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女子眼裏有了淚光, 踉蹌著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

這一聲公主把小饕餮給喊蒙了，她眨眨眼疑惑地四處張望, 直到確定周圍都沒有其他人在，才偏過頭湊近虞揚小聲問道：“哪有什麽公主啊？這裏就只有我們三個人在。”

虞揚搖頭，表示自己也搞不懂。

“但她看起來好像認識你。”

“...可是我從來就沒到過饕餮島，也沒見過這個人...”

“先聽聽她怎麽說吧。”

...

女子輕移蓮步緩緩上前，明明不太長的一小段路，卻莫名走出了一種穿越世紀的感覺，她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定在年年身上, 那雙淚光盈盈的眼裏仿佛就只能看見她一個人。

虞揚在女子走近時終於發現了異樣，俊眉挑起，手搭在年年的肩膀上將人往後帶了一點。

“怎麽啦？”

“她...只是一縷殘魂。”

啊？

怎麽會是殘魂...年年有些吃驚，不由重新打量起這位美麗的女子來。

難怪她身上的衣著打扮的和饕餮島上所有人都不一樣, 原來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啊。

不過這樣事情好像變得更奇怪了, 一個過去的魂靈怎麽會和自己有交集...

“公...年年別害怕, 我不是壞人。”

見兩人心生警惕, 女子趕忙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並很快調整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生怕這副誇張的模樣嚇著他們，遭人嫌棄。

緊接年年便看著她給自己行了個標準的福身禮，聲線溫柔得猶如春風拂面，雖然只是一縷殘魂, 卻半點沒露出絕望陰沈的死氣來。

“奴婢在此等候小公主回歸已有三百餘年, 一旦現形很快就會神形俱滅, 所以接下來的事只能長話短說。”

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就連應變能力很強的虞揚現在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月華公主的人？”

他皺起的眉頭漸緩，猜測著問了一句。

“正是, 我是月華公主從惡妖手中救下的茶樹精，自此已追隨侍奉公主七百餘年。”

“看來這才是你要找的人。”

虞揚明白了，拍了拍年年的肩膀，便獨自往小花園那邊走去。

看得出來這位婢女對年年沒有惡意，且滿心滿眼都是對舊主月華公主的一片忠心赤忱，她應該有很多話要告訴年年，自己一個外人在這不方便，就給她們留下單獨的說話時間吧。

...

“為什麽叫我公主，又是怎麽知道我名字的呢？”

虞揚走後，小路上就只剩下她們兩人，年年被女子過分熱忱的眼神和舉動弄得有些拘束，只好主動開口先聊了起來。

她甚至有種錯覺，如果自己一直不開口說話，那眼前的女人就能這麽望著自己直到天荒地老。

“還有...為什麽一直看我，我有些不自在了。”

小饕餮烏溜溜的大眼睛眨眨，耿直地說出了心裏的想法。

“年年...你長得和你母親月華公主實在太像，在剛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幾乎以為公主又回來了，所以才會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們茶樹精一族靈力低微，落入惡妖手中便是任他們□□奴役的下場，是公主把我從厄運中解救出來，並且一直將我帶在身邊，視我為姐妹照顧有加，因實在思念故人，所以才會有這樣不妥當的異常舉止...”

女子克制住自己的激動，稍稍往後退開一小步，緊張不安地解釋了自己的怪異行為。

年年點頭，算是理解了。

“月華公主從小體弱多病，懷孕時又被多番驅逐打擾，所以生下年年你之後不久就故去了。”

“公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離開饕餮島後並沒有去找楚司將軍，而是選擇了一處隱秘安全的地方度過了最後的時光。而你被“遺棄”在荒蕪之地一事，其實也在公主的計劃之中，仙界對年年你來說是最安全可靠的地方，她是看著你被經過的仙女帶走才離開的，並非真的狠心遺棄。”

“饕餮和妖族不能通婚，公主從未忘記過家族中的這個規定，更沒有任性地想去挑戰打破它。她和楚司將軍的相遇是一場天定的“意外”，可最後公主已經將自己的失誤都一力扛下了，沒有半點對不起皇族的地方，反倒是他們苦苦相逼，欺人太甚！”

婢女將事情的緣由向年年娓娓道來，興許是幾百年沒和人交流過，言語有些零碎和局促，但這就是年年想要了解的真實，所以聽得也很認真。

“那個...楚司...是個什麽樣的人？”

有個問題年年憋了好久，到這會終於忍不下去，有些別扭地開口說出了父親的名字。可因為對他拋下母親和自己的行為心生怨恨，所以並不想表現出對他有什麽感情的樣子。

饕餮島欺負母親，可他也沒盡到保護母親的責任不是嗎？

婢女看穿了年年的心思，幽幽嘆了口氣。

“一開始我也有這樣的疑惑，公主她美麗、善良，為何偏偏選中的是那位大人呢...”

“我對楚司將軍的了解不算太多，但他真是一個性格很難捉摸的人，桀驁不訓只手遮天，所有人都懼他怕他。可就在公主去世不久之後，這位未嘗敗績的妖族戰神居然在戰場上負了重傷，不到一個月時間也去世了。”

“據說那場戰役，他以一人之力殲滅了盤踞北方的群魔惡妖，跟那些可怕的怪物相比，他反倒更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羅剎。”

“有親眼目睹的幸存者說那一役的將軍可怕至極，身上劃開一道道傷口也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毫無求生的欲望。”

聽著婢女講述著母親和那人的點滴過往，年年面前好像出現了一幅幅幻象。

美麗端莊的母親正對她微笑，她身後高大英俊的男人也一臉慈愛地看著她...

明知道只是自己的幻想，可卻那麽真實地感受到了父母的餘溫。

“年年，月華公主囑咐我把這個交給你。”

女子的溫柔呼喚將她從幻境中招了回來，年年回過神，看向她時又被驚了一下。

“啊？！.你身體怎麽變透明了？”

“時間已到，我也要走了。”

“有什麽辦法可以救你嗎？！你...你不要這麽消失，冰夷太子就在前面，我現在就去找他來幫忙！”

“年年。”

女子笑著搖搖頭，眉眼間摻雜著欣慰和疲憊。

“這個是楚司將軍送給公主的簪子，公主讓我轉交給長大後的你，還讓我幫她多看兩眼...現在，我已經順利完成任務，終於可以休息了。”

沒想到剛遇見母親的故友就要上演生死別離，年幼的小饕餮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件事，從婢女手上接過簪子後便呆呆站在原地。

甚至還來不及說聲“走好”，一陣風起，眼前的人便消失了，能握住的唯有手上沈甸甸精致的珠玉簪子。

仍有不知屬於誰的一絲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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