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柔暫時擱置了手頭的事務，果斷訂了回國的機票。葉筱月和司沐寒還沒有從這些一團亂麻似的事情中理出頭緒，左柔已經風風火火地抵達了司沐寒的房子。

葉筱月放學回來，就看到左柔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她進來，左柔只是淡淡的用眼神示意葉筱月過來坐下。

葉筱月還記得當初唯一一次見到左柔的時候，左柔連同司靜雪給了她一個多麽大的難堪。如今雖然得了司沐寒的某些提示，也大致猜到了左柔的來意，葉筱月的內心在直面左柔的時候仍然很不舒服。

“媽，您找我有事？”

左柔也不想和她廢話，“你知道我一向不滿意你。”

葉筱月沈默著點了點頭。她微微垂下頭，仿佛在認真聽左柔講話，其實眼神早已聚焦在左柔袖口的一點汙漬。

嘖，看來真的是急了……

“但是，你有了司家的血脈，你就要學著去做一個合格的司家媳婦。”左柔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小杯茶。事實上，在葉筱月回來之前，左柔已經坐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一邊準備自己的茶，一邊思考如何簡明扼要地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葉筱月盯著杯中顏色清亮的茶葉水，不語。

“之前你費盡心思也要嫁進司家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條件是，之後你的生活重心必須完全轉移到小寒和我孫子身上。”左柔似乎是對這次稱不上談判的談判結果胸有成竹。司家認為葉筱月貪慕錢財又沒有主見的不止司沐寒一個人，左柔也是按照之前對葉筱月的刻板印象來評判這個人。

她根本沒想到葉筱月還會表達異議。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您的意思是我應該學著做全職太太？”葉筱月擡頭，平靜的目光對上了左柔。

“沒錯。我知道你和小寒不知道達成了什麽協議，讓他同意你回去繼續讀書。”左柔露出了一個混合著不讚同、輕蔑、似要發笑的表情，“這是不可能的。你那個學校和專業，念不念都沒什麽意義，離了司家你也不可能憑自己找到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與其浪費時間精力念書，不如好好琢磨怎麽養胎。”

“因為您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的學校和專業，就認為我念書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嗎？”葉筱月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左柔作為司家這樣的名流家族的女主人，隨意否認他人的人生，甚至在提出這樣明顯忽視他人個人意願的要求、粗暴幹涉他人生活時，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何止是沒有禮貌。

不，也許是因為左柔認為對她是不需要遵從禮貌的。

或者，也是因為在左柔心裏，她葉筱月根本就不是個值得被當作人來尊重的個體。

“作為司家的媳婦，你嫁進來的時候我以為你就有心理準備了，你的全部價值就在於對司家做出的奉獻，在這個意義上，你的個人意願確實不重要。你認為自己念書是有意義的，可從整體來看，它對司家的貢獻並不如你做一個合格的媽媽。”左柔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本來就看不上葉筱月，如今葉筱月甚至敢質疑她的決定，就更讓她心下惱怒。不過礙於兒子的求情，左柔決定勉為其難繼續和葉筱月解釋。

整個談判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命令，從頭到尾葉筱月都沒有機會表達自己的觀念，就被左柔灌輸了一肚子奉獻理論。

可是葉筱月無法說服自己服從左柔的意思，壓制自己內心的不甘。

這個覆學的機會是她靠自己努力爭取來的，她在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好，這是她給自己規劃的道路，如今要左柔一句話就放棄，怎麽可能？

“那，真抱歉，您的要求，請恕我無法接受。”葉筱月輕聲說道，“這段時間在司家我也想了很多，我完全可以理解您對我的不喜。事實上，我覺得您完全不用委屈自己來忍受我這樣的一個本來根本不可能進入司家大門的人。這個孩子我沒有打算留下，與司沐寒的婚姻，我們也會在合適的時機結束它。”

“啪”得一聲，左柔沒有拿穩手中的杯子，精致的骨瓷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說什麽？”

“我說，我會和司沐寒離婚，孩子也會打掉。所以您的要求請恕我無法接受。”

毫無意外的，這句話在左柔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這個在司父出事後就開始顯露自己強勢作風的女人，怎麽可能允許一個小小的葉筱月這樣公然反抗自己？

“呵，”左柔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上的茶葉水，冷笑著看著葉筱月，“我覺得我們能好好商量的時候還是應該好好商量，因為我這個人喜歡先禮後兵。既然你已經準備和我兒子離婚，還打掉我的孫子，那我也沒什麽好客氣的了。”

“這幾天會有人陪你去辦休學。我覺得你還躺在醫院裏的母親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治療中止，你覺得呢？”

葉筱月一瞬間感受到了沒頂的悲哀。左柔的冷笑仿佛一把尖刀，直直刺中她心中最痛的一塊軟肉。就是這樣無力，當自己面對一個有權有勢的家族時，連一個繼續上學的機會都保不住，更何況是她最大軟肋的母親？

如果不是急於拿到一筆給母親治病的錢，葉筱月不至於找上司家。現在，同樣是為了母親生命的延續，她不得不繼續留在司家。

人果然沒有一丁點兒自由可言。

“當然，我還是希望你能心甘情願地做出選擇。逼人就範的手段我也不愛用，畢竟，勉強來的人難免不會心存怨恨。”

說到這裏，左柔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居高臨下地對葉筱月說，“雖然你的心存怨恨對我們來說，根本不算多大的事。”

說完，左柔又如來時那般風風火火地離開了。直到一聲重重的門響驚醒了沈浸在思緒中的葉筱月，她才發現自己雙手冰涼，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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