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6章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關燈
第86章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覃蒔醒來的時候有點懵。

粉衣的護士正在給她換另一瓶點滴, 拿下個空瓶子,架子上還掛著一瓶待打的。

看見覃蒔醒來,她點點頭道:“你家屬出去了, 有什麽事情按床頭鈴喊我。”

覃蒔這才反應過來, 她這會兒在醫院。

後腦勺很痛,估計切換時磕到了腦袋。難怪這次切換之後, 連身邊的場景都換了,估計當時磕到之後直接不醒人世,嚇壞了大家, 人給她喊了急救送醫院了。

她醒過來了, 綁定的系統也重新恢覆了運轉。

0318哭唧唧:【宿主, 怎麽辦啊?】

這有什麽好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都已經負這麽多分了,哭也沒用。

覃蒔想得開, 也很淡定。

事情是趕在治愈完張楚楚之後才發生的,也算是求仁得仁。

擡起胳膊,覃蒔看了看自己的手環, 上面寫了登記信息,包括陪床家屬的名字。

覃爸覃媽覃英都還在海上飄著呢, 想回來也沒辦法,只能等靠岸了轉飛機才能趕回, 沒可能這麽快。覃蒔想象不出來他們托的哪一個親戚過來幫忙,於是想來看看這位好心人究竟是誰。

一看,那上面登記了伍老師的名字。

便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

陸哲拎著個大大的袋子走了進來,對上覃蒔圓睜的雙眼,陸哲壓了壓唇角的弧線, 但看起來仍是平常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醒了。”

這兩個字不是帶著疑問,而是簡單的陳述了目前覃蒔的狀態。但與他面上的冷淡不同,他的語氣清淡中帶著幾分綿軟。

覃蒔撐著身子爬起來,邊爬邊問他:“伍老師呢?”

陸哲瞥了她一眼,語氣變得不耐煩:“不知道。”

雖然語氣不耐煩,但看她艱難地一點點的爬坐起,也願意搭把手來幫幫她,幫著她帶了帶坐好之後,又順手拿了隔壁那張沒人睡的床上的枕頭,給她擱在後背墊著。

枕頭軟軟的厚厚的,覃蒔坐好之後透過窗戶看見了外頭樹枝上,兩只小鳥來回來去的追逐蹦跳。

房間裏的中央空調開著,但窗戶也開了一條縫,偶爾有幾縷熱風吹進來,感覺不會太冷。

覃蒔坐好後晃了晃胳膊,手腕上的住院手環跟著一起晃了晃。她就又看了看伍老師這個頗有趣的名字。伍一一,這可能是她看過的最好寫的名字。

陸哲看她似乎還在研究伍老師的名字,心裏沒來由的躁,將手裏頭的袋子一扔,啪一聲那裝了好些餐盒的袋子就摔在了地上。

覃蒔撇眼看他,知道他這會兒是生氣了,又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

想了想,她道:“謝謝你!”

陸哲卻之不恭,點點頭:“是要謝謝我。”

頓了頓,陸哲決定再補一句話:“伍老師昨天簽完字就走了。”言外之意,昨天伍老師來去匆匆,根本沒在這裏耽擱多久。

他以為覃蒔能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哪知道覃蒔恍然大悟:“難怪剛剛護士跟我說我家屬走了,有事按鈴。原來我居然這麽慘。”慘到住院都是一個人。

陸哲:“……”

陸哲窩火,語氣就顯得不太好:“也沒有那麽慘。我只是出去了一會兒。”

這兩句話明面上沒什麽邏輯聯系,以至於覃蒔聽到之後疑惑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說了什麽。

原來,他是在說,他才是真實留在醫院的人,護士說的出去了的人是他,並不是伍老師。

覃蒔再次恍悟:“啊!那確實是要謝謝你。”

陸哲不輕不重地哼了聲,將病床上的餐板搭了起來。

覃蒔問他:“伍老師走了,是因為比賽出了什麽事嗎?”

陸哲動作不停,表情冷冷的:“沒有。”

當然有人出了事,是洪嶺參賽隊出了事。

雖然聽說參與的都是社會人員,但目標鎖定得如此精準,但凡知道這事情的,用腳指頭都知道想到這些人是誰找來的。

伍老師走的時候對陸哲咬牙切齒:“你!唉!”

除了陸哲,他也想不出來誰還能這麽一會兒就找來了社會人員將洪嶺隊一網打盡。這位少年的大名他在校內就聽過一兩次,是建中出了名的反面教材,教導處主任一聽名字就能上火的人物。

伍老師一聽出了這事就知道自己肯定得離開一會兒。

決賽的時候洪嶺隊還剛好跟建中打擂臺,洪嶺這一出事,沒了參賽人員建中直接晉級。他不去現場鎮著,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要知道洪嶺的參賽隊員沒了,但是他們的帶隊老師都還是在的。

伍老師都的時候還怪陸哲太沖動,但陸哲自己很清楚,他做事很少沖動。

有時候他會如荒野中的一匹孤狼,等待很久只為反撲的那一刻能夠成功的斬草除根。但有時候他也會徹底不管不顧,無懼嫌疑和汙名,只為達到震懾的最大效力。

這件事,他想要報覆那八個人是真的,想讓這位學生氣十足的老師趕緊離開也是真的。

覃蒔在床頭櫃那摸了摸,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昨天缺席了決賽,想起來就覺得非常遺憾。她挺想知道昨天建中拿了什麽名次,還沒打開群卻發現昨天群信息整個一個爆炸。群未讀信息有600多條……

靈光一閃,她想到了有個更容易查到名次的方法。

打開積分系統,她自己的學習頁面裏新到賬了100分。

參加比賽,能得到市賽前三的就能得到100分的獎勵。市賽前三,建中這回總算進了省賽,就是不知道得的是第幾名。

覃蒔打開群組,懶得翻閱消息記錄,覃蒔問:我們昨天拿了第幾名?

陸哲正往餐往上擱餐盒,轉頭就看見覃蒔喜笑顏開的攢了個拳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變得非常開心。

覃蒔自然很開心。

市賽前三能得100分,要是能進省賽,她就能得300分,國賽賽亞、季軍能得700分,如果好彩拿到國賽冠軍,她能進賬4000分。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名次,拿到了就是拿到了,可不會因為掌握知識不牢靠的問題被倒扣回去。

她正高高興興的,系統忍不住給她潑冷水:【宿主,你這回突然斷片上了急救,你覺得下回大家還敢讓你上場不?】

建中的八個參賽人員裏,李晟已經去A大報道了,再除了她覃蒔,也還有6個人。

她這次上了急救,還躺了一天又一夜,學校領導可能要嚇瘋了,他們肯定不能讓她參賽了。

再說,她現在負這麽多分,省賽舟車勞頓,她確實有可能在路途顛簸中再次奔往救急的大道。

她自己掙分,每一項目都有上限。參加比賽是唯一不設上限的項目,但如果一層層比上去,她就需要足夠的健康去應付舟車勞頓和賽場壓力。

感覺每一個出口都被堵死了,覃蒔郁悶,一個倒頭癱在了身後墊著的那兩個大枕頭上。

就這麽個自我放棄式的倒頭動作,都能讓她氣喘籲籲。後腦勺撞上塞滿了棉花的枕頭,昨天磕到的地方痛得更厲害了。

陸哲剛把筷子給她拆了,正想給她遞過來,沒想到這位剛才還笑得合不攏嘴的人,突然就後倒癱下去了。

知道她後腦勺有傷,陸哲下意識要去扶卻沒趕上趟,忘了手裏還揣著雙筷子,直接給覃蒔腦門上戳了一下。

兩面夾擊,前後頭痛。覃蒔瞬間覺得頭暈目眩。

她喘著氣,扶額沈默。

積分自由了好幾個月之後,她又重歸清貧。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難過。

下一次能用健康得到什麽時候……她都不敢想。

覃蒔沈浸在悲傷中,等不到她炸毛的陸哲突然的手足無措。

比起炸毛的覃蒔,他更害怕那一天在電話中忽然沈默下去的覃蒔。她從炸毛後的氣憤情緒中走出來,以一種無比平和的語調問他——“我好不好玩?”的那刻,他在燥熱的烈日之中,像被兜頭澆下一壺冰水。

那天的陽光也像今天一樣刺眼又炎熱,讓人的心裏忍不住焦躁又慌張。

陸哲擡手,遲疑地緩慢地拂開她扶額的手道:“我看看。”

或許是因為剛好有一徐清風在這個時候吹進了屋,流轉在了房間之中。在這流動的暖風中,陸哲一貫冷淡的聲線也化成了柔軟的風。

他看過來,看向她的額頭,靠得並不太近,但依然能看見根根濃密纖長的睫毛。睫毛下面,那雙終年蘊積著薄冰的寒潭不知道什麽時候融出了一泓清泉,帶出了一線柔軟的弧度,令一向沈郁感極重的他顯出了幾分明亮。

卻在這時,覃蒔的電話響了。伍老師問:“一醒來就玩手機?這可不好。要靜心休息,你哥哥怎麽不管你?”

覃蒔:“?”

她挑眉看正一個個打開餐板上食盒的陸哲,重新跟伍老師確認:“我……哥哥?”

伍老師道:“嗯,你哥哥昨天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情況穩定了……”覃蒔偏著頭看陸哲,陸哲神色不變,將餐盒的蓋子一一打開。

覃蒔這才發現,這大約是上回在陸哲家裏吃過的那家茶點。

陸哲給覃蒔遞來一雙筷子的時候,伍老師剛好結束了對覃蒔的囑咐,掛斷了電話。

接了筷子,覃蒔問陸哲:“覃英怎麽會有伍老師的號碼?”

陸哲神色不變:“我沒有你爸媽的聯系方式,只有他電話。伍老師說要聯系你家人的時候,我就給了覃英的號碼。”

但覃英並不是一個思慮周全的熱情人。以覃英的性格,就算他知道覃蒔脫離危險了,也不會記得給伍老師打個電話告知情況。

覃蒔問陸哲:“是你告訴覃英我脫離危險的嗎?”

陸哲嗯了一聲。

其實,也是他讓覃英給伍老師去個電話的。醫院的要求,只允許一個家屬陪護,伍老師來了他就得走,覃英給伍老師電話,伍老師就會以為覃英的家人在這,他就不會特意趕來添麻煩。

覃蒔夾了個蝦餃,在碗裏戳了戳。她突然問:“覃英帶我爸爸媽媽去的游輪,是你給的嗎?”

因為伍老師這通電話的提示,覃蒔突然想起了一些她過去覺得不合理,卻從未細細想過的那些與覃英有關的細節。

不合理的串聯之下,一個被層層掩蓋的事實浮出水面來,與覃爸覃媽被覃英迅速拉走的那天晚上所對應的,還有岳致的突然到來。

那個時候,岳致曾提到,他會提前過去接覃蒔,是因為怕被陸哲截胡。但當晚,包括後來的很多天,陸哲卻都沒有再聯系她。

那個下午,原本是要一起吃飯的,但他突然爽約,說有事情需要辦。

可明明在接到這個信息的上一刻,陸哲還在確認她的人在哪裏。知道她在附近的圖書館,陸哲只回了一個好字。

所以,他應該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什麽事情。這個事情改變了他的行程,也改變了覃蒔和覃家其他人的行程。

她當時怎麽沒有想到呢,跟陸哲和他們家有關的事情,就只有岳倩和陸啟的那樁事了。

現在,岳倩已經落網,時間剛剛好是覃蒔的小黑屋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刻。

聽到覃蒔的問題,陸哲的唇角有了微微的上揚。他道:“是。”

他知道覃蒔總有一天會猜到這些。她一向聰明,很多事情她都能很快的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但其實,陸哲也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刻。

這不是他第一次向人表達善意,可這是他最純粹的一次善意。

過去,他每一件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都必然隱藏著其他的深意。他喜歡利用弱點去控制人,也善於創造並施舍善意,以打動的方式去控制人。

但這一次不一樣。他沒有想要得到或控制,他甚至想,如果覃蒔沒能猜到,也不用讓她知道了。

可原來,他還是期盼著有一天她能知曉並理解他的善意。

午後的熱浪中,窗外的蟬鳴和鳥叫聲此起彼伏。或許是因為那熾烈的熱,陸哲莫名有了幾分忐忑。

他應了聲是,覃蒔卻沒有立即回應他。

他突然不想聽到覃蒔的任何回應。

他害怕會聽到一些他未曾準備的話語,就像那一次,占滿她房子的快遞只是因為他想要聽見她的聲音,但她卻問他“我好不好玩”。

陸哲扯開筷子,避開覃蒔的目光道:“吃吧。”

“是因為那個時候你遇到了什麽危險嗎?”覃蒔問。

他沒有吭聲,沈默地吃了起來。

在這一刻,覃蒔突然意識到,這個人與她用思維導圖研究著人物關系的那個人並不一樣。他沈郁又冷漠的表象下,還有一顆並不徹底冷酷黑暗的心。

或許應該這麽說,她從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在用正反兩種截然不同的有色眼鏡看待著這兩個陣營中的不同人。她其實並不如她自己所想象的那麽公平公正。

這大約才是她總會過河拆橋的真正原因。

覃蒔低聲道:“對不……”

她還沒說完,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