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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得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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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望霄緊跟在梁松影的車後,那輛紫色光亮的車,在夜燈中飛馳,流光溢彩。他們在車流中穿梭,遇到紅綠燈口,一前一後靜等,然後燈變黃,變綠,重新上路。

他幾次試圖超車走在前面引路,但不知梁松影是否有意,將超車的可能路線盡數扼殺。

梁松影帶他走的路線讓他感到不安,眼看越來越接近一條下坡隧道,他在岔路口轉了道開上另一條路,致電梁松影。但沒人接。他焦躁地一遍遍撥打著,將車停在可臨時停車的路邊。

十幾個電話後,梁松影才把電話接起來,“餵?”

晏望霄語氣很不好,“幹嘛不聽電話?”

梁松影似乎停了車,語氣比較緩慢,“剛才我看見後視鏡你的車忽然不見了,打你的手機是忙音通話中,然後我開進了一條隧道,聲音很空曠,我再看看後視鏡,你還是不在。你知道我什麽感受嗎?”

晏望霄語氣緩了緩,“我一直打你電話,打不通,以為你出什麽事了……我不能走下坡路……所以,我緊急繞路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們再匯合吧。”

“你在哪兒?把位置共享給我。”

晏望霄實時位置共享發出去。

電話一直保持連接狀態。

5分鐘後,紫色的保時捷停在他前面。梁松影對著電話說:“過來,上我的車,我載你。”

晏望霄猶豫了一下,“各自開車去開車回,不是挺好麽?”

“過來。”

梁松影的要求有些奇怪,他平時也不像在這種事上表現強硬的人。晏望霄疑惑著,在車與梁松影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故作瀟灑地扔下愛車,坐上愛人的愛車,上車時,還美滋滋地朝梁松影笑了一笑,但梁松影臉上沒有表情,比平時冷淡許多。

“你這有什麽歌?”晏望霄去打開車裏的CD。他好幾年沒坐過別人開的車,又是第一次坐梁松影的車,很是多動,來掩飾內心的一點不安。他摁了播放鍵,流水般清澈的鋼琴聲流淌而出。

晏望霄撇了撇嘴,“我以為會聽到動感舞曲,“砰砰砰砰”那種。”

梁松影轉頭看了他一眼,“開個車,又不是去迪廳。”

“那樣夠炫啊,才配得上這輛車。你看這車,外面看著騷包吧,裏面一坐,主人居然是個性冷感的。”晏望霄扯起嘴角笑,“梁松影,你在床上不會也這麽冷淡吧。”

梁松影開車拐了一個彎,往回走,走到先前那個分岔口。

“不去海邊了?”晏望霄失望道。

“去。”

梁松影左拐,路牌提示,往前面再走兩百米,是一條隧道。

晏望霄瞇起眼睛,冷冷道:

“我不能走下坡路,梁松影!你之前有沒有聽清楚我的話?”

“聽得很清楚。你怕嗎?”

“我不怕!”晏望霄提高聲量,“我不想走下坡路,你停車!”

“這裏已經不能停車。”

“你到底想怎麽樣,約我出來耍我嗎,報覆嗎?”

“為什麽葉飛可以,我不行?”

“……”晏望霄右手緊緊握住車門,左手在腿上握成拳頭,臉色隨著越靠近隧道越變得蒼白。他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呼吸一下子重了起來。他忽然聽到葉飛兩個字,想起以前確實有一段時間,葉飛載著他隨劇組到處取景,去了全國很多地方。那時候每到片場,他的狀態都很好,入戲也快。後來葉飛不在……導演對他很失望。

他緊緊閉著眼睛,把頭側著放在靠枕上,表情很憂傷。車裏應該沒有風,但他聽見了風聲在耳邊吹過,獵獵作響。身體感到失重,漂浮起來,心臟卻像沈到地底。有人抓住他的手。他不知過了多久,身處何地,發生何事,他睜開眼睛,燈光微涼,感覺全身虛脫,身上冒出冷汗。

他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正躺著,應該是在車後座。身上蓋了一條毛毯和外套。他躺著休息一會兒,平覆心情,才掀開毯子,穿上大衣開車門出去。車門一開,他聽見海浪聲,一浪接一浪拍打海岸。冷風吹進衣衫,身體一下子變得幹爽。

他在海邊一塊大石頭下找到梁松影。

他正背靠著石頭抽煙,鞋子脫掉在一旁,盤起雙腿。夜晚海邊的風還是很冷的,他先前答應梁松影來的時候,都沒想過大冬天來海邊吹風是不是傻。他看見梁松影把外套衣領立起來擋風,脖子縮進去,覺得他很傻,看海也不找個避風的。

梁松影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月光中朝他笑了笑。

晏望霄看在笑容美麗的份上,坐在他身旁縮了縮脖子,“你差點弄掉我半條命。”

梁松影往他身旁挨近點,讓冷風無法從兩人間的縫隙穿過,“葉飛怎麽做到的?”

“梁松影你傻不啦嘰的。”晏望霄吸著冷氣抖著手拍出一根煙,“那當然是事先下足功課,查好路線圖,排除隧道、立交橋、地形起伏大的地段,千挑萬選挑出一條路線。而且在路上我一般睡過去,就算開進下坡路也不會知道。哪有你這樣故意的,還提前通知我一聲要走下坡了,還說沒退路,還問我怕不怕。”

梁松影懊惱地叫出聲,抱住頭,“我搞砸了。”

晏望霄摸摸他的發頂,“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不和你計較,可下不為例。”

梁松影頭發任他摸,臉埋在手臂間,悶悶地問:“你喜歡我?”

晏望霄收回手,伸進梁松影的口袋裏取暖,“不信?就差沒剖開心給你看了。”

梁松影抽出一只手,放進那個口袋,摸到晏望霄涼涼的手,握進掌心裏。他的掌心是暖的,晏望霄的手背是冷的。晏望霄原本側頭避風吸一口煙,忽然定住不動,猩紅的煙頭在勁風中燃燒得飛快。梁松影握住他的手,然後五指展開,插進他的指縫間,扣住。

晏望霄不知這是否一種暗示。

一時間,沒人說話。

靜靜呆了一會兒,只聽風聲呼嘯,梁松影仍然低頭將臉埋進手臂裏,晏望霄夾著的煙也燒到盡頭,只吸了兩口。他扔掉煙,右手動了動,反手與對方手掌貼手掌,然後,十指相扣。

他屏住呼吸,等了一會兒。忽然側頭,盯著梁松影頭頂的發旋。他慢慢湊過去,低頭嗅了嗅他的頭發,隱約有洗發水的香氣。嘴唇順著發絲,落到冰涼的耳朵,廝摩了一會兒,張嘴輕輕咬了一口。

梁松影的身體顫了顫。

晏望霄張開雙手側身抱住他,打開大衣把他包裹進去。他擡起梁松影的頭,這樣可以抱得更緊。大衣拉起來蓋到兩人頭頂,隔絕了風聲與寒冷,在這個小小的黑暗世界裏,誰也看不見誰,呼吸聲輕輕的流轉。

晏望霄的額頭抵著梁松影的額頭,問:“你冷嗎?”

梁松影說話很輕,“有點。”

晏望霄於是也把話放得很輕,“你今天怎麽了?好奇怪。我想我是不是誤會了,還是確實接收到暗示。”

梁松影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摸到晏望霄的腰,接著往上爬,“你讓我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是暗示,難道我還能點頭說是?”

晏望霄輕輕地笑:

“動作是最簡單直接的語言。”

他用涼涼的手指摸到梁松影暖暖的兩片嘴唇,靠著感覺摸索方向,把自己的貼上去。他僅僅只是貼著,眷戀地來回磨了幾下。梁松影的嘴唇動了動,給了一點回應,也在他唇上摩挲幾下。

僅僅一點回應,把晏望霄激動壞了。

咬住梁松影的下唇,狠狠地用力吮了一下。

梁松影擡起手,回抱住他。

後來兩個人換了個背風處,站著抱著取暖。偶爾拂來一陣會轉彎的風,總算比之前快凍成冰雕暖和。

“為什麽我們不回車裏?”

“你看海面,還有雲,月光。”

“別忘了,還有我。”

“大冷天,和喜歡的人抱著一起取暖,看漂亮的夜景,很浪漫。”

“更浪漫的是,開著紫色愛車,載他去海邊。我好像聽見喜歡兩個字?”

“嗯,反正我說過,你聽見了。算是委婉含蓄一點的……表達。”

“噢,我懂!梁松影式表白!I love you,含蓄一點翻譯,就是今晚月色真美。眼前一片月色,梁松影你對我的愛就像這寬闊的海面,無邊無際,像這高遠的天空,無窮無盡。我懂!”

“……嗯嗯。”

晏望霄被梁松影的順從坦白搞得內心澎湃,心滿意足,摟著人又是一陣狂親。但不知為何,他像不會接吻一樣,僅僅只是嘴唇貼嘴唇,偶爾沾上一點口水,也被他立刻伸手抹掉。

梁松影想把舌頭伸進他嘴裏,他的頭後仰了一個幅度離開,說:“我不吃口水。”

梁松影一下一下順摸他的頭發,語氣寬容:“嫌臟嗎?”

晏望霄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不是嫌你臟。我真的不習慣。”

“沒事。我有時候也很不能接受,和別人喝同一支礦泉水或用同一支吸管。”

“你和別的女孩子舌吻過?”

“沒有,只是想親你。”

晏望霄一聽,有點失控。

……

梁松影打開窗,讓氣味散出去。晏望霄抱著梁松影他們兩個身高相仿,抱在一起腿伸不開,也有點兒擠。梁松影不太習慣和個男人摟摟抱抱膩在一起,推開他,坐到旁邊,晏望霄又把手伸過來,攬著肩抱進懷裏。梁松影歪著身子再次跌進懷抱,失笑。

晏望霄有點不滿地抱怨:“我覺得,你對我的喜歡遠遠比不上我對你的愛。”

梁松影的眼神明亮,神采熠熠,他的表情沈靜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這句話,然後,他微笑幅度極小極淺,像沒有在笑一樣地笑說:“我們才剛開始,後面的事,誰知道。”

晏望霄感覺梁松影的體重一下子輕了一點,像人死之時呼出最後一口重量21g的氣。他聽見梁松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一向是愛的戰士,勇往向前。能夠與梁松影相愛,就算無法長久,也已經此生無憾。於是批評他,“目前一片光明,樂觀些。”

“葉揚,你打算怎麽辦?”梁松影終於問。

“你擔心這個?我和他今晚差不多分手了。”

“我的原因,還是……?”

“不關你事。我不喜歡他,甚至有點討厭。你記得重陽節那天我和你去西山墓地嗎?我那天去拜祭一個人,叫孔森,不知你有沒有印象,是我之前的那個……那個……他被人陷害得前途盡毀,日夜買醉,有一天跌下樓梯成了植物人,死了。後來,有個從前的玩伴和同學來找我聚,叫周貝的,他軍隊出身,退伍後在B市和一個朋友搭檔創建了一個私人偵探所。他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反追蹤後,查出葉揚。跟蹤的人是葉揚身邊的心腹,叫楚明彥,也是周貝以前在部隊的教官。我花費大筆酬勞請周貝調查,為了合理接觸葉揚,我假意追他了。沒想到他是真喜歡我,更沒想到,孔森的死和他有關系。”

梁松影靜靜聽他講。

晏望霄看了他一眼,移開目光,“昨天我設了一個局,就在玫瑰酒店,和你、晏立霄、葉揚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事先和葉揚說不能喝酒,在酒席上卻故意給你敬酒,讓你回敬。葉揚果然替我擋酒,他喝醉了。我沒送他,而選擇送你,一是覺得對你有愧,二是設法讓楚明彥有機會接走葉揚。昨晚,他們發生關系了。周貝跟蹤他們,拿到錄像。今早離開你的公寓後,我讓周貝把錄像處理一下,寄到葉家。”

梁松影驚愕地看著他。

晏望霄繼續說:“也許明天,也許過幾天,葉揚的父親會找我談話,我打算和他達成協議,把葉揚送去國外讀書。讀個碩士,兩年或三年的,那時候他再回來,也許把我是誰也忘了,然後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你替他安排未來,用這種方式?”

“你反感嗎?”

“有點。”

“可是我必須這麽做。”晏望霄轉頭望天,手肘撐在窗臺,托著下巴,“我不可能留一個□□在周圍,等著哪一天爆炸,把我身邊的人弄死弄殘。所以,暫時,至少在我和葉揚談妥分手之前,我們不要公開關系,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葉揚。我總感覺他心術不太正,怕你被他惦記上。他以前對你很崇拜,後來,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

“要等多久?”

“最多到明年7、8月份,看葉伯父辦事效率。”

“望霄。”

“嗯?”晏望霄對這個稱呼感到新奇,回頭看他。梁松影雙手交叉枕在後腦勺,昂著下巴:“我的家庭關系很覆雜,要慢慢來,我們暫時不公開好嗎?”

“好。”

梁松影笑了笑,很開心的樣子,“明年九月份葡萄成熟的時候,我帶你去法國吧,去我家做客,去看看我的葡萄酒莊。”

“你自己釀酒?”晏望霄笑。

“在法國北方有一片葡萄田,出產香檳的,量不大,主要是喜歡玩玩。”

“哦?很有雅興嘛。”

兩個人靠在一起說話,蓋著同一條毯子,不知不覺時間流逝。眼睛困了,打了個哈欠,擡頭一看夜空,那半輪月亮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一片。初看時,他以為是雲,然而當他把眼睛貼在窗玻璃上時,他驚呼一聲,熱氣噴到玻璃上,“下雪了!”

晏望霄從另一面玻璃往外看去,瞇著眼睛,果然看見黑夜中,徐徐飄著細碎的雪花,白白亮亮的,風不知何時止了。他轉頭對幾乎趴在窗臺的梁松影說:“好像好浪漫,出去海邊走走嗎?”

梁松影哈哈笑了幾聲,開車門出去。他們兩人的大衣都不帶帽子,晏望霄拿著毯子走過來,往兩人頭上一蓋,權當帽子遮雪護耳護臉。梁松影躲在毯子下,笑著說:“忒挫了。”

“走吧。”晏望霄一手攬著他的肩,一手撐著毯子。

大冷天的下著雪,淩晨一點多,在海邊,兩個傻子舉著毯子在慢慢散步,其中一個還說好浪漫哦。後來,梁松影觸發靈感,寫了一首歌,一首有點歡快,有點溫馨,又滑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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