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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年少 她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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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 出現在單季秋面前的不是單兆斌,而是他的秘書,以及一個年輕且英俊不凡的男人。

當時她只覺得眼熟, 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認識。

直到對方叫她的時候, 她才從他的眉眼間和他耳垂上的那顆痣裏面依稀辨別出,他就是小時候帶著她玩的堂哥單易。

秘書說:“你爸暫時走不開, 讓我跟你二哥先過來了解情況。”

單季秋沒精力管其他的,她只是有些自嘲地說:“理解, 畢竟現在是我有求於他。”

單易瞧著單季秋, 當年小叔離婚時沒有跟任何人說, 等全家知道以後, 小妹和小嬸已經不知去處。

今天,也是時隔十多年再見, 一時半會兒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先去找找醫生。”他言歸正傳。

單易是學霸醫學生,很多事情他在會好溝通的多,他們先是找了主治醫具體詢問了沈素約的情況。

然後, 他連續打了幾個電話,把相關的問題跟電話裏的人進行了探討。

最後, 他掛了電話, 走到單季秋面前, 對她說:“等情況稍微穩定了, 我們就把外婆轉到錦南附一院。”

“轉院?”單季秋停了停, 看向單易, “外婆她現在這樣能去錦南?”

單易說:“現在還不行, 等情況穩定了包醫療專機過去。錦南附一院的重癥科你應該聽說過,就目前情況來說,應該是外婆最好的選擇。”

單季秋不疑有她, 專業方面她信單易。

她點了點頭,雙眼布滿了紅血絲。這幾天她就沒怎麽睡過,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單薄脆弱,面色也顯得病態十足。

單易坐到單季秋身邊,俊朗的臉上沈著憐惜,語調溫柔:“你應該休息了。”

單季秋搖搖頭,她腦袋很痛,眼前有些天旋地轉,嗓子也是啞的:“睡不著。”

單易:“睡不著也得睡,人不睡覺怎麽能行。”

單易話音剛落,單季秋就感覺自己突然眼前一黑,直直朝一邊栽倒了下去,瞬間失去了全部意識。

單季秋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上還吊著水。她環顧了四周,這是一間獨立的病房,除了她什麽人都沒有。

窗明幾凈的窗戶外是艷陽高照,晴空萬裏。

熾烈的光線不管不顧地打了進來,落下一地光輝與盤旋在光暈下的塵芥相輔相成。

門被推開了,單季秋轉過頭去,單兆斌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她隱約還記得當年的單兆斌還不是現在這副西裝革履的模樣,但是相貌依舊。

他的出現仿若跨越了時空,又回到了當初的原點。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爺爺最沒出息的兒子如今高貴的宛若國王,能斷她生死。

印象中爺爺這個人是不會縱容自己任何一個孩子,甚至於更加嚴厲。他對爺爺最有印象的一句話就是“老鷹式教育”。

那時候她太小不懂,後來長大了再回憶起這句話才明白個中含義。

是殘酷的教育手段,但是也是最有效的成功方式。

可是一開始單兆斌是墜崖的小鷹,而季夢薇和她是阻礙他起飛的逆風。當她們離開他,他遇上了他人生中的順風,便一帆風順到了現在。

其實這麽多年來單季秋不是完全沒有單兆斌的消息,她知道他慢慢的生意越做越大。上了市,就算是不關註,也能通過各種財經新聞和各大報章雜志裏看到他的身影。

一提到錦南單家,似乎都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單兆斌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對單季秋說:“具體情況單易已經跟我說了。等你養好了身體,你外婆的情況穩定,我們就回錦南,至於這邊的人和事……”

他頓了頓,對上單季秋略顯空乏的雙眼,道:“該斷就斷了,畢竟你以後這身份也不同了。”

“我明白,你要面子,我都懂。”單季秋冷冷地出聲,嗓子卻幹痛沙啞。

她也料到了單兆斌會給他提條件,哪怕不認同他的所有,但她現在也只能受著。

她清了清喉嚨,仍舊是劈著的嗓子,幹啞暗沈,“可我跟你回錦南,你太太和兒子容得下我?”

單兆斌說:“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他們自然應該接納你。”

單季秋望著單兆斌,異常平靜地說著並不能讓人平靜的話:“可你不是重男輕女嗎?我很好奇,你有兒子了又何必再找回我?就算按照你之前說的,你是想找我,可惜不知道我在哪裏。但是,以你的實力真要想要尋找一個人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為什麽今時今日你才這麽積極地想要找回我?你是個商人,你不做虧本的買賣,你急於認回我一定是有你的用意吧。”

“你就是這麽看我的?”單兆斌問。

“在商言商,我不過是站在你的角度看問題。你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走投無路,我一定不會找你。”

單季秋頓了一頓,像是認命似的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她眸底都為她下定了決心:“算了,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我都無所謂,我不會拿外婆來冒險。只要你能讓外婆得到最好的治療,我可以認回你。”

當她決定撥通單兆斌的電話時,她就已經選擇了硬幣的其中一面。

回到那個家庭有多少身不由己,自己會成為什麽樣的存在,其實單兆斌不說,她心裏或多或少是有數的。

與其說認回了親生父親,不如說從此寄人籬下,看人臉色。

可是為了外婆,她不後悔。

選擇總是伴隨著遺憾,而人這一輩子遺憾才是常態。

這或許就是成長的代價吧。

反正,她與單兆斌之間或許也只是一場交易,各取所需罷了。

真心,早已經斷在了她七歲那年。

……

陸允最近眼皮一直跳,莫名的心緒不寧。

比賽結束已經是七月接近中旬。

這次他拿到了唯一的滿分金牌,在數競國際領域中嶄露頭角。

以至於招來了國外的名校想撬清華的墻角,被帶隊的教授這面堅固的護城墻給擋了回去。

陸允在面對這些學術上的人會收起平日裏的懶散和漫不經心,為人處世都秉承著不能失了作為中國人應有的風度和禮貌。

他本就相貌出眾,加上舉止得體,這下就更招人喜歡了。

他還被外國的小姐姐們連環表白,當然他拒絕的也非常的幹脆果斷,卻也給人留足了面子。

陸允的手機沒有開國際漫游,加上在比賽期間手機也是要上繳的,所以他也沒辦法給單季秋和任何人打過一通電話。

那丫頭也說了,讓他安心出國,不要分心,好好比賽。

他也琢磨著再拿一枚金牌給這丫頭瞧瞧。

回國下飛機的一瞬間,陸允就在機場給單季秋去了個電話,可惜無人接聽。

一同參加比賽的同學還打趣他:“這麽緊張是給女朋友打電話吧?”

陸允當時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可是看在大家的眼裏卻權當他是默認了。

大家在北京呆了一天,各自準備啟程各回各家。

何教授讓陸允記住下周的國際學術會議和科技展,以及準備帶他進實驗室了。

讓他回去跟家人說好了就回,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先例,機不可失,別誤了時間。

陸允應下以後,就準備回厘城的事宜。期間還是跟單季秋打了電話,仍舊是沒人接。

不知為何,他這心裏總是惴惴不安,升騰起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心慌感。

在國外是,回國後更加強烈。

陸允七月十四號晚上八點落地厘城機場,回到家已經快接近十點。

他行李都沒放下直接到對面拍門,可惜無人應門。

陸允找到備用鑰匙進門,屋裏一片漆黑,陽臺對面的燈光踱了過來,打在地上,徒留一室寂靜。

他摁亮客廳的開關,裏裏外外地尋找了一遍,哪裏有沈素約和單季秋的影子。

他心下一慌,單手不由自主地拄著餐桌,桌面跟指腹之間隔著薄薄的一層。

他擡起手翻過來看著指腹,目光再凝聚在桌面上,那裏出現了淺淺的指印。

所以,這應該是很久沒打掃過家裏了,才會出現的灰塵。

陸允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摸出手機,再給單季秋打電話,給沈素約打電話,一個無人接聽,一個是關機。

他又給譚俊浩打電話,他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說這段時間沒跟單季秋聯系過,還反問他怎麽回事,結果反被掛了電話。

這很不正常,哪怕她們去了哪兒,也應該能打得通電話,怎麽還會平白無故沒任何消息,就跟失蹤了一樣。

陸允打算先去問問鄰居,如果鄰居也不知道,那他就只能報警了。

一出門,剛巧撞上了樓上下來丟垃圾的鄰居,陸允趕緊上前詢問。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狂奔下樓,最終消失樓道拐角處,只聽見樓下鐵門“砰”的一聲重新被關上的聲音。

坐在出租車裏,車窗外的流螢燈火也不能柔和陸允面無表情的俊顏。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後座的少年,唇線緊抿,神色透著難掩的嚴肅和緊張。

他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醫院。

這個點,這個情況,估摸著斷然不是什麽好事,便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直到,手機鈴聲劃破了車內的靜謐。

陸允一看來電顯示,明顯籲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接通。

……

單季秋自從暈倒了以後,就開始反覆發燒,要麽就是在病床上昏睡,要麽就是一醒了就不管不顧地往ICU跑。

直到得知沈素約的情況暫時穩定,才安心回到病房。

這會兒又醒了,看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她才恍然自己這是又睡了一天。

經過前幾次的經驗,這個點她是進不去ICU探病的。

單季秋坐了起來,想給單易打個電話問問情況,畢竟最近一直都是單易在幫忙跟醫生溝通。

從抽屜裏拿出手機掀亮屏幕,看到無數個未接來電的時候,她的心像是突然被重錘敲打了一下。

緊跟著是一股這麽久以來從未有過的酸疼在整顆心臟裏蔓延開來,心底那根一直支撐她不能斷的那根弦也在這一刻轟然斷裂。

眼淚就這麽毫無預示地砸在了手機屏幕上。

單季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忍住哭泣。待情緒穩定了以後,她終是將電話撥了過去。

她瞞不了他,也不想瞞他。

她不能自私地將他拉入這場不屬於他的泥濘人生。

她只想好好地跟他說一聲再見,就好。

掛了電話,單季秋忍痛扯掉手背上的針,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到衛生間去換上。

或許是最後一面了,她至少希望給他留下的印象是好的。

而不是病懨懨,狼狽不堪,叫人擔心的單季秋。

……

陸允是在ICU外面的大廳裏見到單季秋的,小丫頭獨自一人坐在排椅上在打電話。

銀白的光線渡在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可言。

那整個單薄的身軀讓本是纖瘦的少女變得更加消瘦,如果有一陣風,都能將她刮走。

陸允就這麽瞧著單季秋,心痛又心疼。

這一刻,他看見了的一些畫面,讓他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看見十七歲的少女這十幾個日日夜夜一個人絕望的煎熬。

他看見十六歲的少女得知外婆生病的消息時無奈的妥協。

他看見八歲的女孩兒因為心理疾病在他的生日祝福裏痛苦的嘔吐。

他看見七歲的小女孩傷痕累累的同時失去了唯一的母親。

他看見了六歲的一個小崽崽躲在無人的隱秘角落裏難掩的瑟縮。

他甚至,還恍然間看見了五歲在游樂園的旋轉木馬上,那個被拋棄的小丫頭無助的害怕。

她已經很努力的去跟黑暗對抗,為什麽黑暗還是不肯放過她,要對她這麽殘忍。

一想到這兒,陸允的心猛地被什麽東西扯住,再慢慢地撕開,血肉模糊。

單季秋掛了電話一擡頭,就直直在半空中撞上了陸允投過來的視線。

兩兩相望,他還是那麽俊朗無儔,讓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大廳裏偶有人影走動,一窗之隔將黑白分割成兩番天地。

如夢似幻,卻又無比真實。

她站起身來,斂了斂眸,擡眼微微向上抿了抿嘴唇,朝著那個同時也向她走過來的少年不語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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