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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四只團子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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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氏過來時,熱鍋子剛端上桌,薛碧微正在哄趙宸喝祛寒的湯藥。

小家夥顯然厭極了這黑糊糊還散發著奇怪香氣的東西。他揣著兩只小手,死死癟著嘴,腦袋也撇向一旁,有著寧死不從的倔強。

“豚兒聽話,咱們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下去,再吃一顆蜜餞,姐姐保管你半點苦味都嘗不著。”薛碧微輕輕吹一口熱氣,將湯匙遞到趙宸嘴邊。

趙小宸在腦子裏嗚嗚噎噎的,“孤不要喝,孤最討厭喝藥了!”

趙宸在此時難得與他達成一致意見,不是他不夠男子漢,而是幼年留下的陰影過於深重,是以對各類藥劑才無半分好感!

其母敬淑懿皇後出生時從娘胎裏帶來了病癥,走路都一步三喘的很是身嬌體弱,甚至連帶著趙宸也先天不足,打小就藥石不斷的補著。

也是他後來年歲漸長,學了些強身健體的功夫,從而避免了藥罐子一般的體質。

薛碧微好說歹說,趙宸都沈著小臉半點不配合。此時喻杏又過來稟報說許氏進了院門,她無法,只得把藥碗放下。

許氏一步一搖的甩著手帕進屋,見圓桌上的小火爐和“咕嚕嚕”冒著騰騰熱氣的小銅鍋,目光又迅速掃過放置在一旁的各色菜式,笑道:“還是咱們微姐兒會過日子,大冷的天兒可不得用些暖和的吃食?”

幸而讓平嬤嬤準備的都是些稀疏平常食材,否則照許氏這般不請自來,一回兩回不就得讓她摸清自己的家底?

薛碧微梨渦淺笑道:“伯娘可用過晚膳了?”她說完也不等人回答,便吩咐喻杏,“再擺一副碗筷來。”

“不用忙活啦,我方才已經用過膳了。因著吃多了些,便隨意走走消食。可就是楞般巧,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微姐兒的院門前。”許氏敘敘道,“我這不是念及你自己都還是個小姑娘呢,又如何能照顧好小郎君?因而就進門來瞧瞧可有需要伯娘使力的地兒?”

呵,疏影居是整個侯府最偏僻的院子,得多隨意才能走到這兒來?趙宸心下對許氏的說法不齒,又見她瞅著自己好一陣兒打量,便毫不留情的瞪了她一眼。

先帝將趙宸愛若珍寶,時刻警覺著來自外界對他的傷害。哪怕後來趙宸開始接觸政務,也是只與那些朝廷重臣往來,而平遠候這樣品級不高又無甚緊要的官員還不夠資格單獨面見天顏,更遑論他的家眷了。

是以,趙宸半點不擔心許氏能從自己現在這張肉嘟嘟的臉上辨出他的真實身份來。

許氏作威作福慣了,多少年沒遭過冷眼了?尤其還是身高還不及自己腿長的黃口小兒!

她心底難堪卻未發作出來,面上對薛碧微笑得更是和氣,“微姐兒,你如今尚未及笄,又無故帶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娃娃,讓外人得知,恐對你的名聲有礙。”

“你看這樣可好?將他送到伯娘的院子裏養著,你若是不放心,時常過來探望就是。”

薛碧微自然是註意到趙宸方才瞪許氏的那一眼,此時又見他目光沈靜,並未流露出對大房的向往的意思。她心下一定,便道:“多謝伯娘厚愛。伯娘整日為侯府事務殫精竭慮,若還要耗費心神照看小團子,那便是侄女的不孝,侄女可擔不得這遭千人唾罵的罪名啊。”

許氏也不是真心要做什麽大善人,不過是想磋磨磋磨趙宸的頑劣脾性罷了,眼下薛碧微委婉拒絕,她也不惱,沈吟片刻又故作為難道:“微姐兒體貼伯娘,伯娘心裏再熨帖不過。只是府裏眼下的情形,你也知曉,上上下下都需得我操持,你伯父又是個不省心的…”

“微姐兒你不曾掌家,也就不知府裏多了一個人,並非是多了一雙筷子那般簡單的事…”

還想著打我手裏鋪子的主意呢?薛碧微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按照書中劇情,原主回到侯府後為了盡快立足,其後在許氏、薛妙雲等人的刻意拉攏下,沒多作思量就選擇依附大房。許氏詭計多端,易如反掌的就將她手裏的鋪子哄了去,留作大房的私用。

前幾日許氏就話裏話外的對薛碧微哭訴了一遭,今日尤不死心,定是想借著小團子的契機再來籌謀。

薛碧微稍作思量,很快想好了說辭,道:“伯娘的難處,侄女自能感同身受。”

“娘親去後的那幾年,家中日常都由侄女掌管。爹爹為官清廉,時常入不敷出,侄女也如伯娘一般絞盡腦汁維持生計,好在後來學了一身治家的本事才扭轉了困局。伯娘若是不嫌棄侄女愚笨,我便鬥膽去求了祖母,以為伯娘分憂。”

許氏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讓不相幹的人來分自己的權。薛碧微面上一派誠懇,也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裝懂的顧左右而言他,總之這話聽得許氏一陣氣悶。

她唯恐自己再逗留下去,真讓這妮子去老太君跟前胡謅,而老太君萬一動了偏幫的心思,那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許氏兩次都在薛碧微這兒被不痛不癢的擋回來,當即不再糾纏,只暗自決定回去後再想旁的法子。

離得疏影居遠了,許氏跟前的心腹婆子低聲道:“依老奴所見,這六姑娘是個心思深的,夫人可不要被她誆騙了才好。”

許氏輕哼,“跟她那狐媚子娘一般德性,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心比天高,也不瞧瞧她在府裏無依無靠的,若不是我心善給了她容身之所,眼下指不定被拐到哪個窮山惡水去了!”

薛碧微的母親秦氏出身不顯,原是薛弘傑游學至江南時結識的揚州女子,家中清貧,但也算書香門第,是以秦氏不僅容貌絕人,更是滿腹才情。

彼時二爺新婚,許氏還是不被認可的外室。平遠候見了自家弟媳不由心生愛慕,雖藏的深,但也在酒後不慎洩露這份隱秘不倫的心思,正好讓在旁服侍的許氏給聽了去。

後來,薛弘傑為著避開大哥的覬覦帶著秦氏外放為官且經年累月都不曾踏足汴京,可仍讓許氏將這段往事記恨至今。

心腹婆子眼見許氏說話失了分寸,趕緊提醒道:“夫人慎言。老太君因著二爺病逝幾度傷心過度,心裏正/念著六姑娘的好呢,若是六姑娘去老太君跟前上了夫人的眼藥,可就貪小失大了。”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許氏帕子一甩惱道,否則她又會如何輕易放過薛碧微?

夜色漸深,池月東出至半空。月華清冷,覆滿一地銀霜。

吃飽喝足,室內又暖意融融。靠在榻上坐了片刻,薛碧微就一副困倦的模樣,連連打了幾個呵欠,讓在一旁看書的趙宸頻頻側目而視。

薛碧微撐了一個秀氣的懶腰後,傾身湊近趙宸,“豚兒好厲害!還只是小豆丁呢,就開始看史記了!”她說著雙手抱拳支著下巴憧憬道,“難不成我撿回來一個小神童!”

說來慚愧,因為帶著現代人的記憶,即使父母二人才華橫溢,她這個女兒卻是半分優點都未能繼承。在學堂裏讀書也是懶懶散散的不怎麽上心,是以經史子集薛碧微不僅沒看全,那些學過的也只是將裏面的內容記了個囫圇。

趙宸暗哼,只覺薛六大驚小怪,他七歲時便可將儒家典籍倒背如流,若是讓她曉得了指不定得多崇拜朕!

他想象著那樣的情形,竟然還覺著挺受用?

很快他又註意到不對勁,薛六說話便說話,為何靠得如此近?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嗎?

她淺淺的呼吸就在耳邊,擾得人心癢,趙宸惱得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推開薛碧微的臉。

經過薛碧微的觀察,她發現小團子偶爾行事說話跟學堂裏的老學究沒差,不禁心下感嘆,神童早慧便是這般,性子一板一眼的,也就失了小孩子該有的童真。

她存心逗他,不僅將人抱住還親昵的在趙宸臉上親親,“好啦,夜裏看書傷眼睛,明日再看可好?”

“你今日淋了雨,需得好生沐浴。”她說著就揚聲喚人,“喻杏,快帶著豚兒梳洗就寢。”

趙宸扭著身子掙脫她的懷抱,一張臉蛋紅撲撲的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見喻杏移步過來拉他,他也縮著小手不讓人碰。

薛碧微無奈道:“姐姐幫你可好?”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是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提出要幫陌生男人洗澡的?!

這完全顛覆了趙宸的認知,他瞪著眼盯著薛碧微半晌,而後才硬邦邦的擠出兩個字,“不必。”

“害羞了?”薛碧微笑道,說話間不送拒絕的雙手從趙宸腋下穿過,稍稍一提就把人抱起來,“你如今還小,日常瑣事自然需要旁人相助,可不要逞能哦。”

浴房的水是準備好了的。

平嬤嬤經驗十足,不消薛碧微開口,便主動過來幫忙,三五兩下就把小團子給剝幹凈放進浴桶裏,任憑他如何撲騰都沒法子。

自打趙宸記事以來再不讓人近身伺候,這還是頭一回讓人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光溜溜的自己,他羞恥感飆升,臉頰緋紅似豬肝色,兩只小手還緊緊捂住緊要的地方。

“小郎君莫要害羞,”平嬤嬤拿了玫瑰制成都香胰子就要往他身上抹,“淋雨後若是不徹底清洗,頭發裏可是要長蟲子的。”

此時已然生無可戀,並覺得大勢已去的趙宸認命的悶悶道:“我自己來。”

三頭身小豆丁軟軟呼呼的又叫人省心,薛碧微在旁看著道:“嬤嬤,你就隨了豚兒的意罷。”

平嬤嬤不置可否,“小郎君的教養真是頂頂兒好。”她依言把香胰子放到趙宸手裏,又轉而用皂角和梳篦給他沐發。

薛碧微不時搭把手,幫忙往桶裏添點熱水,一面跟平嬤嬤說著話,“嬤嬤,日後與侯府旁人相處可得謹慎著些,除卻咱們院裏的,萬不可輕易信人。”

“老奴省得,”平嬤嬤手上動作不停,擡眸看一眼薛碧微,“原本老奴是不該在姑娘面前說三道四的,可侯府行事毫無氣度,將姑娘撇在這犄角旮旯,竟也端著讓人感恩戴德的姿態,何其可惡!”

“先時是我糊塗了,連累嬤嬤憋了一肚子氣,”薛碧微緩聲道,“只咱們本就是寄人籬下,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大夫人好歹也是世家大婦,楞的小家子氣,嘴上說的再好又何用?任誰看了姑娘現今的處境,不得道一句憐惜?”平嬤嬤想來是這段時日在侯府積累了頗多怨氣,先是為薛碧微而隱忍不發,這一經挑開竟滔滔不絕了。

趙宸雖是半點眼神都沒有分給二人,可那尖尖豎起的小耳朵早洩露了他偷聽的心思。

因著他很是奇怪此前並未聽聞平遠候府有甚六姑娘,眼下聯系到薛碧微所說的“寄人籬下”,他忽而福至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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