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離被問得一怔, 再加上吃了藥，腦子有些遲鈍，一時沒反應過來，便沈默了片刻。

而這沈默在言曉看來, 就是不屑和無視。

本來白天就很郁悶, 快睡著了又得知他大半夜不睡覺在討厭自己, 言曉氣就更不順了。

只覺得像是有塊石頭堵在自己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直堵的她胸腔悶痛。

在她要負氣掛掉電話時, 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帶著幾分暗啞的——

“新年快樂。”

言曉：“……”

“新年快樂。”邱離又重覆了一遍, 這次嗓音裏帶了幾分淺淺的笑意。

那悶痛驀然有些脹, 酸脹酸脹的，言曉也說不清自己是氣的還是怎麽的, 她沈默片刻：“你大半夜不睡覺，到底在搞什麽？病都沒好, 還學別人熬夜，不要命了嗎？還是覺得今天針紮少了？你要覺得針紮少了, 明天……不，是今天，今天天一亮我就帶你去醫院再紮幾針……”

電話那邊，邱離沒說話，只是把手機放在耳邊，聽著聽筒裏傳出的那個帶著慍怒和關心的嘟囔聲，黑暗中，他緩緩勾起了唇，連眉眼都柔成一灘水。

半晌, 嘟囔聲消了，只剩她還帶著火氣的輕喘，邱離朝窗外看了眼，城市的燈光落在他清澈深邃的眼底，灑下一片星光。

“嗯，”他微揚著嘴角說：“好。”

言曉：“……”好是什麽意思？不服氣是吧？

“困了吧？”她沒開口，邱離也不在意，只輕聲哄勸：“別氣了，快睡吧。”

言曉悶聲悶氣嗯了一聲。

正要掛掉電話，言曉想了想，回了他一句：“新年快樂。”

邱離瞬間眉開眼笑。

他竭力忍著，沒有笑出聲，只是眉眼已經笑成了一團。

像個傻子一樣，無聲笑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晚安，早點睡，掛電話吧。”

聽他笑來笑去，言曉也沒了脾氣，那股堵在胸口的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她挑了挑眉：“怎麽不是你掛電話？”

邱離：“……嗯，好。”

她的脾氣，他清楚得很，要這麽爭論下去，只怕到明天早上，她也不會掛電話睡覺的。

話落，邱離主動掛了電話。

聽著耳邊的忙音，言曉傲嬌地哼了一聲，還想教她做事，她才不要聽他的話！

打電話過去，罵了一頓，言曉心情好多了，她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心滿意足地睡了。

而這邊，邱離並沒有立刻入睡，他還保持著剛剛聽電話的姿勢，怔怔看著屋頂，良久才把手機收回來放在枕邊，被夜色映著的青澀面龐，多了幾分羞澀和溫柔。

雖然藥力作用下，他精神頭並不是太好，甚至還有點恍惚，可他卻不覺得困。

他看著屋頂，耳邊恍恍惚惚響起從言家回來時，她問他的那個問題。

“你為什麽那麽討厭去醫院？”

他記得，她問的時候，小臉繃得緊緊的，微微垂著眼，不敢和他對視，但最後還是擡頭看向了自己。

為什麽討厭？

看著屋頂，邱離上揚的嘴角慢慢板直，但最後想到了什麽，又再次上揚。

其實沒有多覆雜的原因，只是因為小時候差點被邱湛弄死在醫院裏，爸爸明明知道事情經過，卻什麽都沒說，還一臉他多事的不耐煩樣。

那個時候他只有四歲，在他幼小的記憶裏，醫院就是個吃人的黑洞。

從那兒以後，他就再也不願意踏進醫院一。

他一直都很小心不讓自己生病，但總有顧不到的地方，哪怕意外生病了，也不會主動跟邱家的人說，要麽自己找點藥吃，要麽就扛過去。

今天，應該說是昨天之前，他依然很討厭很討厭醫院那個地方。

哪怕他現在已經快十六歲，邱湛也再不可能那樣傷害到他，他還是討厭那個地方。

只是現在……

他眨了眨眼，有她陪著的話，醫院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邱離有些混沌的腦子裏還劃過一個清晰的念頭：

她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最關心他的人，他一定要對她好，盡他全力，給她最好的……

[叮，936點了。]

已經睡熟的言曉，並沒有聽到這聲提示音，如果她這會兒還沒睡著，或者被提示音吵醒，那她一定會現在就打上邱離家，看看他大半夜不睡覺到底在咒她什麽！

第二天，言曉睜開眼的時候，外面還灰蒙蒙的，她覺得有點奇怪，摸過手機看了一眼，都七點了怎麽天還這麽黑？

她爬起來，拉開窗簾朝外面看了眼，還帶著睡意的眼睛立刻就清醒了，她轉身拿過手機，拉開窗戶就沖著外面錄了一段視頻給邱離發了過去——

【下雪啦】

【下雪啦！！！】

發完這兩條消息，她就被寒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忙把窗子關上。

她抱著手機又鉆進被窩暖了一下，這才踢開被子翻身下床。

下雪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也是新年的第一場雪，她要出去賞雪！

不過邱離還生著病，不宜吹風，肯定不能和她一起了，也沒辦法團雪球砸他……她一邊刷牙，一邊遺憾地在心裏念叨。

因為她這段時間學習壓力太大，神經一直緊繃，再加上昨晚睡得又晚，哪怕今天是大年初一，陳子怡夫婦還是沒有過來喊女兒起床，只想她能多睡會兒，好好休息一下，哪想到，她竟然這麽早就醒了。

“下雪啦，”她幾乎是蹦著進廚房的：“等下我要去賞雪，還要堆雪人！”

“才下了一會兒，”難得見女兒這麽高興，不想著學習，總算想玩了，陳子怡也很開心，她朝外面看了一眼，雪是五六點才開始下的，這會兒地上也沒多少積雪，不過女兒說要玩，她當然奉陪：“等下媽媽陪你去堆雪人！”

言曉吃了塊蘋果，正要說不用，門鈴響了。

這麽早，誰啊？

言曉叼著塊蘋果，跑過去開門。

一打開門，就看到裹成個球的邱離，頂著一身風雪站在門外。

“你怎麽這麽早來了？”言曉很驚訝。

邱離進來，摘圍巾，脫外套，換鞋。

“我猜你肯定等不及要出去玩雪，就早早過來陪你去。”

廚房裏，陳子怡聽到聲音，過來看了一眼：“小離來了，早飯吃了嗎？”

邱離乖巧回答：“還沒有。”

陳子怡笑得一臉慈愛：“正好，曉曉也沒吃，你倆一塊吃，我給你們煮你們最愛吃的三鮮水餃。”

邱離抿唇，露出一個很乖巧的笑：“謝謝阿姨。”

“……你病還沒好，不可以出去吹風，下著雪，冷得很。”言曉非常不放心。

“已經退燒了，”邱離傾身，把腦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摸：“而且就是個小感冒，沒那麽嬌氣，我們又不走遠，就在小區裏轉轉，我穿得厚，沒關系的。”

看著他長長的一顫一顫的睫毛和軟乎乎的嘴巴，言曉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其實她根本摸不出來燒不燒。

“是不是退燒了？”邱離笑著問。

言曉：“……啊、哦。”迷迷糊糊，她就點了頭。

吃了早飯，陳子怡也不放心，經過邱離再三保證，和展示他羽絨服的優質保暖禦寒功效，陳子怡才只得點頭放兩人出去，不過有個前提，最多只能在外面呆一個小時，而且不能出小區。

兩人一起點頭應了，這才從家裏跑出來。

吃個早飯的功夫，雪已經又積了一層，踩在上面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聽得人心情都跟著大好。

看著帶著帽子、圍巾、手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邱離，言曉突然來了興致，她悄悄落後些許，抓了花壇上的雪，團成雪球，趁邱離不知情，對著他的腦袋就砸了過去……

砰一聲。

雪球在邱離後腦勺炸開了花，在他帽子上留下一個雪印子。

邱離停下腳步轉身。

砰——

又一個雪球，直接砸到了他臉上，因為圍著圍巾，雪球被圍巾擋住了，只在圍巾上留下一片白，但他茫然的神情還是大大取悅了言曉。

[叮，938點了！]

正樂不可支團雪球的言曉：“……”

她頓了一下，然後手上動作更快了。

讓你在心裏罵我討厭我，看我不砸死你！！！

看著玩得興起，開心地像個小馬駒的言曉，邱離掩在圍巾下的嘴角止不住上揚……

作者有話要說：  曉曉：guna 你才是小馬駒(ノ｀Д)ノ

少年離：好，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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