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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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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岸邊,周國軍營。

主帳中,長相英偉的中年男子正凝神看著桌上的軍事布防圖,一雙犀利如鷹隼的眼眸閃著駭人的精光。

“冢宰大人,經過屬下的親自查探,發現之前斛律光派來的駐軍皆已回撤洛陽,現在鎮守黃河沿線的是蘭陵王高長恭的人。”一副將躬著身子,頭也不擡地回稟著。

“高長恭?”視線在地圖上的某個地方停留了一瞬,宇文護的嘴角霎時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塞外歷練了一年,不知道長進了沒啊。”

“據我們的探子來報,蘭陵王高長恭在塞外一年威震突厥,無人敢犯,比之當年與突厥太子一戰時風采更甚,實是我方大敵。”副將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都如實說了出來,同時也在暗自為己方捏一把汗。蘭陵王高長恭少年英雄,人才了得,若必須一戰,只怕勝算不大啊。

冷哼一聲,宇文護的眼裏滿是輕蔑:“再厲害又如何?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本相還怕了他不成!”放眼整個齊國,能真正讓他上心的也就斛律光和段韶兩人而已。現在,那兩人一個坐鎮鄴城,一個保有洛陽,他還需要擔心什麽?

“是,是,冢宰大人所言極是。”副將聞言,唯有諾諾,似是多說一句都怕被尋了錯處去。宇文護為人生性多疑且手段陰狠,和他對著幹可從來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

滿意地點點頭,宇文護眸光一轉,忽而瞥到了放在桌角的一封信。那是他在長安的眼線剛剛送來的,上面詳細地記載著大周皇帝在京中的一舉一動。宇文毓那家夥,最近似乎不大安分呢,看樣子,他是要采取點措施了……

“報!”帳外忽有傳令聲響起,瞬間擾亂了湧動的思緒:“探子快馬來報,四殿下和五殿下已收到信,將於不日返程。”

暫時將剛才的事拋至一邊,宇文護大手一揮,對著帳外道:“讓他進來!”

話音未落,帳簾一掀,一個長相毫不起眼的男子走了進來,單膝跪下:“見過大人。”

“兩位殿下那邊情況如何了?”一旁的副將早在傳令聲響起之時就退了出去,因此下宇文護把話說的很直白。

“回稟大人,一切正常。兩位殿下每天只是出去遛個彎,四處閑逛,並不見有其他任何異樣的動靜。”低著頭,來人將自己調查的結果一股腦兒地倒出來:“此外,兩位殿下於不日前救了一個女子,屬下估摸著他們會帶她一起上路。”

“哦?一個女子?”眉梢上揚,宇文護顯然很是意外:“什麽來歷?”他可不覺得那兩個人會好心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屬下特意去調查過,只是一介流民。”來人頓了頓,隨後才有些遲疑地道:“不過姿容絕世,實屬罕見。”

“嗯?”宇文護楞了一下,隨即卻是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本相知道了,你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謝冢宰大人!”欣喜地叩了幾個頭,來人消失的速度和他出現的一樣快。

而此時獨處帳中的宇文護,嘴角的笑容卻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愈變愈大,眼中算計的光芒大盛,猶如一頭貪婪的豺狼。

“宇文邕,宇文憲……嘿嘿……”

“阿嚏——”無名小鎮外的一條官道之上,騎在馬上的宇文憲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怎麽也停不下來的樣子。

“怎麽了?”騎在他身側的宇文邕皺眉看他:“莫不是受了風寒?”

這麽一說,就連宇文邕身邊的清顏都側頭看了過來,那神情似在思索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就嬌弱成這樣。

“沒有啦。”連連擺手,素來率直的宇文憲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鼻子有點癢而已。”

淡淡一笑,清顏回眸望了望已然快消失在視野裏的無名小鎮,臉上的神情莫名的有些懷念。她的古代生活,從這裏開始,卻不知道哪裏會是盡頭。從今往後,真正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什麽呢?”一只手突兀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宇文憲的臉湊近了幾分,霎時就讓清顏回了神。

“沒什麽。”偏過頭,清顏的神情籠在一片陰影中,看起來有些模糊:“我們就在這兒分道揚鑣吧。”

宇文憲驚訝:“你不跟我們同行了?”而宇文邕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沈默。不過那清冷的眼裏也執著地要著那同一個答案。

勾了勾唇角,清顏似是有些譏諷:“讓一個身份來歷都不是那麽分明的女子跟著,想必……兩位國公大人都不會很方便吧?”

恍如冷月凝霜,宇文邕的眸子剎那間冰寒了起來,一絲殺機在他眼中緩緩浮現:“你究竟是誰?”一旁的宇文憲也在瞬間繃緊了身子,看形勢似是隨時準備出手。

“怎麽,想要殺人滅口了?”清顏註意到兩人的變化,不由輕笑出聲:“清顏不過是個小女子,難道還值得周國的齊國公和魯國公動手?”

宇文邕黝黑的眼瞳如同旋渦,只牢牢地鎖住她,一字一頓地道:“你的身份?”那森然的語氣令人毫不懷疑如果清顏再不開口下一刻就會喪命。

清顏無奈地揚了揚手,作投降狀:“好吧,我兄長是蘭陵王手下的副將斛律恒伽。”她向劉媽了解過高長恭的一些情況,說斛律恒伽肯定是沒錯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可這必定和那個夢中的男子有關,說什麽她也得去找他。更何況,就算她要去鄴城找傳說中的姑姑,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方便,還不如想辦法跟著高長恭一起,他的王爺身份絕對夠威力。

“你是斛律光的女兒?”宇文憲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顯然並不相信。

宇文邕的眼神更冷了:“斛律光共有兩女,長女昌儀年方十四,此女婉儀則更小,你以為,本國公會信?”

清顏再次笑出了聲:“我只說斛律恒伽是我兄長,我有說我是斛律光的女兒麽?”說著,她不緊不慢地策馬踏前了幾步,毫不在意身旁兩人那幾欲殺人的目光,道:“我是劉媽的遠房親戚,只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被斛律恒伽收做了義妹。我家原本世代行醫,但遭逢亂世,只剩下我一個,迫不得已才要去投奔。”

語音平淡,神情自若,從容至極,完全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可是,宇文邕的眉頭狠狠皺起,為什麽總感覺哪裏不對呢?

“所以,你是要去北齊軍營找斛律恒伽,和劉媽說與我們同行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讓她寬心?”先開口的是宇文憲。這番說辭合情合理,無可挑剔,他已是信了大半,現在想起來問的卻是其他問題:“你是怎麽知道我們的身份的?”

“名字。”宇文邕清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情緒地響起。他們的名字改的太過簡單,原以為平民百姓對北周皇室不會熟悉,卻不巧遇上了這麽個知道內情的。

聳了聳肩,清顏依舊是一副無比輕松的模樣:“你們不是也騙劉媽說要去洛陽麽?好了,事情都已經說清楚了。兩位大人是打算放行呢,還是打算動手?”她在賭,賭那兩人對她的好感,更賭自己看人的眼光。這兩人,絕非濫殺無辜之輩,即使面對的,是站在他們對立面的人。

“四哥……”宇文憲看了看她,又下意識地側首看向宇文邕,方才那種一觸即發的緊繃之感蕩然無存。對女人下毒手的事他幹不來,更何況,這個蘇清顏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好感,他內心裏,其實並不希望她出事,否則他之前也不會主動出手攔下驚馬。

宇文邕沒有說話,看著清顏的目光片刻不移,似是在考慮什麽。不過清顏能感覺到其中的寒意和殺機在慢慢消褪,顯然,她賭贏了。

再度沈默了半晌,那個清冷如月的男子終是緩緩開了口:“我信你。但既然說好了同行就不妨遵守到底。”

“什麽?”清顏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們送你去齊國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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