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心裏充滿了好奇，慕容逸飛還是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不就是一首樂曲嗎？想聽的話，分分鐘都可以找到人來給他演奏，這西楚從來就不缺少此中高手。

女人的腳步是跟隨心靈前行的，心在哪裏，腳步就會涉過千山萬水去追隨；男人的心，卻是跟著腳步流浪的，腳步停在哪裏，心靈也就在哪裏駐足。很不幸，慕容逸飛成功的控制了自己的腳步，這一轉身，又拉長了原本就遙遠的距離。

文若若心裏的不快消失殆盡了，兩個太驕傲的人是不適合走在一起的，她知道安王是冷漠的，卻是沒有想柳心眉也是傲骨錚錚的。

旁觀者清，她看到柳心眉自始至終都沒有正視過慕容逸飛，看不入眼的，也必是不能入心的。這柳心眉不是在故弄玄虛，最了解女人的還是女人。這世間最讓人看不到希望的感情，不是仇恨或者遺忘，而是她的這種無視，這冷靜的淡漠疏離。

兩個人化解矛盾的唯一辦法，就是有一個人肯放下心中的芥蒂。只是他們都不是可以先讓步的人，慕容逸飛可以低頭，但是絕不會彎腰。柳心眉一次次的拒絕，只會加深他們之間的隔閡，他天生是不會哄女人開心的，而她文若若不同，為了這個男人，她願意放棄所謂的尊嚴。

再次含笑屈膝，文若若背轉了身軀向前走去。一道深邃的目光追隨了過來，在青石的路面上，她步步生蓮。她願意在這個男人面前展現所有的美好，哪怕一次他只會記住一點點兒。

走向兩個方向的女人，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情。慕容逸飛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也很好的收回了紛亂的情緒。

不過是隔了一道影壁墻，隔了一道院門，墻裏墻外的世界，卻是冰火兩重天。

柳心眉在懷疑的目光中，輕擡纖纖素手，一串串連貫的音符就在她的手下傾瀉而出。從最初的激越昂揚到後來的刀槍並舉以及最後的悲壯淒婉，仿佛是一卷畫面在眾人眼前展開，任由他們盡情欣賞。琴聲停了好一會兒，他們卻還是一副如醉如癡的模樣，那樂聲不僅在耳邊回響，還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激蕩。

“娘親，真好聽！”超凡拍著小手兒叫了起來，這讚美簡單卻直接。

“是好聽。”幾個小丫頭也頻頻點頭。

柳葉兒卻再三的看著柳心眉，這個確實是她家小姐？不會是狐仙附體了吧？她從小就跟在柳心眉身邊，現在卻無論如何都不敢說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了。

在她的記憶裏，小姐是美麗溫柔的。她的溫柔有著近乎怯懦的謙卑，眼睛總是那樣的飄忽不定。小姐的教養很好，夫人請來的嬤嬤是在宮裏當過差的，她日覆一日的機械的重覆著那些語言和動作，根本沒有時間涉獵那些千金小姐用來炫耀的琴棋書畫。家中藏書雖然豐富，她是真不記得小姐都博覽了些什麽。

將她的疑惑盡收眼底，柳心眉卻不打算解釋，這麽狗血的事情說出去，誰會信啊？

“喜歡的話，日後我再彈給你們聽，我會的可多呢！”柳心眉一點兒都不謙虛。

“這個叫做什麽？”超凡指著問。

呃，就是箏吧？那個“古”字沒有必要提起的。

“娘親教你一首詩吧！”唉，沒辦法，我就是這麽的多才多藝。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自古情字最傷人啊！幸好她還沒有沈淪。

小手不停的滑動著，紅潤的小嘴兒就嘟了起來：“娘親騙人，哪裏有五十根弦嗎？”

呃！這不是重點好不好？所有的淒美就這樣在童真面前敗下陣來。

“等你再長大一些，或者多讀了幾本書，也許就會明白的。”這麽小的孩子是不會理解其中的悲苦的。不過，她實在不知道，這孩子是否有機會去讀這首詩。李商隱是出生在西楚的前朝還是後世，她至今都沒有辦法搞明白。

“娘親剛才彈的什麽曲子啊？”他的小手兒也忍不住去撥弄琴弦，不過只是發出幾聲奇怪的聲音，像彈棉花一樣“嘣”、“嘣”的響個不停。

“好難聽。”超凡嫌棄的說道：“為什麽娘親的手放上去，就不一樣了呢？”

“呵呵......”一句話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書上的字還不都是一樣的，可是讀它的人，領悟得並不一樣的。”給小孩子講道理好麻煩的，明明是很深奧的道理，偏偏要用通俗易懂的話語來解釋清楚。

“這個我也可以學的嗎？”這孩子看什麽都稀奇的很，總是躍躍欲試的。

“當然可以的，不過娘親還是希望你學會吹笛子。”柳心眉最喜歡的就是一樹桃花下，落英繽紛中，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束起墨發三千，玉笛在手，一陣宛轉悠揚的仙樂若隱若現。

“笛子是什麽？”超凡開動了好奇寶寶模式，沒辦法，這個世界有太多他不懂的人和事。

“也是一種樂器啊，跟箏一樣的，都可以奏出美妙的聲音。而且啊，在娘親的眼裏，會吹笛子的男人最帥氣了。”柳心眉毫不隱諱的說。

“父王會嗎？”他歪著頭問。

柳心眉尷尬的搖搖頭，她哪裏會知道呢？不過這麽冷的人不配與玉笛為伍，那家夥應該手裏握著一根鐵笛才對。

“四皇叔總會吧？”他鍥而不舍的追問。

“娘親不知道，你下次可以自己去問他的。”柳心眉心裏有些可憐這孩子，他的生活裏也就認識這兩個男人了吧？

“他都很久沒有來看過我了。”小小的人兒大大的嘆了口氣。

那襲淡藍的衣衫仿佛又出現在眼前，溫和的眉眼，清淺的微笑，那樣溫潤如玉的人，若是配了剛才的畫面，怕是也毫無違和感的。

柳心眉唇邊的笑意也忽然溫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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