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翼翼的為他上藥，問他疼不疼。她眼中的關懷，讓他第一次在這冰冷的皇宮裏找到了一絲溫暖。

“你為何不跟著他們一起去？”他問。

“因為長行已經有那麽多人陪著，無需再多一個我。”她如是回答。

“如果我也有人陪你，你還會留下嗎？”他試探的問道。

“會的。”她不曾思考片刻就回答道，“就算你身邊有百萬人，我都會陪著你的，因為你是蘇長林。”

那時她眼中的固執和真誠，便是她打開他心扉的鑰匙。然後一點又一點深入至骨髓。

長大以後，兩人雖然互相喜歡，但是在外人面前只是裝作普通朋友，沒有人知道他們在一起。

“蘇長林，”她一直都是這樣直呼他的全名，任性而驕傲，“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輩子不回來。”

他放下手中的書，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敲打著藤椅邊，“阿姝，你又在胡鬧了。我們是不可能離開這裏的。”

“為什麽？”

“因為離開了這裏，我們就什麽都不是了。”

她沈默，笑容也慢慢變成了苦澀。

正因為他們擁有太多的背負，所以才不能在一起。明明兩顆那麽靠近的心，卻被那些擁有而隔開的比生死離別還要遠。他和她終究不能在一起。她願意放棄那人人羨慕的一切，可是他卻不願意。她抵不過他心中的江山，她只是抵不過那錦繡山河罷。

再後來，她到了出嫁的年紀，她父母也開始為她張羅事宜。她來他府中找他，想告訴他讓他來提親。那時他已經不是什麽都沒有的皇子，而是手握兵權的王爺。她想她父母一定會同意的。可是誰曾想，第一個不願的人是他。

“玉姝，你嫁了吧。”他平淡的說道，連眼眸都沒有擡一下。

“你說什麽？”她似是不相信的看著他。

“蘇長行，你嫁給蘇長行吧。”

她的口中好像被倒入了萬千的黃連，苦到了心裏。

次月，她披上由最好的繡娘織的紅嫁衣嫁給了最年輕的世子蘇長行。因那是他對她的請求，他求她嫁給他人，所以她便嫁了。

出嫁的前一晚，她來到他的府外，他以為她會哭，可是她卻沒有。

她指著那紅色的喜綢說道，“蘇長林，祝福我們兩人一生幸福，從此陌路。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的事情了，你要記住，是你讓我嫁給他的，是你。”

“我知道。”那天他只說了這三個字。

世子和王爺同娶妻的慶典，她在祭臺上隔著紅紗，笑的悲涼。

他們四人的姻緣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第二天，蘇長林終於轉危為安。江玉姝在他身邊照顧他，直到他能下地，她便離開。

“阿姝，我們可以回去的，我們重新開始。”他挽留。

“再也不能了，蘇長林，我再也沒有力氣去愛另一個人。”

“你......”

她回世子府拿東西的時候，在書房裏無意找到了蘇長行的生前畫的畫。她想起她和他生出嫌隙的那個緣由，心中猜出了五分。她照著畫上的蛛絲馬跡，來到城西的一處院落裏。推開門，看著裏面和畫上如出一轍的蓮花池，淚如雨下。她最愛蓮花，可以一整天都在城外的蓮花河旁靜靜坐著賞花，他曾說過會許她一池蓮花，讓她無需每次都要出城才能看見。原來他那幾日的隱瞞和早出晚歸，竟是為了給她的生辰禮物。

蘇長行，是不是我不來，你就永不讓我知曉。

他到死都沒有告訴她，那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什麽，是為了不讓她內疚，只是為了不讓她難過，寧願讓自己承擔了莫須有的罪名。

想來薛雪定是知道的，所以才借著此顧來誆她。而她卻因為另一個男人，拋棄了他。玉姝心想，那個時候他心裏該有多難過。他把所有的苦，所有的委屈都承受了下來，她卻那樣對不起他。

“蘇長行，我收到你的禮物了。可是你不在了，還有何意義，你告訴我，蘇長行。”

她想起他臨死前所的那句話：阿姝，忘了我。

她看著他親自築的這一池蓮花，哭盡了自己一生的眼淚。

從那裏回來後，她把自己關在宮室內，再也不出。

蘇長林常常會站在高樓上，望著她所在的寢殿，煙雨中他威儀的容顏顯得有些寂涼。

玉兒和葉恒一找到麒麟血後，便去行宮接元冉，可是已經遲了。

玉兒抱著奄奄一息的他在懷裏，心就像被針紮了一般心疼難受。那樣聰明可愛的孩子，現在卻瘦成了這副模樣。

元冉拿出懷裏他娘親給他繡的錦帕，那上面的三只小狗極其可愛，“玉兒姐姐，你看，這上面的兩只大狗狗像不像父君和母妃，這個可愛的小狗像不像我。”

“嗯，很像呢。”

“漂亮姐姐，你能來陪我真的很開心。在這裏沒有人陪我玩，沒有人給我講故事，真的很孤獨。其實我很想父君，可是不敢告訴母妃，我怕她聽了後會更難過。母妃常常在半夜悄悄哭，她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沒有，我都知道。父君不在了，我不能再讓母妃操心。其實元冉真的很想很想父君，真的很想......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玉兒鼻頭一酸，說道：“你父君也應該很想你，因為你是這般聽話懂事。”

他的精神開始慢慢變得低沈，“姐姐，你說人死後去的地方會不會很恐怖。元冉會害怕......”

“你不用怕，因為你父君會在那裏保護你的，就像我們在都城的時候。”

“我能見到父君？”他眼中出現一抹光亮，純真的眼中帶著一絲希冀。

“嗯，你父君會守著你的。”

“那好，我去找父君，你告訴母妃，讓她不要擔憂，我只是去找父君團聚。”

“嗯。”

“我只是想念......父君......我......我要睡覺......你別叫醒我......”

他漸漸停止了呼吸，玉兒抱著他小小的身子，哭的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

☆、玉歌行.玉碎

今天聽說玉兒回來了，玉姝難得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抹笑容。她問：“元冉怎樣？他的身體可好？”

玉兒看著她柔美的笑容和關切的眼眸，不知該如何跟她說，只能僵硬笑道：“元冉在那挺好的，病也好了大半。只是有些想你。”

“以前我只是離開幾天有他父君陪伴他都會哭鬧，現在卻......若是長行知曉，必定會怨我。”思及蘇長行，她的眼中又染上了淚光，她擦掉眼角的淚，“不管怎麽說，只要元冉還活著就好，只要他還活著就好。”

見著玉姝如此，玉兒心中很是愧疚。她不忍告訴已經失去丈夫的玉姝，亦不想騙她。因她不知玉姝如果知道後，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元冉，對不起。

樓臺上，站著兩位臨風而立的男子。

“你日日夜夜如此望著那裏，她也不會知道。”葉恒一手指點過欄桿上的雨滴。

“能這樣看著她住的地方，對於孤來說已足以。”蘇長林的語氣似是繾綣似是悵惘。

“你既然如此愛容玉夫人，為何還要傷害她唯一的希望？”葉恒一靜靜的看他。

蘇長林眸光一頓，片刻後道：“恒一公子，你和你的未婚妻已經得到了你們想要的東西，恕孤政務繁忙，明日就不遠送。”

葉恒一聽後淡淡一笑，“我希望你能瞞著一輩子，要不然，我勸你還不如早些告訴她，至少她以後不會如此恨你。”

“你這是威脅嗎？”

“不，這只是一個過來人的忠告。”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提步下樓。

冷風吹過，把蘇長林明黃的衣袍掀起一道道孤獨的弧度。

宮門前，玉姝看著身後數十名宮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其實他無需派這麽多人整天跟著我，如今這樣的時局，我還能去哪。”

“阿姝姐姐，你一定要保重。以後，我會來看你的。”玉兒依依不舍。

玉姝看了眼遠處牽著馬的俊逸男子，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玉兒，你若喜歡他，就要早些讓他知曉，讓他在明白自己在你心中是有多麽重要，不要到了再也回不去的時候才後悔。我已經永生都只能遺憾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也和我一樣。”

“我知道。阿姝姐姐，世子的事情你要節哀，不要傷了身體。我想世子在天有靈，他也不希望你難過的。”

“嗯。”

送別玉兒走後，玉姝正準備擡腳回去時，她看見地上熟悉的絲帕，眼神震驚。

走了一天的路，玉兒和葉恒一在一家客棧落腳。她在房中整理行李的時候，發現東西落了。她心中一驚，為了防止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便又拉著葉恒一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玉姝披散著頭發，闖入恢宏的寢殿，“蘇長林，你還有沒有人性，為什麽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那是我的孩子，他還那樣的小。”

“你知道了？是她告訴你的？”他冷靜的看著她。

“不是，想來玉兒是怕我難過，所以才騙我說元冉過得很好。直到我發現她落下來的這個，”她把手上的絲帕舉起，正是元冉臨死前抱在懷中的帕子，“這手帕他從不離身，如今我卻在這裏看見。蘇長林，你真狠心。”

“阿姝，元冉也是那個人的孩子，我不能留下他。終歸有一天他長大了明白了一切會來找我報仇，所以我不能為自己留下這個禍患。”

“禍患？呵呵。他怎麽可能會是你的禍患。蘇長林......蘇長林......你可知......你欠了長行有多少。”

“你這話到底是何意？”他握住她的肩膀，定定的看著她。

“你可還記得五年前狩獵會，我的馬車被驚，你來救我，結果兩人一起在林子裏迷路的那晚是何月何日。”

他微微皺了皺眉，疑惑的看著她，“你問這個幹什麽？”

“元冉是冬月二十六的生辰。”

“你是說......不可能！他明明就少了一個月，如果他是我的兒子，他應該是晚一個月出生。”

“元冉是早產兒，他是我早產生下的。而我夫君也是知道的，不過他卻選擇了保護我們母子倆，對外宣稱元冉是足月生下的。先帝如此聰明的一個人，他怎麽可能會不懷疑。是長行，在他面前以血起誓才讓先帝消了疑心。”

“不會的！不！這不可能！”他震恫的看著她。

“呵呵！你總是怨長行搶了你所有，可是你卻不知他為了我們母子犧牲了多少。蘇長林，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元冉天生對你產生的依賴感是為何了吧。可是你卻......你怎麽下得了手。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是我為你生下的骨血。”終於她絕望的笑，帶著一絲報覆的快意，比哭還要淒涼。

“我......他是我的兒子？我的孩子......”他的眼眸隱在黑暗中，灰暗晦澀。

在她離開房門的時候，那個同樣心神哀戚的男子終於開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麽我不能娶你嗎？”

她停住了腳步。

時隔多年，他終於說出自己的苦和無奈。她也終是知曉為何。

他曾提過要娶她，不是對江家，也不是對她說出，而是蘇摩。他在宏寶殿跪了整整一夜，只為求她。他的父王，那個精於謀算的男人站在三十階玉石上，對他道：“你如果交出兵權，和手中所有的權利，孤會考慮答應你。”

蘇長林最後交出了兵權，可是迎來的卻是滅頂之災。他的父王終究不會放過他，與其拉著她一起死，倒不如讓她另嫁他人。更重要的是，她是江家的人，註定只能嫁給世子蘇長行。

在這場權利江山的交替中，她只是一顆棋子。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當時,我是願意的......我願意陪著你死。”她哀涼的嘆息。

她走到樓臺旁，“是是非非盡不真，恩恩怨怨都已不重要了。就讓一切隨著江玉姝的死了結罷。”她縱身從樓上躍下，像一只白色的蝴蝶。

她不知道自己該愛誰，不該愛誰，如今就連怎樣活下去都不知曉。蘇長行愛她，為她舍去了一切，到死都想著為她好，不想讓她有半分的為難。蘇長林愛她，卻不能在一起，不管是被逼也好還是他自己選擇的也好，他都沒有選擇她，只是一次又一次讓她為難，放手不得，靠近亦不得。站在他們兩人中間，她覺得無比的累，無比的痛苦。

其實她從未有過選擇，她愛蘇長林的時候，他把她推給了蘇長行。她愛上蘇長行的時候，他卻為了她而帶著隱忍死去。她從來都守不住任何一段感情，或許她的姻緣石從來都沒有憐憫過她。現在唯有死，她才能解脫，這樣宿命般的情緣才能結束。

蘇長行想也沒有想，緊隨她從上面跳了下去想拉住她，可是還是遲了一步。他被護衛上前拉住了一只手臂，懸吊在樓椅外，而她則倒入自己的血泊中，染紅了一身的白衣。

血紅朦朧中，她看見一個雅清的男子慢慢來到她身邊，綠竹衫顏容秀，他還是那樣完美出塵。他伸手溫柔的抱著她，玉姝笑看他，那一刻她的愧疚遺憾全部都變成了那人等了她一生的愛。

玉姝解脫般的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玉歌行.末行末了

蘇長林看著她冰冷的身體，心神俱滅。她從未說過愛他，而他也再無機會聽她親口告訴自己。再或許是他讓她在想要告訴的時候沒有給過機會，可是誰又曾給過他機會。

他是長子，本應該是一國太子，未來的君王。卻因為母親出生卑微，從小就被流放生活到邊外，直到十歲後才被接回了宮。那個時候他空有皇子的名號，沒有地位沒有權利，就連一個小太監都能欺負他。當他看見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站在高位受盡百官朝拜恭謹的時候，他捏緊了手指。後來他一步一步的爬上了現在的位置，照著自己的人生規劃小心翼翼一絲不茍的走著，比誰都謹慎，不允許自己出一絲差錯。唯一的意外就是遇見了她。

兩人成婚的當晚，他脫下厚重的新郎服，來到兩人常去的地方拿出她在他十八歲時送予他的洞簫，一直吹奏著，直到天亮。離開前，他把那洞簫扔入了九丈深的湖水裏。

他以為自己放得下她，讓彼此各自幸福，可是在花林中遇上她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放不下。

女子懷著身孕，行動不便，在她夫君的攙扶下，閑庭散步在花林中。她頭上微微出了些汗，那個男子拿出錦帕在她額頭上小心的擦拭。兩人低眉淺笑，很是恩愛般配。這時蘇長林才發現那個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耀眼，而她看著自己肚子時臉上的微笑竟是如此的幸福。她身旁的男子則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只有那雙眼眸中帶著滿足和繾綣愛意。蘇長林沈重的閉上了眼睛，雙手緊握成拳微微的顫抖。等到夜幕降臨，冷雨驟然而下時，他才艱難的邁出第一步，然後便越來越快越堅定的離開這片花林。

有次宴席間，江玉姝的身體有些不適便出去透氣。不知道怎麽的便走到了第一次跟他見面的地方。那顆樹依然青蔥挺拔，花香也依舊淡雅。她雙手慢慢的扶上自己的肚子，看著那顆樹笑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轉身，看見了那人。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被老天眷顧著。

“長林。”她上前，看著他眼中是開心。

可是他卻退後了一步，她伸出去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

“容玉夫人。”

宮中人多眼雜，他永遠都是如此的冷靜睿智。一聲容玉夫人把他們的關系劃分的如斯分明。

看著她眼中的驚異和落寞，他柔了一分語氣說道：“天色已深，夜裏涼，你還是早些回去，若是染上了風寒於你於孩子都不好。”

從他嘴裏提到孩子她比往常都高興，“孩子，其實那個孩子......”

“我還有事，該早些回去。離席太久總歸不大好。”他快速的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她錯愕的看著他冷硬頎長的背影眼淚不自如的滴落。手扶上自己肚子的時候，眼中是疼惜和難過。

後來當蘇長林再次回想起時無不是後悔，如果他能夠忍住自己當時的醋意和驕傲多待那麽一刻，便不會有後來無可彌補的錯。

她對他的愛，她的放手，她的決絕，她最後所求的歸宿，都成了他一生的夢魘。

他走在回憶的邊緣，不知該忘卻還是緬懷。在他心中，他以為她會永遠等他，所以才無所顧忌的一次又一次推開她。事實證明他錯的那樣離譜，江玉姝的良人早已不會是他蘇長林。

玉兒和葉恒一回來時，已經遲了。

江玉姝的出殯。她看著空空無也的棺材，神情悲憤。

蘇長林抱著玉姝的屍體關在房間裏面已經四天，玉兒看不過去沖進了房間裏面。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他眼睛感覺一陣刺痛。

“阿姝姐姐已經死了，你就放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不我不放，她生死都是孤的人。”

“蘇長林，你現在這是做給誰看，她生前的時候是你拋棄了她，如今人死了，你還不放她自由嗎？”

“不！我不要，如果我放了她，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你的無可奈何，你的絕境隱忍，你的落寞，是蘇摩給你的。可是你又何嘗不是另一個蘇摩，給了她愁恨痛苦。即使你現在留下她，也依舊得不到她。阿姝姐姐真正想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個為她種了一池蓮花的那人之地。她若知曉你到死都不放她去那人的身邊，她一定會更恨你的。”

索羅卓玉兒說的對，即使他留下了她，他也依舊得不到。最終他還是把玉姝葬在了青山和那人一起作陪。

多年後，他經常午夜夢回她踩著遍地落花款款而來，馥郁的花香如散不開的墨畫。

他本可以擁她在懷一輩子，可是是他自己親手打破了。她從笑著對他說我不討厭你，到後來那句話漸漸變成了別讓我恨你，再到最後他再也沒有機會聽她一言，哪怕是惡毒的詛咒也好。她的沈默是對他最狠的報覆。

“阿姝，是我錯了。”他頹敗的坐在龍飛錦繡的華床上，黑暗無聲的吞噬了他。

這紅塵本就是一個夢境，不管睡或醒，我們都掙脫不開。女子的嘆息道盡了她的一生。

蘇長林登基稱帝三十載，在皇後薛雪逝世後未曾再立後，有人說他是對皇後情深不渝，也有人說他心中所念的原是曾經的世子妃第一夫人容玉。他死前登上了宮中唯一的高樓，自從容玉夫人死在那以後他就從未來過。他吹奏一曲洞簫，然後望著宮城外的方向去世。入葬的時候，什麽陪葬的東西都沒有，只留著一支碧玉洞簫和一副畫軸。據說那畫上面畫著的是一個小女孩站在樹下望著樹枝上的風箏的風景，據說那畫中的小女孩依稀是容玉夫人的模樣。關於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的感情如何後人無從知曉，事實一並被埋入了厚重的棺淳中。史書一筆未提。

殘緣浮生，生死不安，紅塵夢魘，寂寥花顏。蓮花池畔一生癡，玉行長歌曲錯斷。最是情殤一生苦楚，傷一世情，殤千行淚。血染紅線，佳人不再，愛恨難留。

作者有話要說：

☆、幻陣囚心

海中城的黑色夜明珠和麒麟血都已經找到，前些日子世安也在天山把萬年雪蓮摘了下來，唯今就只剩下最後一味藥材情人草。關於情人草的消息，無人可知，就連葉恒一都不曾在天書上見過。玉兒和葉恒一商量過後決定去找醫神，如果他也不知，那麽情人草可能真的絕跡。決定好了以後，玉兒書信給世安，他們在醫神的百草谷等他。

醫神花千藥的名頭早已響徹江湖六十載，前來求醫求藥的人不計其數，可是只有寥寥幾人能進去。他有一個規定，前來進谷者無論出身貴賤武功高低，都必須得先闖三關才能得見他老人家。

玉兒和葉恒一早上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谷外，奈何前面已經等了許多闖關的人，只能等候。大家前來都為求生，所以不管你是哪位英雄俠士，在這都得排隊。玉兒好奇前方闖關是何陣勢，可前面的眾人給擋住了視線。葉恒一便抱著她躍上了谷旁的一個山頭上，以便她觀看。

谷外的三關分別為棋陣、石陣、幻陣，越往後的陣法就越兇險厲害。玉兒支著下巴，看得津津有味。那些闖關人的身手，個個身懷絕技，武藝不凡。只可惜順利來到第二關的人只有一位，多數都敗在了花千藥部下的棋局上面。至於那位闖過第一關的人，聽下面議論的人說，好像是中原第一國手。那位國手棋藝精通卻對陣法不甚精益，最後也只能遺憾離開。玉兒看得出神，她旁邊的葉恒一則一直神色淡然的站在她身旁。

在日頭快落下山的時候，終於輪到了他們。葉恒一上場的時候，那些沒能闖過關的人也沒有離開，而是駐足在一旁觀戰。

“許久未聞恒一公子出山，我等能在這見到恒一公子出手，也算是一大收獲。”一個長須老伯摸著胡子笑道。

“以前常聽人說恒一公子舉世無雙，這次能見一見他和醫神花千藥前輩的較量，也是難能可貴的機遇。能見到這等場景也算是一個眼福。”頭戴綠珠釵的婦人點頭嘆道。

“哼，我看他也未必能贏。說不定和前幾天的大俠江梧一樣，到了第三關就落敗而歸。”語氣不屑的那人是一個年輕的公子。

葉恒一看了那人一眼，只是淡笑，不去計較。他曾在一場比武上以一招打敗那人，所以他難怪今日會如此說話，想來還記著那一招之恥。

葉恒一解下身側的滄虛劍交到玉兒的手中，身無旁物的進入陣中。就在他把名劍滄虛交到玉兒手中的時候，周圍的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驚詫的神情。神劍蒼虛，乃葉恒一的佩劍，從不離身，更不用說會讓它放在別人的手中，而這次卻見他親自交到了那位小姑娘的手中，當下無不是驚訝。大家都在心中思忖那位帶著面紗的紅衣姑娘是何人，卻不能冒然出口詢問，只能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依稀覺得那位姑娘的風姿跟兩年多以前風華絕世的年夙瑤相似。片刻後，他們的好奇心就被葉恒一闖關的情景給吸引了過去。

葉恒一坐在棋桌上，並未見他多作思慮，這副死棋一刻鐘的時間就被解開。最後一子落下，白子勝。他來到第二個陣法前，走入石陣中央，神色淡定。半柱香的時間，也未見他像那個國手一樣焦慮慌亂，而是宛如在家中後花園散步一般，或走或停，在重新踏回原地的時候，那石陣應聲而落。第二關也順利通過。周圍的人無不是驚嘆，讓他們頭疼無比的兩關，他居然就這樣輕松而解。

在來到第三關的時候，葉恒一看著那幻陣，眉頭輕微蹙起。在踏入陣法中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遠處的玉兒。玉兒對他微笑揮手，示意他加油。他突然覺得安心，轉身步入幻陣。

幻陣，顧名思義，幻術而成，囚人身心。它並無刀劍傷人，可是困的是心神，它會把入陣之人心中執念和糾結重現，如果沒有一定的定力，逃不出自己的心魔，那麽便可能會在此步入心中的魔障。

葉恒一睜開眼，看著周圍的事物，蒼涼一笑。這裏的一景一物皆是他和她決戰時的地方，忘咫崖。對面的紅衣女子，神色堅定傲然的看著他。

“葉恒一，你來了。”她一襲紅衣，風姿絕代，臨風而立。

“夙瑤，我已不是三年前的葉恒一。”

“那又如何，我族人的命，那些血債，你永不能改變。”她帶著恨意看著他。

他上前，她拔劍指著他。

“如果我現在跟你解釋，你可還願意聽，願意信？”他止步，站在那神色寂寥看她。

“呵呵呵呵......”她笑，一滴眼淚滑落，“解釋？你如果對我有哪怕一絲的真情，你就不該如此對我。避雨亭，你沒來。那時起，我就該明白，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我今生唯一的錯事就是，認識你。”

“夙瑤......”他眼含痛苦，“是我對不起你，但我還是不想放手。年家滿門的冤案，我已經平了，範忱也昭告天下，無人會冤枉年氏一族。雖然我知道已經遲了，可是我還是想問上一句，我可否還來得及，你可還願意原諒我？”

她淒然一笑，“原諒？你我再無情誼，何來原諒。”

她舉劍上前，帶著淩厲的氣勢。他並未出手，招招忍讓。

“你為何不出手！”

“因為我不想再傷你第二次，就算沒有機會，可我還是想再試上一試。”

“妄想！”

雖然她只是一個幻影，但是他心中年夙瑤的武功有多深，這幻影便會具有同樣的武功。他和她的武功本就不相上下，如今又這番讓步，自然不敵。就在他要被她手中的烏稚劍當胸刺過的時候，他的滄虛劍擋開了她的劍。他震驚的睜眼看著手持劍的玉兒。

陣外的人不能看見陣內的幻境，但是能看見入陣之人。她見他好像出現了危險，便不顧安危的沖入了陣法。

“你怎麽來了？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快出去。”他眼中帶著一絲著急。

“我如果不來，你剛剛就要死在她的劍下了。”玉兒轉身看著對面的女子，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紅裙飄揚，墨發三千，眸如珠心，臉如芙蓉。

兩個相貌一樣的女子，面對站立。一個風采傲然，一個驕陽靈動。

那種落入長並河中時的悲戚痛苦，頃刻間湧入了她的胸口。

“你不該再遇見他的......”女子淒婉的看著她。

“為什麽？你是年夙瑤，為什麽我會記得你的聲音。”

“雙生重逢，命運就是這般折磨。”她嘆息。

幻境只能有一人入陣，因它只能承受一人的心魔。有了玉兒的入陣，這陣法開始出現了裂縫。玉兒頭疼欲裂的倒在地上，神色痛苦。葉恒一抱著她在懷，對面的年夙瑤開始隨著環境的破碎而消逝。

“我和她可還能重來？”在她離去前，他問上最後一句。

“有多愛就有多恨，一半對一半，我不知。不如我就送你最後一個幻境，那是屬於她的心魔。”她揮手，場景頃刻間變幻。

葉恒一以為玉兒的心結會是如他一般，可是他看著那座在雨中簡樸的亭子，才知道自己錯了。

玉兒在昏沈中，睜眼看著最後的場景，覺得有些陌生卻又那樣熟悉，然後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他的懷中。

他緊緊的抱著懷中人，青色的衣衫在煙雨中是那樣的清寂。

就在幻境出現天崩地裂的征兆時，震聾發聵的聲響讓周圍的人都捂著耳朵，躲避。煙幕過後，他們看見青衫男子懷抱著蒙面女子，手持滄虛，破了最後的幻術，他站在廢墟中豐姿斐然。

闖關過後不到一刻，就有童子前來引路進谷。葉恒一把她放在床上讓花千藥為她把脈，看看是否有問題。

葉恒一擔憂說道：“花前輩，可是她身體有礙？”

老人嘆息，“這姑娘沒有什麽問題，只是今日受了些驚，老夫讓童子熬些安神藥服下，睡上一晚便無礙。只是......”

“前輩有話不妨直說。”

“她曾在兩年多以前受過重傷，本能保住性命已是上天恩賜。如果強行拾起從前的所有，老夫也料不到她能否承受得住。”

葉恒一看著臉色蒼白的玉兒，眼含痛楚，“那麽如果永遠不記得呢？”

“這正是我所頭疼的，她的記憶只能由她自己造化，旁人幹涉不得，就連老夫都無能為力。”

葉恒一拉著她的手，眉目哀傷。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

闖關的時候，他為了救玉兒，用玉石俱焚的法子險中求勝，而今又為她憂思攻心，心脈受損。

花千藥看著暈倒的兩人，滄桑嘆息，“又是一個為情所苦的癡情人。”

作者有話要說：

☆、執念

玉兒睡了一覺後，胸口的郁結之氣盡數消散，只覺神清氣爽。倒是葉恒一，因那天破陣而受了傷。這些天，她一直都在他床前照顧，偶爾有空去幫醫神前輩曬曬藥材。這位前輩雖然陣法厲害，但是人卻是一個慈祥的老人，一點高人架子都沒有。今天玉兒去他那采了些新培植的花來到葉恒一的房間給他放上。

她把藥給他放置在一旁涼著，等不那麽燙的時候再遞給他。

他神色認真的看她，“玉兒，如果我曾害得你家破人亡，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好嗎？”

“嗯......”她低頭沈思了一會後，平靜的說道，“不會，我會殺了你，然後再自殺。”

葉恒一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早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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