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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山之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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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輦車走上碼頭,兩側站滿了來送行的京城留守的大小官員,敬則則擡頭望了望海上,靠岸停靠著五艘巨船,每一艘船的甲板之上都有兩重雕梁畫棟的彩樓,是給太後和皇帝起居用的。比起在河道裏行駛的樓船卻感覺簡陋了不少。

樓船之所以不敢搭建得太高,是為了保證安全,因為海上風大浪急,很容易掀翻船只,那些華而不實的樓船在河道裏不怕被風浪掀翻,可到了海上只怕沒兩天就要沈沒。

如此一來起居之所難免就狹窄了些,祝太後領著祝新惠上了最前面的一艘龍船,景和帝上了第二艘龍船,而敬則則等嬪妃則跟著淑妃傅青素上了第三艘龍船。

敬則則的艙房在二樓,推開就是碧藍無垠的海面,本來是枯寂而沒有生命的顏色,但因為第一次見所以格外的壯麗。

“這顏色好美啊,我記得我有一條鏈子就墜了這種海藍色寶石的是不是?”敬則則興奮地問華容。

華容點點頭,“是呢。”

“帶了麽?要是能找出來戴上就好了。”敬則則道。

“帶了的,奴婢來之前就打聽了,說這海水是藍、綠色的,奴婢就想著娘娘可能會想戴這種首飾。”華容從敬則則的首飾盒裏拿出了一串銀地雙層小米珠的額鏈,正中正是一顆梨形的海藍寶。

敬則則戴上後,華容忍不住嘆道:“娘娘好像還是第一次戴這鏈子,也就你膚色白帶著它才好看,顯得,顯得……”華容有些找不出形容的法子來,最後才千辛萬苦地憋出一句來,“像是凍住的冰一樣。”

敬則則覺得她這讚揚不倫不類的,自己照了照鏡子,的確是顯得整個人有些冷,好在她容貌偏甜,倒不會真的看起來冷若冰霜。

“娘娘,真是怎麽打扮都好看呢。你這樣子穿戴出去,只怕以後海藍寶都得漲價了。”華容的好話不要錢似地往外湧。

敬則則又換了條冰藍色的疊紗裙,內襯是好幾重白紗,層層疊疊把白色從暗淡的白疊成了牛乳那樣的白,銀藍色、水藍色、冰藍色的三層蟬翼紗罩在上面一時竟然比周遭的碧藍更為亮眼。

她倒不是故意這樣做裙子的,只是蟬翼紗珍惜,她“不受寵”所以分得的冰藍色只一匹,並不夠做疊紗,這才只能幾種顏色搭在一起作成漸染的效果,沒想到還真不賴。

可惜華服在身,卻無人能欣賞,還是有些掃興的。敬則則在窗前的矮榻上坐了好一會兒,欣賞著橘紅的太陽落入海中之景,不由想著海上日出不知又是何等的壯闊和瑰麗。

只是她並不想獨自賞景。

“娘娘,皇上在龍船上開宴,請娘娘過去呢。”華容進門道。

敬則則有些驚訝,“是靠岸了麽?”她往外看了看,並不覺得有靠岸之景。

“是用小船把娘娘送過去前頭的大船上。”華容趕緊解釋道。

敬則則拍了拍額頭,“瞧我,都傻了。”居然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燈火通明的龍船,明如白晝的燭火從懸窗透出,讓船身好似掛滿了一顆一顆的珍珠、水晶,被裝點得像東海龍王的水晶宮一般華美。

敬則則站在小船上靠近前頭龍船時,才發現龍船大得驚人,好似一只巨型怪獸,正浮在海面上等著吞噬送進他嘴裏的獵物。

敬則則由宮人扶著上了大船,本以為要沿著扶梯往上走的,結果卻是進了個箱子裏,上面有船工絞動軲轆,整個木箱就被吊了起來,讓她穩穩地站在了甲板上。

敬則則好奇地張望了一下,只是晚上海風太涼而且有些大,在甲板上多待一下頭發肯定就亂了。她沒再管領路的宮人,急步往前走了好幾步想往屋子裏躲去,海風將她的裙子往後吹成了一片雪白裏泛著藍色的浪花,虧得她的疊紗裙重數多,裙擺大,這才顯得美如仙人臨凡,否則只怕要丟醜的。

只敬則則沒想到的是,她以為的設宴乃是家宴,反正都是那些個老熟人,底細都門兒清的,她就沒怎麽註意要端著。結果一走到門邊,海風將葛紗門簾吹開,沒有半點兒轉圜地就將她送到了眾人眼裏。

她好似憑空出現在人前的,一眨眼間便落入了凡塵。臉上有些慌亂,又有亂中的故作鎮靜,像個裝大人的小孩子一般,天真又無辜。

雪擁藍捧,被浪花追逐,被海浪堆送,眉間那星光璀璨的海藍寶讓人確定了她的身份,除了水晶宮中的龍女,誰人能有這樣的傾世容光?

她周圍的光線,乃是被水晶折射過的,璀璨又耀眼,奪目而燦爛,讓人幾乎看不清她的臉,只知道不是人間所能擁有。

一陣風卷來,吹得她的衣袂獵獵作響,在身後翻卷,掀起了一圈雪藍的浪花,也淘氣地吹亂了她的一縷鬢發。

敬則則都快傻了。殿內正中坐著景和帝,左首是祝太後。下首左側掛著竹簾,竹簾背後有幾列矮幾,那是嬪妃的位置,敬則則本該從左側後的門進去的,這樣就不會顯露於人前。

偏偏她卻是從正門而入,直面皇帝和右側的群臣。

那些人都震驚地看著她,驚艷自然是大多數人的自然反應,欣喜也是大多數男人的反應。怕許多人都以為她是前來獻藝的舞姬了。

其實敬則則有這想法絕對是誤會了,舞姬即便有她這樣的姿色,也絕不會如她一般容華傾城,風華絕代。這是需要衣裝、首飾和本身的氣質來烘托的。

敬則則伸手抓住淘氣的鬢發,有些不知所措的懊惱,感覺自己丟臉丟大發了。

沈沈看著誤入凡塵的敬則則只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他下意識地想朝她招招手,讓她上前,卻又生硬地控制住了。

祝太後道:“敬昭儀,你怎的如此莽撞?還不趕緊入座。”

敬則則聞言松了口,趕緊低著頭往左手的竹簾後走去。

原本鴉雀無聲的大廳內在她走進竹簾後,終於又有細微的聲音響起,算是恢覆了正常。

少不得又有人羨艷,果然還是做皇帝舒服,身邊伺候的人全是傾城之色,淑妃如此,昭儀更盛。但聽說皇帝不怎麽入內宮,裏頭的女人多是守活寡的存在,剛剛出現的敬昭儀也是備受冷落的宮妃之一,想一想還真是暴殄天物。

但是不是暴殄天物還得皇帝說了算。

宴席保持著一慣的無聊,歌舞靡靡,卻沒什麽新鮮的,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雲采女唱了一支“鮫人曲”,讓全場繼敬則則出現後再次出現了一次鴉雀無聲的場面。

其後敬則則便借口更衣,從旁邊的小樓梯上了二樓。二樓有個小型的甲板,或則說是帶著屋頂的閣樓,可供皇帝遠眺。

敬則則迎著風站在前端,沒吹多久,身後便有人貼了上來,鼻尖傳來了一絲酒氣。

敬則則側頭避開了一些,“皇上怎麽上來了?”

“朕早就想上來了,奈何你遲遲不動。”沈沈語帶抱怨地道。

敬則則簡直無語。

“可惜船上沒有密道。”沈沈低頭咬了咬敬則則的耳朵。

果然酒是敗德之物,敬則則轉過身面對皇帝。

沈沈擡手替她理了理被海風吹亂的耳發,沒說話,手指就一直那麽輕輕地替她捋著,彼此交融,好似天地都為之退避了一般。

敬則則甚少面對這樣的相處,只是這樣單純的對視,長久的對視,讓她莫名地心慌,想要躲避,卻又有些不舍和不服輸。

月色照在海面上,泛起的波光像是分散成了無數的星光,那星光再“映入”眼前人的眸子裏,蕩漾成了醉人的酒海。任你酒量千鬥也只能醉倒在裏面。

沈沈近乎癡迷地輕輕用拇指刮著敬則則的眼尾,“你今夜真美。”

這樣簡單的,直白的話,敬則則第一次從床榻之外“正經的”景和帝的嘴裏聽到。她有些羞澀,本應該很自信的回應的,可卻實在有些頂不住皇帝灼灼的眼神。

下午換上這套衣裙的時候,她的失落不正是因為錦衣華服無人欣賞麽?好似做了那許多事情,就是在等著他看一眼,然後說上這麽一句,整顆心才能得到慰藉。

沈沈緩緩捧起敬則則的臉,低頭鼻尖相觸,這才慢慢地帶著些舍不得品嘗的意味去捕捉那柔軟的唇瓣。

靜謐的空間裏沒有燭光,只有一船的溫柔月色,以及那細微的唇齒交吮之音。身處其間的人,面紅心跳,呼吸漸漸急促,吻也漸漸加深,似乎怎麽都不夠。

而站在樓梯口的人卻覺得寒冷刺骨,極力克制地轉過身下了階梯,走到一半就停住,已經是淚流滿面。

不知過了多久,癡纏的兩個人才分了開來,各自喘息。敬則則嗔了皇帝一眼,這人手段越發了得了,害得她心口噗通噗通跳,險些忘了這是在船上,且四處還沒有遮擋。

然下一刻下巴被人擡起,那唇卻又追了上來,敬則則都沒喘過氣兒來,就又被卷入了窒息的愉悅之中。

到後來,還是敬則則狠心推開皇帝的,她一得自由,就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皮,有些痛了。

沈沈看到敬則則的動作,低笑出聲,將她一把摟入懷裏,在她頭頂道:“真想任性一把啊。”

敬則則“啐”了一聲,覺得皇帝是補品吃多了,成日裏精力發洩不完,這宴席都還沒結束呢。

但敬則則確實是誤解了。沈沈雖然也有那麽點兒酒後想亂性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感嘆。他想任性地朝她招手,讓她可以鎮定地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也想不用顧忌地將她安排在自己的船上。想現在就摟著她不管不顧。

可若要能如此任性,卻就要大逆不道了。心底升起的那一絲念頭讓人驚恐。

只是這世上沒誰是能隨心所欲的,皇帝也不行。實際上皇帝所受到的限制比一般的人還要來得多。

“夕陽入海的時候你看了麽?朕當時就想,若你能在身邊就好了。”沈沈用下巴摩挲了一下敬則則的額頭。

敬則則環抱住皇帝的手緊了緊,她沒想到皇帝也有如此的想法,所以擡起頭道:“我那時候也是在想,若是可以和皇上一起看日落該多好。”

沈沈低頭在敬則則的耳邊說了句話,她先是搖了搖頭,但經不住皇帝揉弄,最終還是點了頭。

敬則則早早地就離開了宴席,由太監送回了她自己的船上,再然後那群太監裏卻就多出了一個人,返回皇帝的龍船。

敬則則一進門就將身上的太監袍子給脫了,然後梳洗、沐浴,在窗邊的榻上對著燭火發了一會兒呆,才見皇帝推門進來。

沈沈上前將敬則則抱起放到床上,“怎麽坐在窗邊?夜裏海上涼。”他之所以耽誤這麽久是去看祝太後去了,祝太後有些暈船。

啟程的時候沈沈曾再三勸阻祝太後,想讓她跟東太後一塊兒留在宮中,偏祝太後沒看過海,非要跟上來。

“是皇上身上太熱了。”敬則則有些嫌棄道,“全是酒味兒。”

“那你來伺候朕沐浴。”沈沈不容敬則則嫌棄地道。

或許是月色太過明亮,也或許是換了個新地點皇帝自己也興奮。敬則則看著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飄落在腳邊,皇帝耐心十足地從她的嘴唇一路,緩緩地、流連忘返地盤旋著開始親吻。

當真是水骨嫩,玉山隆,嬌柔一撚,夢中雲雨亂。溫比玉,膩如脂,一夜顛倒,胭脂粉泥融。

總是這樣,明明心裏不上不下,像被繩子掉在半空,可還是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幾個動作,就心軟如棉,就飛蛾撲火地想去賭一把。

敬則則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被人迷迷糊糊地推醒。

敬則則揉了揉眼睛,知道是該起了,忍不住抱怨道:“皇上怎麽就不能把我等嬪妃也安排在這艘船上啊?”讓她還得上上下下的坐船,好生苦惱。

沈沈捏了捏敬則則的鼻子道:“朕這是為了誰?一個都不放在這船上,還不是為了能讓你安心。否則要有個偶遇,朕一張嘴可說不清。你慣來是不講理的。”

敬則則擡頭去咬皇帝的手,嬌嗔道:“我哪裏不講理啦?”

”不是說要看日出麽?”沈沈將敬則則裹著抱到了榻上,推開窗,天邊已經有一絲粉色。

日出不是第一次看,只是海上日出沒有遮擋額外的完整。又因為身邊相擁而坐的人,就讓眼前這一輪金烏添加了不一樣的旖旎之美。

橘紅、粉橙、麗日映水。

金橘、金紅、一輪捧出,眾目皆炫。

海上日子有些無聊,最初的兩日還能被沒見過的開闊景色所吸引,但多幾日就單調了。為了趕日子,也為了不勞民傷財,這一路船只都是不會靠岸的,一直要到南方才會停下。

敬則則閑得無事,便做起了畫。

《海上觀日》。

樓船上,背對著人的一對男女正並肩坐著眺望日出。噴薄的陽光色彩斑斕,海風吹拂得那對人兒的頭發飛起了一縷,在空中自然地交匯,好似被風兒挽了一個同心結。

繪畫的人似乎是從另一扇窗戶望進了屋子裏。全畫的主角本該是那一輪紅日,但著墨不多而抓人眼球的卻是那對只有剪影的璧人。

畫中的敬則則當然沒穿太監服,頗有些衣衫不整,中衣皺皺斜斜地搭在肩頭,露出修長的脖線和大半的雪肩。

敬則則也是深思熟慮之後才畫的,想著這只是供她和皇帝把玩的畫,稍微露骨些也無妨。她自己覺得這樣才顯得好看,有種別樣的嫵媚。

可別小看這一點,為了這衣衫,她統共畫毀了三張畫紙,這才畫出了這幅稍微滿意的畫。

想著皇帝的生辰也沒幾個月了,敬則則待畫晾幹,小心地裝到竹筒裏塞緊了,打算等回京後自己學著裝裱,然後送給皇帝。畢竟畫裏的她有些衣衫不整可不好拿到外面裝裱。

敬則則把竹筒交給華容,“你放到箱子裏去。”既然又做了畫,少不得想起了昔日的《風雪夜歸人》,“上次那幅畫有消息了麽?也不知賣了個什麽價錢。”

華容道:“宮裏事兒太多,奴婢也好久沒去問了,那邊兒也沒個音信,估計是還在店裏吧。等這次咱們回了京,奴婢再去問問。”

敬則則點點頭,活動了一下手腳,扭了扭脖子,埋頭畫畫讓她的背脊有些僵硬。外面已經是漆黑一片,黑暗的海面上一絲光也沒有,只有前面的兩艘龍船上的光照映著一片烏黑的水影。

敬則則忽然想著,黑燈瞎火的,有一條小舟若是劃到前方的龍船上去,想來不註意也沒人看得見。皇帝不會也讓傅青素扮作太監吧

敬則則當然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但她的心又總是不安穩。說到底,傅青素才是皇帝真正心儀和欣賞的人吧。

就連那曹瑾也是氣質像傅青素。

敬則則走到門外的小臺上,她的屋子有一個突出去狹窄小臺,是供她觀景的,她探身往前看去,漆黑的海面上看不到任何小船的影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濕帶著鹽味兒的空氣。

誰知就在這時,船好似被什麽撞了似的,發出了一聲悶響,敬則則的身子隨之而飛往了船外,若非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欄桿,只怕就跌下去了。

然則這只是一個剎那。

下一個剎那,敬則則耳邊就聽到了迸裂聲,船好像一只肚皮被撐破的魚,船身開始出現裂紋。

欄桿也搖搖欲墜。

再然後火光從敬則則的腳下像煙花一樣被放了出來,她耳邊響起了驚恐的叫聲,船身四分五裂,她無可避免地隨著手裏的欄桿一起掉進了漆黑、冰涼的海水裏。

在墜落的那一剎那,敬則則側頭往旁望去,才發現不止是她這艘船冒出了火光,而是目光所及的船上都冒出了巨大的火光。

是誰這麽大膽子要弒君?又是誰有這樣的能耐居然做到了?

落水的一剎那敬則則有些暈,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必須得自救。現在人人都是自顧不暇。

海水刺骨的寒冷,完全不像是盛夏的水。

她飛快地蹬掉鞋子,伸手扯開了外袍,想不到皇帝讓她學鳧水以防萬一,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也不知道皇帝算不算是烏鴉嘴。

好在她學了鳧水,華容也是學了的,以防萬一,主仆還能互救。此刻敬則則也顧不得擔心華容,她只定定地望著前方。

皇帝,皇帝!!!

想起景和帝,敬則則再顧不得許多,拼命地往前方爆炸的船游去。

明明是近在眼前的船,可真當你往它游去的時候,卻又是那樣的遠,遠得好似一輩子也無法企及。

最糟糕的是爆炸之後的船開始沈沒,隨之而來的是船上的燈火也一並漸漸熄滅。海上失去燈火陷入了漆黑的一片,再也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生”。

海那樣遼闊和遙遠,誰能知道這裏的龍船爆炸了?誰又能來救他們?

前方的船最終沒了亮度,敬則則也沒了方向,冷得沒了力氣。好在手邊不遠處似乎有個人影,敬則則游近了,看到還真是個人,也不知道是誰,在水裏掙紮,她不敢上去救人,怕那人太過驚恐而箍住她一起淹沒。

她把自己一直帶著的浮木欄桿朝那人推了過去,看著那人攀住了欄桿,才松了口氣。

其實海面上的浮木不少,敬則則又游了片刻,尋著了另一片浮木喘息了一口,然後又遇著了另一人,再將浮木推給他。

就這樣救人似乎給了她不少希望,至少她還能做點兒什麽,也不知道皇帝在哪裏。

她甚至都不知道周遭海裏這群人是她的船上的人,還是皇帝船上的人。華容又在哪裏?

每個人都在掙紮,敬則則只能力所能及地將浮木推給她遇到的人。

途中有遇到抓她的腳的人,如水鬼一般嚇得她也是發抖,開始不停地抖動。無盡的黑暗,讓敬則則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已經冷得沒了力氣,手腳都快劃不動了,只能抱著一塊小小的木板靜靜地等著。

等死?這滋味可糟糕透頂了,只恨皇帝不在身邊,否則哪怕是死想來也能瞑目。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也沒過多久,海面上竟然有了一盞搖曳的光,一時許許多多的人發出了叫聲,這讓敬則則安心了不少,還有那許多人活著,就是最好的事情。

待那燈光近了些,敬則則才發現那是一艘小船,就像她扮作太監坐的那種小船。船上立著的人,又是那樣熟悉,讓人止不住地熱淚盈眶。敬則則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那是皇帝麽?

也不知哪裏又來了力量,敬則則流著眼淚,拼命地往小船劃去。皇帝沒事可真是太好了。他還在天下就不會亂,他還在她心裏就踏實了,連鳧水都有了力氣呢。

有人又來拉她的腳,是沒了力氣的人在沈沒前的掙紮。敬則則嗆了好幾口水,卻還是拉了他一把,將手中的浮木給了他,然後拼命游開了。

只是沒幾下她的內裙卻纏住了她的腿,讓她格外的吃力,她想去撕開裙子,卻沒了那力氣。這是累贅,但一開始她真不敢脫掉衣服,若是被救上去,或者死去,她絕不能是衣不蔽體的。

此刻敬則則又急又怕,怕自己死在“黎明”前的一剎那,好在那小船就在眼前,敬則則看到了氣死風燈下的皇帝,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皇上”。

敬則則看到皇帝往她的方向轉過頭來,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可下一刻她就看到景和帝跳下了船,朝另一個方向游去,他夾住了一個人,然後拼命地往回劃,敬則則就漂浮在黑暗裏看著皇帝將傅青素推上了船,緊接著他也跳了上去,然後緊張地蹲下開始查看傅青素的情況。

敬則則看著船上那孤燈下傅青素激動地抱住皇帝,景和帝也回抱住了傅青素。

那一幕徹底地凍住了敬則則渾身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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