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錚拉著媳婦, 單手拉著架車繩出城。

“江錚。”

“對了。”江錚像是才想到什麽，打斷魏紅旗的話。

他伸手從口袋裏面掏出一打毛票，快速遞到魏紅旗手裏。

“這是剛剛賣藥膏的錢, 你拿上, 回去交到生產隊去。”

“是不是多了？”魏紅旗算是看出來，江錚不願意繼續說剛剛的話題。

“不多, 我提價, 比咱們在集市上賣的要貴點。”

魏紅旗輕吐一口氣，點了點錢，同樣的量，價錢貴了三分之一。

“提這麽多。”她有點詫異。

“這還多？咱們在集市價錢才是低。”

雖然一樣能賺，江錚卻打心裏覺得情況不一樣。

“放心, 對方買下來的, 倒手賣出去，指不定賺更多。”話裏話外, 露點意思。

“雖然賺的多, 可我心裏不安生，江錚，我們以後還是在集市賣吧。”魏紅旗看向江錚, 眼底滿是擔心。

江錚心被撞一下, 略微沈思後答應下來。

“其實我也沒幹過多少次，你不答應, 那以後就不去。”

“你放心，最近天熱，生產隊藥膏一次做的量已經在減少，以後肯定不會剩下這麽多。”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魏紅旗寧願江錚安安穩穩的, 如今五裏已經在慢慢好轉，完全不需要走歪路子。

“聽你的。”

江錚心裏卻在計算，如今大旱，黑市全部都是賺錢的活計，要不要背著媳婦偷偷做點什麽。

其他不說，加工廠那裏拿到東西轉手到黑市，這一道就能賺不少。

魏紅旗見他說的心不在焉，晃晃他胳膊。

“你別不當回事，我們現在生產隊幹的能填飽肚子，其他地方就算是掙再多錢，花不出去不也是白搭。”

最後這句話，把江錚的註意力給拉回來。

“記著呢，我覺得媳婦你說的有道理。”

如今什麽都要票，有錢只能去黑市。

但是賺的那點錢在黑市根本買不多，畢竟他也只是順手時不時幹一把。

江錚腦子思緒理清楚，扭頭看向媳婦，視線正好撞上，他就忍不住樂。

“笑什麽呀？”魏紅旗奇怪。

小手抹在臉上，沒看到有什麽臟東西。

江錚樂呵道：“笑我娶個膽小鬼，膽子丁丁大。”

他還專門伸手比劃一下，兩指距離一點點。

“我這叫安穩。”魏紅旗還想多補充兩句，眼前路邊上竄出來一個人影，嚇的她立馬倒退一步。

江錚笑聲更大一點，手上不忘護著她，免得被架車給扳倒。

“你別慌，沒什麽……”

江錚看到眼前這一幕，第一時間挪開眼神，眉頭緊皺。

魏紅旗身形晃動時，盯著眼前衣衫不整跑出來的女人，扶著江錚胳膊站穩的同時，踮起腳尖擡手捂住他眼睛。

“你別亂看，這大白天就……真不要臉。”

大夏天本就穿的少，眼前女人衣衫連肩頭都沒遮住，裏面看得一清二楚。

“啊！”

杜霞也沒想到這個時間，在這麽偏僻的小路上見到人，邊跑邊將衣服給穿好。

還沒走兩步，剛剛爬上來的坡下，伸出一只手來抓住她的腳。

“你站住，跑什麽跑！”

這聲一出，魏紅旗沒辦法再裝看不見。

“大林，你怎麽在這？”

吳大林從坡下爬上來，看著站在眼前的江錚跟魏紅旗，蒙在原地。

“我……我……”

……

“你別哭了，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如果真是他欺負你，我們也不攔著。”

大道上，魏紅旗站在杜霞面前，被她哭的心煩意亂。

“你們認識，誰知道是不是一起的。”

魏紅旗只能耐著性子安慰，餘光就看到吳大林耷拉著腦袋腦袋站在邊上。

“說吧，這是怎麽回事。”江錚冷臉盯著吳大林。

“我也不知道，我燒完那段路，打算從這回家，一棍子就被人敲暈，醒過來就看見這女人……”吳大林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光棍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知道女人身上能這麽白。

江錚蹙起眉頭，還沒說什麽，邊上杜霞就尖叫起來。

“你什麽意思？明明就是你半路看見我才起的色心！”

“瞎講，我沒有，我都不認識你！”

“怎麽是我瞎講，你們五裏出來的能有什麽好人！”

“你！”

魏紅旗一把抓住杜霞手腕，微微用力：“你怎麽知道，我們是五裏的？”

“這……”杜霞話頓時卡在嗓子裏，一把甩開魏紅旗的手：“這條路只通五裏，你們不是五裏的人為什麽走這過！”

“這路還通集市，東南這一塊的大隊去集市都走這。”

因為是從田地間穿過去的小路，比那些大路都要省時間，一人拉一輛架車，正好能通過。

“你在撒謊。”

“我沒有，你們就是欺負我一個人，我的清白就被你們這些人給毀掉，往後都沒臉見人，我還這麽找婆家。”

杜霞沒再大聲，整個人捂著臉站在那，哭的淒慘。

魏紅旗聽見她又哭出聲，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你過來。”江錚沒理會杜霞，拽過來吳大林，伸手摸了摸他後腦勺。

是有一塊腫起來。

江錚手上用了力氣按下去，吳大林立馬疼的直抽氣。

“輕點輕點。”

“沒一棍打死你算好事，回去讓毛腳大夫給你看看。”傷到腦子可不好。

魏紅旗看過來：“現在你們打算怎麽辦？”

這話問的是吳大林。

吳大林支支吾吾，說不好。

江錚架起胳膊，單腳踩著架車，一哐一哐地撞在地上，發出聲響，讓人聽著不安。

“既然該看的都看了，那該幹的肯定沒少幹，為名聲想，你嫁過來。”

“不行！”

“我不願意！”

杜霞跟吳大林異口同聲拒絕。

兩人聽到對方的話，紛紛看過去。

杜霞雙目帶火：“你幹出來的事，你有什麽不願意的。”

吳大林攥住拳頭，咬咬牙沒說出來。

是，他缺媳婦，可這麽不明不白塞進來一個人，他心裏也不得勁。

江錚沒管他們那麽多：“既然都不願意，還鬧什麽？各回各家。”

“這事就這麽算了？”杜霞不敢相信。

“不然呢？我讓你嫁給他，你又不願意。”

“那我就這麽白白被占便宜？”

江錚腳下動作一停：“那不然我讓他站在那裏不準動，你再把便宜給占回來。”

“……”

魏紅旗都覺得這話扯淡。

她拉了拉江錚，接過話來。

“姑娘，你是當事人，他在被敲暈的情況下，怎麽對你動手？這期間發生什麽，你比我們誰都清楚，為了你的名聲，我們也痛快點，你想要什麽。”

“媳婦……”江錚想攔下她。

這話說出去，不是白白認下這罪名。

打從他在吳大林腦袋後面摸到疙瘩後，他就只信吳大林。

杜霞抿緊唇，看著在場的三個人。

“我……”

“你既然認識我們是五裏大隊的人，就該知道最好別沾上我們。”

杜霞被嚇到。

不是眼前這女人說的話，是站在這女人背後的那個男人，一張疤臉兇神惡煞地瞪著她。

“那你們給我錢，不然票也行。”

“沒有。”魏紅旗搖頭：“家裏還有半兜紅薯，你願意要，跟我們回去全給你。”

“你們侮辱誰呢！”

杜霞站在原地猛一跺腳，轉頭就跑掉。

江錚皺著眉頭，擡腳踹在吳大林身上。

“去，遠遠跟著看她是哪的人。”

“我不想去。”吳大林現在就跟吞只蒼蠅似的，直反胃。

“去不去？”

“我……”吳大林垂著腦袋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見他這樣，去了還不知道能出什麽事。

“算了。”江錚看向魏紅旗：“媳婦，我去盯一眼看看誰在戳事。”

“能行嗎？”

“回去吧，不用等我。”

江錚跳出架車，已經離開。

魏紅旗看著那背影，心裏有點不安。

吳大林見此：“嫂子，我跟哥一起去。”

“哎！”

倆人一前一後跑出去，魏紅旗叫都叫不住，無奈只能彎腰拉起架車回家。

……

回到大隊，魏紅旗把錢跟會計結算完，順勢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夥食費給申請下來。

去奶奶跟前幫會忙，就開始動手準備晚飯。

直到飯做好，江錚跟吳大林都沒回來。

打飯全程魏紅旗都心神不寧，小柴都看出來她不對勁。

“姐，你怎麽了？”

即便接受自己是個姑娘，小柴也保留著當男孩時留短發的習慣。

跟大隊裏其他人一樣，剃成板寸，涼快還方便。

這短發在眼前晃一圈，讓魏紅旗想到江錚。

“沒什麽，江錚跟大林還沒回來嗎？”

“沒啊，嫂子做飯到現在，都問好幾遍了。”

“是嗎？我都沒註意。”魏紅旗扯出一個淺笑，掃過眼前的人，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小柴，今天咱們五裏燒路的人，去的有哪幾個？”

“我不知道，這事是隊長安排的，不過我記得今天有老五，不然問問他。”

魏紅旗找到方向，視線在人群裏面找尋老五。

最後在排隊的中間那一段見到人。

手裏勺子遞給小柴：“你幫我乘碗，我去一下。”

魏紅旗沖著人群喊一聲：“老五，院子裏沒柴火了，你跟我去柴火垛那抱點來。”

“嫂子，吃完飯我就去。”

“現在。”

魏紅旗已經出隊部大院。

老五磨磨蹭蹭，最後是被隊伍其他人給擠出去的。

“叫你呢，趕緊去。”

沒辦法，排隊的位置沒了，老五只能追上魏紅旗。

“嫂子，怎麽想起來現在這個點抱柴火。”

五裏的人如今都在院子裏吃飯，朝柴火垛那去的路上，根本沒有幾個人。

“我問你，今天大隊安排去燒路的人，是一起回來的嗎？”

“不是，大路跟村裏一樣燒的，誰先點好火就誰先回來。”老五很奇怪，不明白她為什麽問這個，修路這事，以前從來不過問。

“那大林排在哪？”

“第一個，火是從縣城那往大隊燒。”

老五跟著魏紅旗停下腳步：“嫂子，不是要去搬柴火？”

“不，不搬了，去多叫幾個人，我們去找江錚他們。”

“啊？”

“快去。”

魏紅旗攥緊手，老五被喊得一楞，還沒來得及去，就被不遠處開來的車頭燈晃到雙眼。

“這誰啊？”

“請問誰是五裏生產隊長，誰是江錚妻子？”

魏紅旗望著面前身穿制服的人，心底的不安成真了。

……

縣城，派出所內。

詢問魏紅旗的人，還是個熟面孔，是上次帶領大家去五裏找魏紅星的周苗。

“江錚是什麽時候跟你分別的，出門前有沒有告訴你他是去哪裏。”

魏紅旗有種錯覺，周苗的眼裏帶著厭惡。

她微微皺眉，回想著：“我們今天去縣城買東西，還沒到就賣完，之後就回家。”

賣東西的事情，她瞞著沒說。

“你們是一起回到五裏的？”

“不是。”魏紅旗對視上周苗，穩住心態：“路上出了點事情，我先回家的。”

“什麽事？”

魏紅旗沒再繼續回答，她多問一句。

“同志，是不是出什麽事情？”

“你先回答我。”

魏紅旗閉緊嘴巴，心裏不確定對方到底想要問什麽。

周苗察覺到她有抵抗心裏，手停頓下來。

“你不要想著隱瞞，主動配合。”

“我總要知道到底出什麽……”

魏紅旗餘光瞧見邊上被帶出來的人，是下午在道上遇見的杜霞。

她立馬站起來：“你為什麽在這？”

見到杜霞的瞬間，魏紅旗心裏面就已經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是杜霞不甘心，把吳大林給告到派出所來。

杜霞沒有下午的囂張，被魏紅旗這麽一問，立馬瑟縮到其他警察通知背後去，柔柔弱弱道。

“警察同志，你可要保護我。”

“……”

魏紅旗看見她這模樣，心裏竄起一股無名怒火。

她沒再看向杜霞，扭頭看向周苗。

“你剛剛不是問我下午出什麽事？我跟江錚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她衣衫不整的田邊跑出來。”

“你快別說了。”杜霞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

“配合警察辦案，是每個人民群眾的義務。”

“你……”

“夠了。”周苗站起來，看著魏紅旗有些不悅：“你好好說話。”

魏紅旗轉過頭，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望著周苗，聽出她這話的潛意思。

“那你想聽什麽？或者你讓我說什麽？”

啪！

清脆的聲音乍響。

周苗一巴掌拍在桌上，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盯著魏紅旗。

“你這是什麽態度！”

魏紅旗目光跟她對視，再次重覆一遍：“今天下午，她衣衫不整出現的出現在我跟江錚面前，我們大隊吳大林跟在後面，被不知道何人一棍敲暈在原地，而她借機勒索五裏。”

“魏紅旗！”

魏紅旗垂下雙眼。

一邊杜霞嚶一下哭出聲來：“我的名聲沒了，我不活了。”

“這話你下午也說過。”魏紅旗補充一句。

原本鬧死鬧活的杜霞動作頓住，視線看過來。

“我知道你現在眼裏容不下我，可是我想跟江錚有關系的嗎？明明是他強的我，你也是個女人，為什麽就能眼睜睜看著他迫害我！”

“？？？”

……

杜霞一聲聲哭得人心痛不已。

只有魏紅旗。

她腦門上頂著大大的問號。

誰迫害？

江錚？

魏紅旗心情覆雜，她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轉過身詢問周苗。

“她到底報警說了什麽？”

周苗眼底閃過一抹看可憐人的眼神，第一次把話說清楚。

“今天下午，白馬大隊裏的杜霞來報案，今天下午去集市回白馬的路上，江錚見色起意，對她動有歹念，被白馬大隊的其他人當場抓住，期間還有人給他放風，屬於聯合作案，你就不用再為江錚掩蓋犯罪事實。”

“？？？”

魏紅旗胸口有些憋，犀利的視線到過杜霞，她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咬在江錚身上。

“她在說謊，不能只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

“那聽誰的？你的嗎！”周苗心裏很生氣。

生氣女性劣勢，能隨意被人欺負。

更生氣某些女性愚昧，不分好壞。

如今杜霞是前者，魏紅旗是後者。

虧她上次還為魏紅旗勇敢的事跡感到幾分欽佩，是她看走眼。

魏紅旗如今知道情況，腦海裏快速捋清關系的同時回覆周苗。

“我沒有讓你聽誰的，但是我所說的話，都跟跟她對峙，就看她敢不敢。”

從下午的情況，到現在，魏紅旗都不知道聽到杜霞嘴巴裏面出現多少漏洞。

她轉身靠近杜霞，才走一步，邊上立馬就有人過來抓住她。

魏紅旗扭頭盯著胳膊上的手甩開。

“同志，我結過婚，男女授受不親，你別破壞我名譽。”

“你……”男同志立馬放開手：“你別惡人告狀。”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

魏紅旗所在錄口供的地方，是個小房間，她站在門內，看著門外走廊處，躲在同志背後的杜霞。

“你說你是從集市回白馬大隊的路上受害，可白馬大隊已經被的集市列為黑名單，你怎麽去的集市。”

“你說迫害你的人是江錚，又說是白馬大隊的人當場抓住的江錚，你身邊那麽多人，江錚怎麽害的你，多看你一眼嗎？”

“你說你們白馬大隊的人當場就進縣城報官，那你鞋上沾的黑灰，是哪裏來的？”

魏紅旗問完心中疑問，側目看著身邊人。

“同志，我所問的都是正常問題，是不是能要求當時人做出解釋。”

被問到的那個同志輕輕揉了揉眼睛。

就在剛剛，他竟然莫名感覺到，眼前這人渾身正義感，壓都壓不住。

這種情況，擺明是問心無愧。

再說這些問題，就單單聽起來，確實不能說是對方故意誣陷受害者。

都是很平常的問題。

同志皺起眉頭看向杜霞：“你怎麽說？”

“她就是故意要攪混水，這些問題跟我這事根本沒關系。”

“怎麽沒有。”

魏紅旗立馬反駁回去：“你如果沒去集市，一代表你說謊，二代表你出現在那條路上本就有別的心思。”

“第一問不成立，那如何成立第二問，江錚在回程路上撞見你後見死起意。”

說到這，魏紅旗頓一下，手捏著胸前長辮子。

“且我自問，沒哪不如你，江錚就算是對我這張臉看膩歪，那也只應該找個比我更漂亮的。”

而不是你這樣的。

魏紅旗到底還是給她留了點臉面。

杜霞被魏紅旗這話氣的聲音都粗好幾分。

“男人不都一個樣，對家裏的不理不睬，就喜歡偷外面的。”

“你不要轉移話題，請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周苗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魏紅旗身邊，深色覆雜的看著兩個人。

事到如今，她心裏面也起了疑惑。

杜霞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立馬裝瘋賣傻：“我知道了！你們肯定是聽說魏紅旗跟公社書記關系不一般，才故意教她這麽說來陷害我！”

魏紅旗見她插科打諢，也不再跟她對峙。

“同志，她不承認沒關系，我能自己證明她說謊。”

“她的腳底，踩的黑灰，是我們生產隊今天燒路才留下的，今天正午才開始，等到火熄滅，人能走，少說要一段時間，可她全程都說出事之後直接來了縣城，這話不對。”

“五裏燒路，怕其他看到的生產隊不知道具體情況，還專門提前就跟其他生產隊打過招呼。”

雖然過程裏遇到很多冷臉，但也算是通知到位。

至少今天燒路的過程中，沒人出現來滅火。

杜霞第一時間低頭，果不其然看到布鞋上上一層黑。

“我……我一時慌亂忘記了，我其實是回國一趟大隊，只不過是忘記說，對！”

魏紅旗眼底閃過一抹精光，譏諷地勾起唇角。

“是嗎？那我們就更有話說，咱們周邊幾個生產隊裏沒什麽代步工具，前前後後只能靠腳走。”

“相信你已經跟同志說過事出地點，從事出地點到白馬大隊，再從白馬大隊到縣城，距離你報案的時間就能推測出來，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警方是在晚飯點找來的。

夏天的夜來的會晚一些，基本上五裏吃飯都是六七點期間。

那時候警方開車而來，一個小時的路，開車只需要十來分鐘。

再給足他們詢問確定的時間，就按照兩個小時算，那也是四點左右。

魏紅旗上午九點多就跟江錚到縣城，基本上沒停留半個小時就回程，遇見了杜霞。

就算離開時十點，到下午四點，這期間的時間，是被狗吃了嗎？

事實上，情況比魏紅旗想的還要誇張。

杜霞是晚上六點多才來報案，警方簡單了解情況的同時，就已經讓人去把涉事的魏紅旗跟生產隊長帶回來。

“你但凡說江錚偷人，利用這期間的時間跟你在一起，都比你現在汙蔑他要來的可信。”

現場人全部沈默。

這個算什麽事？

……

“事情有新發現。”

邊上有人跑過來，手裏拿著東西。

“在兩名嫌疑犯身上搜到的東西。”

“這什麽？”沒結婚的男同志不認識。

周苗看完，是在是摸不清楚這個案子。

“這是你的媽？”她問杜霞。

杜霞看一眼，立馬搖頭：“不是，不是我。”

她想也不想就否認掉。

“上面有個霞字，很簡單的紅線縫的。”

“……”

周苗內心裏，愚昧的人從魏紅旗變成杜霞。

她這是在幹什麽。

邊上已經有警察黑下臉來：“擅自報假案，占用公共資源，是能被關起來的！”

“我……”

杜霞慌了，眼神四處亂瞟，在想救兵怎麽還不到。

負責這件事情的警察同志現在誰也不信，整合起資料，打算一一確定事情具體情況。

叮鈴鈴。

隔壁通訊室的電話響起。

沒兩分鐘，有人走出來詢問周苗。

“今天下午拿起強迫案，是你錄的口供嗎？”

“是。”

“上面來電話，說把檔案結了。”

“結了？不能結。”魏紅旗下意識喊出來。

對方通知的人看她一眼，沒說什麽，只跟周苗確認：“你聽見沒？”

從剛剛被問到現在，整個人緊繃到極致的杜霞突然就松下一口氣來。

周苗皺起眉頭，走到對面把人把進去仔細詢問。

“到底怎麽回事？這事出現轉變，還沒確定呢，怎麽就要結案。”

“上頭發話，我也不知道。”

……

“警察同志，我能請你送我回去嗎？我害怕半路再遇見壞人。”

杜霞得到安心的結果，柔柔弱弱地詢問邊上的人，眼神卻不斷朝魏紅旗這裏瞟。

魏紅旗攥緊拳頭，不甘心地看向身邊同志。

“這件事情，還會繼續查對不對？”

“都圍在這裏做什麽？”

“隊長。”

“怎麽回事？”

“是一起強迫案……”

“可真相還沒解開！”隊長看過來，隱約覺得魏紅旗有點眼熟，提心多問幾句情況。

邊上，周苗從房間裏走出來，沒在第一時間看到隊長、

她氣憤地把情況說出來：“這完全是強迫結案！”

“結什麽案子？”

“隊長！”周苗心裏忽然冒出希望：“就眼前這一起。”

“哪的電話？”

周苗手指指隔壁。

隊長擡手正了正警帽：“什麽時候你們辦案靠電話通知，都這樣，幹脆回家種地好了，重新整理證據，嫌疑人受害人全部留下，重新詢問。”

……

魏紅旗手有點顫抖，不經意見伸手扶著墻壁找個借力點。

隊長留下話就離開，身影匆匆顯然很忙。

只有杜霞還在掙紮，可經過剛剛的情況，在場人對滿嘴謊話的她都不在信任，重新把人帶回去。

如果之前還顧忌她是受害人，這次就嚴肅的多。

大家都忙起來，一下子忽略了還在的魏紅旗。

魏紅旗緩緩渾身的無力感，攔住從身邊經過的周苗。

“同志，我能見見江錚嗎？”

周苗為自己剛剛先入為主的態度感到不好意思，這會語氣也溫柔不少。

“不行，雖然現在案子有新的情況，但是嫌疑人還是沒辦法見。”

“那什麽時候能放他出來。”

“這就要看進度，你放心，如果他是冤枉的，我們肯定不會冤枉他。”

魏紅旗深呼吸，道謝後立馬。

老五樹根都在外面等著，警車來把魏紅旗跟生產隊長都帶走，把他們都嚇到。

“嫂子，怎麽樣？”

“事情還沒結束，估計還要等幾天。”

“那哥沒事嗎？”

“我沒見到人。”魏紅旗扭頭尋找：“生產隊長還沒出來嗎？”

“沒有，我們一到就在這等著呢，沒見到人。”

“那我回去問問。”

魏紅旗找回去，就聽到讓人訝異的答案。

“找你們生產隊長只是簡單了解江錚跟吳大林日常情況，他老早就離開了。”

……

隊長是隔天才回大隊的。

大隊裏一下子消失三個人，好多人心裏面都有點亂，手上幹活都不利索，為這個，還起好幾次矛盾。

魏紅旗一大早就去縣城裏等待情況，沒想到會撞見扌比鬥現場。

一排排帶著高帽子的人像拴狗一樣被牽著溜在街上，街坊鄰居手裏拎著東西，不斷朝他們身上丟去。

身前掛著牌子，上面寫有罪名跟姓名，大喇叭跟著隊伍一路播放，循環播放。

這事魏紅旗第一次見到爺爺。

身上套的衣服空蕩蕩的，佝僂著身子，仿佛肩上壓著千萬斤重，一步步向前一動，雙眼麻木地盯著腳尖，對周邊的一切充耳不聞。

魏紅旗被擠在人群裏，聽著他們慷慨激昂的聲音。

隊伍最後，江錚也在。

魏紅旗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像是有所察覺，江錚目光也朝這邊看過來，對上魏紅旗目光，無聲開口。

回去，回去。

魏紅旗跟著人群追在邊上，接連看有好幾遍，才看懂對方在說什麽。

“你說什麽呢！是不是在罵人！”

邊上看著他們的人，一腳直接踹在江錚腿上，身子一歪，膝蓋差點磕在地上，被江錚生生忍住，悶不吭聲朝前走。

魏紅旗眼睛一下模糊，平時那麽囂張一個人……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面，以往甚至會跟著罵幾句，丟點東西，如今心沈甸甸的，張嘴都發不出聲音來。

人越聚集越多，魏紅旗一個不查，被人給擠到邊緣。

她想重新進去，卻沒有縫隙給她進入。

幾次三番未果後，魏紅旗放棄再追隊伍，她轉身找上派出所，湊巧在門口就撞見周苗。

“江錚的事情還沒出結果，為什麽就把他放在游街隊伍裏！”

“什麽？”這件事情，周苗還真不知道：“我去問問。”

周苗很快就出來，帶著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即便結果出來他是無辜的，跟他游街也不沖突。”

“成分差，是他從一出生就註定的事。”

“要怨，只能怨他家長輩，做了不該做的事。”

……

魏紅旗不記得自己怎麽走回五裏的。

只記得經過縣城街道時，滿地的臟東西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回到大隊時，正好撞上隊長，早上她離開時剛好跟隊長錯開。

“隊長，你昨天去哪了？”

隊長神色覆雜：“小魏啊，昨天時間太晚，我臨時在縣城家裏住了一晚上。”

魏紅旗後知後覺，對，隊長在縣城原本也有家。

是因為五裏才特殊調下來。

“你沒事吧？”大隊長不放心的看著魏紅旗。

“沒事，隊長，這幾天我想去縣城等結果，生產隊上的活……”

“我明白，你只管去。”

隊長看著魏紅旗的背影，走快兩步追上去。

“小魏，有件事情，我還是跟你說一聲。”

“什麽？”

“昨天我得到消息，全國各地摘帽辦已經成立，只要我們寫申請書遞交上去，只要不是重大問題，都會批準，你也準備起來。”

魏紅旗立馬來了精神：“真的？”

“對，申請格式，到時候大隊會教你。”

“我回去就準備！”

隊長看著魏紅旗開心的背影，有點不忍心。

得到摘帽消息的同時，還附帶一條消息。

五裏誰家都能摘帽，江家不可能。

……

魏紅旗當天晚上回去，安慰好奶奶就開始準備起來。

她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一天晚上廢了許多稿子。

熬有大半夜，起來打算繼續去縣城的，出門就撞見顧知青。

“我聽到點消息，來看看你。”

顧芝芝看起來穩重不少，瞧見江家院子裏還坐著一個老人，幹脆帶著魏紅旗出來，兩人邊走邊說。

“原來今天，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成績月初已經出來，大學通知書我昨天才去縣城拿到。”

就是因為拿通知書，才撞見游街隊伍中的江錚。

“紅旗，我父母給我信中，已經明確表示今年摘帽的可能性，他們在京見到有很多流放牛棚的同志，已經開有很久的會。”

“各地摘帽辦已經在進行準備，你早早把申請書準備好。”

“這個，你重新謄抄一份。”

顧芝芝從口袋裏面掏出一封信，鋼筆字字正方圓，一筆一劃都帶著力道像要破紙而出。

“我幫你提前準備好了草稿，你再就具體情況刪減，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

魏紅旗捏著手中薄薄的信封，卻萬斤重。

“謝謝你，我們隊長已經正式接到通知，縣城內摘帽辦已經成立，我昨天寫有一晚上的申請書，都不滿意，你這是及時雨。”

“那真是太好了。”顧芝芝真心替她開心：“我留了一些書給你，放在你叔叔家，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可以回去取。”

魏紅旗笑看著她：“我還恭喜你，是哪所學校？”

“京大。”顧芝芝念出這個名字，仿佛這些年插隊的郁氣全部消散：“如今，我可算能正式回家。”

“你總算心想事成。”

“紅旗。”顧芝芝抓住她的手：“我也在北京等待你的好消息。”

……

顧芝芝從五裏回去的隔天，就收拾東西離開。

火車一路開向北京，將雙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而魏紅旗，第一次鄭重把申請書交到隊長手中。

“隊長，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魏紅旗緊張詢問。

“不用去那麽多人，我把材料送上就走，你何必跑一趟。”隊長攔住她。

“我還是擔心江錚，想去縣城問問情況。”

隊長聽到這話，手裏捏著那申請書，站在隊部院子下，被太陽曬的頭昏腦漲。

以至於，他沖動行事。

“小魏，你如果真要去，不如拿著申請書，去找公社書記。”

“書記不負責這次的事情吧？”她昨天從縣城聽說，摘帽辦專人專事。

“總會多點希望。”隊長重新把申請書塞進魏紅旗的手裏面：“去試試看。”

魏紅旗像是被兜頭潑下一盆涼水，透心涼。

“隊長，你把話說清楚點。”

“別問了，去試試看，趁著現在才開始，一切還有機會。”

丟下這一句話，隊長扭頭不去搭理魏紅旗，抱著自己那幾分申請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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