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用濕毛巾擦拭著她的臉。

那手的感覺很溫暖，好像媽媽一樣。

可她卻不敢奢望了，只因為媽媽揪著她頭發看她的表情，宛若噩夢。

她不相信，從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媽媽，會這麽對她。鮮紅的血順著她的臉頰，經過了媽媽的手沾滿了她驚恐的臉。

比死還可怕。

“不要！”她掙紮著驚坐起來，盲目的眼神還沒睜開，只覺得身上一道劇痛的痕跡，生生將她宛若砍碎了似的。

無力的停在半起身的狀態，緊皺著眉頭，好半天才緩過來，發出一聲呼痛聲。“疼……”

嘶啞的嗓子，如在粗糲的石子路上拖拽。

她的臉仍舊腫腫的，瞇縫著眼睛好容易透進來一點微光，還沒開始打量周圍。敏銳的嗅覺提醒她消毒水味道。一瞬間，只覺得腦海中天旋地轉的，揉著頭。忽然聽到有人說話。

“安安，你醒了。感覺怎麽樣？要吃什麽東西，媽媽去買。”姚惠萍緊張地打量著安安，眼底的心疼是那麽的真。

她的頭發花白，略渾濁的眼神預示著她一整晚都沒睡。滄桑的手，此刻正拿著毛巾，對上常安安的表情，有一瞬間，是那麽局促，不安。

常安安腦袋渾濁，回想著媽媽說的話，好半天，竟沒反應。

又過了一會兒，似乎聽懂了，那迷茫的眼眸中，蒙上了灰蒙蒙的一層霧。“我沒事兒。”

她語氣淡淡的，終究還是記了仇。這世上，沒有人是七秒的記憶。

姚惠萍沒想到，安安會生她氣。她生病之後，無論做什麽，都沒見她紅過臉。到底是因為晴荷，她做得確實過分了。

“安安，媽媽是看到那些照片，太生氣太著急了，所以才會……”姚惠萍急切的解釋，女兒的閃躲也不親近，突然讓她有種慌亂感。

雙手緊捏著，似乎想抓住什麽。

她眼眶泛紅，在安安昏睡的時候，坐立難安，擔心不已。怎麽這孩子醒來，到不說話了。

也不說自己身體難不難受，也不說想吃什麽，也不說讓她別擔心……

姚惠萍情緒激動，解釋到後邊，數度哽咽，竟伏在她的床邊哭了起來。

一方面，自責強烈充斥著她，為了晴荷開心，她對安安不令辭色怒目相對，甚至還動手打了她。這讓她心裏很煎熬。另一方面，如今安安對她的態度，就好像她比陌生人還不如。

越想越不是滋味，姚惠萍猛然擡起頭，一把擦掉臉上的淚，揚手在臉上啪啪打了兩個耳光，那動靜又響又狠。頓時臉上浮腫起來，她還嫌不夠，右手猛地撞起拳頭，要往鼻子上招呼。口中絮叨著，“媽媽讓安安受委屈了，是媽不好……”說話間閉上了眼。

常安安是吃軟不吃硬的，見此情景心也就軟了，哪能讓媽媽把自己打的像她一樣。伸手攔住媽媽的手，只輕輕道“別打了。”

兩人便抱頭痛哭在一起。姚慧萍摸著常安安被打腫的臉，只覺得心裏千堵萬堵，後悔不已。恨不能那些巴掌，全部打在自己臉上。

她到底中了什麽邪，竟然會對從小那麽乖巧的安安，做出那樣的舉動。

哭過後好一陣，姚惠萍去食堂買了餛飩來，一邊說著話，一邊餵常安安吃了。

麻藥退去，常安安的傷口一陣一陣如刀割般疼。

她強忍著不適，跟媽媽說說笑笑，偶爾看看電視裏的新聞。

其實這溫馨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媽媽總愛看電視，她在家或她不在家，對媽媽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

這小小的溫暖，如蠶絲般將她纏繞，給了她無限的安全感。

此時，姚慧萍激動的情緒也漸漸平覆了。冷靜之後，理智戰勝了感性。

她漸漸開始擔憂，安安說要調查清楚的話。那個到家裏來過的男人，雖然不知是什麽來路，可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必定是大有來頭的。

若是安安去拜托他，最後查到晴荷身上，免不了又鬧出一些事端來。

不消多說，她心中的天平，又一次偏向了關晴荷。

“安安，你現在還難受嗎？”姚惠萍想了想，關切地詢問。但在心底，她已經知道了安安的回答，為了不讓自己擔心，，女兒的回答一定是不難受。接著，她就要說到正題了。

“現在還行，別擔心……”常安安安撫著媽媽，雙手撫著她的手背。

她的話還沒說完，姚慧萍就急切的打斷了。“既然你也沒什麽事，媽看這件事就算了吧。我們是小戶人家，沒權沒勢，，有些人也惹不起……”

苦口婆心的話，迫不及待地從姚惠萍口中說出。

卻給了常安安當頭棒喝，那感覺就像是大冬天，頭上被淋了一層冰，透心涼。她呆在哪兒，臉上還沒消下去的浮腫是如此的諷刺。比被她打，還要疼上百倍千倍。

一瞬間，那呆若木雞的表情裏，有著深深的震撼與不敢相信。“媽，你在說什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的不成樣子。

受傷和震驚，前後夾擊著她，輕巧又兇猛的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

那雙眼睛太過驚顫，姚慧萍不敢對視，，低頭看著自己和安安交握的手，囁嚅著又重覆了一遍。

只是這次，常安安沒讓她說完。“現在有人要讓我身敗名裂，要毀了我的大好前程，要毀掉我的名聲，我的媽媽……卻在勸我，叫我算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由高亢激昂到安靜落寞。

在看向姚慧萍，神色已經穩定。“不可能的，誰在後面搗鬼，我常安安，絕不放過她。”她搖著頭，聲音很輕，很低，，卻很堅定。仿佛能直擊人心。

安安的脾氣，姚慧萍是知道的。聽她說了這個話，就知道這孩子是記在心裏了。

嘆了口氣，回望著常安安。姚惠萍怪她不懂事。松了她的手，眼神也多了一絲責備。

“我讓你別去就別去了，媽都是快死的人了，怎麽就不能聽我一回？”

見商量不行，姚惠萍改變了策略。總之是軟磨硬泡，威逼利誘，只要不讓她去找晴荷麻煩，怎樣都行。

突然間提到死，提到自己的病情，讓常安安心裏不好受了。

胸口悶悶的，千言萬語如巨石堵在心間。只是想起自己的經歷，她就沒法屈服。

妥協，只會讓敵人更得寸進尺。

手捏著床單，她的視線被瑩瑩的淚水擋住。心中的仿徨無處安放，意念支撐著她一點點僵硬，連同她的心。

“不，什麽事情我都能聽你的，唯獨這一次。”

暗沈沈的燈光忽閃忽閃，落在母女倆身上，恍如人心。

無形的枷鎖，勒的常安安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姚慧萍像是突然發瘋了一樣，拽起被子猛地摔在地上，又將矮櫃上的玻璃水杯和吃剩下的餛飩碗乒乒乓乓全砸了。

當著安安的面，似乎是一種嘔氣，也像是一種威脅。

因為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她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常安安。

一如既往，她要用暴力來讓女兒屈服於自己的決定。

常安安面色慘白，卻始終咬著唇，沒有再說一句話。

緊閉著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淌下來，好似沒有盡頭般。

她的沈默無疑是更大的挑釁，令姚慧萍越發不滿，口中逐漸罵罵咧咧。

看樣子，不達目的，今天是不會放過常安安了。

“怎麽這麽倔？我跟你說的話一句不聽。不讓你做的事，非得要跟我對著幹。在這家裏你的眼裏還有誰？讓你跟那男的分手，到現在也沒個回答。老娘沒幾天活頭了，非得看著我活活氣死，你才高興是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