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針尖對麥芒 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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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紅旗愁呀。
但是當著小柴的面, 她不能表現出來，怕她又多想。
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用攻擊性。
“你沒有不一樣。”
魏紅旗伸出手想安慰一下她, 剛伸出去, 就見小柴身子後縮，堅決保證兩人之間有足夠大的距離。
“我不動。”見她這麽敏感, 魏紅旗只能收回手。
“小柴, 是誰告訴你，你是男孩子的？”
“娘說的。”小柴哽咽一下：“她說過很多遍，我就是男孩子。”
魏紅旗皺起眉頭，胸口悶悶的，呼吸也變得不順暢。
“那她有沒有告訴你, 什麽樣的是男孩, 什麽樣的是女孩？”
魏紅旗覺得，小柴這麽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男孩, 從小到大肯定沒少聽。
“沒。”小柴低頭搖了搖, 肩膀顫抖著像是在哭。
“你別哭……”
“我沒有。”小柴擡起頭，臉頰有在顫抖，但是眼淚當真一滴沒掉。
“好, 沒有。”魏紅旗心口一痛, 聲音越發溫柔：“你剛剛說，你跟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樣, 想知道為什麽不一樣嗎？”
“為……為什麽？”
“你過來點，不然我說話都要被邊上聽到。”
小柴下意識搖頭。
“不好。”
同時擡頭看向旁邊。
江錚跟老五已經談完，時不時就朝這邊看過來。
小柴一扭頭，視線就對上他們，立馬聽話的靠近一點。
堅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是怪物。
……
魏紅旗是遇見老五跟小柴後, 直接上的山。
家都沒來得及回，所以從娘家帶回來的包裹也一起被抱上來。
這會正安安靜靜的躺她腳邊。
她小心的打開，把從顧知青那借來的書拿出來，打開的第二頁，上面就清晰的印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赤身果體。
魏紅旗心裏臊得不行，只是顧忌小柴，也怕別邊上站得江錚和老五發現不對勁，才生生壓下那股羞勁。
“看，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
小柴淚眼婆娑，委屈勁又上來。
她伸手指著男性兩腿間：“我就沒有這個。”
“……”
魏紅旗很有種沖動把手裏的書給丟出去。
好在理智還在，硬生生忍住，把小柴的手指撥開。
腦海裏飛速運轉，要如何跟她解釋，這玩意不是什麽珍貴的零件，女人都沒有。
倒是小柴先一步，又丟個雷出來炸得她七葷八素。
“之前下河洗澡，我看見他們都有。”
也是從那之後，她發現自己他跟其他人不一樣，心裏害怕極了。
那之後，她就喜歡把自己藏起來，減少存在感。
那樣就不會有人發現，其實她沒有。
魏紅旗笑容僵硬在臉上，十分想要快點讓小柴認識到區別。
她清了清嗓子：“小柴，不是每個人都有，我就沒有。”
“嫂子你不一樣，你是女的，可我是男的。”
“你也沒有，為什麽就不能是女的？”
“可娘說我是男孩。”
“……”
魏紅旗發現哪不對了。
因為小柴堅信自己是男孩，所以發現自己沒零件後，才會認為自己是怪物，跟其他人不一樣。
在她的記憶中，就沒有人傳輸或告知過，她是女孩子。
“小柴，有沒有可能，是你娘也分不清男孩女孩呢？”
“啊？”
魏紅旗睜著眼睛胡謅：“你看，書上寫了，男人性別特征，會更高大，強壯，就像圖上畫的這樣，而女人性別特征，對比男人會更瘦小，等到年齡，每個月會有一次生理期，代表從小姑娘變成大姑娘。”
“我不認字……”小柴聲音很小。
魏紅旗停頓一下：“沒事，畫能看懂嗎？”
她直接對比：“你看畫，都是一樣的，就像你現在才十二歲，以後可能會再長高，但是很大可能不會長過他們。”
伸手指了指一邊站那的倆人。
魏紅旗漸入佳境，低頭再看書上畫時，已經沒最開始那麽羞澀。
她說的很慢，確保小柴能夠聽懂。
小柴盯著女性那張圖，那圖上兩腿之間也沒有。
心裏面，有什麽東西被打破，發芽，不斷幹擾她。
“娘也不知道？”
“對，如果她知道，一定不會告訴你，你是男孩子。”
雖然魏紅旗不理解，小柴母親為什麽說謊。
小柴眸光閃動。
魏紅旗晃了晃手裏的書：“小柴有在家裏看到過書嗎？”
“沒有，書可貴了。”
“你看，你家裏沒有書，你娘也就沒看過，所以分不清男孩女孩，說你是男孩，可能只是正好有鄰居生的是男孩，她就把你也當做是男孩，可實際上，你跟我一樣，都是女的。”
小柴有些坐立不安：“我不是怪物？”
“不是。”
魏紅旗聲音堅定，這給小柴帶來安全感，逐漸安定下來。
見她開始接受這一點，魏紅旗又補充一句。
“如果你不信，咱們可以等等，等到你十四五歲的時候，會來女人才有的生理期。”
“真……真的嗎？”
“對，到時候你上廁所小便會流血，不要害怕。”
小柴手摳進地裏，聲音不由自主緊張起來：“嫂子……我有件事情，騙了你。”
魏紅旗正在合上書，小柴已經相信，書就可以不用看。
剎那間聽到小柴這麽說，還有點沒回神。
“什麽？”
“我……我其實已經十五歲。”
“？”
魏紅旗停頓下手上動作，盯著她打量。
小柴被看的緊張：“他們說，等我長大就要帶我學水，我害怕就……”
平時也沒人問年齡，發現她存在的人都很少。
所以上次江錚詢問時，她下意識就把自己往小了報。
魏紅旗攥著書回想。
之前以為她是男孩子，十二歲跟她差不多的也有，她鞋底納厚點，都還不到一米六呢，男孩子本身拔個就快。
“別害怕。”魏紅旗安慰：“既然你已經十五歲，之前有來過嗎？”
“沒有。”
“那以後多註意點，等過兩天，我帶你做月經帶，到時候要用的。”
她也不提說謊的事情，只想慢慢潛移默化，把小柴給糾正過來。
“我是女孩子。”小柴坐在一邊念叨。
魏紅旗再次肯定：“對，所以以後有男的要碰你，一定要拒絕。”
“可是……”
魏紅旗見她欲言又止，心瞬間提起來。
難不成有人先她一步發現，做過什麽？
“你慢慢說。”
小柴伸手指著一邊站得老五：“他這幾天，老是抱我。”
“……”
魏紅旗擡頭，就是一記眼刀瞪過去。
正等待的老五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他沒幹其他事吧？”
“沒了。”
“以後他再敢對你動手，你直接打回去。”
魏紅旗從原地站起來，就瞧見小柴怯生生的小臉掛著迷惑。
顯然，她心裏面肯定還在天人交戰。
魏紅旗也沒想要一蹴而就，打算慢慢讓她認知到這件事情。
“等你確定自己是女孩子後，我們告訴大隊裏的人，好不好？”
小柴點點頭，算是應下這件事情。
魏紅旗松下一口氣：“那我們過去，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說。”
她剛動，就感覺到衣服被抓住，回頭就見小柴拽著她。
“怎麽了？”
“要不然，你先跟哥說我是女孩子，他是不是就不會誤會你，也不會讓我跟你保持距離？”
她喜歡在生產隊做飯這段時間，不想走。
老五之前說，等他們回來，會把她趕出生產隊，不再讓跟在嫂子身邊。
“你會介意嗎？”魏紅旗倒是沒想到她能說出這話：“你如果心裏不舒服，我可以晚點跟江錚說。”
想到她會擔心，補充道：“不用擔心我們。”
“跟哥說，可以的。”小柴明確表示，等到餘光看見老五時，微微皺眉：“不跟五哥說。”
魏紅旗突然笑出聲，有點開心。
小柴這明顯是在給她報仇。
“好，我晚上回家悄悄跟江錚說，不跟老五說。”
“恩。”
……
“怎麽樣？”
江錚瞧見倆人過來，立馬精神起來。
瞧見小柴情緒看起來好不少，心稍微安定些。
魏紅旗抱著包裹：“沒事了，回家跟你說，現在說說這個事。”
她看向山田，心裏沒由來的緊張。
老五心裏著急：“不是說要當著面解釋清楚，直接說不行？”
小柴主動搖頭：“不行，不能告訴你。”
也不全是幫嫂子，她記得這人昨天把她捆樹上呢。
就不告訴他。
老五一頭霧水：“為什麽呀！我不也是當事人。”
話說完，一扭頭就看到身邊站著的人，已經挪到對面去。
明顯，他們三個是站一邊的。
老五郁悶到不行：“哥……”
江錚擺擺手：“先談正事。”
“？”
感情之前說的都不是！
老五還想辯駁。
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就沒睡好，到底是不是冤枉，他很想立刻就知道。
魏紅旗卻不管他，盯著山田說：“這地裏種的全部都是藥材，沒人知道。”
小柴第一個反應過來：“我肯定不說出去，當沒看見。”
也不問為什麽。
魏紅旗看向老五，想要一個答案。
老五心裏帶著氣：“我不，我要去舉報，大隊廣播天天叫，誰不知道私底下種藥材不行，我現在就去找隊長！”
魏紅旗沒動，心裏遺憾，怕是藥材真的不能留。
江錚沒動，那是因為他了解老五，這就完全是在打嘴火包。
至於小柴，頭搖成波浪谷。
“不行！”
“行不行你說的又不算！”老五視線跳過他，盯著魏紅旗談條件：“除非你把事情也告訴我！”
不然四個人，就他自己被蒙在鼓裏，太難受。
魏紅旗臉色都沒變，指著上來的路：“這裏下去快點，去告狀吧。”
“！！！”
老五雙手叉腰：“別以為我不敢！”
他重重哼一聲，轉身就跑下山。
小柴緊張的回頭：“怎麽辦！嫂子你要是被舉報，肯定會被批！”
“我現在就把這裏給處理掉。”魏紅旗不舍地摸了摸口袋裏的火柴。
“那我去，我把他追回來。”
魏紅旗還沒來得及把人攔住，小柴就已經追上去。
她沒動，她要趕在生產隊上來前，把這些秧苗全燒掉。
也幸好之前怕凍到，上面鋪有一層幹草，如今點火一點也不費勁。
手剛掏出火柴，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江錚攔住。
“不用，老五不會真說。”
“他之前狀都告到你這，你就知道他不會告到生產隊長那？”
“隊長能跟我比。”江錚無比自信：“你是不是以為，大家夥現在一起幹活，生產隊部的人，跟我們這些帶成分就成了兄弟？”
“我看你們關系挺好。”
江錚趁著這個機會，把火柴收進自己口袋去。
“那是表面兄弟，我想趁著這次機會，把咱們大隊那些種糧食的荒地，全給種上這些。”
“說什麽？”魏紅旗一度以為自己幻聽。
“我問過奶奶，如今咱們村那些荒地開出的農田，單純種糧食也種不出什麽來，倒不如換個收成高的，藥材價值可比糧食要高。”
最主要，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的。
魏紅旗確定她沒聽錯，江錚也是認真的。
“這事肯定不會答應。”
糧食可是農民的命根子。
“遠的不說，全部都改成藥材，村裏面的公糧拿什麽交？總不能年底把收成的藥材交上去，糧站都不一定認。”
“這個我也了解過，說是交公糧，其實就是交稅，分配給生產隊的土地面積，綜合生產隊人頭數，交一定比例的作收，那之前土地只能種糧食，也沒說不能交其他的。”
魏紅旗冷靜下來，拉著江錚勸：“這件事情，我也不攔你，但是你不能沖動，沒把握時，千萬不提。”
“放心，我早上就是跟生產隊長確定這事，他親口跟我說的。”
魏紅旗見他聽得進去，確定不是沖動，這才看向山田。
“你真的認為，老五不會說？”
“賭不賭？”
……
老五氣沖沖的跑下山，沒一會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忍不住眉眼露出點開心。
他就知道，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有人真的不害怕。
看，現在追上來了吧。
他故意放慢腳步，回頭想拿個喬。
看清楚追上來的是小柴後，立馬瞪大眼睛朝後找。
山路不好走，肯定是走太慢。
左看右看，直到小柴追到跟前，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影都沒有。
肩膀一下子就垮下來，以至於看到小柴就氣不打一處來。
“誰讓你跟來的！”老五惡人先告狀。
“不能說。”小柴攔在他面前：“這事不能說。”
老五這下氣狠，一把推開她。
“關你屁事，讓開。”
老五腳步快幾分，一步三回頭像個怨婦似的期待有人。
沒有！
啥都沒有！
他根本不值得。
老五矯情的委屈有兩秒，那心情就被攔住的小柴給破壞。
就見她張開雙臂跟聽不懂話一樣，怎麽趕都趕不走。
“你煩不煩。”
“不能說！會出大事。”小柴無比嚴肅。
老五大聲嘟囔：“我就是要出事！誰讓他們都不看重我。”
“看重的看重的。”
“你說又不算。”
“哥今天都沒打你。”小柴把自認為最嚴重的說出來。
老五楞在原地。
好像是。
除了在山上被夾兩下腦袋。
不對！
“他現在連對我動手都不願意。”
“……”
小柴一下子詞窮，覺得不太對，可又反駁不上來。
剛剛路過，在一邊偷聽有一會的馬蘭娟好奇的湊近。
“你倆這是說啥呢，一個讓說，一個不讓說？說出來我給你們評評理。”
其實她心裏跟明鏡似的，肯定是昨天老五在她後面也看見，之後告訴江錚。
江錚生氣，就把魏紅旗給打一頓，魏紅旗受不住氣，才跑回娘家。
不然好好的，昨天怎麽倆人都去魏家村。
可惜，以前覺得江錚是個烈脾氣，沒想到也是個孬種。
這綠帽子都戴頭上，竟然還有閑心情去追媳婦。
可惜有些話不能從她的嘴巴裏說出來。
當時這事她是親眼看見的，當面答應魏紅旗不說。
這要是沒人起頭，這謠言就傳出來，魏紅旗肯定想也不想就會直接安在她身上，認為是她做的。
那可不行。
她才不會幹這種蠢事。
不對，這也不算是謠言。
不然江錚跟魏紅旗也不會吵架。
只可惜，老五辦事太磨嘰，都一晚上過去，這事大隊三十多個人都還沒傳一遍。
廢物。
心裏面惦記上。
她心想，魏紅旗要是回不來，她肯定會重新調回去幫忙。
越想，心越熱。
她看著吵架的倆人，巴不得他們吵的更兇一點。
老五正有氣沒處撒，瞪著馬蘭娟，眼珠子都要凸出來。
“你誰呀你，要你來評理，你那打結的腦子能轉過彎嗎？”
“你說話也忒難聽，我這不是好心。”
“我看是爛好心！指不定是想聽笑話，呸，我憋死我自己也不告訴你，什麽玩意。”
老五一甩胳膊，扭頭就走。
五裏大隊修整前，大隊人員跟生產隊部的人，從來都是針尖對麥芒。
所以小柴看完全程，絲毫沒覺得有哪不對。
等瞧見老五說完，毫不猶豫的就追上老五。
一方面是不想跟馬蘭娟掰扯，另一方面，這人還沒答應她不說呢！
徒留馬蘭娟站在原地，差點氣得把腳邊泥兜子扣他頭上。
“狗比羊眼的東西。”
馬蘭娟嘴裏罵罵咧咧，直到回想起老五最開始跟小柴爭的事。
“江錚知道後，能錘死你。”
到時候她就只管看熱鬧。
……
於是，年初二恢覆上工後。
馬蘭娟幹活都熱情幾分。
這邊竄一下，那邊跑一下，人群中來回走動，就是想探聽留言在他們嘴裏傳成什麽樣。
可偏偏，因為之前她幹的那事，被添油加醋傳個遍，大隊裏頭就都不愛跟她沾。
一見她靠近，聊得熱火朝天的場面瞬間就能冷下來。
以至於，好幾天的時間，都沒能打聽到什麽有用的事情。
馬蘭娟就覺得，這事不太對。
魏紅旗帶著小柴，一天兩頓飯繼續做。
大隊裏，江錚跟大夥依舊打的火熱，放工該幫魏紅旗還是幫，倆人感情看起來還更好。
這不對！肯定不對。
馬蘭娟揉著酸疼的胳膊，掌心因為拎泥兜子勒出一道道紅印子，都快磨出繭子。
一靠近生產隊附近，就能瞧見正排隊打飯的人。
摸了摸掌心，一咬牙，厚著臉皮湊到魏紅旗跟前去。
“小魏，今天人怪多，我幫你吧，讓小柴離你遠點。”她隱晦的提了提之前看到的那事，想讓魏紅旗自己先亂起來。
魏紅旗遞餅子的手一頓，把餅子放進碗裏的同時反駁。
“小柴做事老實，換成其他人，誰知道手腳幹不幹凈。”
……
樹根跟老五都有排在隊伍裏，看見馬蘭娟在那，直覺就認為她是在找茬。
“走，咱們去看看。”根本不顧老五反對，就把人拽走。
靠近後就聽見這麽一句。
“小柴做事老實，換成其他人，誰知道手腳幹不幹凈。”
樹根立馬附和：“就是，蔫小子老老實實的多聽話，最主要膽子小，不會買東西讓生產隊掏錢，好幾塊錢呦，隊長可說那是隊裏大家的錢。”
聽到這話的人也都齊刷刷看過來。
頂著壓力，馬蘭娟的臉刷一下就變得很難看。
“那飯菜吃到狗肚子裏去了？買回來還不是給你們吃。”
“說的好像沒你就沒這菜一樣，你耶熊吧。”
“那我現在好心幫忙……”
“幫什麽忙，你不就是嫌拎泥兜子累，才想找個輕松的活。”
樹根嗓子有點幹，等到回神，才發現今天站身邊的老五一句話都沒說。
他說怎麽嘴巴幹，感情老五今天偷懶，沒說話。
伸手拍拍老五：“你傻站著幹啥呢。”
……
老五覺得丟人。
放完大話還打臉的，就他一個吧。
聽那啪啪啪的聲音。
他是見魏紅旗一次，臉疼一次。
沒見他這幾天打飯都是找小柴，沒往魏紅旗跟前湊，也就樹根不長眼，什麽都看不出來。
老五直接瞪回去，也不看桌後站著的魏紅旗跟小柴。
滿心給自己找理由。
他不告狀，是為小柴好。
對！
於是老五撞上馬蘭娟，張口就噴。
“排隊懂不懂。”
“別老仗著你男人是副隊長，就老占大家便宜。”
“誰慣得你。”
“現在想起來呵大蛋，不就是想把人小孩給攆走自己舒坦。”
“再擱這洋唬，我就找副隊問問，還管不管你。”
老五張嘴劈裏啪啦就是一大堆。
馬蘭娟正想找機會反嘴，聽他扯出來副隊，整個人瞬間萎下來。
這些日子她在家也不好受，見天就被說丟人，沒臉。
最近幾天好不容易事情緩過去，沒人提，她男人給點好臉色，可不能再回去。
“我不跟你扯。”馬蘭娟一扭頭跑開。
樹根撞他一下：“你不行呀！今天罵人都不帶勁，唾沫都沒飛。”
“你閃開！”老五推開他：“還吃不吃飯。”
“給。”
陶碗放在桌上，磕出的聲打斷倆人。
老五順著看過去，視線對上魏紅旗。
“趕緊趁熱吃。”
魏紅旗雖然沒笑，可態度還算好。
老五心裏面那股別扭勁又上來。
“我剛剛可不是幫你。”
魏紅旗又裝碗糊糊遞過去。
是麥麩又磨細一些，跟紅薯煮熟，時間長了，紅薯變碎變粉，就稠成糊糊。
“還是要謝謝你。”
不是剛剛幫忙。
是謝他，真如江錚所言，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
當天晚上，江錚又很晚沒見人。
這幾天，他一直在跟生產隊長往縣城跑，搞得神神秘秘的。
晚上也就不等他，留門後自己睡自己的。
迷迷瞪瞪的，魏紅旗聽到外面傳來聲響，有那麽一下被驚醒，翻過身豎起耳朵聽了聽。
接下來應該能聽到水聲，之後江錚就會悄悄摸上床，小心睡下。
他還以為自己很安靜，其實她都知道。
主要現在這個天，自己睡還怪冷的。
魏紅旗等啊等，整個人蜷有好一會，都沒聽到水聲。
心裏覺得奇怪，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門外腳步聲逐漸靠近，又漸行漸遠，一會又靠近。
魏紅旗越聽越不對，整個人立馬提起心，小心翼翼地下床，摸起角落豎放的農具，朝窗戶那挪。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如今快要到元宵，夜裏月亮也亮堂起來。
外面有沒有人，能看得清清楚楚。
魏紅旗小心翼翼的彎下腰，視線順著窗戶縫隙朝外去看。
一只睜大的眼睛堵住全部縫隙，正認真朝裏看。
“誰！”
魏紅旗瞬間汗毛站立，整個人被嚇得心驚肉跳，攥著農具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撞在泥墻上。
哐——
墻外傳來慌亂的聲音。
對面徐老太也被驚醒。
“老大媳婦，什麽聲？”
魏紅旗沒來得及回答，率先彎腰重新看一遍，外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月光灑在大地上，安靜祥和。
仿佛剛剛她所看的一切都是錯覺。
胳膊上站起來的雞皮疙瘩還沒退下去，提醒魏紅旗沒看錯。
徐老太又問一句，魏紅旗應一聲，想到給江錚留的門，立馬沖到門後想上鎖。
如果外面有人，一時半會也進不來。
匆忙的拿起門閂要掛上，房門砰一下就被推開。
屋外月光把人影拉得修長，一步一步朝屋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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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著小柴的面, 她不能表現出來，怕她又多想。
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用攻擊性。
“你沒有不一樣。”
魏紅旗伸出手想安慰一下她, 剛伸出去, 就見小柴身子後縮，堅決保證兩人之間有足夠大的距離。
“我不動。”見她這麽敏感, 魏紅旗只能收回手。
“小柴, 是誰告訴你，你是男孩子的？”
“娘說的。”小柴哽咽一下：“她說過很多遍，我就是男孩子。”
魏紅旗皺起眉頭，胸口悶悶的，呼吸也變得不順暢。
“那她有沒有告訴你, 什麽樣的是男孩, 什麽樣的是女孩？”
魏紅旗覺得，小柴這麽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男孩, 從小到大肯定沒少聽。
“沒。”小柴低頭搖了搖, 肩膀顫抖著像是在哭。
“你別哭……”
“我沒有。”小柴擡起頭，臉頰有在顫抖，但是眼淚當真一滴沒掉。
“好, 沒有。”魏紅旗心口一痛, 聲音越發溫柔：“你剛剛說，你跟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樣, 想知道為什麽不一樣嗎？”
“為……為什麽？”
“你過來點，不然我說話都要被邊上聽到。”
小柴下意識搖頭。
“不好。”
同時擡頭看向旁邊。
江錚跟老五已經談完，時不時就朝這邊看過來。
小柴一扭頭，視線就對上他們，立馬聽話的靠近一點。
堅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是怪物。
……
魏紅旗是遇見老五跟小柴後, 直接上的山。
家都沒來得及回，所以從娘家帶回來的包裹也一起被抱上來。
這會正安安靜靜的躺她腳邊。
她小心的打開，把從顧知青那借來的書拿出來，打開的第二頁，上面就清晰的印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赤身果體。
魏紅旗心裏臊得不行，只是顧忌小柴，也怕別邊上站得江錚和老五發現不對勁，才生生壓下那股羞勁。
“看，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
小柴淚眼婆娑，委屈勁又上來。
她伸手指著男性兩腿間：“我就沒有這個。”
“……”
魏紅旗很有種沖動把手裏的書給丟出去。
好在理智還在，硬生生忍住，把小柴的手指撥開。
腦海裏飛速運轉，要如何跟她解釋，這玩意不是什麽珍貴的零件，女人都沒有。
倒是小柴先一步，又丟個雷出來炸得她七葷八素。
“之前下河洗澡，我看見他們都有。”
也是從那之後，她發現自己他跟其他人不一樣，心裏害怕極了。
那之後，她就喜歡把自己藏起來，減少存在感。
那樣就不會有人發現，其實她沒有。
魏紅旗笑容僵硬在臉上，十分想要快點讓小柴認識到區別。
她清了清嗓子：“小柴，不是每個人都有，我就沒有。”
“嫂子你不一樣，你是女的，可我是男的。”
“你也沒有，為什麽就不能是女的？”
“可娘說我是男孩。”
“……”
魏紅旗發現哪不對了。
因為小柴堅信自己是男孩，所以發現自己沒零件後，才會認為自己是怪物，跟其他人不一樣。
在她的記憶中，就沒有人傳輸或告知過，她是女孩子。
“小柴，有沒有可能，是你娘也分不清男孩女孩呢？”
“啊？”
魏紅旗睜著眼睛胡謅：“你看，書上寫了，男人性別特征，會更高大，強壯，就像圖上畫的這樣，而女人性別特征，對比男人會更瘦小，等到年齡，每個月會有一次生理期，代表從小姑娘變成大姑娘。”
“我不認字……”小柴聲音很小。
魏紅旗停頓一下：“沒事，畫能看懂嗎？”
她直接對比：“你看畫，都是一樣的，就像你現在才十二歲，以後可能會再長高，但是很大可能不會長過他們。”
伸手指了指一邊站那的倆人。
魏紅旗漸入佳境，低頭再看書上畫時，已經沒最開始那麽羞澀。
她說的很慢，確保小柴能夠聽懂。
小柴盯著女性那張圖，那圖上兩腿之間也沒有。
心裏面，有什麽東西被打破，發芽，不斷幹擾她。
“娘也不知道？”
“對，如果她知道，一定不會告訴你，你是男孩子。”
雖然魏紅旗不理解，小柴母親為什麽說謊。
小柴眸光閃動。
魏紅旗晃了晃手裏的書：“小柴有在家裏看到過書嗎？”
“沒有，書可貴了。”
“你看，你家裏沒有書，你娘也就沒看過，所以分不清男孩女孩，說你是男孩，可能只是正好有鄰居生的是男孩，她就把你也當做是男孩，可實際上，你跟我一樣，都是女的。”
小柴有些坐立不安：“我不是怪物？”
“不是。”
魏紅旗聲音堅定，這給小柴帶來安全感，逐漸安定下來。
見她開始接受這一點，魏紅旗又補充一句。
“如果你不信，咱們可以等等，等到你十四五歲的時候，會來女人才有的生理期。”
“真……真的嗎？”
“對，到時候你上廁所小便會流血，不要害怕。”
小柴手摳進地裏，聲音不由自主緊張起來：“嫂子……我有件事情，騙了你。”
魏紅旗正在合上書，小柴已經相信，書就可以不用看。
剎那間聽到小柴這麽說，還有點沒回神。
“什麽？”
“我……我其實已經十五歲。”
“？”
魏紅旗停頓下手上動作，盯著她打量。
小柴被看的緊張：“他們說，等我長大就要帶我學水，我害怕就……”
平時也沒人問年齡，發現她存在的人都很少。
所以上次江錚詢問時，她下意識就把自己往小了報。
魏紅旗攥著書回想。
之前以為她是男孩子，十二歲跟她差不多的也有，她鞋底納厚點，都還不到一米六呢，男孩子本身拔個就快。
“別害怕。”魏紅旗安慰：“既然你已經十五歲，之前有來過嗎？”
“沒有。”
“那以後多註意點，等過兩天，我帶你做月經帶，到時候要用的。”
她也不提說謊的事情，只想慢慢潛移默化，把小柴給糾正過來。
“我是女孩子。”小柴坐在一邊念叨。
魏紅旗再次肯定：“對，所以以後有男的要碰你，一定要拒絕。”
“可是……”
魏紅旗見她欲言又止，心瞬間提起來。
難不成有人先她一步發現，做過什麽？
“你慢慢說。”
小柴伸手指著一邊站得老五：“他這幾天，老是抱我。”
“……”
魏紅旗擡頭，就是一記眼刀瞪過去。
正等待的老五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他沒幹其他事吧？”
“沒了。”
“以後他再敢對你動手，你直接打回去。”
魏紅旗從原地站起來，就瞧見小柴怯生生的小臉掛著迷惑。
顯然，她心裏面肯定還在天人交戰。
魏紅旗也沒想要一蹴而就，打算慢慢讓她認知到這件事情。
“等你確定自己是女孩子後，我們告訴大隊裏的人，好不好？”
小柴點點頭，算是應下這件事情。
魏紅旗松下一口氣：“那我們過去，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說。”
她剛動，就感覺到衣服被抓住，回頭就見小柴拽著她。
“怎麽了？”
“要不然，你先跟哥說我是女孩子，他是不是就不會誤會你，也不會讓我跟你保持距離？”
她喜歡在生產隊做飯這段時間，不想走。
老五之前說，等他們回來，會把她趕出生產隊，不再讓跟在嫂子身邊。
“你會介意嗎？”魏紅旗倒是沒想到她能說出這話：“你如果心裏不舒服，我可以晚點跟江錚說。”
想到她會擔心，補充道：“不用擔心我們。”
“跟哥說，可以的。”小柴明確表示，等到餘光看見老五時，微微皺眉：“不跟五哥說。”
魏紅旗突然笑出聲，有點開心。
小柴這明顯是在給她報仇。
“好，我晚上回家悄悄跟江錚說，不跟老五說。”
“恩。”
……
“怎麽樣？”
江錚瞧見倆人過來，立馬精神起來。
瞧見小柴情緒看起來好不少，心稍微安定些。
魏紅旗抱著包裹：“沒事了，回家跟你說，現在說說這個事。”
她看向山田，心裏沒由來的緊張。
老五心裏著急：“不是說要當著面解釋清楚，直接說不行？”
小柴主動搖頭：“不行，不能告訴你。”
也不全是幫嫂子，她記得這人昨天把她捆樹上呢。
就不告訴他。
老五一頭霧水：“為什麽呀！我不也是當事人。”
話說完，一扭頭就看到身邊站著的人，已經挪到對面去。
明顯，他們三個是站一邊的。
老五郁悶到不行：“哥……”
江錚擺擺手：“先談正事。”
“？”
感情之前說的都不是！
老五還想辯駁。
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就沒睡好，到底是不是冤枉，他很想立刻就知道。
魏紅旗卻不管他，盯著山田說：“這地裏種的全部都是藥材，沒人知道。”
小柴第一個反應過來：“我肯定不說出去，當沒看見。”
也不問為什麽。
魏紅旗看向老五，想要一個答案。
老五心裏帶著氣：“我不，我要去舉報，大隊廣播天天叫，誰不知道私底下種藥材不行，我現在就去找隊長！”
魏紅旗沒動，心裏遺憾，怕是藥材真的不能留。
江錚沒動，那是因為他了解老五，這就完全是在打嘴火包。
至於小柴，頭搖成波浪谷。
“不行！”
“行不行你說的又不算！”老五視線跳過他，盯著魏紅旗談條件：“除非你把事情也告訴我！”
不然四個人，就他自己被蒙在鼓裏，太難受。
魏紅旗臉色都沒變，指著上來的路：“這裏下去快點，去告狀吧。”
“！！！”
老五雙手叉腰：“別以為我不敢！”
他重重哼一聲，轉身就跑下山。
小柴緊張的回頭：“怎麽辦！嫂子你要是被舉報，肯定會被批！”
“我現在就把這裏給處理掉。”魏紅旗不舍地摸了摸口袋裏的火柴。
“那我去，我把他追回來。”
魏紅旗還沒來得及把人攔住，小柴就已經追上去。
她沒動，她要趕在生產隊上來前，把這些秧苗全燒掉。
也幸好之前怕凍到，上面鋪有一層幹草，如今點火一點也不費勁。
手剛掏出火柴，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江錚攔住。
“不用，老五不會真說。”
“他之前狀都告到你這，你就知道他不會告到生產隊長那？”
“隊長能跟我比。”江錚無比自信：“你是不是以為，大家夥現在一起幹活，生產隊部的人，跟我們這些帶成分就成了兄弟？”
“我看你們關系挺好。”
江錚趁著這個機會，把火柴收進自己口袋去。
“那是表面兄弟，我想趁著這次機會，把咱們大隊那些種糧食的荒地，全給種上這些。”
“說什麽？”魏紅旗一度以為自己幻聽。
“我問過奶奶，如今咱們村那些荒地開出的農田，單純種糧食也種不出什麽來，倒不如換個收成高的，藥材價值可比糧食要高。”
最主要，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的。
魏紅旗確定她沒聽錯，江錚也是認真的。
“這事肯定不會答應。”
糧食可是農民的命根子。
“遠的不說，全部都改成藥材，村裏面的公糧拿什麽交？總不能年底把收成的藥材交上去，糧站都不一定認。”
“這個我也了解過，說是交公糧，其實就是交稅，分配給生產隊的土地面積，綜合生產隊人頭數，交一定比例的作收，那之前土地只能種糧食，也沒說不能交其他的。”
魏紅旗冷靜下來，拉著江錚勸：“這件事情，我也不攔你，但是你不能沖動，沒把握時，千萬不提。”
“放心，我早上就是跟生產隊長確定這事，他親口跟我說的。”
魏紅旗見他聽得進去，確定不是沖動，這才看向山田。
“你真的認為，老五不會說？”
“賭不賭？”
……
老五氣沖沖的跑下山，沒一會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忍不住眉眼露出點開心。
他就知道，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有人真的不害怕。
看，現在追上來了吧。
他故意放慢腳步，回頭想拿個喬。
看清楚追上來的是小柴後，立馬瞪大眼睛朝後找。
山路不好走，肯定是走太慢。
左看右看，直到小柴追到跟前，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影都沒有。
肩膀一下子就垮下來，以至於看到小柴就氣不打一處來。
“誰讓你跟來的！”老五惡人先告狀。
“不能說。”小柴攔在他面前：“這事不能說。”
老五這下氣狠，一把推開她。
“關你屁事，讓開。”
老五腳步快幾分，一步三回頭像個怨婦似的期待有人。
沒有！
啥都沒有！
他根本不值得。
老五矯情的委屈有兩秒，那心情就被攔住的小柴給破壞。
就見她張開雙臂跟聽不懂話一樣，怎麽趕都趕不走。
“你煩不煩。”
“不能說！會出大事。”小柴無比嚴肅。
老五大聲嘟囔：“我就是要出事！誰讓他們都不看重我。”
“看重的看重的。”
“你說又不算。”
“哥今天都沒打你。”小柴把自認為最嚴重的說出來。
老五楞在原地。
好像是。
除了在山上被夾兩下腦袋。
不對！
“他現在連對我動手都不願意。”
“……”
小柴一下子詞窮，覺得不太對，可又反駁不上來。
剛剛路過，在一邊偷聽有一會的馬蘭娟好奇的湊近。
“你倆這是說啥呢，一個讓說，一個不讓說？說出來我給你們評評理。”
其實她心裏跟明鏡似的，肯定是昨天老五在她後面也看見，之後告訴江錚。
江錚生氣，就把魏紅旗給打一頓，魏紅旗受不住氣，才跑回娘家。
不然好好的，昨天怎麽倆人都去魏家村。
可惜，以前覺得江錚是個烈脾氣，沒想到也是個孬種。
這綠帽子都戴頭上，竟然還有閑心情去追媳婦。
可惜有些話不能從她的嘴巴裏說出來。
當時這事她是親眼看見的，當面答應魏紅旗不說。
這要是沒人起頭，這謠言就傳出來，魏紅旗肯定想也不想就會直接安在她身上，認為是她做的。
那可不行。
她才不會幹這種蠢事。
不對，這也不算是謠言。
不然江錚跟魏紅旗也不會吵架。
只可惜，老五辦事太磨嘰，都一晚上過去，這事大隊三十多個人都還沒傳一遍。
廢物。
心裏面惦記上。
她心想，魏紅旗要是回不來，她肯定會重新調回去幫忙。
越想，心越熱。
她看著吵架的倆人，巴不得他們吵的更兇一點。
老五正有氣沒處撒，瞪著馬蘭娟，眼珠子都要凸出來。
“你誰呀你，要你來評理，你那打結的腦子能轉過彎嗎？”
“你說話也忒難聽，我這不是好心。”
“我看是爛好心！指不定是想聽笑話，呸，我憋死我自己也不告訴你，什麽玩意。”
老五一甩胳膊，扭頭就走。
五裏大隊修整前，大隊人員跟生產隊部的人，從來都是針尖對麥芒。
所以小柴看完全程，絲毫沒覺得有哪不對。
等瞧見老五說完，毫不猶豫的就追上老五。
一方面是不想跟馬蘭娟掰扯，另一方面，這人還沒答應她不說呢！
徒留馬蘭娟站在原地，差點氣得把腳邊泥兜子扣他頭上。
“狗比羊眼的東西。”
馬蘭娟嘴裏罵罵咧咧，直到回想起老五最開始跟小柴爭的事。
“江錚知道後，能錘死你。”
到時候她就只管看熱鬧。
……
於是，年初二恢覆上工後。
馬蘭娟幹活都熱情幾分。
這邊竄一下，那邊跑一下，人群中來回走動，就是想探聽留言在他們嘴裏傳成什麽樣。
可偏偏，因為之前她幹的那事，被添油加醋傳個遍，大隊裏頭就都不愛跟她沾。
一見她靠近，聊得熱火朝天的場面瞬間就能冷下來。
以至於，好幾天的時間，都沒能打聽到什麽有用的事情。
馬蘭娟就覺得，這事不太對。
魏紅旗帶著小柴，一天兩頓飯繼續做。
大隊裏，江錚跟大夥依舊打的火熱，放工該幫魏紅旗還是幫，倆人感情看起來還更好。
這不對！肯定不對。
馬蘭娟揉著酸疼的胳膊，掌心因為拎泥兜子勒出一道道紅印子，都快磨出繭子。
一靠近生產隊附近，就能瞧見正排隊打飯的人。
摸了摸掌心，一咬牙，厚著臉皮湊到魏紅旗跟前去。
“小魏，今天人怪多，我幫你吧，讓小柴離你遠點。”她隱晦的提了提之前看到的那事，想讓魏紅旗自己先亂起來。
魏紅旗遞餅子的手一頓，把餅子放進碗裏的同時反駁。
“小柴做事老實，換成其他人，誰知道手腳幹不幹凈。”
……
樹根跟老五都有排在隊伍裏，看見馬蘭娟在那，直覺就認為她是在找茬。
“走，咱們去看看。”根本不顧老五反對，就把人拽走。
靠近後就聽見這麽一句。
“小柴做事老實，換成其他人，誰知道手腳幹不幹凈。”
樹根立馬附和：“就是，蔫小子老老實實的多聽話，最主要膽子小，不會買東西讓生產隊掏錢，好幾塊錢呦，隊長可說那是隊裏大家的錢。”
聽到這話的人也都齊刷刷看過來。
頂著壓力，馬蘭娟的臉刷一下就變得很難看。
“那飯菜吃到狗肚子裏去了？買回來還不是給你們吃。”
“說的好像沒你就沒這菜一樣，你耶熊吧。”
“那我現在好心幫忙……”
“幫什麽忙，你不就是嫌拎泥兜子累，才想找個輕松的活。”
樹根嗓子有點幹，等到回神，才發現今天站身邊的老五一句話都沒說。
他說怎麽嘴巴幹，感情老五今天偷懶，沒說話。
伸手拍拍老五：“你傻站著幹啥呢。”
……
老五覺得丟人。
放完大話還打臉的，就他一個吧。
聽那啪啪啪的聲音。
他是見魏紅旗一次，臉疼一次。
沒見他這幾天打飯都是找小柴，沒往魏紅旗跟前湊，也就樹根不長眼，什麽都看不出來。
老五直接瞪回去，也不看桌後站著的魏紅旗跟小柴。
滿心給自己找理由。
他不告狀，是為小柴好。
對！
於是老五撞上馬蘭娟，張口就噴。
“排隊懂不懂。”
“別老仗著你男人是副隊長，就老占大家便宜。”
“誰慣得你。”
“現在想起來呵大蛋，不就是想把人小孩給攆走自己舒坦。”
“再擱這洋唬，我就找副隊問問，還管不管你。”
老五張嘴劈裏啪啦就是一大堆。
馬蘭娟正想找機會反嘴，聽他扯出來副隊，整個人瞬間萎下來。
這些日子她在家也不好受，見天就被說丟人，沒臉。
最近幾天好不容易事情緩過去，沒人提，她男人給點好臉色，可不能再回去。
“我不跟你扯。”馬蘭娟一扭頭跑開。
樹根撞他一下：“你不行呀！今天罵人都不帶勁，唾沫都沒飛。”
“你閃開！”老五推開他：“還吃不吃飯。”
“給。”
陶碗放在桌上，磕出的聲打斷倆人。
老五順著看過去，視線對上魏紅旗。
“趕緊趁熱吃。”
魏紅旗雖然沒笑，可態度還算好。
老五心裏面那股別扭勁又上來。
“我剛剛可不是幫你。”
魏紅旗又裝碗糊糊遞過去。
是麥麩又磨細一些，跟紅薯煮熟，時間長了，紅薯變碎變粉，就稠成糊糊。
“還是要謝謝你。”
不是剛剛幫忙。
是謝他，真如江錚所言，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
當天晚上，江錚又很晚沒見人。
這幾天，他一直在跟生產隊長往縣城跑，搞得神神秘秘的。
晚上也就不等他，留門後自己睡自己的。
迷迷瞪瞪的，魏紅旗聽到外面傳來聲響，有那麽一下被驚醒，翻過身豎起耳朵聽了聽。
接下來應該能聽到水聲，之後江錚就會悄悄摸上床，小心睡下。
他還以為自己很安靜，其實她都知道。
主要現在這個天，自己睡還怪冷的。
魏紅旗等啊等，整個人蜷有好一會，都沒聽到水聲。
心裏覺得奇怪，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門外腳步聲逐漸靠近，又漸行漸遠，一會又靠近。
魏紅旗越聽越不對，整個人立馬提起心，小心翼翼地下床，摸起角落豎放的農具，朝窗戶那挪。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如今快要到元宵，夜裏月亮也亮堂起來。
外面有沒有人，能看得清清楚楚。
魏紅旗小心翼翼的彎下腰，視線順著窗戶縫隙朝外去看。
一只睜大的眼睛堵住全部縫隙，正認真朝裏看。
“誰！”
魏紅旗瞬間汗毛站立，整個人被嚇得心驚肉跳，攥著農具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撞在泥墻上。
哐——
墻外傳來慌亂的聲音。
對面徐老太也被驚醒。
“老大媳婦，什麽聲？”
魏紅旗沒來得及回答，率先彎腰重新看一遍，外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月光灑在大地上，安靜祥和。
仿佛剛剛她所看的一切都是錯覺。
胳膊上站起來的雞皮疙瘩還沒退下去，提醒魏紅旗沒看錯。
徐老太又問一句，魏紅旗應一聲，想到給江錚留的門，立馬沖到門後想上鎖。
如果外面有人，一時半會也進不來。
匆忙的拿起門閂要掛上，房門砰一下就被推開。
屋外月光把人影拉得修長，一步一步朝屋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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