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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決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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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定州在梧州上游,兩者由一條白龍江相連。沈沈是從海路到梧州,再換內河的船走白龍江到的南定州,這算是最快的一條路。

實際上如果能選擇不走海路,沈沈是絕不會選擇這條路的。盡管當初是他一力要開海運的,然則若曉得會付出這種代價的話,他未必能下此決心。到如今,他只要一想起海運,太陽穴就會突突地疼,更遑論親自乘坐海船了。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

高世雲也是覺得奇怪,皇帝可從沒暈過船,卻不知為何這一次從一上船開始就發吐,以至於除了水之外什麽都沒進食,人更是昏昏沈沈地臥床不起,這前後的反差也忒大了些。

一直到腳踏在陸地上,沈沈才算又活了回來,然看臉色卻仿佛大病了一場。

南定州大部分都是山區,算得上是整個華朝最窮困的幾個地區之一。其間千嶺連綿,萬峰聳立,路邊的梨花、李花雪白連綿,霧籠雲罩下,卻是一方桃花源之景。

山間一個小村,坐落在窪地上,進村只有一條小路,路口坐著一個神龕,裏頭是一尊木頭雕的土地神。神龕的年月十分久遠了,但底部還殘留著一抹紅色漆痕,襯著灰黑的石頭更顯得破舊。

但神龕前卻日日擺著一束束的野花。

敬則則領著一群孩子正路過神龕,她彎下腰將土地公面前的鮮花拿走,再從身後孩子的手裏接過今日采的紅紅白白的野花放上去。

然後她摸了摸旁邊圓臉小姑娘的頭頂道:“今早出門時我讓阿花蒸了梨花糕,你們跟我家去拿吧。”

“好誒。”她身後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立即歡呼起來。

沈沈從關不住的窗戶望出去,正好看到敬則則左手牽著個紅襖子圓臉小丫頭右手牽著個褲腳挽到膝蓋上臉蛋黧黑的男孩兒迎著夕陽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娃娃,最小的不過四、五歲年紀,被個十來歲的男孩兒背著。

而她則穿著一件白色粗布男袍,補丁重補丁,袍角被拉了起來掖在腰上方便走路,發髻好似是用一根枯樹枝挽起來的,其外再無它物。這是知道燕國夫人去世的消息了?

她的右頰多了一塊銅錢大小恐怖的疤痕,隨著年歲的流失已經從最初的肉紅色開始漸漸褪白,但依舊嚇人。

沈沈卻似乎沒看到,只癡迷地貪婪地看著敬則則,生怕她下一刻就會從眼前消失,又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另一宗臆想。

敬則則推開藤條編的院門,微微偏了偏頭,仿佛察知了什麽東西不對勁兒。但她沒有深究,轉身領著孩子們去了廚房。

阿花此刻並不在廚房裏,但竈膛裏還有餘溫,蒸籠就架在鐵鍋上,她揭起竹編鍋蓋,甜甜的香氣撲面而來。

梨花糕不是梨花做的,而是白米做的,只是用梨花形的模子做出來的罷了,這模子是圓臉小丫頭的爹幫敬則則做的。

敬則則從陶罐裏取出一摞洗凈的葉子,包起一塊梨花糕遞給最小的孩子,他哥哥替他拒絕道:“敬大夫,你先吃。”

敬則則笑著道:“好,我先吃。”她將一塊梨花糕放入嘴裏嚼了嚼,“甜。”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吃的話,這些孩子都不會吃的。

看她吃下去,其他孩子也不用她動手了,圓臉小姑娘接過了樹葉,開始掌竈,給每個孩子分發梨花糕。

敬則則一直看到他們都拿著梨花糕出了院門,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袍角抽出來放下,這才往堂屋走去。

雖然心中存著僥幸,希望能是其他什麽人的到來使得鴉雀無聲,然則一進門,敬則則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瘸腿桌子後的景和帝。

一晃經年,再見到皇帝,敬則則竟有種前世今生忽然交叉的錯覺。

他雖然穿著便袍,但豐神玉朗,風姿雋永,錦袍、玉簪,與此山此水此院是那樣的格格不入,看著就叫人不舒服。

而他的眼神更叫敬則則不舒服,那裏面沒有恨、沒有怨,也沒有陌生感,只有心疼、憐惜、包容乃至強行壓制下去的炙熱。

皇帝為何會找到這裏來,敬則則雖然好奇,卻也無心深究。從那天晚上逃離開始,敬則則就想過會有今日,好似來得太晚,卻又嫌他到得太早。

那晚被海水淹沒頭頂的窒息感,敬則則至今猶記,但前塵往事卻刻意地想讓它們如浮雲散去。

當初她在那一剎的確有求死之心,可被海水淹沒的剎那,她卻忽然領悟到,這或許就是她此生唯一的逃離機會。海難不僅不是她的災難,反而可能是老天對她的垂憐。

所以她換了方向,潛水游出數米之後才浮出水面開始換氣,夜裏漆黑,她不辨方向只想遠離。

敬則則往遠離龍船的地方游去,誰知道途中竟然順手救了鄭玉田。本來烏漆嘛黑的她未必看得清,但誰讓鄭玉田她極其熟悉呢?總不能見死不救。

好在老天爺也厚愛,竟然讓她遇到了一塊厚船板,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鄭玉田弄了上去,兩人竟也“逃出生天”。

後來敬則則只慶幸自己救了鄭玉田,否則她一個女子,哪兒能平平安安地找到這裏,且在這裏住下。

然成也蕭何敗蕭何,若不是鄭玉田,敬則則估計皇帝可能不會找到這裏來。只是不知鄭玉田此次下山遇到了什麽,居然引出了皇帝。

與敬則則的對視間,無獨有偶,沈沈也想到鄭玉田。

他詐出鄭玉田知道敬則則消息後,第一反應是這人膽大包天竟然敢覬覦皇妃,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卻也是第一希望。

只是沈沈也知道,若真是鄭玉田強迫,以敬則則的心智當有無數機會傳信,而至今她音信全無,只能說明一心躲藏的人是她。

她可以當她是孤身一人,而鄭玉田卻是鄭家這一代精心培養的種子,若非事出有因怎可能假死逃世。

果不其然鄭玉田坦誠說,是敬則則要挾他,說他若是敢透露半個字,便要汙稱他逼jian於她,以皇帝對她的寵愛,即便不滅鄭家全族,他家肯定也再無興旺之機。

沈沈聽到此時,眼角就忍不住抽動,敬則則的確幹得出這種事,而他若聽信了,指不定真會滅了鄭家。

不過鄭玉田就算當時想不出法子來,但後來也該有無數種法子能夠回歸鄭家,他沒有選擇回去反而還就此隱姓埋名,沈沈想不出其他理由來,恐怕也就唯有“英雄難過美人關”可解釋。

兩人也不知對視了多久,都沒說話。

敬則則的喉頭動了動,她往前走了兩步,在桌前坐下,拎起桌子上嘴缺了一角的提梁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雙手環住茶杯,敬則則仰頭喝了一口,這才重新看向對面的皇帝。

嗓子眼幹得發柴,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敬則則才發出聲音道:“皇上,能不能放了我?”

這當然只是妄想,若是皇帝肯放她一馬,又何須追到這大山裏來。敬則則也知道自己不是曹瑾之流,她本就是皇帝的妃子,世間沒有任何道理能讓她離開。

有時候敬則則還真想,自己還不如不得皇帝喜愛呢。這樣不上不下的,丟不開擡不起的,才是最熬人的。

“則則。”沈沈開口想解釋當初的事情。

敬則則卻又重新提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然後極其豪放地咕嚕咕嚕把整杯水都灌了下去,以至於沈沈看得都忘記說話了。

敬則則喝完水,用袖口沾了沾唇角,算是擦水漬。

“你蓄須了?”敬則則的話拐彎拐得有些遠,“醜,傷眼。”

沈沈沒奈何地笑了笑,“等下就刮。”

敬則則道:“那好,我有些累,先去歇會兒。”她說完也不管皇帝的反應,自顧自地便進了左邊自己的屋子,脫了鞋子,合衣在床上躺下,雙手安安分分地交疊在腹部,閉上了眼睛。

沈沈跟著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敬則則的屋子在她回來之前,他以前仔細地看過了、翻過了,甚至還在她的床上躺了躺,枕頭上的香氣有些變化,是她的,卻又似乎改了一點兒其他的味道,有一絲山野的草木清香。

床單和被褥都是洗得發白的靛藍色,他看過的,櫃子裏再沒有另一套,想來是拆下來洗了、幹了又趕緊鋪上。

她長這麽大怕是從沒受過這種苦。

沈沈的思緒頓了頓,忽然想起避暑山莊的事情來,那時候到底是怎樣想的,才能那樣狠心吶?

總想壓著她逼她低一次頭的念頭是那樣的可笑又可悲。

沈沈伸手想摸摸敬則則的臉蛋,她的臉毫無血色,白得那樣脆弱,唇角的那一抹血痕,卻又那般妖異。

血痕?!

沈沈的眼睛忽地一睜,急急地叫了聲,“則則”。他擡手去抱她,剛剛才抱起她的上半身,就見她的嘴裏大口大口地往外湧血,人卻是昏迷不醒,或者是閉目不睬。

沈沈才反應過來,先才敬則則給她自己倒茶喝水時,已經服下了穿腸毒藥。

沒有任何話,只有決絕。

敬則則不是孤身一人,在這世上更是還有許多牽絆,但是她再也不想回宮了,那種“暗無天日”又沒有尊嚴的生活,她已經受夠了。

她連吃醋耍脾氣都不能理直氣壯,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可憐和可笑。笑她自以為傾城絕世,還不是落得個深宮棄婦的下場。

而皇帝則是拿謊言一次又一次地哄她。

敬則則很清楚,自己不能給皇帝任何開口的機會。威逼、利誘,沒有一項她能抵禦。所幸這條命本就是撿回來的,幾年前就死了的人,此刻真正死去已經是偷得了浮生幾年的暢快。

她這一輩子還就只有幼年時跟在祖母身邊時才有這幾年這般暢快。山裏雖然窮困,但她卻能做自己想做的和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教那些孩子認字,她自己跟著鄭玉田學醫,三年小成,也轉頭教那些孩子醫術。鄭玉田誇她學醫有天賦,其實哪裏是什麽天賦,只是因為想學而已。

學醫可以養活自己,學醫還能救人。

若是當初山裏有真正懂醫術的大夫,她的祖母也不至於被一場小小風寒就奪走性命。那些符水怎麽能救人吶?可憐她祖母卻信了進去。

敬則則真是恨死白衣教了,居然拿符水糊弄百姓,偏皇帝對那曹瑾似有一絲情義。

如今敬則則幹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每天一睜眼就覺得日子充實又有意義,看到第一縷陽光就想笑,要叫她再回宮中,那還真不如死了好。

她不給皇帝任何說話的機會,如此想來皇帝也沒辦法用她的家人還有鄭玉田來要挾了,就當她幾年前已經死了好了。

景和帝一向心軟,對傅青素都那般長情,對自己即便只有十分之一的情分,想來也不會在她死後再動她爹。

所以敬則則去得還算安心,不安心也不行,即使恨皇帝,但面對天下至尊她也沒有反擊之力。

“則則!”耳邊傳來皇帝急切的喊聲,敬則則沒睜眼,一是沒了力氣,二是既然做了決定就沒想過再留戀什麽。只恨最終還是被皇帝找到了,可憐那群孩子學醫才剛起頭,也不知道鄭玉田能否逃出生天,把他們說好的事情真正的做下去,讓天下百姓再不患無醫。

“把鄭玉田押進來。”沈沈將敬則則重新放在床上,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加速她毒性的發作。如今只希望鄭玉田能制出解藥,否則他一開始的“婦人之仁”如今就會變成收命的閻羅王了。

在知道鄭玉田這些年都跟敬則則在一起時,沈沈就起了殺心,若非是顧忌敬則則,他當時就想一劍殺了他才解恨。若非他藏匿敬則則這麽些年,他們如何會分開?但此刻沈沈還是慶幸自己的心軟。

鄭玉田一進屋就看到了血把衣襟染紅一大片的敬則則,不用皇帝吩咐他自己就奔撲了過去,抓起了敬則則的手腕,急急地診起脈來。

“還有救麽?她服的是什麽毒?”沈沈急急地問。

服的自然是敬則則這個半吊子大夫自己偷偷摸摸湊的一丸毒藥,她也沒敢跟鄭玉田說,只是偷偷看些醫術自己湊出來的。

好在鄭玉田心細,曾經留意到敬則則喜歡看那毒藥章,因此上了心,不說有準備吧,但心裏多少有點兒數。

見鄭玉田忙活得無暇分神,沈沈也不敢再出聲打擾,只能靜靜地等著。

此刻想來他卻是被再見到敬則則的驚喜給蒙蔽了雙眼,居然沒有發現她的反應是那樣的平靜,這種異常他本不該忽略的。

看得出來,敬則則對此情此景怕是早有準備,也早就做了打算,所以她才那樣平靜、從容。求活她當然想,所以她才會問自己那句話。

放了她?

對她而言自己竟然成了囚禁者麽?沈沈的身子晃了晃。四年的時光的確能改變許多事情,沈沈的目光默默地落在了鄭玉田身上。

他的腰上系著一把小匕首,那掛匕首的絡子打的是最簡單的萬事如意結,看手法卻還不賴,以至於沈沈判斷不出這到底是不是敬則則打的,以前她打的結沒有這麽整齊,但也可能是這幾年練出來了。

敬則則在恢覆意識的那一剎那,生生地克制住了睜眼的動作,指尖微微動了動,她還活著麽?指尖傳來了絲綢的冰滑,這當然不會是楊樹村她的床。

“她可醒了?”腳步聲伴隨問話聲傳入了敬則則的耳朵,雖然相隔幾年,但依舊能分辨出它的主人。

“回皇上,娘娘還不曾醒。”

這是華容的聲音。午夜時分,敬則則曾擔心過不知華容可得救,此時總算是放心了。但這也恰好佐證,她已經不在楊樹村了,是在宮裏麽?

思及此,敬則則就再沒有睜眼的興趣了,就這麽裝昏迷餓死算了。雖然這種死法是她最最不願意的,餓肚子真的太難受了,比被皇帝騙還難受。

一問一答後,屋子裏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敬則則感覺皇帝在自己身邊坐下,抓起了自己的手。她需要很克制才能不抽開。

周遭恢覆了安靜,只餘皇帝的呼吸聲。

很久後,久得敬則則都要睡著了,卻聽得皇帝道:“則則,你醒過來吧。朕答應你,若是一年後你依舊沒有改變心意,朕就放了你,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敬則則睜開了眼睛,嘴裏發出了“咿咿呀呀”聲,說的什麽她自己都聽不懂自己,這是嗓子傷著了。

”朕若是食言,就讓朕失去皇位。”沈沈顯然是聽懂了敬則則的話,而且立下了重誓。

失去皇位對一個皇帝而言比讓他死還恐怖,敬則則很滿意沈沈的誓言。

沈沈將敬則則扶了起來,“華容,去把鄭太醫請來,就說則則醒了。”

鄭玉田來得很快,以時間估計的話,他必得是在旁邊隨時候命才可能如此快。敬則則見著他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向皇帝,她料想過鄭玉田的下場,畫面都十分不美好,卻沒想到他居然也回了宮,剛才皇帝還稱呼他為鄭太醫。

顯見自己的毒應當是鄭玉田這個“師傅”解開的。

敬則則真不知道是該給鄭玉田一巴掌恨他多事兒呢,還是應該感激他救了自己,畢竟皇帝許下了一年之期的諾言。

但這並不是說皇帝有多高風亮節,敬則則很清楚皇帝的能耐,哄死人不償命。如果死過一次都還不能叫她長教訓,那她也就活該了。

盡管剛從生死線上掙紮回來,但敬則則恢覆得極快極好,她身體底子一直不錯,這幾年在山裏生活沒當豪門閨秀,也沒空練她的“雜技”,可身體卻反而比以前更康健。

不過三、四日功夫她就能下地走動了,十日上頭嗓子已經恢覆了過來,自己也能行動自如了。

皇帝在外自然不能長待,所以還得趕著回宮。但這之前沈沈帶著敬則則先去了一趟南定州的州府,她爹定國公就在此。

這會兒敬則則當然已經知道,鄭玉田正是因為想救她父親才走漏了消息,以往的一絲絲怨懟自然煙消雲散,只剩下感激了。

父女倆見面,自然不可能抱頭痛哭,定國公不是那性子,敬則則對這嚴父也一向撒不得嬌。

可兩人眼裏都有淚花,敬則則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父親輕彈男兒淚。

“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定國公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因長期受疼痛困擾,人瘦了許多,臉上的褶子也多了許多。

敬則則心裏想的是,她娘如果還在就好了,看她爹如今模樣,怕是也欠不了什麽風流債了,她娘親也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父親的疽瘡可好些了?”敬則則問。

“多虧了小鄭太醫,如今已經好了小半,再過兩、三月當是無礙了。”定國公道。

“父親如今身邊是誰在伺候呢?”敬則則又關切了一句。

定國公瞥了旁邊的皇帝一眼,垂眸道:“你娘走後,我也再沒心思續娶,如今身邊是你柳姨娘在伺候。”

做女兒的當然管不到爹身上,敬則則只奇怪她爹為何要看皇帝那一眼。

私下裏敬則則道:“照我爹的性子,家中肯定是不能沒有主母的,他與我娘親雖然也算夫妻和睦,但不續娶卻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這種邀功的事情,沈沈怎麽可能藏著掖著,“定國公如何想的,朕不知道,但總不能你頭上再多個小娘吧?將來你省親的時候怎麽稱呼?你心裏怕是不願意的。”

敬則則瞇了瞇眼睛,覺得皇帝想得可真多,管得也真寬。那時候她還是個“死人”呢,他就想著她不能多了個小娘了

“省親?”敬則則當然不是疑問,而是在提醒皇帝他們的一年之約。

“對,南邊兒太潮濕了,對你爹的疽瘡不利,朕打算將他調回京,若是身子好些了,可掌兵部。”沈沈道。

敬則則忙地表示,“我爹是個十足的武將性子,兵部雖然言兵,卻還是文官來做才好。皇上也千萬別為了我而任用我爹。否則一年都不用,臣妾怕是就要被罵成妲己、楊妃之流了。”真不是她自誇,她感覺得到如今皇帝對她那是含在嘴裏都怕化了,妲己、楊妃只要她想,或者還真能做成。

然則這種寵愛,敬則則沒覺感激,反而只覺得壓力重重。

想要的時候他不給,現在不想要了他倒是上趕著。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冤枉皇帝,以前他也是給寵愛的,只不過是有條件的。

“妲己可不會甘願躲在深山老林裏。”沈沈回了一句嘴。

敬則則挑了挑眉,只聽得皇帝生硬地轉了話題道:“咱們明日就啟程回宮了。”

敬則則點點頭,原以為次日會往東邊的梧州去,然後出海回京,誰知卻是在南定州登上了河船。

“皇上,走運河多慢呀,現在不都走海路了麽?”敬則則疑惑地道,她雖然在山裏,可山裏也是要納糧的。所以知道一開始大家不明所以都畏懼海運,但如今卻是大多人都在讚嘆海運。再也不用擔心誤了漕期。

“運河也是暢通的,開海路只是為了分擔運河的負載而已,如今漕糧的海運、河運大概是五五分。”沈沈道,“海路雖好,但一路風景呆板,看久了就那樣,倒不如走運河,一路還能帶你游覽一下。”

敬則則如今可不想接受皇帝的好意,因此趕緊搖了搖頭,“皇上已經出來許久了,宮中等著你處置的事情怕是已經堆積如山了,不能為臣妾一個人耽誤了。”

“則則,你跟朕之間不用這樣客氣的。”沈沈道。

敬則則擡頭看著沈沈道:“皇上,我……你雖未變,可我卻變了。你待我的好,我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識好歹,但是敬昭已經回應不了你的情意了。”這話當然是客套居多,皇帝的狗屁情意,誰回應誰不是傻麽?她都死過一回了。

沈沈看著敬則則久久沒說話,最後才道:“沒關系,從頭再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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