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咱倆差著姓 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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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事就過, 說說下一件，孩子上學這事，你們怎麽看。”
江錚直接把話題給轉移, 壓下不少人的意見。
“咱們這最近的學校, 就是魏家村那有個小學。”
“可咱們五裏距魏家村六七裏路呢，這孩子成天上下學, 自己去不放心, 家裏面送又耽誤事。”
“孩子學肯定還是要上。”江錚掃過現場大家：“咱們這兩輩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到現在，這日子苦不苦？太苦了。”
“77年恢覆高考，去年第一批大學生已經投入工作，那都是國家包分配, 進的都是大工廠, 再不用過咱們這種日子。”
“咱們辛苦點，都是為了孩子能好, 讀書是最好的出路。”
江錚掰開揉碎說完, 腦子裏想幾個解決方案。
“這樣，咱們生產隊距離遠，那就讓孩子早起去, 要是不放心孩子, 找個在生產隊閑著的人，一天兩遍接送, 算生產隊安排的活，有個大人在，小孩子也不怕出什麽事情。”
大家這麽一聽，也算個主意，思緒也從上一件事情過渡過來。
“其實咱們周邊也沒什麽危險的地方, 路邊河溝也就到膝蓋，大河大坑也沒有，孩子自己去也能行。”
“還是要註意一下，頭一年讓人接送，等第一批孩子升年級，再帶著小的一起。”江錚抓著腦袋說道。
“行，那這人……”
這個江錚沒再開口，他扭頭看向老楊。
生產隊裏的人員安排，老楊會更清楚一點。
老楊很快回應，他先看向副隊：“副隊，你看你媳婦願不願意幹，前段時間不是說孩子能脫手，一直想找點事做。”
如今副隊家，三個孩子。
全是女娃娃。
馬蘭娟是拼了命的生。
魏紅旗記憶中的馬蘭娟，還是去年懷孕時，她到處炫耀尖肚子還愛吃酸，絕對是兒子。
她皺起眉頭算算時間，副隊家老三才半生，怎麽就能脫手？
側面，副隊立馬點點頭。
“肯定願意幹，等我回去就跟她說。”
副隊想著，這事也不累，就早晚走個來回，也不耽誤做飯餵豬。
老楊見他點頭，才回頭問江錚：“那找時間，我去一趟魏家村，把孩子上學這事，跟魏家村大隊長商量一下。”
“行，集市那邊沒事，等明天一早就讓人都覆工，這段時間沒少耽誤。”
一會查一會查的，把買東西的人全都耽誤走掉。
“那咱們就分頭幹，盡早把事定下來。”
……
隔天。
江錚一大早就起來，魏紅旗還在編辮子，回頭就見他穿好衣服往外走。
“媳婦，我直接跟送貨的那幾個去集市，早飯不用做我的。”
“這麽早？天才亮堂。”
進入春天後，夜總算是慢慢短起來。
“我去確定一下來的人是不是唐清明。”
“那你順便把藥材攤那安排下人，今天我陪爺爺奶奶去教他們炮制藥材，這兩天不去集市。”
“行。”
魏紅旗把長辮子甩在身後，回頭已經瞧不見江錚的身影。
出門把院子掃幹凈，從雜屋裏拎一兜閘斷的青草上山，先把雞跟兔子餵好。
雞窩裏面，雞蛋靈性散落在幹草上，挨個撿進籃筐裏才下山。
她瞧見爺爺奶奶已經起來，簡單做點早飯吃。
碗筷擺好，邊上活動完手腳的江老爺子四處瞅。
“老大呢？”
“江錚一大早就去縣城，今天集市上能重新開市，又得忙起來。”
“那你咋沒去？”
“爺爺你是不是忘記，今天生產隊裏要教炮制藥材，我得留下來幫忙。”
江老爺子拉著臉：“這個時候才吃飯，老大走的時候豈不是什麽都沒吃。”
“沒，餓著走的。”魏紅旗直接回答。
不用想，肯定是老爺子又找茬。
果不其然，江老爺子逮住機會開始念起來。
“你也是當人家媳婦的，自家男人都不心疼，你還能幹啥。”
魏紅旗從廚屋裏走出來，把裝有包子的饃籃放在桌上，才直起腰笑瞇瞇看過去。
“爺爺，這不是為照顧你，但凡往後你不吃早飯，我追在江錚屁股後面做一日三餐。”
“你……”老爺子更氣：“咋又扯我身上，你就不能起早點做。”
魏紅旗瞇起雙眼：“爺爺能起來？”
“我當然能！”江老爺子硬著脾氣說：“如今老大當家，當然要緊著他來。”
“那行，明天我早起。”
江老爺子還想念，餘光瞧見老婆子扶墻慢吞吞走出來，立馬閉嘴。
第二天。
江錚正睡的香，聽到身邊動靜瞇起眼睛。
往窗外看一眼，漆黑一片。
他擡頭看過去，就瞧見媳婦已經穿戴整齊。
“媳婦，這才幾點你就起來？”
“還早呢。”魏紅旗微笑著回身，一把把江錚給拽起來。
“你也不準睡，我現在去做飯，吃完飯你出去忙。”
“啊？這吃的是哪一頓。”江錚又躺回去：“讓我再睡一會。”
“不行。”
魏紅旗很堅持，直接把被子給扒掉。
春寒還沒退卻，江錚身上溫度沒一會就散盡，瞌睡全部都被趕走，不起也不行。
魏紅旗進入廚房，三下五除二就出來，手裏面拿著幾個皺巴巴的紅薯。
江錚打著哈欠，看著放在面前硬邦邦的東西，一臉迷惑。
“這什麽？”
湊黑夜裏，都分不清楚是夜黑還是這東西黑。
“早飯，昨天晚上埋灰裏頭烤的，熟的放心吃。”
“就吃這個。”
“恩，吃完去幹活去。”
江錚戳了戳桌上那紅薯，指頭上一片黑。
他覺得不對勁。
“媳婦。”江錚擡起屁股，伸手拉著板凳坐到媳婦面前去：“是不是有啥事？”
“什麽事？別瞎想。”
魏紅旗自己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就是有點涼，寒牙。
“不對，肯定有事。”江錚還想問，就聽到對面傳來的聲音。
江老爺子嘟囔兩句，江錚就瞧見門被打開，奶奶走出來。
“這，今天是咱家什麽節日嗎？”他起身扶著奶奶坐下。
“還不是你爺爺。”徐老太沒含蓄，有話直接說出來。
再擡頭看向桌子對面，老大媳婦一臉詫異。
魏紅旗確實詫異，她沒想到奶奶會起。
她都計算好，卡著時間點把奶奶帶走，去小柴家給奶奶熱包子吃去。
讓老爺子自己在家鬧去。
至於江錚，她生氣，想找個人出氣。
魏紅旗立馬站起來：“奶奶，我去做飯。”
“坐下。”徐老太攔住：“不忙，我不餓。”
“我們是不是吧你吵醒了？”魏紅旗有點不好意思。
“昨天你們倆說話我就有聽到，也別吃了，你一會直接跟老大去縣城，買點熱乎的。”
江錚打起床就開始迷糊，這會總算是聽到點信息。
“爺爺給你臉色看了？”
魏紅旗沒應，卻也沒否認。
她才不說這話，留下來當話把子。
徐老太貼心：“你爺爺嫌棄你媳婦不會照顧你。”
江錚嘴巴裏面啃著的涼紅薯瞬間有點堵嗓子。
“媳婦，咱們去縣城住幾天吧。”
他估摸著，肯定是最近在家待得久，讓老爺子又找到機會作妖。
“生產隊的事情……”
“家裏不是還剩爺爺，既然太閑就找點事情做，奶奶也跟我們走。”
……
江老爺子一覺睡的安穩。
按照往常習慣洗漱，站在院門□□動筋骨，舒展四肢。
這是在牢裏面形成的習慣，怕死在裏頭，就自己想法子鍛煉。
伸伸手，好像有哪不太對。
扭扭腰，家裏是不是有點太安靜。
轉轉身子，回頭從院門朝裏頭看去，才發現家裏空蕩蕩的。
往常這個時候，老大媳婦不是在忙做飯，就是在打掃。
老大也不在，不過估計又一大早去集市，老太婆……剛剛起沒起？
“老大媳婦。”
“老大媳婦！”
江老爺子一連叫兩聲，沒見到人回應，回頭屋裏屋外找一圈，什麽都沒有。
只當地大家又忙起來，以往早飯都是熱在鍋裏。
對！
江老爺子掀開鍋，鍋裏幹幹凈凈，只有最底下一小灘水漬反光。
“反天了！”
……
反天的三人，這會正坐在早攤小桌上。
徐老太牙口不好，要的稀飯，一大早就起來煮，如今入口軟綿基本不用嚼。
江錚沒那麽斯文，燒餅夾著油條吃了好幾分，最後才要碗豆漿灌灌縫隙。
魏紅旗沒什麽胃口，正巧老板新研究的油茶，豆絲海帶絲帶著面筋花生煮一碗，微鹹的味道讓她多吃有兩口。
“這還真是大變樣。”
可真說變，到也不是，跟記憶中縣城的模樣沒什麽差別。
時隔幾十年，徐老太終於再回縣城。
寬闊的青石板路，接到兩邊經營的小攤，帶笑的行人……
早點攤的老板跟江錚魏紅旗是當年開集會認識的，如今聽到老太太這話，忍不住點頭附和。
“變了好，如今日子越過越好，總算不用擔心吃完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徐老太笑著點頭：“說的對。”
收回視線，看著魏紅旗都沒吃幾口。
“怎麽才吃這麽點？”
“我在家吃過一個烤紅薯來的，不咋餓。”
江錚直接伸手過來：“可不能浪費糧食，我吃完。”
剩下半碗油茶，又被他被灌進肚子裏面。
第一次大早起吃鹹的，江錚還覺得不錯。
“老板，你這一碗又是豆腐又是雞蛋的，才五分錢一碗，能掙錢嗎？”
老板看過來：“好吃嗎？這不是嘗試點新鮮花樣，也怕你們吃膩之後不來。”
“好吃，就是有點稀。”
魏紅旗也覺得，主動跟老板提議：“這種料下再多也寡淡，不如最後開過下點面水攪稠一點。”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回去試試。”
新品嘛，總是要多嘗試嘗試。
……
集市重新開市，人流最多的，依舊是豬肉攤前。
前幾天買肉的人見樹根沒來，又回家找肉票跑一趟供銷社。
那賣肉人的脾氣臭到不行，耷拉著一張臉跟誰欠他幾百萬似的。
這一對比，平常大著嗓門愛笑的樹根就顯得脾氣好。
更別說，人家臉熟你，偶爾多給點肉皮，或者多稍兩根腿骨棒，要是不嫌棄，還能送點豬下水，是難處理了點，但好歹是個葷腥呀。
樹根再出攤，大家夥可算逮到機會。
“以後可不能再晚這麽長時間，家裏都斷肉啦。”
街坊鄰居幾個一起，嘻嘻哈哈聲音都傳到魏紅旗這來。
她跟奶奶坐在自家藥材攤前，笑著說說話。
“那一家的媳婦脾氣可好，還會做綠豆糕，一會我買點來奶奶嘗嘗。”
“老了，咬不動。”
“軟乎的，嘗嘗看嘛。”
“那就嘗嘗。”
“還有街頭那家串餅，江錚最喜歡，說給的油大，有味。”
“他那張嘴，吃什麽不好吃。”
徐老太坐在太陽下，臉上出現笑的頻率都比以往高不少。
望著街道上熟悉的白墻黑瓦，心有感觸。
“咱們縣城，蓋什麽新地方沒？”
“就前兩年蓋的水庫，後來邊上建的發電廠，其餘的，還真沒有。”
“老大媳婦，帶我出去走走，我也看看。”
徐老太突發奇想，想要去逛逛。
“行呀，奶奶你等等。”
魏紅旗臨時把攤子給收起來，鎖上院門，才攙扶著奶奶走集市上過去。
“關門沒關系嗎？”
“沒事，如今咱們這條街道上賣藥材的多，不會耽誤事。”
難得奶奶有興趣，如今身上沒負債，賣多賣少倒是沒差別。
徐老太一手被扶著，一手拄著拐棍，沿街過巷，一點點跟腦海中的記憶重疊起來。
“還記得，當年我就是從這條街出嫁的，走出去……”
順著走出來，就看到熟悉的房屋門院。
幾十年的時間摧殘，已經老舊太多，那烏角的瓦片都黯淡無光。
魏紅旗瞧見，好一會才回應過來。
沒記錯，這是江錚跟她說過，江家的老宅院。
自從那次徐家投機倒把被抓後，這老宅就被公社給回收起來，一直閑置在這裏。
側目再看向奶奶，一雙眼睛盯著房子，滿是滄桑。
“奶奶。”
“哎。”徐老太回神：“我還以為這房子找就被扒掉，沒想到還在。”
“要過去看看嗎？”
“算了，其實我也沒住幾天，沒什麽好看的。”
與其說是看房子，不如說是在看過去。
徐老太拍拍魏紅旗的手：“望這走，以前江家的藥鋪就是開著這條街上，路口右轉，那曾經是縣城最繁華的地方。”
魏紅旗皺起眉頭，想攔時奶奶已經動步。
路口右轉，一片破爛房子。
徐老太進入縣城到現在，這才算是體會到改變。
當年最繁華的街道，如今連個人影都沒有。
魏紅旗小心打量著奶奶的臉色，放緩聲音解釋。
“公社成立後，人就慢慢往公社靠攏，邊緣的地方很快就沒人住。”
房子也是需要靠人來養，沒人住，自然很快就破損，成為如今的模樣。
“老大。”徐老太忽然開口。
魏紅旗沒註意：“江錚其實很少來這裏，我們的活動範圍，大多時候都是在集市……”
市字還有一半含在嘴巴裏沒說完，魏紅旗視線遠眺就看到爛房子前頭站的幾個人。
江錚就在其中。
……
“奶奶，媳婦，你們怎麽來這。”江錚跑到跟前詢問。
“我們隨便走走。”魏紅旗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王海生跟唐清明，就知道他們再商量事。
“沒打擾你們吧，我跟奶奶這就回去。”
“行，一會我跟書記一起吃，你們晌午就不用等我吃飯。”
江錚把兩人送走再回去，唐清明看過來就瞧見兩個背影。
“怎麽沒把你媳婦她們叫過來？”
“要叫嗎？不然我現在回去喊。”江錚轉半邊身子。
“開玩笑呢，你怎麽越來越死板。”唐清明打趣一句。
王海生在邊上偷笑：“江錚可疼媳婦，沒準是怕跟咱們走一天累著。”
“都是你們說的。”江錚安生生站在原地，任由他們打趣。
見時機差不多，再把話題拽回來。
“這一片真的要建？”
王海生點頭：“這兩年縣城新建剿絲廠，紡織廠，都還在民用房裏面工作，想要繼續發展，繼續這麽下去肯定不行。”
這一點，唐清明認可。
“是需要正規起來，雖然說如今知青返鄉增加的是城市人口壓力，相同的，縣城周邊的生產隊也有不少人在往縣城輸入，這些都需要提前規劃好。”
他想到餘市那不斷上交，需分配的待工作人員，就腦袋疼。
安縣能自主解決很多人的工作問題，給唐清明印象就很好。
“這一片，拿出個規劃方案出來，只要合理，市裏就會給你們放款。”
王海生瞬間高興起來。
“您放心，我一定用最短的時間，把這給規劃好。”
“也別忘記，安縣的優勢。”
王海生聽到這話，腦海裏面忍不住去揣著這話的意思。
唐清明已經轉移話題。
“江錚，晚上帶小魏來家裏吃飯，丁泉還念叨著走走她這關系，把她那妹妹給帶去餘市。”
“這我沒辦法做主。”
“記得來就行，回吧。”
王海生把人送回招待所，離開時一把把要走的江錚給拉住。
“你等會，書記之前那意思，是不是在提醒我什麽？”
“哪意思？”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江錚迷茫。
“就……”王海生心裏有點感覺，可怎麽都覺得不太對勁。
“什麽？”
等好一會沒等到結果，江錚又多問一句：“這什麽也不說，我哪裏能猜到。”
“算了，我再琢磨琢磨。”
江錚把胳膊抽出來：“那我回家？”
王海生嫌棄地擺擺手：“知道你早就想走，回吧回吧。”
……
住在縣城，就不可避免的要忙起來。
魏紅旗閑都閑不住，之前合作來進藥的人，都集中起來。
江錚那則是被唐清明抓著到處跑，說是在考察將種植藥材科普到周邊其他縣城的可能性。
原本想讓徐老太來玩玩，反倒是跟著一起幫忙。
老太太在，熟悉的人有個頭疼腦熱，賣散藥時就順便把個脈，連病一起看。
醫術還好，瞬間在縣城就傳開。
來藥材攤的人本地人，十有八九都是要看病，排隊的人都能媲美豬肉攤那買豬肉的。
這天中午，看完這一個，魏紅旗瞬間把其他人給攔下，借口中午罷集不再看病。
不然照著這個看法，奶奶遲早要累到。
徐老太見她這麽緊張，拉著人坐下。
“也不累，這些個都是小毛病，就是上年紀之後心裏害怕，不費神。”
“可架不住人多。”
“挺好，也能給攤上多賣點藥材。”
徐老太心裏門清，就因為這幾天她在，都吸引不少別攤上買藥的人。
這是好事。
想到好事，徐老太算算日子，沖魏紅旗招手。
“你來，我再給你看看。”
魏紅旗忙這幾天，倒是把這事給忘記，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緊張到同手同腳坐在奶奶面前，把手遞出去。
這次把脈基本沒耗費多少時間。
徐老太沒一會，臉上就露出笑容來。
“能確定，懷上了，算日子才月餘，等江錚回來後跟他說一聲，三個月之後再跟外人說。”
魏紅旗雙手懸空，還是有點不真實。
“就……就有了？”
低頭看下來，小肚子還平平的，隔著衣服什麽都看不出來。
徐老太瞧見她緊張這樣，回想到自己當年。
男人被帶走之後，她知道自己懷孕，那感覺沒有辦法喜悅，跟天塌下來沒什麽區別。
倒是有江錚時，多點希望。
如今又知道有曾孫，反倒比前兩個還要開心。
“恩，也不用太緊張，正常吃正常喝，你身體也沒毛病。”
“我不緊張。”魏紅旗嘴巴裏面不斷呢喃。
徐老太看在眼裏，就顯得有點傻氣。
“這是好消息，咱們去外面買點吃的，就不做了。”
魏紅旗這點回神：“今天江錚回來吃，外面買他不一定能吃飽，奶奶你也說不礙事，我做就好，前兩天蒸好的饅頭現成有，我這就去做飯。”
……
江錚是做飯半道回來的。
站在街道上就瞧見廚屋煙囪冒著炊煙，兩三步闖進院子裏。
“媳婦，晌午做啥好吃的。”
廚屋裏一陣香味飄出來，江錚直接堵在廚屋門那。
正在燒火的徐老太看他一眼：“做什麽就吃什麽。”
“我來我來。”江錚要接過奶奶手裏活。
徐老太打開他的手，笑著說：“火我看著，帶你媳婦去正屋，她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直接在這說唄。”
魏紅旗重新蓋上鍋，只等收汁，雙手擦在圍裙上，推著江錚出去。
江錚剛剛跟奶奶爭燒火，倒是註意到奶奶的心情很好。
“媳婦，今天家裏是不是有什麽喜事？奶奶心情看著怪好。”
“是有個喜事。”
魏紅旗順手把圍裙給摘下來，真正望著江錚時，忽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
“恩？”
“就……”
“不然我去問問奶奶？”
“奶奶說讓我親口跟你說。”魏紅旗鼓起勇氣，抓住江錚的手，低頭一口氣把話說完。
“我懷孕了。”
“什麽？”江錚斜著身子湊到媳婦面前：“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說我懷孕。”魏紅旗再擡頭，臉頰滾燙：“你要做爸爸。”
這句話咬字清楚，江錚聽個得真切。
“真的？”
“恩，奶奶說，才一個月，孩子要年底才出生。”
但是是年前還是年後，這就完全不清楚。
江錚反手攥緊媳婦的手，整個人還有點懵。
“我這麽厲害？”
魏紅旗擡腳踢在他坐的椅子上：“說什麽呢。”
“嘿！”江錚大掌覆蓋在腦袋上，來回打轉，這一笑讓眼角的疤痕都明顯幾分。
他媳婦懷孕，他要當爸爸。
“媳婦，是男是女啊？”
“我哪裏知道，還沒生呢。”魏紅旗見到江錚這表情，忍不住笑出聲，整個人反倒沒有那麽緊繃。
“奶奶說要保胎，等三個月之後才能告訴外人。”
“保，都聽奶奶的。”
江錚低頭把手貼在媳婦肚子上，就覺得很神奇。
“這就懷上了？”
“你看起來好傻，廚屋飯差不多，先收拾吃飯。”
“對對對，你肯定餓。”
江錚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攙著媳婦胳膊，把人給按在椅子上。
“你坐著，我來弄。”
“奶奶說一切如常就好。”
“那奶奶的話也不能全聽，我心疼我媳婦。”
江錚說完，這才笑著扭頭，得瑟的去廚房端碗拿筷子。
魏紅旗坐在那，臉上的笑容也藏不住，正樂著，聽到外面敲門的聲音。
“誰啊。”
江錚端著碗進來，遠遠問一句。
“我去看看。”
“媳婦你小心門檻！”江錚嚎一句。
這一嗓子把魏紅旗給嚇一跳，回頭惡狠狠瞪江錚一眼。
“門檻還沒你嚇人，你不要一驚一乍的。”
“……”
魏紅旗走到院門，打開門瞧見爺爺站在外面，還有點詫異。
他還以為，老爺子會多堅持幾天。
“爺爺，你怎麽來了。”
門一開，院子裏的香味就飄出來，江老爺子心裏更酸。
“我不來能行嘛，你們都把我一個老頭子丟在家裏不算不問。”
江老爺子順手推開門走進來：“晌午吃什麽？”
他這幾天在家都沒正經吃過幾頓飯，又要做又要洗，好煩。
魏紅旗只當看不到爺爺那臉上的煩躁，把人迎進來。
“江錚，爺爺來了，多添一雙碗筷。”
“這不該是你幹的活，你怎麽老使喚我孫子。”
“爺爺，這可是江錚自己搶著幹的，不信你看。”
魏紅旗在廚屋門口攔住江錚：“我來吧。”
“不用不用，你歇著，什麽都不用你幹。”
江錚瞧見爺爺，說句吃飯就進屋。
“爺爺，這沒辦法，江錚那麽大塊頭，我也打不過。”
“……”
江老爺子不斷運氣，整個人都在難受。
“吃不吃飯？”徐老太走到門口詢問。
“吃！”江老爺子覺得不能跟飯菜過不去。
……
飯桌上。
江老爺子以為自己能安心吃頓飯。
可老婆子護著老大媳婦，江錚更是寵的沒邊。
這是要鬧哪樣，再過段時間是不是就要女人當家！
“老大，女人可不能慣著。”說完還瞄一眼魏紅旗。
徐老太掀開眼皮，放下碗筷直接把他手中端的碗給奪走。
“你幹嘛？”江老爺子被搶個措手不及。
“你現在吃的飯菜就是女人做的。”徐老太冷眼看過來：“我要是你，就有骨氣，自力更生不靠女人。”
“我怎麽算是靠女人，她是我孫媳婦，我還不能使喚……”
啪！
徐老太拍在桌子上。
整個桌子都動一下，帶得碗盤叮當作響。
“你還當自己是老地主兒子呢？看來這幾十年還是沒關夠你，是不是出來兩年就皮松，覺得你孫子是大隊隊長，就洋轟起來。”
“別亂給我扣帽子，我沒有。”
“那這什麽做派？你以為你孫子媳婦娶的容易是不是？”
“你在這吵什麽。”江老爺子面子上掛不住。
“誰想吵的。”徐老太氣勢不輸，質問聲一下蓋過一下。
“我反正沒錯。”江老爺子梗著脖子坐在那，內心不安。
這跟說的不太一樣。
“這樣慣下去，以後不得翻天。”
徐老太還想說什麽，一直沒吭聲的江錚悶聲開口。
“人是我娶回來的，我願意慣，爺爺，沒本事的人才朝媳婦撒氣。”
那一眼，不經意掃過奶奶。
江老爺子腦子從來沒這麽靈光過，他一度覺得孫子那句沒本事的人，就是在說他。
“你們一個兩個怎麽回事！”
“爺爺，是不是誰在你耳朵邊上念叨什麽。”
不然安穩到現在的人，怎麽突然之間又念叨起來。
“沒人！”江老爺子轉開眼。
“行，那我回去生產隊挨個問，但凡問出來……”
“住嘴！”江老爺子心慌。
他可知道孫子在生產隊什麽地位。
他就是念曾孫，可上次提出來，老婆子就要帶人改姓。
如今三個對他一個，他肯定不幹。
“你們就欺負我。”江老爺子憋半天，就念這一句。
徐老太被他煩到：“你是不是就念老大媳婦不好？”
“她本來就不好。”
“說說。”
“全都不好！”
“那行，老大，下午咱們回生產隊，分家。”
“！！！”江老爺子瞪大眼睛：“說什麽？”
“分家，你看他們不順眼，小的也不一定就喜歡見你這張老臉，那不如分家，反正孩子都大了，我相信就算是分家，他們也不會缺咱們一口吃的。”
分家？
江老爺子腦子裏面冒出來這倆字，立馬就甩掉。
可不行！
“不分！我不分！”
“那你這鬧什麽？是指望老大跟他媳婦離婚，還是指望我跟你離婚？你覺得哪個更快。”
江錚坐在一邊涼涼道：“奶奶，你離吧，我縣城認識不少單身老頭，給你重介紹。”
“不行不行！”
江老爺子要瘋，坐在原地急得團團轉，發現其他三個都跟沒事人一樣，慢慢就冷靜下來。
“不分家，不離婚。”
他嘀咕兩句，重新拿起筷子的，專門夾菜遞到老大媳婦碗裏。
“吃飯，吃飯。”
江錚看爺爺低頭，把自己沒動的那碗跟媳婦換過來。
全程三個人都默契的沒提孩子。
他們都清楚，老頭這心裏就是想孩子。
可拿孩子壓，總不是個事。
徐老太看的清楚，這沒真正帶過孩子，只想著傳宗接代，知道老大媳婦懷孕會改變態度，以後再出現其他事情也一樣。
她重新拿起筷子。
“老大，我在縣城住不少天，下午我跟你爺爺回家。”
江老爺子擡頭小聲說：“我才來……”
“生產隊裏藥材炮制都教會？小作坊藥膏不生產？還有那交上來炮制好的藥材，不要人看著驗收？”
徐老太一連三句話，直接把江老爺子給問住，端著碗坐在那，默默吞飯。
一頓飯吃完，徐老太就趕江老爺子去洗碗。
“飯是我們三個做的，你白吃洗個碗過分嗎？”
“……”
江老爺子郁悶，直到離開縣城都難受。
孫子送他們回生產隊的路上，他原本想借著孫媳婦不在說說，每次一張口，對上老婆子那眼神，話就憋回去。
如今孫子正風光，他沾光在生產隊過的可好。
不能分家。
為此，江老爺子更愁。
“江家沒後可怎麽辦呀。”
江老爺子不小心把心裏話給說出來，後怕地看向兩人。
徐老太冷笑：“怎麽？真給你送個曾孫，你是有萬貫家產讓他繼承，還是能給他大把權利呼風喚雨。”
“我沒說。”江老爺子縮起腦袋來。
江錚也實在煩，一言不發把人送回家，當場就走。
“天都晚了，你明天再去也一樣啊。”江老爺子留人。
“我媳婦怕黑。”江錚信口胡謅：“我得陪媳婦去。”
“……”
“對了。”江錚回頭：“奶奶，我這幾天要去市裏面看人力三輪，不回來，你們照顧好自己。”
“你們忙，不用操心家裏。”
“那我走了。”
江錚走的毫不留情。
只剩下老兩口，江老爺子才把壓著的話都給說清楚。
“你為啥一直向著外人！”
徐老太擡頭：“你說的外人是誰？”
“還能是誰！”
“那你這意思，我也是外人，憑什麽幫你。”
“你是我媳婦！”
“嗤。”徐老太十分不屑：“那也還是外人，畢竟我不姓江，咱倆差著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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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錚直接把話題給轉移, 壓下不少人的意見。
“咱們這最近的學校, 就是魏家村那有個小學。”
“可咱們五裏距魏家村六七裏路呢，這孩子成天上下學, 自己去不放心, 家裏面送又耽誤事。”
“孩子學肯定還是要上。”江錚掃過現場大家：“咱們這兩輩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到現在，這日子苦不苦？太苦了。”
“77年恢覆高考，去年第一批大學生已經投入工作，那都是國家包分配, 進的都是大工廠, 再不用過咱們這種日子。”
“咱們辛苦點，都是為了孩子能好, 讀書是最好的出路。”
江錚掰開揉碎說完, 腦子裏想幾個解決方案。
“這樣，咱們生產隊距離遠，那就讓孩子早起去, 要是不放心孩子, 找個在生產隊閑著的人，一天兩遍接送, 算生產隊安排的活，有個大人在，小孩子也不怕出什麽事情。”
大家這麽一聽，也算個主意，思緒也從上一件事情過渡過來。
“其實咱們周邊也沒什麽危險的地方, 路邊河溝也就到膝蓋，大河大坑也沒有，孩子自己去也能行。”
“還是要註意一下，頭一年讓人接送，等第一批孩子升年級，再帶著小的一起。”江錚抓著腦袋說道。
“行，那這人……”
這個江錚沒再開口，他扭頭看向老楊。
生產隊裏的人員安排，老楊會更清楚一點。
老楊很快回應，他先看向副隊：“副隊，你看你媳婦願不願意幹，前段時間不是說孩子能脫手，一直想找點事做。”
如今副隊家，三個孩子。
全是女娃娃。
馬蘭娟是拼了命的生。
魏紅旗記憶中的馬蘭娟，還是去年懷孕時，她到處炫耀尖肚子還愛吃酸，絕對是兒子。
她皺起眉頭算算時間，副隊家老三才半生，怎麽就能脫手？
側面，副隊立馬點點頭。
“肯定願意幹，等我回去就跟她說。”
副隊想著，這事也不累，就早晚走個來回，也不耽誤做飯餵豬。
老楊見他點頭，才回頭問江錚：“那找時間，我去一趟魏家村，把孩子上學這事，跟魏家村大隊長商量一下。”
“行，集市那邊沒事，等明天一早就讓人都覆工，這段時間沒少耽誤。”
一會查一會查的，把買東西的人全都耽誤走掉。
“那咱們就分頭幹，盡早把事定下來。”
……
隔天。
江錚一大早就起來，魏紅旗還在編辮子，回頭就見他穿好衣服往外走。
“媳婦，我直接跟送貨的那幾個去集市，早飯不用做我的。”
“這麽早？天才亮堂。”
進入春天後，夜總算是慢慢短起來。
“我去確定一下來的人是不是唐清明。”
“那你順便把藥材攤那安排下人，今天我陪爺爺奶奶去教他們炮制藥材，這兩天不去集市。”
“行。”
魏紅旗把長辮子甩在身後，回頭已經瞧不見江錚的身影。
出門把院子掃幹凈，從雜屋裏拎一兜閘斷的青草上山，先把雞跟兔子餵好。
雞窩裏面，雞蛋靈性散落在幹草上，挨個撿進籃筐裏才下山。
她瞧見爺爺奶奶已經起來，簡單做點早飯吃。
碗筷擺好，邊上活動完手腳的江老爺子四處瞅。
“老大呢？”
“江錚一大早就去縣城，今天集市上能重新開市，又得忙起來。”
“那你咋沒去？”
“爺爺你是不是忘記，今天生產隊裏要教炮制藥材，我得留下來幫忙。”
江老爺子拉著臉：“這個時候才吃飯，老大走的時候豈不是什麽都沒吃。”
“沒，餓著走的。”魏紅旗直接回答。
不用想，肯定是老爺子又找茬。
果不其然，江老爺子逮住機會開始念起來。
“你也是當人家媳婦的，自家男人都不心疼，你還能幹啥。”
魏紅旗從廚屋裏走出來，把裝有包子的饃籃放在桌上，才直起腰笑瞇瞇看過去。
“爺爺，這不是為照顧你，但凡往後你不吃早飯，我追在江錚屁股後面做一日三餐。”
“你……”老爺子更氣：“咋又扯我身上，你就不能起早點做。”
魏紅旗瞇起雙眼：“爺爺能起來？”
“我當然能！”江老爺子硬著脾氣說：“如今老大當家，當然要緊著他來。”
“那行，明天我早起。”
江老爺子還想念，餘光瞧見老婆子扶墻慢吞吞走出來，立馬閉嘴。
第二天。
江錚正睡的香，聽到身邊動靜瞇起眼睛。
往窗外看一眼，漆黑一片。
他擡頭看過去，就瞧見媳婦已經穿戴整齊。
“媳婦，這才幾點你就起來？”
“還早呢。”魏紅旗微笑著回身，一把把江錚給拽起來。
“你也不準睡，我現在去做飯，吃完飯你出去忙。”
“啊？這吃的是哪一頓。”江錚又躺回去：“讓我再睡一會。”
“不行。”
魏紅旗很堅持，直接把被子給扒掉。
春寒還沒退卻，江錚身上溫度沒一會就散盡，瞌睡全部都被趕走，不起也不行。
魏紅旗進入廚房，三下五除二就出來，手裏面拿著幾個皺巴巴的紅薯。
江錚打著哈欠，看著放在面前硬邦邦的東西，一臉迷惑。
“這什麽？”
湊黑夜裏，都分不清楚是夜黑還是這東西黑。
“早飯，昨天晚上埋灰裏頭烤的，熟的放心吃。”
“就吃這個。”
“恩，吃完去幹活去。”
江錚戳了戳桌上那紅薯，指頭上一片黑。
他覺得不對勁。
“媳婦。”江錚擡起屁股，伸手拉著板凳坐到媳婦面前去：“是不是有啥事？”
“什麽事？別瞎想。”
魏紅旗自己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就是有點涼，寒牙。
“不對，肯定有事。”江錚還想問，就聽到對面傳來的聲音。
江老爺子嘟囔兩句，江錚就瞧見門被打開，奶奶走出來。
“這，今天是咱家什麽節日嗎？”他起身扶著奶奶坐下。
“還不是你爺爺。”徐老太沒含蓄，有話直接說出來。
再擡頭看向桌子對面，老大媳婦一臉詫異。
魏紅旗確實詫異，她沒想到奶奶會起。
她都計算好，卡著時間點把奶奶帶走，去小柴家給奶奶熱包子吃去。
讓老爺子自己在家鬧去。
至於江錚，她生氣，想找個人出氣。
魏紅旗立馬站起來：“奶奶，我去做飯。”
“坐下。”徐老太攔住：“不忙，我不餓。”
“我們是不是吧你吵醒了？”魏紅旗有點不好意思。
“昨天你們倆說話我就有聽到，也別吃了，你一會直接跟老大去縣城，買點熱乎的。”
江錚打起床就開始迷糊，這會總算是聽到點信息。
“爺爺給你臉色看了？”
魏紅旗沒應，卻也沒否認。
她才不說這話，留下來當話把子。
徐老太貼心：“你爺爺嫌棄你媳婦不會照顧你。”
江錚嘴巴裏面啃著的涼紅薯瞬間有點堵嗓子。
“媳婦，咱們去縣城住幾天吧。”
他估摸著，肯定是最近在家待得久，讓老爺子又找到機會作妖。
“生產隊的事情……”
“家裏不是還剩爺爺，既然太閑就找點事情做，奶奶也跟我們走。”
……
江老爺子一覺睡的安穩。
按照往常習慣洗漱，站在院門□□動筋骨，舒展四肢。
這是在牢裏面形成的習慣，怕死在裏頭，就自己想法子鍛煉。
伸伸手，好像有哪不太對。
扭扭腰，家裏是不是有點太安靜。
轉轉身子，回頭從院門朝裏頭看去，才發現家裏空蕩蕩的。
往常這個時候，老大媳婦不是在忙做飯，就是在打掃。
老大也不在，不過估計又一大早去集市，老太婆……剛剛起沒起？
“老大媳婦。”
“老大媳婦！”
江老爺子一連叫兩聲，沒見到人回應，回頭屋裏屋外找一圈，什麽都沒有。
只當地大家又忙起來，以往早飯都是熱在鍋裏。
對！
江老爺子掀開鍋，鍋裏幹幹凈凈，只有最底下一小灘水漬反光。
“反天了！”
……
反天的三人，這會正坐在早攤小桌上。
徐老太牙口不好，要的稀飯，一大早就起來煮，如今入口軟綿基本不用嚼。
江錚沒那麽斯文，燒餅夾著油條吃了好幾分，最後才要碗豆漿灌灌縫隙。
魏紅旗沒什麽胃口，正巧老板新研究的油茶，豆絲海帶絲帶著面筋花生煮一碗，微鹹的味道讓她多吃有兩口。
“這還真是大變樣。”
可真說變，到也不是，跟記憶中縣城的模樣沒什麽差別。
時隔幾十年，徐老太終於再回縣城。
寬闊的青石板路，接到兩邊經營的小攤，帶笑的行人……
早點攤的老板跟江錚魏紅旗是當年開集會認識的，如今聽到老太太這話，忍不住點頭附和。
“變了好，如今日子越過越好，總算不用擔心吃完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徐老太笑著點頭：“說的對。”
收回視線，看著魏紅旗都沒吃幾口。
“怎麽才吃這麽點？”
“我在家吃過一個烤紅薯來的，不咋餓。”
江錚直接伸手過來：“可不能浪費糧食，我吃完。”
剩下半碗油茶，又被他被灌進肚子裏面。
第一次大早起吃鹹的，江錚還覺得不錯。
“老板，你這一碗又是豆腐又是雞蛋的，才五分錢一碗，能掙錢嗎？”
老板看過來：“好吃嗎？這不是嘗試點新鮮花樣，也怕你們吃膩之後不來。”
“好吃，就是有點稀。”
魏紅旗也覺得，主動跟老板提議：“這種料下再多也寡淡，不如最後開過下點面水攪稠一點。”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回去試試。”
新品嘛，總是要多嘗試嘗試。
……
集市重新開市，人流最多的，依舊是豬肉攤前。
前幾天買肉的人見樹根沒來，又回家找肉票跑一趟供銷社。
那賣肉人的脾氣臭到不行，耷拉著一張臉跟誰欠他幾百萬似的。
這一對比，平常大著嗓門愛笑的樹根就顯得脾氣好。
更別說，人家臉熟你，偶爾多給點肉皮，或者多稍兩根腿骨棒，要是不嫌棄，還能送點豬下水，是難處理了點，但好歹是個葷腥呀。
樹根再出攤，大家夥可算逮到機會。
“以後可不能再晚這麽長時間，家裏都斷肉啦。”
街坊鄰居幾個一起，嘻嘻哈哈聲音都傳到魏紅旗這來。
她跟奶奶坐在自家藥材攤前，笑著說說話。
“那一家的媳婦脾氣可好，還會做綠豆糕，一會我買點來奶奶嘗嘗。”
“老了，咬不動。”
“軟乎的，嘗嘗看嘛。”
“那就嘗嘗。”
“還有街頭那家串餅，江錚最喜歡，說給的油大，有味。”
“他那張嘴，吃什麽不好吃。”
徐老太坐在太陽下，臉上出現笑的頻率都比以往高不少。
望著街道上熟悉的白墻黑瓦，心有感觸。
“咱們縣城，蓋什麽新地方沒？”
“就前兩年蓋的水庫，後來邊上建的發電廠，其餘的，還真沒有。”
“老大媳婦，帶我出去走走，我也看看。”
徐老太突發奇想，想要去逛逛。
“行呀，奶奶你等等。”
魏紅旗臨時把攤子給收起來，鎖上院門，才攙扶著奶奶走集市上過去。
“關門沒關系嗎？”
“沒事，如今咱們這條街道上賣藥材的多，不會耽誤事。”
難得奶奶有興趣，如今身上沒負債，賣多賣少倒是沒差別。
徐老太一手被扶著，一手拄著拐棍，沿街過巷，一點點跟腦海中的記憶重疊起來。
“還記得，當年我就是從這條街出嫁的，走出去……”
順著走出來，就看到熟悉的房屋門院。
幾十年的時間摧殘，已經老舊太多，那烏角的瓦片都黯淡無光。
魏紅旗瞧見，好一會才回應過來。
沒記錯，這是江錚跟她說過，江家的老宅院。
自從那次徐家投機倒把被抓後，這老宅就被公社給回收起來，一直閑置在這裏。
側目再看向奶奶，一雙眼睛盯著房子，滿是滄桑。
“奶奶。”
“哎。”徐老太回神：“我還以為這房子找就被扒掉，沒想到還在。”
“要過去看看嗎？”
“算了，其實我也沒住幾天，沒什麽好看的。”
與其說是看房子，不如說是在看過去。
徐老太拍拍魏紅旗的手：“望這走，以前江家的藥鋪就是開著這條街上，路口右轉，那曾經是縣城最繁華的地方。”
魏紅旗皺起眉頭，想攔時奶奶已經動步。
路口右轉，一片破爛房子。
徐老太進入縣城到現在，這才算是體會到改變。
當年最繁華的街道，如今連個人影都沒有。
魏紅旗小心打量著奶奶的臉色，放緩聲音解釋。
“公社成立後，人就慢慢往公社靠攏，邊緣的地方很快就沒人住。”
房子也是需要靠人來養，沒人住，自然很快就破損，成為如今的模樣。
“老大。”徐老太忽然開口。
魏紅旗沒註意：“江錚其實很少來這裏，我們的活動範圍，大多時候都是在集市……”
市字還有一半含在嘴巴裏沒說完，魏紅旗視線遠眺就看到爛房子前頭站的幾個人。
江錚就在其中。
……
“奶奶，媳婦，你們怎麽來這。”江錚跑到跟前詢問。
“我們隨便走走。”魏紅旗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王海生跟唐清明，就知道他們再商量事。
“沒打擾你們吧，我跟奶奶這就回去。”
“行，一會我跟書記一起吃，你們晌午就不用等我吃飯。”
江錚把兩人送走再回去，唐清明看過來就瞧見兩個背影。
“怎麽沒把你媳婦她們叫過來？”
“要叫嗎？不然我現在回去喊。”江錚轉半邊身子。
“開玩笑呢，你怎麽越來越死板。”唐清明打趣一句。
王海生在邊上偷笑：“江錚可疼媳婦，沒準是怕跟咱們走一天累著。”
“都是你們說的。”江錚安生生站在原地，任由他們打趣。
見時機差不多，再把話題拽回來。
“這一片真的要建？”
王海生點頭：“這兩年縣城新建剿絲廠，紡織廠，都還在民用房裏面工作，想要繼續發展，繼續這麽下去肯定不行。”
這一點，唐清明認可。
“是需要正規起來，雖然說如今知青返鄉增加的是城市人口壓力，相同的，縣城周邊的生產隊也有不少人在往縣城輸入，這些都需要提前規劃好。”
他想到餘市那不斷上交，需分配的待工作人員，就腦袋疼。
安縣能自主解決很多人的工作問題，給唐清明印象就很好。
“這一片，拿出個規劃方案出來，只要合理，市裏就會給你們放款。”
王海生瞬間高興起來。
“您放心，我一定用最短的時間，把這給規劃好。”
“也別忘記，安縣的優勢。”
王海生聽到這話，腦海裏面忍不住去揣著這話的意思。
唐清明已經轉移話題。
“江錚，晚上帶小魏來家裏吃飯，丁泉還念叨著走走她這關系，把她那妹妹給帶去餘市。”
“這我沒辦法做主。”
“記得來就行，回吧。”
王海生把人送回招待所，離開時一把把要走的江錚給拉住。
“你等會，書記之前那意思，是不是在提醒我什麽？”
“哪意思？”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江錚迷茫。
“就……”王海生心裏有點感覺，可怎麽都覺得不太對勁。
“什麽？”
等好一會沒等到結果，江錚又多問一句：“這什麽也不說，我哪裏能猜到。”
“算了，我再琢磨琢磨。”
江錚把胳膊抽出來：“那我回家？”
王海生嫌棄地擺擺手：“知道你早就想走，回吧回吧。”
……
住在縣城，就不可避免的要忙起來。
魏紅旗閑都閑不住，之前合作來進藥的人，都集中起來。
江錚那則是被唐清明抓著到處跑，說是在考察將種植藥材科普到周邊其他縣城的可能性。
原本想讓徐老太來玩玩，反倒是跟著一起幫忙。
老太太在，熟悉的人有個頭疼腦熱，賣散藥時就順便把個脈，連病一起看。
醫術還好，瞬間在縣城就傳開。
來藥材攤的人本地人，十有八九都是要看病，排隊的人都能媲美豬肉攤那買豬肉的。
這天中午，看完這一個，魏紅旗瞬間把其他人給攔下，借口中午罷集不再看病。
不然照著這個看法，奶奶遲早要累到。
徐老太見她這麽緊張，拉著人坐下。
“也不累，這些個都是小毛病，就是上年紀之後心裏害怕，不費神。”
“可架不住人多。”
“挺好，也能給攤上多賣點藥材。”
徐老太心裏門清，就因為這幾天她在，都吸引不少別攤上買藥的人。
這是好事。
想到好事，徐老太算算日子，沖魏紅旗招手。
“你來，我再給你看看。”
魏紅旗忙這幾天，倒是把這事給忘記，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緊張到同手同腳坐在奶奶面前，把手遞出去。
這次把脈基本沒耗費多少時間。
徐老太沒一會，臉上就露出笑容來。
“能確定，懷上了，算日子才月餘，等江錚回來後跟他說一聲，三個月之後再跟外人說。”
魏紅旗雙手懸空，還是有點不真實。
“就……就有了？”
低頭看下來，小肚子還平平的，隔著衣服什麽都看不出來。
徐老太瞧見她緊張這樣，回想到自己當年。
男人被帶走之後，她知道自己懷孕，那感覺沒有辦法喜悅，跟天塌下來沒什麽區別。
倒是有江錚時，多點希望。
如今又知道有曾孫，反倒比前兩個還要開心。
“恩，也不用太緊張，正常吃正常喝，你身體也沒毛病。”
“我不緊張。”魏紅旗嘴巴裏面不斷呢喃。
徐老太看在眼裏，就顯得有點傻氣。
“這是好消息，咱們去外面買點吃的，就不做了。”
魏紅旗這點回神：“今天江錚回來吃，外面買他不一定能吃飽，奶奶你也說不礙事，我做就好，前兩天蒸好的饅頭現成有，我這就去做飯。”
……
江錚是做飯半道回來的。
站在街道上就瞧見廚屋煙囪冒著炊煙，兩三步闖進院子裏。
“媳婦，晌午做啥好吃的。”
廚屋裏一陣香味飄出來，江錚直接堵在廚屋門那。
正在燒火的徐老太看他一眼：“做什麽就吃什麽。”
“我來我來。”江錚要接過奶奶手裏活。
徐老太打開他的手，笑著說：“火我看著，帶你媳婦去正屋，她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直接在這說唄。”
魏紅旗重新蓋上鍋，只等收汁，雙手擦在圍裙上，推著江錚出去。
江錚剛剛跟奶奶爭燒火，倒是註意到奶奶的心情很好。
“媳婦，今天家裏是不是有什麽喜事？奶奶心情看著怪好。”
“是有個喜事。”
魏紅旗順手把圍裙給摘下來，真正望著江錚時，忽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
“恩？”
“就……”
“不然我去問問奶奶？”
“奶奶說讓我親口跟你說。”魏紅旗鼓起勇氣，抓住江錚的手，低頭一口氣把話說完。
“我懷孕了。”
“什麽？”江錚斜著身子湊到媳婦面前：“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說我懷孕。”魏紅旗再擡頭，臉頰滾燙：“你要做爸爸。”
這句話咬字清楚，江錚聽個得真切。
“真的？”
“恩，奶奶說，才一個月，孩子要年底才出生。”
但是是年前還是年後，這就完全不清楚。
江錚反手攥緊媳婦的手，整個人還有點懵。
“我這麽厲害？”
魏紅旗擡腳踢在他坐的椅子上：“說什麽呢。”
“嘿！”江錚大掌覆蓋在腦袋上，來回打轉，這一笑讓眼角的疤痕都明顯幾分。
他媳婦懷孕，他要當爸爸。
“媳婦，是男是女啊？”
“我哪裏知道，還沒生呢。”魏紅旗見到江錚這表情，忍不住笑出聲，整個人反倒沒有那麽緊繃。
“奶奶說要保胎，等三個月之後才能告訴外人。”
“保，都聽奶奶的。”
江錚低頭把手貼在媳婦肚子上，就覺得很神奇。
“這就懷上了？”
“你看起來好傻，廚屋飯差不多，先收拾吃飯。”
“對對對，你肯定餓。”
江錚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攙著媳婦胳膊，把人給按在椅子上。
“你坐著，我來弄。”
“奶奶說一切如常就好。”
“那奶奶的話也不能全聽，我心疼我媳婦。”
江錚說完，這才笑著扭頭，得瑟的去廚房端碗拿筷子。
魏紅旗坐在那，臉上的笑容也藏不住，正樂著，聽到外面敲門的聲音。
“誰啊。”
江錚端著碗進來，遠遠問一句。
“我去看看。”
“媳婦你小心門檻！”江錚嚎一句。
這一嗓子把魏紅旗給嚇一跳，回頭惡狠狠瞪江錚一眼。
“門檻還沒你嚇人，你不要一驚一乍的。”
“……”
魏紅旗走到院門，打開門瞧見爺爺站在外面，還有點詫異。
他還以為，老爺子會多堅持幾天。
“爺爺，你怎麽來了。”
門一開，院子裏的香味就飄出來，江老爺子心裏更酸。
“我不來能行嘛，你們都把我一個老頭子丟在家裏不算不問。”
江老爺子順手推開門走進來：“晌午吃什麽？”
他這幾天在家都沒正經吃過幾頓飯，又要做又要洗，好煩。
魏紅旗只當看不到爺爺那臉上的煩躁，把人迎進來。
“江錚，爺爺來了，多添一雙碗筷。”
“這不該是你幹的活，你怎麽老使喚我孫子。”
“爺爺，這可是江錚自己搶著幹的，不信你看。”
魏紅旗在廚屋門口攔住江錚：“我來吧。”
“不用不用，你歇著，什麽都不用你幹。”
江錚瞧見爺爺，說句吃飯就進屋。
“爺爺，這沒辦法，江錚那麽大塊頭，我也打不過。”
“……”
江老爺子不斷運氣，整個人都在難受。
“吃不吃飯？”徐老太走到門口詢問。
“吃！”江老爺子覺得不能跟飯菜過不去。
……
飯桌上。
江老爺子以為自己能安心吃頓飯。
可老婆子護著老大媳婦，江錚更是寵的沒邊。
這是要鬧哪樣，再過段時間是不是就要女人當家！
“老大，女人可不能慣著。”說完還瞄一眼魏紅旗。
徐老太掀開眼皮，放下碗筷直接把他手中端的碗給奪走。
“你幹嘛？”江老爺子被搶個措手不及。
“你現在吃的飯菜就是女人做的。”徐老太冷眼看過來：“我要是你，就有骨氣，自力更生不靠女人。”
“我怎麽算是靠女人，她是我孫媳婦，我還不能使喚……”
啪！
徐老太拍在桌子上。
整個桌子都動一下，帶得碗盤叮當作響。
“你還當自己是老地主兒子呢？看來這幾十年還是沒關夠你，是不是出來兩年就皮松，覺得你孫子是大隊隊長，就洋轟起來。”
“別亂給我扣帽子，我沒有。”
“那這什麽做派？你以為你孫子媳婦娶的容易是不是？”
“你在這吵什麽。”江老爺子面子上掛不住。
“誰想吵的。”徐老太氣勢不輸，質問聲一下蓋過一下。
“我反正沒錯。”江老爺子梗著脖子坐在那，內心不安。
這跟說的不太一樣。
“這樣慣下去，以後不得翻天。”
徐老太還想說什麽，一直沒吭聲的江錚悶聲開口。
“人是我娶回來的，我願意慣，爺爺，沒本事的人才朝媳婦撒氣。”
那一眼，不經意掃過奶奶。
江老爺子腦子從來沒這麽靈光過，他一度覺得孫子那句沒本事的人，就是在說他。
“你們一個兩個怎麽回事！”
“爺爺，是不是誰在你耳朵邊上念叨什麽。”
不然安穩到現在的人，怎麽突然之間又念叨起來。
“沒人！”江老爺子轉開眼。
“行，那我回去生產隊挨個問，但凡問出來……”
“住嘴！”江老爺子心慌。
他可知道孫子在生產隊什麽地位。
他就是念曾孫，可上次提出來，老婆子就要帶人改姓。
如今三個對他一個，他肯定不幹。
“你們就欺負我。”江老爺子憋半天，就念這一句。
徐老太被他煩到：“你是不是就念老大媳婦不好？”
“她本來就不好。”
“說說。”
“全都不好！”
“那行，老大，下午咱們回生產隊，分家。”
“！！！”江老爺子瞪大眼睛：“說什麽？”
“分家，你看他們不順眼，小的也不一定就喜歡見你這張老臉，那不如分家，反正孩子都大了，我相信就算是分家，他們也不會缺咱們一口吃的。”
分家？
江老爺子腦子裏面冒出來這倆字，立馬就甩掉。
可不行！
“不分！我不分！”
“那你這鬧什麽？是指望老大跟他媳婦離婚，還是指望我跟你離婚？你覺得哪個更快。”
江錚坐在一邊涼涼道：“奶奶，你離吧，我縣城認識不少單身老頭，給你重介紹。”
“不行不行！”
江老爺子要瘋，坐在原地急得團團轉，發現其他三個都跟沒事人一樣，慢慢就冷靜下來。
“不分家，不離婚。”
他嘀咕兩句，重新拿起筷子的，專門夾菜遞到老大媳婦碗裏。
“吃飯，吃飯。”
江錚看爺爺低頭，把自己沒動的那碗跟媳婦換過來。
全程三個人都默契的沒提孩子。
他們都清楚，老頭這心裏就是想孩子。
可拿孩子壓，總不是個事。
徐老太看的清楚，這沒真正帶過孩子，只想著傳宗接代，知道老大媳婦懷孕會改變態度，以後再出現其他事情也一樣。
她重新拿起筷子。
“老大，我在縣城住不少天，下午我跟你爺爺回家。”
江老爺子擡頭小聲說：“我才來……”
“生產隊裏藥材炮制都教會？小作坊藥膏不生產？還有那交上來炮制好的藥材，不要人看著驗收？”
徐老太一連三句話，直接把江老爺子給問住，端著碗坐在那，默默吞飯。
一頓飯吃完，徐老太就趕江老爺子去洗碗。
“飯是我們三個做的，你白吃洗個碗過分嗎？”
“……”
江老爺子郁悶，直到離開縣城都難受。
孫子送他們回生產隊的路上，他原本想借著孫媳婦不在說說，每次一張口，對上老婆子那眼神，話就憋回去。
如今孫子正風光，他沾光在生產隊過的可好。
不能分家。
為此，江老爺子更愁。
“江家沒後可怎麽辦呀。”
江老爺子不小心把心裏話給說出來，後怕地看向兩人。
徐老太冷笑：“怎麽？真給你送個曾孫，你是有萬貫家產讓他繼承，還是能給他大把權利呼風喚雨。”
“我沒說。”江老爺子縮起腦袋來。
江錚也實在煩，一言不發把人送回家，當場就走。
“天都晚了，你明天再去也一樣啊。”江老爺子留人。
“我媳婦怕黑。”江錚信口胡謅：“我得陪媳婦去。”
“……”
“對了。”江錚回頭：“奶奶，我這幾天要去市裏面看人力三輪，不回來，你們照顧好自己。”
“你們忙，不用操心家裏。”
“那我走了。”
江錚走的毫不留情。
只剩下老兩口，江老爺子才把壓著的話都給說清楚。
“你為啥一直向著外人！”
徐老太擡頭：“你說的外人是誰？”
“還能是誰！”
“那你這意思，我也是外人，憑什麽幫你。”
“你是我媳婦！”
“嗤。”徐老太十分不屑：“那也還是外人，畢竟我不姓江，咱倆差著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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