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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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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不夠。

岳致從反派名單上消失的時間是在覃蒔畢業兩年之後。

準確來說, 是在覃蒔即將大三的時候。

烈烈熱風中,覃蒔收到了岳致的短信,言簡意賅兩個大字:走了!

岳家的老爺子沒了之後, 岳家把持著的以及依附於岳家的各勢力在不斷的蠢蠢欲動相互傾軋中, 終於從這塊已經傾頹難支的大樹上退卻,殘破不堪的大樹終於轟然倒下。

老爺子原定的繼承人岳致, 並沒有如預料之中的坐山觀虎鬥後捕蟬再後。

其實最遺憾的莫過於不斷在暗中挑動事端的陸哲。岳家倒了,眼中釘卻拿著大筆遺產滋滋潤潤,整日招搖在面前, 陸哲氣得想咬後槽牙。然而, 他一貫不動聲色, 所以很快找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岳芩。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岳致的軟肋,那第一個必然是岳芩。

他們是在一顆樹上相依相偎長大的兩顆歪果子,受相同的光照滋養, 也曾被一樣的烈風侵蝕。他可能會被不一樣的彩虹吸引,但絕對不會因為彩虹而對那個與他依偎了許多年的置之不理。

岳家從不是善男信女,樹倒猢猻散之後, 大勢已去,殘垣斷壁也會墻倒眾人推。

看多了浮生諸事, 陸哲總能敏銳的察覺到很多細小的矛頭。不必抽絲剝繭,他便能循跡而去, 完全無需多費心力。

一個小小的孩子,在這個岳家曾經的地盤裏想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這個想法該有多可笑呢?

陸哲覺得,其實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岳致的腦子太簡單,他根本想不到這麽多這麽長遠的東西。

總有一天,窺視了他們許久的仇家們將會找上門來, 用更兇狠的,會造成實際傷害的方式對這樣一個小姑娘下手。而到那個時候,沒有他的看顧和控制,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

他只是沒有想到,岳芩逃出來後沒能撥通岳致電話的當下,轉頭打給了覃蒔。

而覃蒔很自然的,立即打給了他。

小姑娘有傷,但都是皮外傷。受到驚嚇,但不會到惶惶不可終日的地步。

她抱著覃蒔嚎啕大哭,像一只養在覃蒔膝下的小獸,驚惶又委屈。

但陸哲知道,其實那一刻現場最驚惶的其實是自己。

隔著一層窗戶紙,他在等著他的陽光一點點長大。他用他的手段清除異己,從未覺得有什麽不對,然而其實心知肚明,最害怕的還是暴露出真正的自己。

以惡制惡,一定是真的惡。

以惡向善,卻一定不是真的善。

他以善之名做了很多事情,媒體口中正則集團的繼承人有著最善良的心地,資助了好幾個貧苦無依的人,還幫助了幾家瀕死的企業轉型成功重新煥發生機。

但他自己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情。

每一件,都足以讓他想起那天淩晨,黑黢的夜色中覃蒔的半步退卻。

他在等待什麽時候能夠將覃蒔的欠賬還完,等還完了欠賬,她就可以再次鮮活而熱烈。

然而,他又在害怕,害怕那鮮活而敏捷的半步退卻。

所以,驅除異己還是該做的。

就像遠在夏海的吳珣,也無法再好好待在原地。

當草原空曠只剩一棵獨枝,或許她就只能也只可以看到自己。

岳致走了,帶著岳芩遠走他鄉,去了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國度。

他的名字消失的那刻,覃蒔重新審視了一下反派名單。

還有兩個人,一個陸哲,一個吳珣。

她想不通,這兩個人明明一個最近看起來挺溫和,一個從頭到尾看不出來有什麽反派樣子,究竟為什麽會在這個名單上如此長久的霸屏著。

覃蒔有一次忍不住問了陸哲一句:“你最近幹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陸哲落寞地耷了耷眼皮,回她:“你這麽想我?”

覃蒔覺得,本市善人一號標桿小青年,生活向上不良嗜好也無,絕大多數時間耗費在校園學業裏,應該不會也沒什麽機會做不好的事情。

建中的一本率不低,覃蒔當年的分數其實已經夠去A大、B大,可她還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報了本市的G大。

三年過去了,不僅攻略系統長久未上線,連學習系統也一直處在與主系統失去聯系的脫機狀態。

但總算有一個好消息。

在陸同學的不懈勤奮中,覃蒔的負分終於被刷正了,所以,她決定要送他一個很大很大的驚喜。

這天剛好是陸同學一年一度的生日宴。

覃蒔挑了件駝色過膝的大衣,裏頭是件米色長裙配了件粉黃的小毛衣。她衣櫃裏這季節最乖的一身,配著她這一臉病色,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血色全無,看起來又弱又慘。

差不多一年未見的張瑩瀅拉著她的雙手道:“來,姐姐給你暖暖。”

張楚楚兩只小肉手直接伸向了覃蒔的兩頰,給她當起了小暖爐。姚楓在一旁嘖嘖嘖:“其實我覺得你生命力挺頑強的。”

覃蒔點頭:“我太不容易了。”終於不用每天掙紮於臨睡前那9分了。

如果不那麽奢侈的使用健康,靠陸哲昨天留下的餘糧,都夠她用到後天了。

但她顯然是想奢侈一把的。

覃蒔環顧四周,沒看見陸哲。張瑩瀅道:“好像有什麽事情,說要臨時去處理一下。”

剛才一路走進來也沒看見他人,看來是離開了。

他雖然不說出了什麽事情,但大家多少都會進行些腦補。正則集團的朝鬥大劇從新聞的經濟欄位跨越到了八卦欄位,連陸哲家早年母家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也都翻了出來,再加上岳家倒臺後,也無人再對岳倩的事情做任何遮掩,也就全部成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些經年的糾葛被添油加醋的實在太過精彩,結果還為影視創作提供了靈感的源泉。

現在,窩在包廂休息室內按摩沙發裏看電視的張楚楚,看的這部《煙雨紅塵》就是暗搓搓的影射說是以陸家諸事為藍的本。

張瑩瀅跟著看了會兒,忍不住評價:“這麽狗血嗎?”

剝花生的張楚楚湊頭到覃蒔旁邊:“真的有這麽狗血?”

覃蒔瞥眼瞧著好些眼睛都朝她望了過來,還有些沒望過來的,耳朵豎得老高。覃蒔撇撇嘴說:“我哪知道。”

其實知道,但她知道就好,不能拿來娛樂大眾。

張楚楚顯然不滿意她這個答案,努努嘴沖著狗血電視劇裏的男主角道:“陸哲這麽個性格,他爸不能是這麽個行走的咆哮體吧。”

電視裏的男主角被網友扒是以陸哲的爸爸陸楠為原型的,其實覃蒔並沒有真正見過陸楠這個人。

距離最近的一次,大約是在那個夜幕降臨的時刻,顧柏打開車窗與她搭話,她將手裏的蛋糕送給顧柏時,掃眼看見的那個坐在後座的身影。

冷峻且低沈,大門旁的路燈都沒有照亮那處,或許暗影加重了他那沈郁的氣場。但很顯然,那個身影與陸哲有著相似的氣場。

覃蒔也磕起了瓜子:“應該不是這樣吧。”她猜。

跟著看了會兒電視劇,覃蒔不由為劇情抓了好幾次頭。

其實可能也不怎麽關劇情的事情,主要是演技太辣眼睛,覃蒔決定去吹吹冷風,順便蹲蹲人。

病弱狀態下走路挺慢,但以蝸牛的速度走到會所門口的時候,覃蒔也沒有等來要蹲的人。

她在門口站了站,踢踢腳,又站了站。

然後,她低著頭發了消息問:你還來不來?

不來她就不用想著在他面前切狀態送驚喜了,她要即刻爬到牌桌上大殺四方!

發了信息,覃蒔揣著手機又等了等。

抖抖腳,吹過一陣風,覃蒔把毛絨絨的圍巾往上拉了拉,擋擋吹來的冷風。

毫無回應,覃蒔也不準備等了,轉頭就準備往回走,剛好與從旁路過的人擦肩而過。

小系統突然啊了一聲道:【主角!】

覃蒔:【什麽?】

系統報出一個名字:【肖光。】

貫穿整本書的靈魂人物,從一貧如洗到叱咤風雲的男主角,如今正穿著件難看的黑夾克從旁路過。

衣品堪憂,但氣質板正。

是可以做班主任的人物,沒錯了。

轉身準備往會所裏走的覃蒔,硬生生的為了這個難看的身影停下了腳步。她不僅停步了,還朝那個身影離開的方向轉了過去,像是目送,又像是在為這個身影而心動。

走下車的陸哲噙笑的嘴角逐漸僵硬,幾步擋在了覃蒔的面前。

覃蒔略失神的擡頭看了他一眼:“你人到了都沒回我短信?”她在冷風中瑟瑟顫抖了好一會兒。

陸哲垂眸將她那又大又厚的白圍巾往上拉了拉:“回了。”

覃蒔低頭確認,確實是回了。大約是因為肖光的突然出現,她忽略了手機的顫動。

覃蒔撓撓臉頰肉,很快反應過來,沖他瞇出了個笑靨道:“生日快樂!”

陸哲低眉瞧她,不知道為什麽看了很久,看得仰著頭的覃蒔脖子都麻了,他才到:“嗯。”

外頭冷風陣陣,會所裏倒是暖暖的,進門幾轉碰見松開西裝筆挺的孫知年,孫知年沖覃蒔和陸哲點點頭道:“好巧。”

陸哲擡眉,冷淡向他。覃蒔眨眨眼,滿眼的笑:“又吵架了啊?”

看張楚楚一吵架就關機的毛病,把人給逼成什麽樣了。

孫知年還未答話,側後方的房間裏走出來兩個人嘲他怎麽還在門口站著,擡頭瞧見陸哲顯然認識,頷首點了點頭從覃蒔旁走過,恰與給服務員挪地側身中的覃蒔擦了個身,小系統道:【啊!怎麽今天碰到這麽多正派?難道今天剛好趕上了正派大聚會?】這麽說,剛才那兩個必然是正派團的成員。

陸哲不動聲色地將覃蒔往他這處帶了帶,孫知年笑道:“確實是湊巧。”

不管是不是湊巧,孫知年急於找人的心情是真的,陸哲就冷著臉領著人去到他的那間房,半開了門把孫知年給放進去了。

側身,陸哲正準備將覃蒔先讓進去,覃蒔卻道:“我有話對你說。”

覃蒔很少會這麽鄭重的對他說,她有話要說。

不知為何,陸哲沒來由的心虛,指尖微不可察的一勾,他垂下眼瞼,刻意避開了覃蒔的眸光,便也沒能看見覃蒔眼裏的那抹笑。

兩人走到走廊的一側,覃蒔之前就看好的地方。

再往裏是雜物間,算是死角,基本沒人再往裏走。走廊兩壁掛著暖色調的畫,畫的是田野風光陽光郎朗,微風徐徐風車旋轉。連壁燈都是暖暖的色調。

覃蒔站定,陸哲就這麽局促的站在她對面,眼神閃爍,惴惴不安的樣子。

覃蒔就默默的慢慢的,往他的跟前走了半步。

毫無準備的,陸哲對上了一雙嬌俏的杏眼,晶晶亮亮的雙眼仿佛沈入了無數人間美好,近在咫尺卻又一觸會碎。

陸哲的呼吸一窒,耳尖悄然漫上了一抹紅,手足無措連著脊背都繃成了一根欲斷的弦,然而他又猛地想起了那個她突然脫力洩氣的昏迷以及老醫生的告誡,於是更不敢動彈。

仍然清晰的記得漫天游動的由上百架無人機扮演的星光裏,她蒼白臉色瞬間失力倒入他懷中的模樣。他曾親眼見過那麽多的生死,其實對生死已經有了很淡漠的看法。

然而,當她仿佛瀕死一般脫力昏迷的剎那,他想的是他不能再這樣靠近她。

不能自持,但必須自持。他的陽光需要罩上一層琉璃,那他就該靜靜的在外守護著她。

陸哲掐著自己的手心,在覃蒔的前進中,往後退了半步。

覃蒔:【……】這真是,沒有想到。

小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教訓他!】

差點忘了還有另一生命體在場,覃蒔的臉頰也忍不住浮起了點緋色。在兌換了一小時健康後,她默默給系統調了個靜音,然後,再往前了半步。

會所的走廊不窄,但也不特別寬。

她進他退,兩三步後,陸哲退無可退,頂在了墻壁上。

覃蒔心裏頭那點迤邐勁全沒了,臉上的緋色也早退了。她氣急攻心氣勢洶洶氣到炸毛:“你退什麽退,我是洪水猛獸嗎?”

每一個字都壓低了聲音,但每一個字都清晰清亮。

陸哲楞了半秒。

剩下的那半秒,覃蒔揪住他的T恤前襟,突如其來的力氣將陸哲扯得躬身垂頭,她便在這時踮起腳尖迎了上去,雙唇貼近的片刻,狠狠在陸哲的唇上咬了一下。

像純白可人的小奶貓,在嬌俏拍來肉墊小手的時候,突然勾出不太尖銳小爪子,貌似兇狠實則並無任何傷害的在掌心撓了撓。

“生日快樂。”她氣呼呼道。

“這是,生日禮物?”陸哲啞聲問。

不待她回答,他便將那雙因勉力自持而被自己掐痛到麻木的手環抱過去。

眸中宛如海浪翻湧,他垂首輕聲道:“不夠。”下一刻,便如滔天海浪覆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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