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需系鈴人，雖然麟兒的厭食癥已經痊愈了，不過日日都郁郁寡歡，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每天心事重重的，別介這邊厭食癥剛剛治好，那邊又得了抑郁癥，這就麻煩了。防患於未然，要想徹底打開他的心結卻不是我能辦的到的。自從我治好了麟兒的厭食癥，就被徐府上下奉為神醫，當然也得到了不少特權，比如可以帶著麟兒自由出入徐府。麟兒自從上次談心，對我也是徹底信服，所以我們一大一小兩個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徐府，門外我已經叫人備好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大半晌的功夫便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村落，在村外一個茅草屋前我讓車夫停了下來。

“下來吧。”我跳下車，把手伸向麟兒，他遞過他的手，握緊我，眼睛卻透過車簾往外掃了一周。我猜他應該是明白了這是什麽地方，昏暗的眼睛頓時亮了許多。

他擡頭望向我，滿眼的淚水下是一雙求證的眼睛。

我沖他點點頭，回答“對。”聰慧如他，應該早在看到門外掛著的一摞白紙就猜出來這裏就是香雪的家了吧。

他登登的下了車，快速的跑到門口，敲門的手立起好久又放下了。

我猜他應該是害怕了，害怕看到一個人的逝去給一家人帶來得傷痛，害怕別人把這一條生命的逝去歸咎於他，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哪裏能夠承受的住生命之重。

“別怕，有我在。”我拍拍他的肩膀，向他投了一個鼓勵的目光。

“當當當～”敲門聲，在耳邊蕩起。

“誰呀？”一聲詢問伴著一聲“吱扭”，門被打開了，打開門的姑娘穿了一身黑衣，頭上戴著一朵白花之外並無其他首飾，黑衣外面套著白色的孝服，腰間系了一條麻繩，黑和白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這種對比就是對一條生命最後的敬意。

姑娘擡頭，這人我認得，她便是夫人臨時派過去服侍麟兒的，香雪的妹妹香雨。

“少爺？”香雨好像並沒有料到我們得到來，臉上的淚痕還沒來得及擦汗，淚汪汪的眼睛裏滿是驚訝。她楞了一刻，下意識便要下跪行禮。

我伸手拉住她，“我們是來看你姐姐的。”

聽到我說的話，香雨的淚如雨一般的簌簌滑落，卻是無聲的哭泣。

“少爺，神醫，你們隨我進來。”

“是誰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黑洞洞的裏間傳來。

“娘，是我家小少爺，還有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神醫先生。”

“啊～他們怎麽來了？”她的聲音裏也滿是驚訝，只不過沒有原想的憤怒，而是飽含了謙卑。“雨兒，你把貴人們安頓在外頭吧，這屋裏頭腌臜，別讓貴人們沾染了晦氣。”

茅草屋，沒有窗戶，光透不過來，整個屋子都黑洞洞的，空氣也不流通，我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草藥味混合著病人身上的特殊臭味，還有一股爛肉的味道。香雪早已下葬，那這腐肉味應該是另有其主。不用想也知道是剛剛說話得那老婦人的。

香雨很體貼的，沒有把門再次關上，而是盡量的開大，又在裏間點了個油燈。

門口的正廳擺放著香雪的牌位，麟兒看到撲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香雪姐姐，對不起。”麟兒俯下身子，把頭埋在胳膊裏，低聲哭著。香雨想要拉他，我沖她搖了搖頭，香雨會意，自己也嗚嗚的哭了起來，裏間也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我的目光向裏挪去，裏間空間不大，只放了一張床，穿上掛著黑色的布幔，只是不知道這布幔本身就是黑色的還是掛的久了才變成了黑色。布幔被床頭的鉤子勾住，在那空檔裏可以看到漆黑的被褥下臥著，半張蠟黃而蒼老的臉，裏間的哭聲便源自這裏，那腐肉的味道也源自這裏。

哭泣是一種宣洩情緒的好方法，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此時香雨的哭聲已經停了，裏間的哭聲也已經斷了。麟兒擡起頭，眼睛紅紅的，臉上滿是淚痕。

“老媽媽對不起，是我害了張雪姐姐，你們要是心裏頭難過就罵我吧。”說著眼裏又開始下雨，只不過這次眼睛裏除了悲傷之外，更多的是堅定和勇敢。說著沖著裏間撲通一跪。

那老婦人聽到“撲通”一聲，驚的扭過頭說道：“小少爺，你這是折射老身啊，快快起來，快快起來。”見麟兒紋絲不動，她吃力的扭動的著頭尋找香雨的身影。

“雨兒，雨兒……”香雨剛剛出門倒香灰，聞聲趕了過來，看到一旁跪倒的麟兒，也是一驚。

“雨兒，你快把小少爺扶起來。”話語裏滿是疲憊。

“少爺，你別這樣，我知道姐姐去了，你心裏難過，但是姐姐的死卻怨不得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們沒能生在大戶人家，只能一輩子為奴為婢當牛做馬。”她伸手去扶麟兒，奈何麟兒依舊是一動不動，說著香雨面上又多了幾顆淚珠，不知道是為了香雪的死，還是為了自己未知的命運。

“香雨姐姐，你放心，我會讓他們好好對你的。”

“小少爺，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實話雪兒去了我一點都不怪你們徐府，當初她姐倆賣給你們府的時候，就是死契，雪兒做事不好，活該挨打，是她自己受不住打。徐府上下都沒有對不住我們，雪兒去了徐夫人不光給她風風光光的葬了，還給了我們一大筆錢。”說著她顫顫巍巍的去拆枕邊的包袱，裏面果真裝了不少的銀錢。“今兒是雪兒的七七，夫人還特地放了雨兒的假，還說不扣她工錢，這樣的恩德，就是讓我們當牛做馬這輩子都還不清。”老婦人苦笑兩聲，香雨卻是一陣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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