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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心黑 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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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很快就過去, 數九連天也數到了七九與八-九。

按照往年的慣例,七九的時候,臨江縣這邊的那條大江就已經冰雪消融了, 江灘上都不會結冰,完全可以行船, 八-九的時候燕子都會從南邊飛來。

可這一年的七九與八-九還在飄著鵝毛大雪。

有人前一年不信邪地種下了冬小麥,眼下眼看著已經到了冬小麥發芽的時候,結果地皮還被雪覆蓋著,刨開雪一看,別說種子發芽了, 前一年種下的種子都被雪埋著捂爛了。

老祖宗說的是‘冬天麥蓋三層被, 來年枕著饅頭睡’, 可上一個冬天不只是給小麥蓋了三層被啊, 那是三天兩頭就給小麥加被子,哪種小麥能頂得住?

冬小麥沒種出來,很多地方的老百姓就開始憂心,並且寄希望於種植其它的糧食。小麥種不出來,高粱總能吧,實在不行玉米也成, 喝玉米糊糊也能管飽!

可甭管種什麽, 都得老天爺開眼,不要再沒完沒了地下雪啊……

老百姓們整天都眼巴巴地看著天上,就盼著那雪能夠少一些,最好是連著出許多天的大太陽,把地上的雪都給化上一化,好讓他們把種子種到地裏頭去。

這麽一等,就在等待中過了二月, 三月也跟著過了大半。

下雪的次數倒是稍微少了些,但一旬裏肯定還是要下一兩場雪的,太陽隔三差五出來一次,天氣總是灰蒙蒙的。

最讓老百姓心寒的是,下雪的次數雖然少了,但天氣卻沒有轉暖,冷意依舊直鉆骨髓。

夏家莊與李家莊的好些人家索性都放棄種自家的地了,他們安安心心在夏晚棠的那農場、牧場、魚塘中幹活,婦孺們也沒閑著,為了賺點兒買炭石的錢,夏家莊的婦女小孩都把周圍的地皮給掀了一遍,所有能拔下來的草都被薅走編草席了,甚至還有人進山去薅。

雪下的次數少了,路自然就沒那麽難走了,不需要像之前一樣每天都得掃雪,往來的游商也漸漸多了。

只是有別於去年那些游商們來買無骨魚、買錦鯉以及買棉布與棉花時的情況,原先那些游商們穿的都挺簡單,只要凍不著,就會盡量少穿,可今年來的游商卻是個個都把自己裹成了球,恨不得將被褥都給裹在身上。

夏晚棠聽游商們說,那些被富貴人家養在池塘中的錦鯉基本上都凍死了,許多富貴人家已經派人打聽了,說是等天氣轉暖之後,第一時間就得買到新的錦鯉,好放到池子中去養著,那些游商們還讓夏晚棠提早準備好錦鯉,可別等到富人們要買的時候卻一條都拿不出來,到時候這送上門的買賣就做不成了。

帶這些口信兒過來的游商不少,夏晚棠聽的時候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沒把這些游商的話當回事放在心上。

這小冰河期至少也得三年才能過去,她還能在魚塘中閑養三年的錦鯉?錦鯉到了該出塘的時候,就得出塘,否則就會養的體態臃腫,美感與口感都會喪失。

夏晚棠想著,等什麽時候吉兇鏡顯示這一場小冰河期要過去了,到時候她再養殖錦鯉也來得及。

當務之急主要還是養殖肉食魚類。

無骨魚名聲在外,游商們得知夏晚棠的魚塘裏還產出無骨魚後,紛紛前來采買。只不過如今這冰天雪地中的采買方式也與之前不同,之前是準備好帶蓋子的水桶,將捕撈上來的無骨魚放到水桶中養著,無骨魚好動,水桶上面的蓋子時常打開幾次,給無骨魚透透氣,多數魚都不會在路上被悶死。

而如今,游商們帶走的都是凍魚——將活蹦亂跳的魚兒從魚塘中撈出來後,放到水桶中蘸一次水,往門口站一遍,再蘸一次水,再往門口站一遍……接連來個三四次,魚兒就會被凍成硬邦邦的冰魚,好似穿了一條冰衣一般。將穿了冰衣的魚兒丟到完全放置在露天中的水桶中,用不了多久,冰魚的裏裏外外就都會凍得梆硬一片。

因為夕夕漁場連著產出了不少魚的緣故,夕夕漁場跟著升了好幾級,不僅可以再次縮短魚類養殖時間,而且還解鎖了不少新的魚種。

夏晚棠這次選擇的是一種名叫‘清江鱘’的魚,同樣是無刺魚,只不過同無骨魚相比,清江鱘的肉質自帶一定的鹹味,屬於半海產,而且清江鱘的肉質要比無骨魚的肉質略微肥厚一些,更適合燉魚湯吃。

夕夕農場也跟著升了許多級,夏晚棠為了讓自家農場表現得不算太過驚世駭俗,拿出了許多本地人見都沒見識過的主食品種,而且還再次囤地,擴大了耕種面積,這樣才沒有浪費夕夕農場的種植加成。

至於夕夕牧場,夏晚棠有想過專程養殖鴨子與大鵝,畢竟羽絨服的保暖性也遠勝於棉衣,可是考慮到羽絨服的制作工藝實在覆雜,夏晚棠只能作罷,專心將夕夕牧場用作‘肉食’養殖。

除了凍魚之外,凍肉也成為了游商們喜歡采買的東西。

這年景不大好,外面冰天雪地,養在院子裏的牲畜就算有一身皮毛,那也很難活下來,唯一能存活下來的就是雞了,放個籮筐在屋子裏,只要人凍不死,雞也不會被凍死,而且雞與鴨不同,雞沒那麽吵……若是在屋子裏養鴨子,每天嘎嘎嘎能煩死人。

像豬這種生物就更不適合養在屋子裏了,臭烘烘的,若是把豬養在屋子裏,那屋子人就別想著住了。難不成還能為了養豬單獨點一個炭石爐子給豬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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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家裏的囤糧所剩無幾,老百姓心中積聚的怨氣越來越多,東魯這邊的民風尚好,雖然有民怨,但沒鬧騰出什麽大事來,可緊鄰著東魯的幽州就不一樣了,據李淳奕所說,幽州那邊已經出現了不止一股民間起義的勢力了,那些人說是因為昏君無道才引得上天震怒,唯有打進汴京城,將昏君從龍椅上趕下來,這樣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才能讓太陽出來。

李淳奕心有戚戚地說,得虧臨江縣老百姓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沒出現什麽義軍,不然他很可能要像幽州那些賑災官同僚一樣被義軍拉去殺頭祭天了。

汴京城內高居廟堂之上的那位也心急啊,關鍵時刻,他想出一個騷操作來——你們不是說上天震怒是因為我是昏君?那我就找欽天監的人往外放話,說上天震怒是因為刁民作祟,然後再拉出幾個義軍起勢之地的賑災官來殺頭平息民怨,殺雞儆猴的措施之下,還有幾個人有膽鬧事?

至於這些東西究竟是不是欽天監測算出來的,那不重要,皇帝讓欽天監測算出什麽結果,欽天監就得測算出什麽結果,否則就砍了這一群人的腦袋,換一些有眼力見兒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上來當欽天監監正。

汴京城內的朝廷鷹爪出手,以雷霆之勢將那些鬧事的義軍全部處死,再將起勢之地的賑災官全族上下都拉去砍頭……鬧哄哄的幽州很快就冷靜下來。

李淳奕同夏晚棠說起這些時,臉色煞白一片,“怎麽能這樣,因為一個地方鬧事,就殺了那麽多的人……如今人人自危,縣衙之地舉報成風,但凡有人敢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立馬就會被人舉報至縣衙,輕者挨板子,重者直接下到大獄中去。”

夏晚棠心裏跟著涼了三分,但她理智猶在,能看出廟堂之上的那位是什麽想法,也借此看清了汴京城內那些權貴的真實態度。

天災降下,糧食定然要減產,分到每個人口袋裏的糧食就指定會變少。權貴們手中掌著銀兩,但真正掌握糧食的卻是農民,農民們眼看著糧食產不下來,會舍得拿糧食換銀子嗎?

不會。

真到了那個時候,只能去搶,去掠奪,去以權勢壓人。而這樣做的話,勢必會引起反抗。只要農民反抗,就會有沖突,沖突就一定會導致血光……屆時,就算權貴拿到了糧食,那也難免會背上一世的罵名,遮羞布也會被扯下來,再也無法滿口仁義道德地去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貶低他人。

那些權貴們深谙一個道理,當糧食不夠天下人吃時,解決辦法只有一個,那便是死人。只要人死的足夠多,人死到餘下的糧食夠大家吃了,那便姑且算是死夠了。

多麽殘酷,多麽鮮血淋漓。

夏晚棠摒棄了心中的所有想法,留一片空白的內心,她同李淳奕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外地受災,臨江縣目前看著影響還不算太大,你試著推廣一下棚屋,看能不能讓老百姓在各家自己搭建棚屋,就算種不了別的糧食,種點地瓜這些還是可以的,還有小蔥與蒜苗,家裏都能種。”

李淳奕眉頭緊鎖,道出了自己的擔憂,“我擔心臨江縣這邊受災不嚴峻的事情傳出去後,會有災民湧過來……憑我們那小農場小牧場,在臨江縣看著挺大,但同洶湧的災民洪流比起來,根本不是一招之敵,輕而易舉就會被沖垮。而到了那個時候,臨江縣便危如累卵了。”

夏晚棠嘴角一抽,心裏憋出個壞主意。

臨江縣變成了香餑餑,整個清平府都跟著受益,清平府那麽大,拿清平府來當墊背的,應當不影響吧……

她給李淳奕出了個主意,“你去給府賑災官寫一份折子,陳明棚屋室內種植的利弊,力爭將棚屋室內種植給推廣出去。這樣一來,老百姓手中的吃食或多或少都能添上一些,就算真有流民沖來,那也是朝著清平府去的,落在臨江縣頭上的流民壓力就會少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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