目延期，就把我私底下的勾當全部捅出去！但是他以為他捅出去的後果是什麽，公司所有的高層都要完蛋！我只是替天行道！哈哈哈，是他不好，是他不好！”

周婺聽到此處，竟想起了之前的孟茜。

當初的孟茜和現在的白劍英，兩人又何嘗不是都是因為貪念墜落深淵？

周婺的心裏忽然生出了某種無力感，她可以罵得動孟茜，罵得動白劍英，可她卻罵不動其他仍被貪欲糾纏的迷途羔羊，到頭來，她竟誰都救不了，因為悲劇已經發生。

想到此處，周婺深吸一口氣，完全不願理會這個把他人性命當成草芥的魔鬼！

可白劍英偏偏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又罵道：“都是那場大火，那場大火毀掉了我的所有計劃，原本我有更充足的時間制造更多對我自己有利的證據，制造一個兇手並非公司員工的假象，而且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沒想到，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場火給毀了，全毀了！哈哈哈哈哈！”

“你以為沒有這場大火你就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難道不是麽？”

“你故意留下了你襲擊許威的視頻，目的是為了挑釁警方？”周婺臉上沒有一絲同情，她冷冷地看著白劍英，目光似乎能將周遭的空氣凝結成冰！

哪知白劍英竟猛地搖頭，拉高了聲調，道：“不，我確定自己刪掉了所有的視頻！倒是你們，為何會有我行兇的視頻？！！”

就是白劍英這番話，讓周婺心頭一緊。

周婺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一群身著警服、帶著國家安全中心工牌的四名警官走進了審訊室，同樣走進來的還有顧子愷。

“白劍英，安全局懷疑斯裏弗爾公司全體高層盜賣國家信息，這是拘留書，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安全中心警官高聲說道。

這番話竟像最後的通牒，聽到這裏的白劍英徹底攤在了地上，白劍英知道，今日發生的一切足以將他的後半生全部終結！

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看著白劍英被帶走的背影，周婺的眉頭反倒皺得更深了，可是熬了一宿夜的她此刻全身竟被深深的困意侵占！

顧子愷這才走到了周婺身邊，拍了拍周婺的肩膀。

“白劍英說他刪掉了所有的視頻……”周婺輕聲重覆著。

顧子愷憋了憋嘴：“或許是他記錯了，當時火情緊急，漏刪了呢？”

顧子愷瞧見周婺黑眼圈重成了個熊貓，想起昨晚她徹夜未眠，自然有些擔心周婺的身體，便放緩了語調，蹲下身子安撫道：“我的大英雄，你腦子都緊繃一宿了，緊繃到聽風就是雨。依我看，你是該好好休息了！我以刑偵隊隊長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馬上趕緊給我回去睡覺，別……”

可還沒等顧子愷說完，周婺像是再也撐不住了，整個身子撲進了顧子愷的肩上，累得昏睡了過去。

而在周婺昏睡前，還分明叨念著：“不，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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